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8-9 20:08

  "然后在离开之前擦干血渍,抹净弓和箭上的指纹,将尸体和弓箭放到射箭场上?……他干嘛这么大费周章?……射箭不是种室内运动,警官。史柏林这么了解弓箭的特性,一定明白这一点,也深知除非侥幸,否则无法用这种方式让罗宾一箭毙命。根据荷马的说法,即使是神箭手丘瑟出手,都未必能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而丘瑟已经是古希腊的冠军神箭手。"

  就在万斯说话的当儿,帕帝穿过大厅走出去。当他几乎快到前门时,万斯突然站起来走过去:

  "噢,我说帕帝先生,烦请你等一下。"

  帕帝顺从地转过身来。

  "我还有个问题要向你请教,"万斯说,"你刚刚提到,今天早上曾看到史柏林先生和毕朵从墙边的侧门出去。你确定除了他们俩,没有别人从那扇门出入?"

  "我相当确定,我想不起有任何其他人。"

  "我在想,不知道杜瑞克先生……"

  "杜瑞克?"帕帝摇摇头,"没有,如果有,我应该会记得。不过话说回来,可能有很多人是在我没注意的时候进出这幢房子。"

  "说的也是……说的也是,"万斯自言自语,接着说,"对了,杜瑞克的棋艺如何?"

  帕帝显得有些讶异。

  "严格来说,他完全不能算是下棋的人,"他努力用最精确的措辞说明,"他是个极佳的分析家,在棋艺理论方面有惊人造诣,但是却很少亲自上场。"

  帕帝走了之后,希兹有些得意地看着万斯。

  "我注意到了,先生,"他说,"显然不是只有我在查证那驼子的不在场证明。"

  "噢,查证不在场证明,和要求当事人自己提出证据,其实是两码子事。"

  就在这时,前门用力被推开,大厅上传来重重的脚步声。三个男人出现在走廊上,其中两人一看就知道是警察,两人之间站着一位年约三十、高大而整齐的男人。

  "我们找到他了,警官,"其中一位警察说,脸上带着满意的笑容,"他离开这里之后直接回家,我们到他家时,他正好在打包行李。"

  史柏林愤怒的眼神将在场的人全扫射了一遍,希兹站到他身前,得意地朝他上下打量。

  "年轻人啊,你以为你逃得掉吗?"希兹说,口中的雪茄随着双唇上下摆动。

  史柏林涨红了脸,但依然紧紧闭着口。

  "怎么啦,没话好说了吗?"希兹继续咬牙切齿地说,"你不爱说话?好啊,我会想办法让你开口。"然后转头向马克汉说:"长官,怎么处理?要我把他带到总局吗?"

  "或许,史柏林先生不介意先在这里回答几个问题。"马克汉平静地说。

  史柏林仔细看了检察官好一会儿,然后再看看万斯--万斯正对他点头,建议他接受马克汉的问话。

  "回答什么问题?"他问,谁都可看出他正努力克制自己,"这些混账进我房间时,我正准备周末度假的行李,他们二话不说就把我带到这里来,也不让我和家人说一声,现在却说要把我带去警察局,"他狠狠地看了希兹一眼,"好啊,把我带走啊--去你的!"

  "史柏林先生,今天早上你是几点离开这里的?"万斯语气温和地问,态度让史柏林敌意大减。

  "大约十一点十五分,"他说,"因为我要去大中央车站赶搭十一点四十那班到史卡狄尔的火车。"

  "罗宾先生呢?"

  "我不知道罗宾是几点走的,他说他要等贝莉儿--狄勒小姐。我离开的时候他还在射箭室里。"

  "你遇到过杜瑞克先生吗?"

  "遇到,只是一会儿,我和罗宾到射箭室的时候他正在里面,我们一到他马上就走了。"

  "从墙边那扇侧门?或是一直走到射箭场上?"

  "我不记得了……其实我也没有特别留意……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罗宾先生今天上午死了,"万斯说,"大约十一点钟左右。"

  史柏林张口结舌。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8-9 20:09

  "罗宾死了?天啊……是谁干的?"史柏林用舌头舔了舔干燥的嘴唇。

  "我们还不知道,"万斯回答说,"他是被一枝箭穿胸而死的。"

  这句话着实让史柏林更吃了一惊,他的眼睛漫无目标的移动,开始在口袋里搜寻烟。

  希兹再向他靠近一步,板起脸孔说:"或许你可以告诉我们,是谁--用弓箭--杀了他?"

  "为……为什么……来问我?"史柏林尽量控制自己。

  "这个嘛,"希兹咄咄逼人,"你吃罗宾的醋,对不对?你为了这女孩,在这房间里和他大吵一架,对不对?他死之前,只有你们俩单独在一起,对不对?这就是为什么我要来问你。"

      希兹眯起眼瘪着嘴说:"事实很明显,除了你,不可能是别人。你为了那女孩和他大吵、也是在他被杀的前几分钟最后一个见到他的人。况且,除了你这位冠军神箭手,还有谁会用弓箭杀人?……我们已经知道得一清二楚,为你自己好,认了吧。"

  史柏林露出奇怪的眼神,身体动也不动。

  "告诉我,"他紧绷而不自然的声音问道,"你们找到弓了吗?"

  "当然找到了,"希兹不悦地笑道,"就在你留下的地方--射箭场上。"

  "那是把什么样的弓?"史柏林的眼神始终没有移动。

  "什么样的弓?"希兹重复一次他的话,"是把普通的弓……"

  话没说完,便被一直在旁观察这位年轻人的万斯打断,"警官,我想我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那是把女用弓,史柏林先生。长约五英尺六英寸,挺轻的--大约三十磅左右吧,我猜。"

  史柏林深深叹了口气,然后双唇浮现苦涩的笑容。

  "又能怎么样呢?"他突然说,"我以为我逃得掉……是的,我杀了他。"

  希兹满意地笑了,先前有些犹豫的态度已一扫而空。

  "你比我想像中上道得多,"他说,仿佛父亲在教训孩子。

      接着交代另外两位警员,"把他带走,开我停在外面那部车,先把他关起来不要做笔录,等我回去再处理。"

  "跟我走吧。"其中一位警员说完,转身走向大厅。

  但史柏林似乎对这一切视若无睹,反而向万斯投以求助的眼神。

  "我可不可以……我能不能……"他说。

  万斯摇摇头。

  "不行,史柏林先生,你最好不要见狄勒小姐,没有必要增加她的痛苦……你走吧。"

  没有再说一句话,史柏林转身随着两位警员离去。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8-9 20:13

7、班斯下出结论

  4月2日 星期六 下午3点30分

  当室内又只剩下我们时,班斯站起来伸伸筋骨,走到窗边。整个侦查行动在意外的高潮下暂时落幕,我们都有着几分哑然。我们每个人都被同一种意念所纠缠。班斯终于开口了,他讲的正是我们心里话。“我们似乎该背熟这首儿歌……

  ——‘是我,’麻雀说。

  “是我用弓和箭杀了小知更鸟。’……

  马卡姆,这其中必有蹊跷。”

  我说啊,马克汉,这其中大有文章。"

  他缓步走回到桌前,掏出烟,用眼角望着希兹说:

  "怎么这么安静,警官?你现在应该很高兴才对。坏蛋不是向你伏首认罪了吗?案子这么快就水落石出了,难道你不高兴?"

  "老实说吧,万斯先生,"希兹不得不承认,"我也在怀疑,他认罪认得太轻易了,我看过太多坏蛋,这家伙看起来就不像有罪的样子,这几乎是可以肯定的。"

  "不管怎样,"马克汉给大伙儿打气说,"他义无反顾地认罪,会让那些报纸完全失去好奇心,我们的调查也可以进行得比较顺利。这件案子一定会引起很大的骚动。如果记者们以为凶手已经入狱,就不会再向我们追问'后续发展'。"

  "我没有说他是清白的,"希兹依然强辩,显然自己心中也强烈挣扎,"当然,我们都不太相信他是坏蛋,他可能也知道这一点而且善加利用,以为这会让他少吃点苦头。他其实一点也不糊涂。"

  "不可能的,警官,"万斯说,"这家伙的想法其实单纯得很,他知道罗宾是在那里等着见狄勒小姐,也知道她--可以这么说--对罗宾没意思,史柏林自己对罗宾的人品没什么好印象。所以当他听到他被人用轻型短弓射杀,便很直接地以为,罗宾逾越了追求者应有的分寸,而招致一箭穿心的下场。我们这位崇高、拥有维多利亚王朝中期作风的麻雀先生,其实只是要展现他为爱情奉献的勇气……真令人难过。"

  "不管怎样啦,"希兹说,"我是不会放他走的,至于要不要起诉他,就看马克汉先生了。"

  马克汉按捺住性子看着希兹,他深知这家伙的个性,只是说话比较冲了些。

  "不如这样吧,警官,"他和缓地说,"不论我起不起诉史柏林,你都不要反对和我一起,继续调查这件案子。"

  希兹登时有些懊悔自己刚刚的态度,很快起身走到马克汉面前,伸出手说:"全听你的,先生。"

  马克汉握了握他的手,起身报以会心一笑,说:

  "既然如此,这里就交给你了,我办公室里还有点事情要处理,史怀克(作者注:地检处检察官星期六只上半天班,史怀克是马克汉的秘书。)会在那里等我。"说完转身走向大厅,"离开之前,我会向狄勒小姐和老教授解释这个情况,你有什么打算,警官?"

  "嗯,先生,我想我要好好检验那块用来擦拭楼下地板的抹布,同时仔细搜索一下射箭室,并且再和女厨及管家谈谈--尤其是那女厨,一定有些事情瞒着我们……然后就剩下一些例行公事了,讯问附近邻居和一些琐碎的事。"

  "查到了什么,让我知道;今天下午晚些和明天下午,我都会在史杜文生俱乐部。"

  万斯和马克汉一起走到走廊上。

  "我说,马克汉,"当我们一起走向楼梯,万斯说,"千万别忽略了信箱里那神秘纸条的重要性,我总觉得它是解开这一切谜团的关键。你最好问问老教授和他侄女,看看'主教'这个字,对他们来说有什么特殊意义,这名字背后一定有文章。"

  "我也搞不懂它代表什么意思,"马克汉也满腹狐疑,"对我来说它一点意义也没有,不过我还是会照你说的,问问他们。"

  但是,不管是老教授或狄勒小姐,都想不出"主教"两个字有什么特殊典故。老教授的想法和马克汉一样,不认为纸条和案子本身有什么重大关联。

  "在我看来,"他说,"这纸条不过是无聊透顶的恶作剧,杀死罗宾的凶手应该不会用这种假名,也不会用纸条写下自己的罪行。虽然我不太懂罪犯心理,但这种作为在我看来是完全没什么道理的。"

  "问题是,这案子本身就不合逻辑。"万斯回答说。

  "当你还不知道逻辑上三段论中的前两道前提,先生,"教授有些不是滋味地回答说,"你不能说它'不合逻辑'的。"

  "可不是吗,"万斯倒是很恭敬地回答,"这也就是说,那纸条也可能并非毫无道理。"

  马克汉圆滑地把话题岔开,说:

  "教授,我来找你的主要目的,是想告诉你史柏林先生刚刚来过。被问到罗宾的死时,他承认是他干的……"

  "雷蒙承认是他杀的!"狄勒小姐失声惊叫。

  马克汉用同情的眼神望着她说:

  "坦白说,我也不相信史柏林说的话,显然,有些错误的讯息误导了他,激起他英雄救美的想法而自认杀人。"

  "英雄救美?"她重述了一遍,紧张地将身体前倾,"马克汉先生,你这话从何说起?"

  万斯接腔道:"在射箭场上找到的弓,是把女用弓。"

  "噢!"女孩双手捂着脸,哭了起来。

  狄勒教授望着她,不知如何是好,而且有些懊恼。他说:

  "这是怎么回事,马克汉?"他问,"又不是只有女人才可以拿女用弓……那个白痴!他干嘛乱认罪,连累贝莉儿!……马克汉老友,尽你所能,救救史柏林那孩子吧。"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8-9 20:14

  马克汉保证会全力协助,然后我们都起身离开。

  "对了,狄勒教授,"万斯在门口停下来,说,"我相信你不会多心,因为我们不能排除--尽管是最小的可能性--打那张纸条开这玩笑的人可能是平常进出这房子的人。能不能请问,府上有没有打字机?"

  在场的人都看得出,教授对万斯这个问题非常不满,但他仍然很有礼貌地回答:

  "没有--据我所知,我们家从来没有打字机,十年前从学校退休,我就把自己那台丢了,有家打字行可以帮我处理一切。"

  "安纳生先生呢,他有没有打字机?"

  "他从来不用打字机。"

  当我们步下楼梯,安纳生正好从杜瑞克家回来。

  "我已经让咱们这位'莱布尼兹先生'译注:Leibnitz,莱布尼兹为德国理性主义哲学家兼数学家。平静下来了,"他说,并夸张地叹了口气,"可怜的老艾多夫!这世界对他说来复杂了。沉浸在劳伦兹译注:Lorentz,荷兰物理学家,曾获诺贝尔物理奖。和爱因斯坦的相对论程式中,他可以很平静,但回到现实生活里,却会让他崩溃。"

  "也许你会想知道,"万斯轻描淡写地说,"史柏林刚刚承认自己是凶手。"

  "哈!"安纳生吃吃笑了起来,"还真巧合到家了。麻雀说'是我,'……有趣有趣。不过我还是没搞懂,这背后有着什么样的数学理论基础。"

  "另外,因为我曾答应过你,让你知道我们的调查进展,"万斯继续说,"为了方便你的推算,我想应该让你知道:我们有充分理由相信罗宾是在射箭室中被杀死,再被拖到射箭场上的。"

  "谢谢你让我知道,"安纳生开始有些认真起来,"这个发展的确会影响我的推算。"他一直陪我们走到大门口,说:"只要有我帮得上忙的地方,欢迎随时找我。"

  万斯停下来,表面上是为了点烟,但是从他闪亮的眼神中,我知道,他正在做一个决定。他慢慢转身问安纳生:

  "据你所知,杜瑞克先生或帕帝先生有没有打字机?"

  安纳生先是愕住,接着眼睛滴溜转了一圈。

  "啊哈!是那张主教的纸条……我明白了,的确,应该问个彻底,"他点点头,很认同地的回答说,"有,他们两人都有打字机;杜瑞克经常用--他常说自己是在键盘上思考。帕帝有一大堆棋友棋迷--像个电影明星似的--他都是亲自用打字机回信。"

  "如果我想请你,"万斯问,"替我们收集这两部打字机的字体样本,以及两位先生用的纸张,会不会给你带来很大的麻烦?"

  "一点也不会,"安纳生对于这项要求似乎很雀跃,"今天下午便能给你们,你们会在哪儿?"

  "马克汉先生将会在史杜文生俱乐部,你可以打电话到那儿,他会找人……"

  "干嘛找人?我可以亲自把东西送去给马克汉先生。能扮演一次警探,实在是有趣的事情。"

  万斯和我搭马克汉的车子回家,之后马克汉直接回他的办公室。当晚七点钟,我们三人在史杜文生俱乐部吃晚餐。八点半时我们已经坐在酒吧马克汉最喜欢的一个角落,抽烟喝咖啡。

  吃饭时,没有人提起案情。最后一刷的晚报上,简短报道了罗宾的死讯。显然希兹成功地满足了记者们的好奇心,阻止他们继续挖掘。由于地检处今天不上班,记者无法拿一连串的问题轰炸马克汉,因此晚报上的资讯也不够。此外,警方将狄勒家守得很好,记者采访不到屋子的任何成员。

  马克汉一边啜着咖啡,一边仔细阅读他从餐厅走出来时拿起的《太阳报》。

  "这只是第一波,"他说,"我很想知道明天的早报会怎么写。"

  "他们怎么写,我们一点办法也没有,"万斯淡淡地微笑说,"一旦聪明和有新闻鼻的记者联想到罗宾、麻雀和弓箭的故事,编辑会兴奋得发狂,这条新闻也会出现在全国各大报的头版上。"

  马克汉显得很失望,拳头重重捶了一下椅子扶手,说:

  "他妈的,万斯,我不要再被你那童谣玩意儿搞得团团转了,"他接着说,语气中带着一股因不确定而生的愤怒,"我说,这一切只是巧合,根本没有什么玄机。"

  万斯叹了一口气,回答说:"你只是在做违心之论,套那位管家的话:你仍然相信其中另有文章。"他把手伸进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

  "先不谈童谣。晚餐之前我已将今天的事整理了一下……能不能理出头绪,就看我们能不能找出合理的解释了。"

  马克汉花了数分钟看那纸条。万斯是这么写的:

  上午9时安纳生离开屋子,到学校图书馆

  上午9时15分贝莉儿·狄勒离开,到网球场去

  上午9时30分 杜瑞克来找安纳生

  上午9时50分杜瑞克下楼到射箭室

  上午10时罗宾和史柏林来到屋子里,

  在会客厅待了半个小时

  上午10时30分罗宾和史柏林下楼到射箭室

  上午10时32分杜瑞克说他从墙边的侧门离开,出去走走

  上午10时35分毕朵去买菜

  上午10时55分杜瑞克说他回到自己家中

  上午11时15分史柏林从墙边侧门离开

  上午11时30分杜瑞克说,听到他母亲房里传出一声尖叫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8-9 20:15

  上午11时35分狄勒教授走到安纳生房内的阳台

  上午11时40分狄勒教授看到罗宾尸体躺在射箭场上

  上午11时45分狄勒教授打电话到地检处

  上午12时25分贝莉儿·狄勒从网球场回来

  上午12时30分警方抵达狄勒家

  上午12时35分毕朵买菜回来

  下午2时安纳生从学校回来

  因此:罗宾在11时15分(史柏林离开时)和11时40分(狄勒教授发现尸体)之间遇害。

  这段时间内,在屋子里的人有:派恩和秋勒教授。

  和此谋杀案相关人等当时的行动如下(根据手中现有证据):

  1. 安纳生于上午9时至下午2时之间,是在学校里;

  2. 贝莉儿·狄勒于上午9时15分至12时25分之间在网球场上;

  3. 杜瑞克于上午10时32分至10时55分之间,正在公园散步;10时55分之后便回到他的书房里;

  4. 帕帝一整个早上都在自己家里;

  5. 杜瑞克夫人一整个早上都在自己房里;

  6. 毕朵于上午10时35分至12时35分之间上市场买菜;

  7. 史柏林于上午11时15分至11时40分之间,正朝中央车站走去,要搭火车到史卡狄尔。

  结论:除非这七个人中有人的不在场证明是假的,否则所有嫌疑,全将落在狄勒教授和派恩身上。

  马克汉读完这张纸有点生气。

  "你整个推论才可笑、才离谱呢,"他气呼呼地说,"结论更是荒唐到极点。你这时序表帮我们确定了罗宾死亡的时间,但你假设其中一位今天我们谈过的人就是凶手也太没根据了。你完全忽略了还有其他人的可能性;总共有三条路可以不必经过屋子通往射箭场和射箭室,一条是七十五街上的侧门,一条是七十六街上的侧门,以及夹在两栋公寓大厦之间通往河滨大道的那条巷道。"

  "噢,凶手使用这三条通道的可能性是很高,"万斯回答说,"但是别忘了,这三条通道上的门,都是上锁的,除了狄勒家的人,别人没有钥匙。我不相信凶手会从七十五街或七十六街上的门出入,因为从这两处被别人撞见的几率太高了。"

  万斯身体向前倾,很认真地说:

  "马克汉,还有些原因,使我们必须排除凶手是陌生人或一般窃贼的可能性。送罗宾归西的人,一定对于狄勒家今早十一时十五分到中午十二时之间的作息和出入状况十分清楚;他知道家里只有老教授和派恩,也知道贝莉儿不在屋子里、知道毕朵已经出去,不会听到他的声音或突然冒出来坏他的事。他也知道罗宾--他的目标--在那儿,而且史柏林已经走了;他对于现场地形一定非常熟悉--例如射箭室。因为,罗宾毫无疑问是死在那里,不熟悉环境的人不可能走到射箭场上弄出这么一件惊人的案子。马克汉,我告诉你,犯案的人一定和狄勒家非常熟,而且也知道当天上午狄勒家中的动态。"

  "杜瑞克夫人的尖叫又该怎么解释?"

  "啊……该怎么解释呢?杜瑞克夫人那扇窗,很可能是凶手没有想到的,或者他想到了,但想冒险,以为能逃过被目击的命运,但是,我们也不能肯定。那妇人到底有没有尖叫,我们也不能确定;她自己说没有,而杜瑞克却坚称听到过。他们说法背后,各有各的动机--杜瑞克可能是为了证明十一点到十二点之间他人在家里,而杜瑞克夫人的否认可能是担心他不在家。不过这无所谓,我所要强调的重点是:只有和狄勒家非常亲近的人,才有可能干下这凶狠的勾当。"

  "但我们并没有足够的事实来支持这样的结论,"马克汉接着说,"也有可能是……"

  "我说马克汉,或许真有'可能'是别的情形,完全推翻这个结论,但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别忘了,留在信箱里头的纸条,显示凶手甚至知道罗宾的中间名。"

  "但这说法的前提是,写纸条的人就是凶手。"

  "难道你真的相信,是哪个无聊透顶的人,从什么水晶球中知道这桩谋杀案,冲到打字机前,打出这么一张玩意儿。然后奔回狄勒家,冒着被别人看到的风险,将纸条塞进信箱里?"

  马克汉还没来得及答腔,希兹便从酒吧那头快步朝我们走来,脸上明显挂着忧虑和不安。他一句话也没说地将一个信封递给马克汉。

  "这是《世界报》今天下午收到的,一个叫崔南的警政记者刚刚才拿给我,他说《纽约时报》和《前锋报》手中也有一份副本。信封上的邮戳是下午一点钟,因此可能是上午十一点到十二点之间寄出的。还有啊,马克汉,这封信是从狄勒家附近寄出来的,处理的邮局是西六十九街上的N支局。"

  马克汉打开信封封口,眼睛突然睁得斗大,嘴巴绷得很紧,头抬也没抬将信封递给万斯。

  信封内是一张打字纸,纸上的打字字迹和狄勒家信箱发现的那张纸条一模一样;其实,不只字迹一样,连内容都完全相同:

  约瑟·公契利恩·罗宾死了

  谁杀了公鸡罗宾?

  史柏林就是麻雀

  主教

  万斯只是淡淡地看了纸条一眼。

  "满合理的,你知道吗?"他冷淡地说,"这位主教担心人们没有看出这个笑话,特别向媒体解释。"

  "笑话?万斯先生,你说这是个笑话?"希兹说,"我觉得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这案子越来越疯狂了……"

  "说得没错,警官,正是一个疯狂的笑话。"

  这时,一个穿着制服的服务生走到马克汉身边,弯下腰来在他耳边悉悉索索了一阵。

  "马上带他过来。"马克汉听完了,说。然后他对着我们,"安纳生来了,也许会带着那些打字机的字体样张。"他一脸惨淡,忧虑地望着希兹刚刚交给他的纸条。"万斯,"他低声地


说,"我开始相信,这件案子会如你所说的那么可怕,我在想,这纸条的字体会不会和……"

  不过,当安纳生拿出样张和这纸条比对,结果却发现,两者一点相似之处也没有。帕帝和杜瑞克家的打字机,无论是字体或色带都和字条上的不同,而且连纸张也不一样。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8-9 20:17

8、第二幕

  4月11日 星期一 上午11点30分

  不需再重述罗宾命案的震惊全国,媒体关于这场凶杀案的报道令每个人都记忆犹新。这些报道五花八门,有人称之为"公鸡罗宾凶杀案",有的则称它作"鹅妈妈之死"(作者注:Mother Goose Murder,这种说法比较押韵,但却比较不精确。《公鸡罗宾之死》这首作者不详的老童谣,虽然经常被收录在《鹅妈妈之歌》,但其实并非如大家所知道的出自此书)。

  不过,纸条上的署名,更能满足媒体追求"奇特"的习惯,渐渐地,人们将罗宾这件案子称为"主教杀人事件"。它离奇和冷血地将一宗恐怖凶案和可爱童谣结合在一起,激起人们的想像空间,案情中疯狂而邪恶的细节,像梦魇般笼罩全国,久久不能散去。

  发现罗宾尸体之后的那个礼拜,刑事组和地检处的探员们日夜不停地侦查。纽约各大报社所收到的主教纸条副本,使得希兹打消了原先认为史柏林有罪的一切想法,虽然他口中没说自己相信这位年轻人的无辜,但却全力投入--用他一贯的干劲和锲而不舍--寻找真正男资帧K所组织和带领的调查小组,?格林家杀人事件"比起来毫不逊色。他没有错过任何一条可能的线索,最后所完成的报告,连卢赛恩大学严峻的犯罪学家都感到满意。

  凶案发生的当天下午,他和他的手下搜索那块用来擦拭射箭室地板血渍的抹布,但什么也没找到。为了发现其他新的线索,他们也彻底检查了狄勒家的地下室,尽管希兹找了专家协助,结果仍是徒劳无功。惟一重大的发现,是门口的地毯曾被移动,用来掩盖水泥地上被擦拭过的部位。然而,这个发现仅仅证实了警方初步的想法。

  德瑞摩斯医生的验尸报告,使得目前官方更加相信,罗宾是先死在射箭室,然后被拖到射箭场上。经解剖后发现,罗宾头颅后方的伤口,是遭圆形凶器重击所造成,而非因撞击到平面的水泥地。因此警方也针对可能的凶器展开搜索,但还是无功而返。

  希兹后来又找了派恩和毕朵问了几回话,但并没有挤出任何新的线索。派恩仍然坚持他除了在前门衣物柜短暂停留一会儿之外,一整个早上都待在安纳生房里,并且一再否认当狄勒教授要他去找史柏林时,曾经动过罗宾尸体和做案用的那把弓。不过,希兹不太相信他的说词。

  "这老家伙一定偷偷藏了一手。"他对马克汉说,"要他讲实话恐怕得费一番工夫。"

  警方地毯式地搜了一遍西缘大道和河滨大道之间七十五街上的所有房子,希望能找到当日上午看到有人从狄勒家那道墙边侧门进出的人,但是这一切努力也没有什么收获。看起来,帕帝似乎是狄勒家附近惟一在那天上午曾目击这一带动态的居民。然而在连续数天循线追查之后,希兹却仍一无所获。

  万斯给马克汉那纸条上七个人的不在场证明,也被彻彻底底地调查了一遍。显然,因为这些不在场证明大多来自当事人自己的说法,因此几乎不可能获得百分之百的证实。况且,调查必须非常低调进行,以免打草惊蛇。调查的结果如下:

  1. 好几个人看到安纳生在大学里,包括一位图书馆助理和两名学生。但他们看到安纳生的时间并不很明确。

  2. 贝莉儿·狄勒在一一九街和河滨大道口的公用网球场打了几场球,但由于她们一群共超过四人,有两次她将位子让给另一位朋友,没有人能明确证实这段时间她仍留在网球场内。

  3. 杜瑞克离开射箭室的时间,获得史柏林的证实,但在那之后,完全没有人见到他去了哪儿。他自己也说,在公园里没遇到任何熟识的人,而且坚称自己曾经停下来数分钟,和几位陌生小孩玩了一会儿。

  4. 帕帝一直独自在书房里。家中老厨师和日裔的助手也一直待在屋子后头,他们都说午餐之前没有见到帕帝,因此他的不在场证明也无法成立。

  5. 杜瑞克夫人的不在场证明也只有她自己的说法,因为在上午9点半(杜瑞克去找安纳生)到下午1点钟(厨师把午餐送上去给她)之间,没有人见过她。

  6. 毕朵的不在场证明倒是获得相当充分的证实。帕帝看到她在10点35分离开,杰弗逊市场上几位小贩也记得在11点和12点之间看到她。

  7. 史柏林搭乘11点40分的火车至史卡狄尔的说法获得证实,因此他离开狄勒家的时间也应该如他所说的是11点15分。警方查证这一点其实只是完成必要程序,因为事实上他已经被排除在嫌犯的名单之外。不过,如希兹所说,要是查证结果发现他并没有搭11点40分的那班火车,很可能又将名列涉嫌重大的疑犯之一。

  为了更深入地掌握案情,希兹也调查了相关涉案人过去的关系和渊源。这一点倒不是太难,他们都是相当有名的人,大部分资料也都唾手可得,但是却没有查到任何一点对罗宾谋杀案的侦破有帮助,或是和杀人动机有关的事。经过一个星期的侦查和推测,这件案子依然胶着。

  史柏林仍被收押中,表面上的证据加上他自己的口供,使得当局无法做出释放他的决定。不过,马克汉曾经和史柏林父亲聘请的律师们开了几次非正式会议。我相信,双方曾达成了某些"君子协定",因为检方不但迟迟没有起诉,被告律师也没有采取任何抗议行动。所有迹象显示,马克汉和史柏林的律师都在等着真正的凶手现身。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8-9 20:18

  马克汉和狄勒家的人又谈了几次,希望能挖掘到任何一丝的线索;地检处也把帕帝找去录了口供,说明案发当天上午他从窗户所看到的一切。杜瑞克夫人再度被询问,她不但依旧否认自己曾在那天上午朝窗外望去,也不承认自己曾经尖叫失声。

  至于杜瑞克,当再度被询问时,对于自己先前的供词作了些修正。他说,自己可能搞错了尖叫声的来处,表示那声音可能来自街上或是对面公寓中其中一扇窗子。他还说,其实那尖叫声不可能出自她母亲,因为当他走进母亲房门时,她正哼着一首诺佩尔丁克的德国老童谣。马克汉在确认无法从杜瑞克母子处问出什么头绪之后,便只得把注意力集中于狄勒家。

  安纳生参加了我们在马克汉办公室的一场非正式聚会,但从他那套愤世嫉俗的观察中可以看出,他和我们大家一样毫无头绪。万斯协助他找出可以破案的"方程式",但他坚持说,除非一切因数都完备,否则无法找出正确的答案。他似乎把整件案子视为可笑的闹剧,他夸大的说法每次都被马克汉给压制下来。马克汉责怪万斯让安纳生加入,但万斯始终相信,安纳生迟早会为大家带来非常有用的讯息。

  "他那套犯罪数学理论当然是鬼扯,"万斯说,"但心理学不是抽象的科学,它最后会让这复杂的案子水落石出。但在水落石出之前,我们需要资料,安纳生对于狄勒家内部的了解,远胜我们当中任何一人,而且也认识杜瑞克母子、认识帕帝,此人还有着过人的头脑。只要他继续关注和思考这件案子,很有可能为我们带来重要的线索。"

  "或许你是对的,"马克汉说,"但这家伙的态度实在让我很不舒服。"

  "多点包容心嘛,"万斯要求道,"你想想,这种尖酸态度全部是基于他的科学头脑。当一个人长期投入于宇宙星球之间,和光年、无限及超物质空间为伍,这种人对现世的嗤之以鼻,其实一点也不奇怪……安纳生是个好强的人,虽然他无法令人觉得舒服,但毫无疑问是个挺有意思的人。"

  万斯倒是非常认真地看待这件案子。他先前翻译米南德作品的计划也被彻底地摆到一旁,他变得情绪化而敏感(每次当他脑海里忙着思考问题时就会如此),每天晚餐过后都钻进书房里,一待就是几个小时,而且不像平常那样沉浸在古典巨著当中,他阅读如伯纳德·哈特的《疯狂心理学》、弗洛伊德的《潜意识心理学》、古勒特的《异常心理学》和《情绪压抑》、李宝的《漫画与幽默》、丹尼尔·胡巴旭的《谋杀情结》、珍纳特的《强迫》、多那斯的《算术》、雷克林的《欲望满足和童话故事》、李普曼的《幻觉心理的意义》、古诺·费契尔的《妙语》、恩瑞契·伍芬的《犯罪心理学》、霍洛登的《天才的疯狂》以及葛鲁索斯的《人类的活动》。

  他花了好多时间阅读警方的报告;两次造访狄勒家,其中一次还在贝莉儿·狄勒的陪同下拜访了杜瑞克夫人;有一次,他和杜瑞克及安纳生彻夜长谈,讨论席特的物理空间论。我在想,他的目的应是为了更了解杜瑞克的想法。他读了杜瑞克的著作,并且花了将近一整天的时间,研究杰诺斯基和塔拉士对于帕帝布局法的分析。

  星期日那天--也就是罗宾命案发生后的第八天,他告诉我:

  "人类的活动循环往复!这问题复杂得令人难以置信,一般调查是不可能查出什么结果的;它来自人脑中非常奇特的部分,而它外表上的孩子气,却是整个事件最恐怖的一面。背后策动这一切的人绝不满足于只搞那么一票,公鸡罗宾的死,也绝对不会是故事的结束。设计这桩残暴恶行的变态心理,是永不会得到满足的。除非我们能揭开它背后的异常心理,否则这个'玩笑'会一路开下去……"

  万斯的预言,隔日一早便立即应验。上午十一点,我们到马克汉的办公室,准备听希兹的报告以及讨论进一步的行动。距离罗宾被杀事件的发生,已经九天了,案情一点进展也没有,报纸对于警方和检方的批评也越来越严厉。这也就是为什么当天早上马克汉显得相当沮丧。

  希兹当时还没到,不过,数分钟后当他抵达时,大家一眼便可看出他也同样如斗败公鸡。

  "不管我们怎么查,都会撞到墙,"他一面简报他手下的调查结果一面说,"我们找不到任何杀人动机,而且除了史柏林之外,根本没有任何人泄露什么疑点;我越来越觉得,搞不好只是个小偷在那天早上闯入射箭室,搞出这么一大堆事。"

  "如果是小偷干的,警官,"万斯答说,"就太没创意,也不可能有那种幽默感了,而那位将罗宾送上西天的人却是既有创意、又爱开玩笑的。杀死罗宾并不能满足他,他将会把这事件转变为一个疯狂的笑话。为了让人们看出这个笑话,他甚至写信向媒体解释。难道,这一切看起来像是临时起意的人干的吗?"

  希兹闷闷不乐地抽了几分钟的烟,什么话也没说;马克汉也一脸凝重。

  "最近这城里老是发生一些莫名其妙的鸟事,"他抱怨,"就在今天早上,一个叫史普立克的人在河滨公园--八十四街附近--被人枪杀,身上所有东西都没被拿走,包括钱;就只是枪杀而已。那年轻人是哥伦比亚大学的学生,和继母住一起,没有仇人,本来只是和往常一样,步行到学校上课,却在半小时后被铺砖工人发现尸体。"希兹狠狠地嚼着雪茄,"现在又多了件凶杀案要我们伤脑筋了,如果不能早点破案,恐怕又要被那些报纸骂得半死,问题是,根本一点头绪也没有--一点也没有。"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8-9 20:19

  "不过,警官,"万斯说,"一个人被杀,只是件再普通不过的案子,那种案子有太多共同的原因,要破案并不怎么困难。罗宾的死,才是真正让我们觉得一筹莫展的原因,要是它和童谣一点关系也没有……"

  万斯突然住口,眼微微眯了起来,缓缓将身子往前倾,把烟熄灭。

  "警官,你刚刚说,死者姓史普立克?"他问。

  希兹一头雾水地点点头。

  "能不能告诉我,"虽然万斯极力压抑,但仍可感觉到语气中的急切,"他的名字是?"

  希兹莫名其妙地望着万斯,但他只是呆了一下,随即很快翻查自己的笔记本。

  "约翰·史普立克,"他答说,"是约翰·E·史普立克。"

  万斯掏出另一根烟,小心翼翼地点燃。

  "告诉我,他是不是被一把点三二手枪杀死的?"

  "什么?"希兹瞪大了眼睛,绷紧着脸颊,说,"是的,是把点三二的……"

  "那么,他是不是头部被击中毙命?"

  希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望着万斯,头缓缓地上下移动,说:

  "是的。但是,你怎么……?"

  万斯抬起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不过,真正让希兹不再说话的,与其说是万斯的手势,倒不如说是他的表情。

  "噢,我的老天!"他站了起来,仿佛身前出现了个鬼魅;要不是我认识他这么久,我一定以为他在害怕。接着,他走到马克汉桌子后方的长形窗旁,低头望向那片灰色石墙。

  "不是我能未卜先知,"他喃喃自语,"太离谱……当然,一定会如此……"

  马克汉终于不耐烦地开口了:

  "万斯,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别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你怎么知道那史普立克是被点三二打中脑袋瓜?你究竟想说什么?"

  万斯转过身来望着马克汉的眼睛,说:

  "你还不明白吗?"他柔声地说,"这是整个邪恶事件的第二幕……难道你忘了小时候的《鹅妈妈》了?"

  接着,他开始念出下面这一段歌词,音调虽柔,却令人毛骨悚然:

  "有个小小人,

  他有枝小小枪,

  子弹里有铅、铅、铅,

  他杀了约尼·史普立克,

  穿过他的假发,

  击中他的头、头、头。"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8-9 20:20

9、坦索尔的公式

  4月11日 星期一 上午11点30分

  马卡姆好象被催眠了似地一动也不动地看着班斯。西斯的嘴巴半开,拿着香烟的手,停在离嘴唇数寸的地方,被冻结了似地站在那里,甚至连血液也停止不动了似的。

  马克汉是第一个开口的。他将头向后仰,双手重重地放到桌面上。

  "你这又是什么新想出来的玩意儿?"他奋力抗拒万斯刚刚惊人的那番话,"我开始觉得,罗宾这案子把你搅昏了。一个名叫史普立克的人被射杀,难道不是因为最普通不过的动机,非得如你所说的那样离奇?"

  "不过,马克汉老友,你必须承认,"万斯温和地说,"这位约翰·史普立克先生的确是被一把'小小枪','穿过假发'杀死的。"

  "是又怎样?"马克汉的脸开始涨红,"难道这样你就得胡言乱语叨念着那些鹅妈妈童谣?"

  "噢,你知道的,我从来不胡言乱语,"万斯坐到一张面对马克汉办公桌的椅子上,说,"或许我不是个很好的朗诵者,但真的,我从不胡言乱语。"接着微笑地问希兹:"警官,我是这种人吗?"

  希兹没有表示意见,依然保持刚刚那吃惊过度的模样,不过,这时他的眼神更茫然了。

  "你真的认为--"马克汉开口说,但立即被万斯打断。

  "是的,我真的认为,那用箭杀害公鸡罗宾的人,跟史普立克开了个死亡的玩笑。这绝对不可能是巧合,这两件案子已经把案情的本质从所有理智中抽离出来。饶了我吧,这世界已经够疯狂了,但这样的疯狂却足以摧毁所有的科学和理性。史普立克的死很离奇,但我们仍须面对。不论你如何强迫自己抗拒它背后的意涵,最后你都将不得不接受这不可思议的结论。"

  马克汉这时正站起身来,他紧张得坐立不安。

  "我猜,这桩新案子又有什么离奇的因素,"他的抗拒态度已经不见了,语气也和缓许多,"但就算我们假设--就暂时这么假设好了--有个疯子正在用这种方式改写整部童谣,我看不出对我们办案有什么帮助。事实上,这一来我们例行的调查根本就进行不下去了。"

  "你知道吗,其实,"万斯一边抽烟,一边说,"我比较相信,这个假设可以为我们提供一个具体的调查范围。"

  "是啊!"希兹叫了起来,"我们只要在六百万人当中,找出那只可恶的小虫--简单个屁!"

  "警官,别让挫折感影响你。这个狡猾的小丑可说是比稀有昆虫更少见的品种。对于他的行为,我们也有了相当多的线索……"

  马克汉摇摇头,问:

  "此话何解?"

  "第二和第一件案子不只是在犯罪心理上相关,在地缘上也有密切关连。两桩凶杀案的地点,相距不到几条街--我们这位杀人魔王至少有个弱点,都在狄勒家附近一带作案。其次,这两桩谋杀案,也排除了凶手来自别处的可能性。正如作案先前向你们分析的,让罗宾送命的人,清楚知道狄勒家的一举一动,如果不是掌握史普立克平日的作息,这件案子也不会干得如此干净利落。事实上,这出诡异的杀人惨剧,编剧一定非常熟悉被害人周遭的一切。"

  接下来是一片沉寂。

  希兹开口说:"万斯先生,如果你说得没错,那我们就放了史柏林吧。"谁都能听出希兹这番话说得不情不愿。但至少,这意味着万斯的话已经影响了他。他焦虑地对马克汉说:"长官,你认为我们该怎么做?"

  马克汉仍在挣扎,不知道该不该采信万斯的推论,也没有回答希兹的问题。不过,他重新回到办公桌前坐下,手指头在记事本上轮流敲打着。接着,他头没有抬起来问:

  "警官,是谁负责史普立克的案子?"

  "匹特斯队长,六十八街分局的人先抢到这件案子,但消息传到局里,匹特斯带着几个人过去接手调查。我出发来这里之前不久,匹特斯刚好回去,他说可能是杀人灭口,但莫朗督察要他继续调查。(作者注:威廉·M·莫朗督察在两年前过世,是当时参与调查主教杀人事件的指挥官)。"

  马克汉按了按桌缘的一个按钮,他那年轻的秘书史怀克,出现在马克汉办公室和会客室之间的旋转门边。

  "替我接莫朗督察。"他下令。

  线路接通后,他接过电话。谈了数分钟,挂上听筒后,他对希兹做了个神秘的微笑,说:

  "警官,你现在正式接下史普立克的案子,匹特斯队长很快会赶来这里,我们会知道目前案情掌握的状况。"说完马克汉开始阅读身前的一叠文件。"我必须让他们相信,"他说,"史普立克和罗宾是遭到同一个人的毒手。"

  匹特斯在十分钟后抵达。他是个矮壮、脸部肌肉结实的人,鼻下一排黑毛牙刷似的胡子。后来有人告诉我,他是局里最优秀的探员之一,专长是对付"白领"帮派分子。他先和马克汉握手,眼神有些怪异地看了一下希兹。与我和万斯打招呼时,本来只是微微鞠了鞠躬,而且带着怀疑的眼光,但就在准备转过身去时,他的表情忽然变了。

  "你……就是菲洛·万斯?"他问。

  "是的,队长。"万斯回答。

  匹特斯露出笑容,向前踏了一步,伸出手说:

  "很高兴和你见面,先生,常听希兹警官提起你。"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8-9 20:21

  "队长,万斯正以非官方身份在帮我们调查罗宾的案子,"马克汉说,"因为史普立克被杀的地方,离罗宾被杀的地方不远,所以我们想听听有关这案子的初步调查报告。"接着,他拿出一盒"可乐纳顶级雪茄",推到桌子的另一端。

  "长官,您大可不必如此的,"那队长一边微笑,一边拿起一根雪茄凑到鼻孔边,很满意地深深吸了口气。"警官告诉我,您对这件案子掌握了些线索,要将它接手过去。老实说,我也很高兴能摆脱这件案子呢。"他轻松地坐下,将雪茄点着。"您想知道些什么,长官?"

  "把你所知道的,都告诉我们。"马克汉说。

  匹特斯换了个较舒服的坐姿。

  "是这样的:这案子发生的时候,正好轮到我当班--大约是今天早上刚过八点钟吧,我带着两个手下,直奔现场,管区警员已经在那里,一个助理法医和我同时抵达……"

  "队长,知道验尸结果了吗?"万斯问。

  "当然知道了。死者是被一把点三二手枪射穿头部致死,没有打斗痕迹--身上没有任何伤痕,也没有什么特别奇怪之处,就是单纯的枪杀。"

  "尸体被发现时,是不是背部朝下鎏勺牛?

  "是的,躺得直挺挺的,就在走道中央。"

  "他的头骨是不是因为摔下时撞到地砖而碎裂?"

  匹特斯拿下叨在嘴边的雪茄,一脸狐疑地望着万斯。

  "你们果然对这案子有些了解,"他一边说,一边猛点头,"是的,那家伙的后脑勺凹陷下去,看起来,显然摔得满重的,不过我想,在被子弹那样穿头而过之后,他对这一摔大概也没什么感觉了……"

  "说到那一枪,队长,有什么是你认为值得特别注意的吗?"

  "嗯……这倒是有,"匹特斯说,同时用食指和拇指滚动着手中的雪茄,"那家伙头顶的弹孔不像我平常看到的枪伤。而且他还戴着帽子,照理说,帽子应该已经掉落才对。万斯先生,也许这就是你所谓'值得特别注意'的地方。"

  "是的,那的确是值得留意……我在想,那应是在近距离射击的,对吗?"

  "是在几寸左右的距离开枪的,弹口周围的头发都往外翻,"他说,"当然,这有可能是因为死者见到凶手掏出枪,正要低着头冲上前。这或许能说明凶手为何能在近距离开枪射击头顶。"

  "当然,当然。不过,假如真是如此,尸体应该是面朝地趴着……还是请你继续说吧,队长。"

  匹特斯带着肯定的眼神望了望万斯,接着继续说:

  "我当时第一件事,就是搜查那家伙的口袋,他身上有个价值不菲的金表,以及大约十五元的钞票和零钱,所以,这看起来不像是谋财害命,除非开枪的家伙慌了手脚。但这可能性不高,因为在那么早的时间,公园里根本没有别的人,而且走道还在一条石阶下,视线是完全被阻隔的,若要抢劫,那实在是个绝佳地点……总之,我派了两个人留着看守尸体,直到车子来将尸体载走,然后我到九十三街上史普立克的家--我是从他口袋里的两封信,知道他的名字和地址的--查出他是哥伦比亚大学的学生,和父母住在一起,习惯在吃完早餐后到公园散步,这天早上他大约在七点半钟出门……"

  "哦!原来到公园散步是他的习惯,"万斯低声喃喃自语,"有意思。"

  "即使知道了这点,对我们也没太大帮助,"匹特斯回答说,"好多人都有这种习惯,而且今天早上史普立克一切都很正常,他的父母告诉我,他看起来并没有在担心什么,出门说拜拜时也显得很高兴。接着,我到学校去调查了一下,和几个认识他的学生以及一位老师聊聊,根据他们的说法,史普立克是那种沉默的乖宝宝,不爱交朋友,大多时候都是自己一人,很认真,花很多时间在课业上。在班上成绩很好,从来没人见过他交女朋友,事实上,他也不喜欢女人。从各种迹象看来,他是最不可能惹上任何麻烦的那种人,所以我对于他为什么会被射杀仍然百思不得其解,搞不好是因为什么意外或是被误杀。"

  "他是在几点钟被发现的?"

  "大约八点十五分,七十九街工地一位铺砖工人要穿过公园走向火车道,看到了他,通知附近的一位巡警,然后这巡警打电话回局里报案。"

  "史普立克是在七点半钟,离开他在九十三街上的家,"万斯眼睛瞪着天花板,"也就是说,他应该是到了公园不久之后便遇害了。看来像是有人很清楚他的习惯,在那儿等着他,干净利落……马克汉,这应该不是意外或临时起意吧?"

  无视于万斯的明知故问,马克汉转向匹特斯说:

  "有没有找到任何东西,可以作为办案线索的?"

  "没有,长官,我的人彻底把现场扫了一遍,什么也没发现。"

  "在史普立克的口袋里呢?那些纸条之间……"

  "什么也没有,我把那些东西都留在局里了,共有两封普通的信件,几件普通的随身用品……"他停了下来,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拿出一本记事簿,"还有这个,"他淡淡地说,同时将一张三角形、被撕下来的纸条交给了马克汉,"是在尸体下面捡到的,没有任何意义,我只是顺手塞到口袋里……习惯了。"

  那纸条长不及四英寸,显然是从一般信纸上撕下来的一角,上头用打字机打着几行数学公式,其中包括了用铅笔标示的λ、等号和无限大符号。我在这里附上这纸条的样本,因为,虽然它看起来似乎和案情无关,但却是史普立克这案子的调查中,相当惊人而且恶毒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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