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8-19 01:14

《希区柯克悬念故事集》

前         言
  
悬念大师希区柯克

  什么是悬念?希区柯克曾经给悬念下过一个著名的定义:

  如果你要表现一群人围着一张桌子玩牌,然后突然一声爆炸,那么你便只能拍到一个十分呆板的炸后一惊的场面。另一方面,虽然你是表现这同一场面,但是在打牌开始之前,先表现桌子下面的定时炸弹,那么你就造成了悬念,并牵动观众的心。

  其实,希区柯克的作品并非只靠悬念吸引人,其内涵要深刻得多。希区柯克对人类的心理世界有着深刻的体悟。

  作为一个大师级的人物,希区柯克对人性的看法是相当冷静的,甚至可以说是非常冷酷的,他毫不留情地指出了现代社会的荒谬。

  他作品中的人物大都有些变态,倍受焦虑、内疚、仇恨或情欲的折磨,希区柯克对变态心理学有着持久的兴趣。

  希区柯克对杀人狂的一段评论,很典型地表明了他对这类人的态度,他说:“人们常常认为,罪犯与普通人是大不相同的。但就我个人的经验而言,罪犯通常都是相当平庸的人,而且非常乏味,他们比我们日常生活中遇到的那些遵纪守法的老百姓更无特色,更引不起人们的兴趣。罪犯实际上是一些相当笨的人,他们的动机也常常很简单、很俗气。”希区柯克认为人是非常脆弱的,他们经不起诱惑。

  约翰·阿登在评论中产阶级时说:“他们那种光明磊落和仁爱厚道的天赋品质从未经受过严格的考验。一旦他们经受考验,就土崩瓦解了。”

  希区柯克也这样认为:人们的正派和善良的品质可能是天赋的,但常常经受不住严格的考验。

  于是我们在希区柯克的作品中,看到一个个受到诱惑的灵魂,逐步地脱去人性的外衣,滑向罪恶的深渊,越陷越深,难以自拔,最终是害人害己。

  希区河克的作品结构巧妙,这是为世人公认的,以致形成了一种“希区柯克模式”:故事的结尾曲折惊险,出人意外,其中不乏黑色幽默式的场面。

  后现代主义文学大师博尔赫斯的作品,一向以结构精巧著称,但是,与他相比,希区柯克的一些作品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们可以毫不夸张他说,希区柯克的作品,可以当做写作的范本。有志于创作的朋友,可以从中学到许多东西。文如其人,希区柯克能成为一位艺术大师,这与他的个性有很大的关系。希区柯克对人生抱着一种奇怪的恐惧感。

  他认为,骇人的东西不仅潜伏在阴影里,或者潜伏在只身独处的时候,有时,当我们和正派、友好的人在一起时,也会感到十分孤独、险象环生和孤立无援。另外,在希区柯克内心深处,总有一种莫名的焦虑,一种绝望的感觉。他的那部影片《破坏者》初次放映时,在广告上加上了“当心背后有人”的副标题,这是很有象征意义的,暗示了希区柯克本人具有无时或已的偏执的疑惧。

  他的这种感觉源于童年。希区柯克的童年时代孤僻得出奇。他对童年的全部记忆就是:孤独;因年龄差异,跟哥哥、姐姐合不到一块;对父母敬而远之;他还怕老师、警察,怕有权有势的人。

  希区柯克小时候喜欢猎奇,对谋杀、下毒之类的事情深感兴趣。他被无所不在的邪恶现实深深吸引。他认为,人世间充满了邪恶,无法逃避,他对此是抱着又害怕又欣赏的心情。通过艺术创作,希区柯克有了许多机会探索人类行为中那些奇怪的侧面。

  希区柯克后来的作品之所以有很好的效果,多数是由于他总是将不同寻常的事件放在平常的生活场景之中,从而形成鲜明的对比。

  希区柯克的艺术别具一格的主题,通常被认为是一种悬念,但是,更准确他说,那是一种焦虑。即使他长大成人之后,也经常坦率地承认自己有无穷无尽的荒谬的忧虑。例如,他非常害怕跟警察打交道,以至于到了美国后,几乎不敢开车出门。有一次,他驱车去北加利福尼亚,仅仅因为从车中扔出一个可能尚未完全熄灭的烟头而终日惶惶不安。希区柯克是一个难以捉摸的人。他的知名度极高,几乎到了家喻户晓的程度,可是真正了解他的人却很少。

  他虽然身处名利场中,却离群索居,怕见生人,整天在家里跟书籍、照片、夫人、小狗、女儿为伍,还同很少几位密友往来。

  他也许有点古怪,难以理解,但至少有一点是肯定无疑的,那就是:他是一个献身艺术的人。他主要关心的是如何拍出一部杰作,而不是赚钱(虽然钱也会随之滚滚而来)。希区柯克不参加各种社交聚会,不跟妖艳的女影星厮混。他除了拍片之外,的确是一心不二用的。有人问他,要是让他自由选择职业的话,那他愿意做什么,或者在他一生中想做什么,他回答说:“我不知道,我爱画,但我不会画。我爱读书,但我不是作家。我只懂得制片。我绝不会退出影界,除此之外.我还能做什么呢?”希区柯克把全部精力都用在准备制片上,他事先筹划一切,直到最后一个细节,并且全神贯注、兢兢业业地去实现他的计划。

  对希区柯克来说,电影仿佛是这么一种手段,它能使惊恐不安、经常受着莫名其妙的内疚和焦虑所折磨的人们,通过导演对剧中人物进行巧妙的安排来排除内心的痛苦。对希区柯克来说、电影似乎是一种工具,那就是在他确认人们需要他的地方,可以暂时从精神上来支配人们和拥有人们。

  从他导演的影片和某些愤世嫉俗的言论来看,他常被看作一个厌世者,尤其被看作一个厌恶女性的人。可是,跟他共事的人却往往把他描绘成一个最和蔼、最文雅的人。在他所工作的摄制组里,妇女始终占着很大的比例。他跟她们相处得很好,甚至比和男人相处得还要好些。

  也许正是由于希区柯克复杂的个性,才使得他的作品具有广阔的阐释空间。其丰富的意蕴,使得阅读他的作品成为一种巨大的享受。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8-19 01:16

双重杀手

  “罗伊。”一个温和的声音兀地叫出了他的名字,把他从梦中惊醒。他从床上坐起来试着清醒一下。当他的眼睛习惯于黑暗的时候,旅馆房间里的灯突然亮了,天花板中间垂下的灯射下耀眼的光芒,他的视觉暂时茫然了。慢漫的当他的视线变清楚时,他看见一个衣着整齐中等个头的人站在床尾。

  罗伊迅速地眨了几下眼睛,调整了一下眼睛的焦距,这才看清这位不速之客手中正握着一把大口径的自动手枪,枪口因为加了消音器而显得格外长。

  “该发生的终于发生了,”罗伊痛心地说,“这场追杀终于要结束了。谁会想到事情会这样结束——在西班牙巴塞罗那这地方,这样一个破旧肮脏的小旅馆里。”

  那个人冷冷地回答道:“这只是时间问题,从考里昂先生雇佣我到现在已经九个多月了;这可是一段艰苦的日子,好几次我还以为把你给追丢了。但是我得承认,这是一场精彩的‘狩猎’——加拿大、墨西哥、中美洲、南非、摩洛哥,然后是这里。”

  当那人以一种自我欣赏的口气说话时,罗伊正把手缓缓地一点一点地伸向枕头下面,那儿有一把上了子弹的左轮手枪。他在绝望中幻想趁那人说话时能抓到手枪,然后在那人——杀手出手之前,把子弹射进他的胸膛。“罗伊,我早就把你的左轮手枪给拿走了,”杀手以一种不耐烦的声音说,“我们不要再玩这些无聊的把戏了,好不好?”

  罗伊的手嘎然停了下来,心顿时也凉了不少,他的手只差一点就可以碰到枕头了。“我是一个非常警党的人,”罗伊带着敬畏地说,“你能进入我的房间,又神不知鬼不觉地从我枕头下把枪拿走,你真是一位一流的高手。你究竟是谁?我想至少我应该知道一位即将杀我的人的名字。”杀手点了点头说:“威廉,格登·威廉,我自信我是此行中的佼佼者,我的酬金很高。考里昂先生肯定很在乎你,方肯出那么多钱干掉你。”

  罗伊无奈地笑了。“那是该事情中最好笑的部分,考里昂先生实际上没什么好怕的。只是我厌恶帮会里的勾当,所以我想离开。

  我根本就没打算去出卖他,但考里昂却不这么想。,,“就算你说的是真的,罗伊,”格登有礼貌地说,“我仍必须要执行我的任务,你的时间不多了。”

  罗伊意识到死神在向他招手,大颗的汗粒从额头上冒了出来,脸上露出哀求的表情,突然央求说:“如果有任何可以挽回的方法,请您提出来,你要什么,我给什么,我有的是钱。”

  格登摇了摇头平静他说:“对不起,我已经接受了这份任务,假如我不完成的话,这会对我的声誉有很大的影响,我想你会明白这一点。”

  “那好吧,”罗伊温和他说,“在你杀我之后,请帮我做件事。在你身后的写字台中间抽屉里有一个信封。我希望你能打开它,读完后再送给考里昂,你能帮我这个忙吗?”

  “我会的。”格登回答说。然后在没有任何警告下扣动了扳机,手枪沉闷地响了一声,罗伊的前额中间出现了一个洞。子弹的力量使罗伊身体向后倒去,脸朝上四肢张开躺在床上。

  格登收好枪,取出一个带闪光灯的袖珍照相机,拍了许多张罗伊的脸部照片。这是他应该做的,他需要任务完成的证据。

  正要离开房间时,他突然想到罗伊临死前的请求。他走到写字台取出里面的信封,抽出一张打在白纸上的短信,看完后又轻轻地把信塞回信封里,然后对房间扫视一下,打开门看了看外边离开了。

  考里昂是个没有耐性的人,当格登从西班牙完成任务回来见他时,他跳到格登面前抓住他的手,“啊!你终于回来了,你终于去了我的一块心玻只要那人活着一天我就如鲠在喉。现在一切都好了,我得感谢你,我想看看你拍的照片。”

  格登一语未发,取出照片给了他。考里昂一把抓回照片,从头到尾反复看了几遍,脸上露出了笑容,看得出他对此很满意。然后他对格登说:“你的全部酬金,我已经给你汇入你在瑞士银行的户头,我向你致以最大最深的谢意。在你走之前,我想再问你一件事,告诉我你开枪前他是什么表情?他有没有哭,或者乞求你手下留情什么的?我敢打赌,这个胆小鬼一定会那样做的。”

  格登没有表情地回答:“不,正好相反,他很从容,他对死亡的态度,比我所知道的所有人都好。”

  考里昂对格登的回答很不满意,因此粗鲁他说:“我想你一定相当累,你应该休息,我就不挽留你了。”

  格登冷冷地一笑,“在我走之前,我得把这封信给你,是罗伊写的,我希望你能读一下。”

  考里昂困惑地接过信封,抽出了信。信是用打字机打的,打得很整齐。考里昂念道:“我知道你会花钱雇人来杀我,为了公平起见,假如那个人把这封信交给你的话,那说明他已经接受了我装在信封里的两万块钱,并且同意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再见了,考里昂先生。”

  那信从考里昂的手里掉了下来,他像惊弓之鸟一样扑倒在地上,但是在他还没有着地之前,他的前额出现了一个大大的洞,和罗伊的一模一样。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8-19 01:19

病人与杀手

  那天晚上,秋天的夜幕很快降临了,像黑色的雾,笼罩着新犁的田,将缎带一般、通过农舍的州际公路捂得严严实实。

  农舍前的黑暗处,出现一个男人的身影,那个人身材高大,浓眉大眼,高鼻阔口,悄悄地行动,如同无声的影子。他停在农舍附近,打量前门上的一盏小灯,窗帘后面的房屋里,也有其他灯光亮着,他摇摇头,好像正在考虑是去敲前门,还是敲后门?

  现在,他静静地迈开大步向前走。当他走近前门时,他听见屋里有男人说话的声音。他停在小灯泡所射出的黄色灯光里,凝神倾听。他听出那是收音机或电视的播音员的声音。

  “……警方正在全力寻找今天下午从州立精神病医院逃出来的病人,那个病人是在杀死医院的一位职员之后逃走的。我们再次重复先前的警告,虽然病人外表显得柔弱无害,但病一发作,就会造成伤害……对此稍后我们将作更详尽的报道。一位目击者说,一位金发女子有一次在一家偏僻的加油站进行抢劫,这件重要消息之后……”他一直等候着,一直到插播广告时才敲门。播音员那充满生气的声音立刻被切断,现在,屋里传来的只是轻轻的脚步声,然后突然停止。

  虽然在敲门时他就知道纱门没有上锁,但他知道里面的木门是锁着的。他推测,主人正在门上的了望孔里对他作初步的审视,他满不在乎的看看四周,然后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脚。这时他看见门前有一块蓝色的门垫,上面却有白色的“默迪”两个字。没有人开门。他稍等了一会,再耐着心敲门。

  “有人在家吗?”他说,“我是比恩,是麦克家新来的工人,麦克先生派我来借一些工具。”他再次听见轻轻的脚步声,一会儿之后,里面的门打开,一位黑发、身材娇小的妇人向外窥视。“默迪太太吗?”他透过纱门问。“你要做什么?”

  “抱歉这时来打扰你,我要借一套带全部螺旋钳的工具,麦克先生说,你先生会知道是哪一套。”他看见默迪太太在皱眉头,露出不高兴的表情,同时撩开面颊上的一撮头发。“哦!我不知道。”

  “我不介意你的心存疑虑,因为你以前从未见过我。我是今天才上工的,不过,假如你请默迪先生和我谈谈的话,他会明白是哪一套工具。”

  “我先生——他现在不在家。”默迪太太说。

  比恩搓搓下巴,“哦,也许我应该等他回来,麦克先生带太太和孩子去看电影,所以才派我来,那套工具他明天一大早就要用。”比恩严肃地点点头,“我最好等你先生回来,他是不是很快就回家?”

  “不!”默迪太太很快他说,随即又露出微笑,“我的意思是说,你最好是明天早上再来,那时候他会在家。”说着,打算闭门谢客。

  “太太,我离开前可不可以麻烦你给我一杯水,从麦克先生家到这儿,路程并不算近。”“当然可以,我去给你拿。”

  她一转身进去,比恩立刻悄无声息地跟入里面,悄悄地穿过前面客厅。当她接过水,从水槽边转过身,他正好站在厨房门口。

  她吓了一跳,吓得睁大眼睛,杯中的水溅出了一点,她生气地训斥,“没有人请你进来。”“请不要生气,太太,我不会伤害你。”“你吓死我了,你怎么能像那样跟在我后面?”

  “我知道,”比恩点点头,同时想用微笑来使他难看的脸明朗些、好看些。“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粗壮、丑陋、又不聪明,你要说,尽管说,以前我已听过很多次了。”

  “我没有那意思,比恩先生,真的,我无意伤害你,很对不起,我并没有在想你的长相。这是你的水,喝完之后,请离开。”他很快喝完水,像很久没喝过水一样,一口喝干。她伸手出来接茶杯,但他并没有递还给她。“你知道,”他说,“像这样的夜晚,你不该一个人呆在家里。”“我很好,现在,请你离开。”

  “我听新闻报道,今天有一位病人从“精神病院”逃出来,那地方距此不远,现在他可能直接来到这儿。那些人有时候很可怕,当他们发现你一个人单独在家的时候,你想想出他们会做什么事?”

  “我相信我可以照顾自己,谢谢你。现在请你离开,让我锁上所有的门,我会安排得很好。”

  比恩摇摇头,摇摇大脑袋。“默迪太太,你根本不了解,当那种人决心做什么事,或到什么地方的时候,门窗都挡不住他们。他们可以像猴子一样,进出自如;当他们发作起来时,力大无比,他们可以打破、撕裂或杀害他们见到的一切东西,但他们的外表和你我没什么不同。大部分的人都不知道,你可以看见一个病人在街上向你走过来,而你不会想到任何事。”比恩咧开嘴笑笑,想向她作出保证。

  “我想告诉你的是,这个今天从精神病院逃出来的人,可能直接走到你的门前,你可能让他进来,因为他外表看来并不凶暴,或者有疯狂的眼神。你或许认为,那只是一个汽车抛锚,需要帮忙,或者想借用电话,或任何有类似借口的人,你一点也不怀疑。然而,看你先生不在家,家中只有你一人,他可能对你翻脸,你可能会遇害,他们是难以常理揣测的。”

  默迪太太的眼睛盯着他,脸上惨无人色,半天之后,她说:“你对——对精神病院里的那些人,似乎知道得很多。”“我在那儿呆了两年。”她大吃了一惊,退后两步,人撞上水槽,她说:“哦,不!”比恩听出她声音中的惊恐,很快说:“不是病人,太太,我是园丁,他们叫作管理员,大约三年前,我辞去了那里的工作。”她做了一个深呼吸,然后说:“你差点儿把我吓死了。”

  比恩咧着大嘴笑。“你知道,那正是我要告诉你的,因为我长相不好,你怕我是今天从精神病院逃出来的病人,告诉你,人不可以貌相,在那儿,我看见过好多妇女外表和你一样,甜甜的,一点儿也没有要伤害人的样子。”

  “是的,”她说,“我可以想像,不过,我并不认为你有必要留在这儿等我先生,我向你保证,比恩先生,我不会让任何陌生人进入房间,放心好了。”

  “事情就是那样,太太、当你单独在家时,不要让任何人进房间。靠近你门口的陌生人,你最好都不要和他谈话,我在精神病院里和他们谈过大多次话,只要你不进一步了解,他们告诉你的事,你会发誓说他们说的绝对是真的。也可以说,他们都是出色的演员。”

  “哦,好的,请你离开,你一离开,我就闩上门,关好每个窗户,比恩先生,我向你保证,任何陌生的人,我都不和他们说话。”她再次伸手要水杯,这一次他给了她。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8-19 01:20

  当她把水杯放进水槽里时,比恩说:“太太,感谢你对我的耐心,许多人,尤其是太太小姐们,不能忍受见到我。每当我想和她们谈话时,她们不是逃走,就是尖叫救命。我并没有什么机会和女士们谈话。当我跟你来到厨房时,我想做的只是聊一聊,你会了解,单是站在这儿,和你聊聊大有多好!”默迪太太微笑。“哦,欢迎你随时再来。”

  当前门响起急迫的敲门声时,他看见她惊恐地呆住,两眼露出惊慌之色。突然,她开始左右摇头,像一只落入陷饼的野兽寻找逃路一样,嘴已张开,发生一声尖叫。比思冲向前,一双巨掌捂住她的大半边脸。

  她的双手拼命抓那巨掌,试图挣脱,但是比恩用力把她推到冰箱上,用自己的身体顶住她,使她不能动弹。有一会儿,他聆听再次响起的敲门声。他们很满意站立的位置,外面的人无法透过纱门看见他们,比恩以高过耳语的声音说:“默迪太太,我不能让你尖叫,他们会有错误想法,以为我在伤害你,那么一来,麦克先生就会解雇我。所以你知道,我才这样对你。那可能是一位邻居来访,你一平静下来,我就让你去开门。”

  他感觉到手掌下的嘴巴要说话,而且她在用力的扭动,想挣脱开。

  “别那样,默迪太太,全身放松,就像我们刚才聊天时那样,可能是一位朋友来访,你那么烦躁,我不能让你去开门。假如是熟人,那么会看出我们只是聊聊,拜访一下而已;假如是一位陌生人,不必担心,由我来对付。我会看着他们,不让他们伤害你。”

  他的手缓缓移开她的脸部,然后抓住她的手臂。再温柔地将她推向前,两人一
起走出厨房,走近前面起居室。

  然后,他停步,她继续向前走。透过纱门,他可以看见一位苗条的、金发女子的身影。默迪太太惊恐地问道:“谁呀?”“我汽车坏了,需要帮忙,我的车胎在公路上破了。”“进来吧!”

  比恩一声不响地站着,眼睛盯着那女子,看她走进来,她很年轻,身穿一件黑色毛衣,长裤子,军装式的风衣,污渍斑斑,而且皱巴巴的,前面没扣,显得大而不合身。

  女孩微笑。“我的车抛锚在离这儿大约四分之一哩路的地方,信不信由你们,我不懂得换轮胎。”

  “这是我先生,”默迪太太介绍说,“或许他可以帮你换。”

  比恩一听,突然愣了一下,然后明白她真是很聪明,因为这个女孩是陌生人,她要他来应付。女孩说:“那太好了,”她对比恩微微一笑,“你真是可爱。”

  “当然,他是非常可爱。”默迪太太说。

  比恩的脸红起来,她说他可爱,但他可以看出,她是口是心非。

  她们从未认为他可爱过。他抑制住声音中的怒气,说:“你们女人都一样,当你们要男人做些繁重的工作时,你们就面带微笑和男人说好听的话;可是,当我这样一个丑陋的人想和你们说话,目的仅是友好地聊聊时,你们就吓跑了。”他气得气乎乎的,“小姐,你可以找别人为你换那个轮胎。”

  女孩的右手从外套口袋里伸出来时,手中握有一把左轮。

  她指着比恩的胸部。“好的,老兄,假如你有那种感觉的话,我也没办法,现在,我们要用你的车,你太太也一起走。”她后退一步,又用手枪示意他们向前走。

  “我们走!”“哦!别那样!”默迪太太轻声说。

  比恩突然记起新闻播音员的评论,提到有关金发女子和加油站的抢劫。现在看着那女子,以及她握着的枪,他总算明白了,眼前的人就是那位女劫匪。

  “去呀!”金发女子说,“赶快走,该死的东西。”

  愤怒使得比恩的脸扭曲成一个丑陋的面具。

  他板着脸,向前门走,可是,突然,他挥出手臂,像一根树枝、打到女子持枪的手腕上,手枪落地,滑过地板,飞到了墙角。

  比恩向她冲过去,逮住她,她用双脚和手指甲抗拒了一番,然后他一拳击在她的下巴上。她在地板上倒下来,当他移身离开那女子时,背后响起枪声,墙上的泥灰溅到他的脑袋上。比恩愤怒的大吼一声,快速冲过房间。默迪太太早拾起枪,打了一枪,正想再打一枪时,他向她冲过去。

  他猛一撞,把她撞得往后退,凭那一撞,他可以伸出双臂,在她倒地之前抓住她。她尖声高叫,剧烈抵抗,一心想挣脱他的掌握,以便开枪。比恩把她手中的枪打掉,然后猛切她的后颈,使她暂时昏迷,她软绵绵地倒在地板上。

  比恩脸部扭曲,张嘴喘气不止。他站在房间中央,在打量两个妇人之前,先捡起手枪。然后摇摇头,心中在想,有些女人,像那个金发女子,她永远不会理解,一提到他的外貌时,会令他异常光火。

  他把她打得颇重,会昏迷好一会儿,回头再去打电话报警。

  现在,他关心的是默迪太太,打一开始,他就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她会惊慌失措。自己留下来,没有立刻走开,倒是一件好事。在对那金发女子的同情之下,她可能被劫持或杀害。现在,他必须照料她,可怜的人?

  他转身,温柔地抱起她,他要抱她进卧室,那是最好的地方,他要把她放在床上,用冷毛巾敷她,使她清醒;他抱着她走进过道,来到第一道门,推开是浴室。隔壁的门是另一个房间,黑漆漆的,比恩摸索着开了灯,走进去。

  他倒吸了口气,凝视床上的女人。她是一位红发女人,胸口插了一把刀,人已香消玉殒。

  比恩皱皱眉,摇摇头,想理解眼前的事。他麻木地将视线从床上的人移开,然后游目回顾。

  他看见梳妆台上有一张彩色的结婚照,男人的衣服上有一朵花,但是比恩的眼睛却落在穿白婚纱的新娘上。她有一头火红的头发,和躺在床上,如今已死亡的人是同一个人。

  比恩打量着在他怀中的女人。

  为什么?她看来一点也不像是从精神病院里逃出来的。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8-19 01:23

离婚协议

  飞机第二天上午才能起飞,但是朱迪已收拾好行李,准备出发。当然,她应该等哈里回来后再去,她曾答应哈里,等他回来后再去的,可是,她已无意等待。

  前天,在哈里飞往北部的缅因州之前,他曾告诉他:“你只去几天,等你回来,我们再签字。”可是,在等他回来后,她却飞往那个迷人的海滩了。她何必急于和哈里离婚呢?

  喝完了第二杯咖啡,她拿了张报纸并点燃了一根烟。就她而言,离婚之事根本不急,该着急的倒应是哈里,他急着和玛丽结婚,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会答应她提出的所有条件,甚至是不惜一切。

  她看完了报纸,便研究起了貂皮和钻石方面的广告来,那两样东西深受女士们的喜爱,但哈里早已不给她买了。他注意到一些耳环,和她项上的珍珠项链倒是很般配,她刚想撕下这则广告,却又想看看反面,是不是忽略了什么,但是反面却只是讣告栏。正当她要翻过来的时候,她瞅到了讣告栏中的一个名字,仔细一瞧:“汉孟德城,玛丽女士突然去世,享年四十五岁,订于本周一上午十一点在惠普尔殡仪馆举行追悼会”。

  她花了好几分钟,才感觉自己不是在做梦,相信这是事实。她自言自语道:“可怜的玛丽小姐在这场戏中是最惨的人。可是她的死亡,对哈里又是开了个多大的玩笑啊!”带着一些不易觉察的胜利者的微笑,她撕了那则讣告,把它放在皮夹子里。或许她可以再开一个玩笑,把这则讣告从佛罗里达给哈里寄去。

  想到这点,朱迪似乎要大笑起来,直到有一个想法跃入她的脑海她才没有笑出来。玛丽的死,可能会使哈里和她重新磋商离婚条件。假如这事真的发生,那自己就惨了。她把手中的香烟掐灭,心想,那么一来,她不仅分不得更多的财产,甚至一点也分不到。

  除非在哈里获得玛丽的死之前就和她签好离婚协议,这是她唯一的希望。他一旦回到家,说不准他很快就会获知消息,也许有人会打电话给他,也许他会自己给玛丽打电话。她能想像哈里现在的样子,在缅因州的小木屋里,正在做关闭木屋,准备过冬的工作。木屋没有装电话。这么说,她还有什么可等的。

  她把文件塞进皮包,披上外套,抓起汽车钥匙,跑到外面的汽车库。

  在驶往缅因州的途中,她很为自己的聪明而高兴,善于随机应变,会使事情逢凶化吉,同时想像着如何对付哈里对自己突然来临的疑心。车驶进缅因州哈里的产业区,把车停在哈里的车旁,这个产业区是哈里的老叔叔的遗产,老叔叔和哈里一样都喜欢养鸟、赏鸟。在她下车朝小木屋走时,阵阵寒风冻得她浑身发抖。

  自己打开屋门走了进去,很惊异屋里很温暖,突然才想起,小木屋里有电暖器设备,这个哈里曾告诉过她,哈里自己并不怕冷,他本身就是十电暖器。脱下外套,坐进一张散发着霉味的椅子,点上一支烟,等待着他回来。

  真希望他快点回来,早点了结此事。抽完一支烟,想再点一支时,却没有了。为什么停车加油的时候不买一包呢?她仔细地翻查着皮包,希望突然冒出一支来,可惜,里面没有香烟。

  她禁不住在小木屋中踱起步来。想到了万一在签字之前,哈里知道玛丽已去世的消息的话,事情就难办了。每想到这种可能性,她就如坐针毡,禁不住想抽支烟,甚至是哈里抽的那种薄荷烟也可以,但是也没有。哈里的旧皮夹克挂在门旁边的衣钩上,她仔细地翻查他的口袋,依然是没有烟。然而,在胸前的晴袋中,他发现哈里的皮夹子。怪了,他一向是带在身边的,从来没有忘在家里过。细细地检查着皮夹,发现了一些普通的东西,如钱、信用卡等。她又仔细地翻了翻,看看是否有他们的结婚照片,果然他还装着。她抽出来一看,不禁尖声叫了出来。

  哈里在她美丽的脸庞上,用钢笔画了一咀像吸血鬼般的尖牙,而在她那对优雅的眼晴上,画了两个大大的“钱”。

  她凝视着照片,企图把她的丈夫在这方面的个性,和她所知道的个性给调和起来。他一定很轻视她!文质彬彬,说话温尔文雅的哈里,连只苍蝇都不会打的人,怎么会画出这种画?

  哦,他这人还是个很狡猾的东西。好像在她那张乱涂乱画的旁边还有张他自己和玛丽的合影照。他们深情默默地互望着,照片下面写着一行整齐的字:“哈里,我的爱,我永远爱你,玛丽。

  她恼怒至极,划根火柴烧掉了自己那张乱涂乱画的照片,然后,他把玛丽的讣告从自己的皮夹子中拿出来,塞进他的皮夹子里。她还包得很有技巧,拿它包住他们俩的合影照,然后夹在两张五元钞票之间,再塞进放钞票的那一层里。他一定会看见。她快速地把皮夹子放在他的口袋里,就听见门外的脚步声。

  哈里走进来,望远镜挂在胸前,烟斗从他的羊毛格子衬衫口袋中凸出来。他摘下眼镜,揉揉疲倦的眼睛。

  “我看见外面的汽车了,”他说,眼睛奇怪地盯着她,“我可不可以问一下,是什么风把你吹到这里来的?”。

  “哈里,”她撒谎说,“我已和旅行社订好准备去旅行,今早旅行社打电话来,他们有点计划的变动,船明天中午出发,因为还有时间,我又答应你在家等你签字,所以,我想在出发前,把字给签了,干脆我到这儿来吧。”他怀疑地看着她:“那是唯一的理由吗?”她的脉搏加速地跳个不停,“你是什么意思?”“假如这次我猜错的话,请原谅我。不过,你一向不是这样积极合作的。”“你要不要签字?”她从皮包中抽出文件,并送给他一支笔。

  签过两份文件后,她把自己的一份放进皮包,他则把自己的一份放在自己的皮夹克中钱夹子的旁边。“晤,”他轻轻他说,“办妥了”“手续办完后,你要和玛丽结婚吗?”“如果你一定想知道的话,我是要和她结婚。”她微笑。

  “朱迪,”他说,“现在我们俩很文明地把这件事给解决了,或许,我可以搭你的便车回城,气象台报告说有一场暴风雪,那么我明天也许就搭不上飞机。”

  “哈里,”她说,“我不能因为你要搭便车而在这里过夜。”

  “我们一个多小时后就可以出发,”他告诉她,“我们可以各开一部车下山,经过飞机场的时候,我把车子寄存在哪,不过,”说着,他从一个柜子中取出一袋杂粮,“我需要十分钟,把这些杂粮散到外面给鸟儿们吃,然后,我得到‘瓦拉布’,去取我预定的一些东西。”说到这里,没有等到她同意,伸手取下皮夹克,便走了出去。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8-19 01:28

  她最不喜欢做的事情,便是由哈里陪她回家。他一消逝屋后的林子里,她就打算开车上路。

  可是,她需要一支烟,而且是非常需要。哈里最可能把烟放在哪儿?当她搜索房间时,眼睛明亮地落在一处最有可能的地方:一张写字台上。

  她在最上层的抽屉里,找到一支手电筒、蜡烛和火柴,可是没有烟。她打开下一个抽屉,里面有知识性的说明书,内容是如何关闭壁炉的节气闸,如何点燃煤油灯,如何关掉、漏光水管里的水。

  她把这些说明书推到一旁,试着打开第三个抽屉。里面有一个金属保险箱,锁着。她几乎不期望在里面找到任何香烟,不过,有一个皮夹子,有了前车之鉴,里面可能有她应该看的东西。

      她看了看锁,用适当的工具,可以把它打开,当然,那样哈里就会知道是她干的。不过,她已经和他没有关系了,他们一了百了,永无牵挂了。

  她急忙走进厨房,找到一把带尖的小刀。将刀尖插入钥匙孔后,她一前一后,一上一下地挖,一直到它微微喀嚓一声,箱子的锁豁然打开。

  她掀开盖子,里面有些信封。她捡起一个信封,抽出一张纸;上面有哈里亲笔书写的昨天的日期。

      随便例览了一下,上面罗列了数百股股票,有将军股、国际商务机械股,全是时价。在第二只信封袋里,她发现了另一个令她惊讶的事——哈里叔叔的遗嘱副本。

      她开始读内容,不读犹可,一读她吃了一惊,她才明白买那些股票的钱是从哪里来的。还有,赡养费上,她被欺骗了。假如这份遗嘱是真实的、那么,哈里是非常非常的富有。

  她没有进一步看下去。愤怒夹杂着怀疑,使她气得几乎握不住那份遗嘱。她将遗嘱放回箱子,并将整个箱子放回底层的抽屉。是的,是哈里欺骗了她,隐瞒了这个事情,现在她无能为力了。律师曾经警告过她,她一旦签字,即使再上法庭,也没有机会再增加赡养费了。

  她必须把刚刚签好的协议书弄回来!当然,哈里宁死也不会放手,不过,如果是那样的话——她踢了抽屉一脚,关上抽屉门——她将很乐意参加他的葬礼。成为他的寡妇,有何不可?

  当然,她可能是他的寡妇!哈里该死。最好的是,她有个十全十美的机会。她可以和他一起回家,那么将是夜长梦多,谁会稳操胜券?但是,她必须计划,使事情看起来像是意外一样。

      她看了下手表。哈里说撒过鸟食之后,他要去“瓦拉布”,大约要去一小时。

  那会给她足够的时间,可是,没有香烟抽,怎么能想得清楚呢?听见哈里的脚步声,看见他拿着空袋回来,她忙过去迎接。

       “哈里,”她强迫着自己挤出一丝笑容,“我想要一支烟。”他掏出一包烟,可是里面只剩一支。

      她点燃这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只有一支吗?”他点了点头,“我不在的时候,如果你需要的话,和我一道再去买。”“我……还是你去买吧!”

  “我会买一条,”他说,“不过,我先要漏光管子里的水,以便我一回来便可以上路。”说着,开始朝地下室的楼梯走过去。

  “等一会,”她说。梯子可能正是她在寻找的东西,“暂时还不要关掉水,你不在的时候,我也许还需要用水。”“那倒也是,”他同意,“那么,我回来后再关。”

  一听到他的汽车驶去,她立刻来到地下室的门前,打开电灯。

  一道石阶通到下面去,梯子没有扶手。不过哈里经常上下,熟得不能再熟,即使再黑暗中,他也可以算着走。

      假如他把头顶上的电灯动个手脚的话,他不得不换个灯泡。不过,她脑中另有主意,那主意使她很怀疑,为何没有早些想到。她的珍珠项链。摘下项链,数数金珠,有四十三粒。颗颗都是那么灿烂,那么的光滑。切断串珠的线,走回石梯。

       她四肢着地,把珠子散落在第一个石阶上,然后,站起来,取下灯泡,猛烈地摇晃灯泡,直到里面的灯丝断裂。

      这时,她心中仍在怀疑,万一哈里跌下去,摔成重伤,但仍苟延残喘,她该怎么办?把灯泡装回灯头后,她做了决定:“假如必要的话,她要在他头上多赏他几个疤,再捡回金珠,取回离婚协议书。”

  可是,万一哈里要用手电筒照明呢?于是,她取出在书桌上找到的仅有的一把手电筒,取下电池,浸在盐水里,再拿出来擦干净,装回电筒里。她按电筒的开关,不亮了。她必须原封不动地放在那儿,以免引起他的怀疑。

      哈里的视力不好,即使点着蜡烛,他也不太可能看见珠子。这时她又想抽烟了,可是没有香烟,她只有睡觉了。

  可是现在,她怎么能睡得着觉的呢?哈里要等到半小时后才回来,也许她该睡个午觉,今天她还有长途的车要开,而且明天还有佛罗里达之行。于是,她走进卧室,准备躺一会儿,等哈里回来。

  床铺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她到壁橱里找,没有发现毛毯或床单。不过,没关系,躺在光秃秃的床垫上,用大衣裹一下,闭闭眼就可以了。

  醒来时,房间里面很黑,而且非常冷,她可以感觉到脸颊上的刺痛感,和几近麻木的鼻子。她坐起来,穿上大衣,从撩起的窗帘下,她可以看见轻轻的、旋转的雪花穿进半覆盖着霜的玻璃窗,而阵阵寒风吹摇着窗外的松树。

  哈里在哪儿?她看看时间,他已去了一个多小时候,黑夜正在降临。她喃喃地咒骂一句,跳下床,找到鞋子,进入前面的房间,她哈出的气,变成了白色的雾。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8-19 01:28

  用冻得麻木的手指点着蜡烛,走到壁炉前。

      那里只有两根烧焦了一半的细长木棍,她用报纸引燃,但是,没有能够烧起来。节气闸是否关闭?她仔细瞧去,并没有关着,她抓起一本哈里的杂志,点燃,扔进壁炉,然后,一本一本地扔进去,最后终于把两根木棍给点燃了。

      她蹲在火炉旁,搓着没有血色的双手,心中暗暗谴责着哈里的迟归,和电力公司的不作美,使她冻得要死。不过,从另一方面来讲,停电是一种便利,哈里更看不清。

  当她等候的时候,木棍很快燃尽,只燃烧十或十五分钟,然后熄灭,只余一片灰烬。

  哈里现在该回来了,他的汽车坚固无比并且装有防雪胎,此外,雪也不很深。就是雪没有铲除,开车行驶应该不会有问题。再等一段时间路面就会结成冰。由于哈里的车速慢,回头行车,得冒很大的危险。

  除非——她不得不面对这种可能性——他正在玩弄他,以报复她偷偷将玛丽的讣告代替那张毁坏的照片。如果这样的话,等候他的这段时间里,没有法子取暖了!

      她拿起一把餐厅樱木制的椅子,在壁炉的石墙上敲打,直到椅子成了一片碎木头。扔进壁炉后,她用同样的方法拆毁了另三把椅子。当壁炉的火熊熊燃烧的时候,她决定煮杯咖啡。可是打开炉子时,没有火,这才提醒她,屋里停电。她猛地摔下水壶,由于摔得太重,以致里面的冰水溅了出来,喷了她一脸。

  朱迪想,哦,假如可能的话,多希望把整个屋子毁坏,当柴火烧!想到毁坏,才使她想起,假如她烧任何家具的话,她的计划将灰飞烟灭。她想到说明书上载明有煤油灯。可是,放在哪儿了呢?

  她点了蜡烛,借了烛光在壁橱中寻找。没有油灯。现在唯一没有找的地方就是地下室,可是,那儿很黑。她考虑发动汽车,在车里取暖等候。可是继而一想,开到这儿的途中,她只停车加过一次油,她不敢冒耗光汽油的危险。不,一定得找到油灯。于是,急急地朝地下室走去。

  她小心地避开第一个台阶,留心着下梯子。到了地上,她踌躇了一下,让眼睛适应闪烁烛光圈中的幽光。她哆嗦竖起衣领,天可真是出奇的冷!

  她在梯子下面的一个小凹室中找到了油灯。记起说明书中的说明,她查看刻度,看看是否还有煤油?有,她双手抱起油灯,夹在臂弯里,以便腾出手抓住蜡烛。

  爬梯子的时候,她停在梯顶附近,把油灯放在梯顶,然后再缓慢而小心地跃过第一个台阶。

  当她抱着油灯进入前面房间时,突然想到,把金珠整个放在同一个台阶,致命的可能性不大。

      她把油灯放在壁炉架上,想了一会儿。假如哈里急于关闭水源的话,有什么办法阻止他一步跨两个合阶呢?而且像她一样,避开散有珠子的那一阶?

  或许应该多放置一些。她伸手到炉火中去暖一暖手,这时她又想抽烟了,但是即使身边有烟,也不能抽了。哈里随时会进来,连点煤油灯的时间也没有了。

  她急忙走回地下室的门口,将蜡烛放在梯子中间,蹲下来捡起一把金珠,放在口袋里。站起来后,躲开第一个台阶,继续一阶一阶地走下去。

  她坐在第四个台阶,两腿叉开搁在下一阶,把数颗珠子撒落在两腿之间的空间。然后以同样的姿势,坐到第三阶,重复着做,再到第二阶。

  她看着成果,心里感到高兴。当她伸手向后,想要上楼梯口的时候,手打倒了蜡烛,她弓身想再抓住蜡烛,身子失去了平衡,手掌同时压灭了烛火。

  她尖叫一声,狂乱地挣扎着,想恢复原来的姿势。但当她努力挣扎时,双手扫到最上层的珠子,珠子正滚到她站不稳的地方,因为站立不稳,一瞬间,她就摔倒了。滚动着,她的胁骨、双肩和双膝碰到冷硬的石梯,一直到人事不省地躺在地下室。

  当她想以手肘支撑着起身时,麻木的疼痛穿过她的全身,使她动弹不得。

      她痛苦地流下眼泪,但立刻在冰冷的面颊上结成了冰珠。躺在这儿的本该是哈里,而不是她!相反的,如果他很快来解救她,那将比受伤更糟,比恐怖的黑暗和寒冷更坏。由于这个倒霉运,哈里可以想办法转变她本来计划给他的死亡。

  “病人现在似乎休息了,医生。”

  “晤,这倒是好现象。”医生透过金边眼镜,看了一下表,“当他们送他到这儿的时候,他的确叫人手忙脚乱了一阵,可怜的人,他连自己心脏病发作都不知道。李小姐,知不知道他是谁。”

  “他不是本地人,他告诉救护人员,他住在二十里外的乡下,有一幢房子,那儿没有电话。”医生接着说:“他没有说别的?”“他不停地喊玛丽,可能是他太太。”

  医生在图表上做了记载。“我看他戴有结婚戒指,假定他太太和他住一起的话,我们得通知她,越快越好,或许通知警方到那地方,告诉她,可能她正在怀疑发生了什么事呢!”

  “我怕她不和他住在一起,”护士说,“他太太死了。”她拿着皮夹子的照片和剪报给他看,“救护人员赶到时、他手中拿着他妻子的照片和她的讣告。”

  “我们必须想办法叫他安静,不要胡思乱想,给他注射镇静剂。”

  “是的,医生,今晚我值特别班,一位值大夜班的小姐打电话请假,说外面冻得打不开汽车的门。”

  “难怪呀,”医生说,”气温在三十度以下,呵呵,风从厚厚的水泥墙中吹过来了。”他摇摇头,“像这样的夜晚,李小姐,我愿意放弃一切,住南部的佛罗里达去。”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8-19 01:29

第八个受害者

  我的车速差不多达到八十了,不过,公路长而平坦,使人感觉不出有那么快。

  坐在旁边的是个红发孩子,正在听汽车里的收音机,两眼明亮,透着一丝狡黠和狂野。当新闻播放完毕时,他调低了音量。

  他用手擦擦嘴角,说道:“到目前为止,他们已发现了七个受害者,”我点点头:“刚才我也在听。”我一只手放开驾驶盘,揉了揉颈背,长时间的高速驾驶,使我感到有些疲惫和紧张。

  他看看我,狡黠地笑了一下:“你紧张什么?”

  我的眼睛向他迅速地瞟了一下:“没有呀,我干嘛紧张?”

  那孩子的嘴角一直挂着一丝狡黠的笑意:“爱蒙顿城周围五十公里道路,已全部设下路卡。”

  “我也听到了。”

  那孩子几乎格格地笑了出来:“对他们来说,他是太聪明了。”

  我瞥了一眼放在他大腿上的布袋的拉链:“要到很远的地方去吗?”

  他耸耸肩:“我不知道。”

  那孩子的身高比普通人矮一些,属瘦削型,年纪约十七八岁,长着一副娃娃脸,也许实际年龄要大上四五岁。

  他在长裤上揩了一下手:“你没考虑过他为什么要那么做吗?”

  我的眼睛一直注视着前方的道路:“没有。”

  他舔了舔嘴唇:“也许,他是被逼太甚了。他一生都在被逼迫之中,总是有人在命令他做什么,或不许做什么,若哪次被逼迫的太狠了,他就不顾一切了。”孩子说着,眼睛凝视着前方,“他爆发了,一个人能忍受的就那么多,然后就有倒媚的当出气筒。”

  我放松脚上的油门。

  他看看我,一脸的迷惑,“你减速做什么?”

  “汽油不多了,”我说,“前面那个加油站是四十公里以来,我看见的第一家,可能还得跑上四十公里,才会有第二家。”

  我驶离路面,停在三个加油机旁边,一位老年人绕到我的驾驶座位旁边。

  那孩子打量着加油站。那是一幢小建筑,四周是一片麦田,门窗布满了灰尘,显得很脏,我看见里面墙上装有电话。

  那孩子轻摇着脚:“那老人真磨蹭,我不喜欢等。”他看看老人掀开车头盖查看油箱,“这么老了干嘛还活着?他倒不如死掉还干净利落些。”

  我点上一支烟:“我不赞同你的观点。”

  孩子的视线收了回来,咧嘴笑着说道:“那儿有一部电话,你要不要给谁打电话?”我吐了口烟:“不要。”

  当老人找钱给我的时候,那孩子转向窗口,问道:“先生,你有没有收音机?”

  老人摇了摇头:“没有,我喜欢安静。”

  那孩子咧开嘴笑了:“先生,你的想法很正确,安静的环境使人长寿。”

  上路后,我把车速加到八十公里。

  那孩子沉默一会儿,然后说:“要杀害七个人,可要点胆量。你使过枪没有?”

  “我想差不多每个人都使过枪。”

  他露着牙齿,嘴唇抽动了一下:“你有没有拿着枪对着人?”

  我瞥了他一眼。

  他两眼明亮:“有人怕你,那种感觉很好,当你手中有枪时,你不会觉得自己低人一等。”

  “是的,”我说,“有了枪,你不再是个矮小的人。”

  他的脸微微红了一下。

  “只要有枪,你就是世界上最高的人。”

  “杀人要有很大的胆量,”那个少年又说道,“大部分的人都不知道。”

  “那些遇害的人当中,有一个是五岁的孩子,”我说,‘对这件事你有什么话说?”

  他舔舔嘴唇:“那可能是个例外。”

  我摇头:“没有人会那么想。”

  他的两眼有一会儿似乎显得有些疑惑不定:“你想,他为什么要杀害一个孩子?”

  我耸耸肩:“那很难说,他杀了一个人,另一个,又一个,也许过不了多久,所杀的人是谁,在他看来已没有什么不同了,男人、女人甚至孩子,统统都一样。”

  少年点了点头:“那样一来,倒养成了一种嗜杀的习性。”

  他沉默了五分钟:“他们永远逮不到他,他太聪明狡黠了。”

  我凝视了他儿秒钟:“你怎么会这么认为?要知道全国人都在找他,每个人都知道他长的什么样子。”

  少年挺了挺单薄的双肩:“也许他不在乎,他做了他必须做的。

  现在他名声大噪了。”

  我俩彼此沉默不语地行驶了一段路程,然后他扭了扭陷在座位中的下身,问道:“你在收音机里听过有关他的相貌描述没有?”

  “当然听过,”我说,“上周以来一直在听。”

  他好奇地看着我:“你不怕我就是那个人,你还让我搭便车?”

  他的眼睛一直盯在我身上:“我的相貌符合收音机中的描述。”

  “不错。”

  路在我们前方延伸,两旁是空旷的平原,没有房屋,没有树木。

  少年咯咯地笑了起来:“我看起来就像凶手,每个人都怕我,我就喜欢这样。”

  “我希望你乐够了。”我冷冷他说。

  “两天来,我在这条路上被警察逮捕了三次,我差不多和凶手一样有名了。”

  “我知道,”我说,”我想你会更有名。我早就想到,我会在这条公路上找到你。”说着,我降低车速,问那个孩子:“我怎样?我也符合收音机里所描述的吗?”

  那孩子嗤之以鼻地笑了一下:“不符,你的头发是褐色的,而那人是红色的,和我的发色一样。”

  我微微一笑:“可是,我可以染啊!”

  当那孩子知道将会发生什么事情时,睁大了惊恐的双眼。

  他将成为警方正在追捕中的那个凶手枪下的第八个受害人。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8-19 01:32

逐鹿

  天刚亮的时候,已能够看清入林的路了。

  汉森离开木屋,大踏步走向他心爱的山谷,他心中有一个愿望,希望昨天的牡鹿还在那儿。

  多年来,他的木屋壁炉上,他一直保留着一个位置,等候悬挂巨大的鹿头。

  今天,他一定要抓住那头牡鹿。

  他发誓:假如必要的话,要狩猎到天黑,他穿了厚厚的棉衣,完全可以抵御零下十度。里边的衬衫塞着两份三明治,口袋装着一个保温壶,里边盛着热茶;还有他的武器——左臂挎着的来福枪。

  汉森迈着稳舰快速的步子,踏上厚厚的雪地。这地区他已经多年没有狩猎了。

  他在一个低低的小丘顶上停步了。斜坡的尽头通向树林、一辆被雪花覆盖的老轿车孤零地躺在那里,它的轮子和窗户不知去向。

  自孩提时代起,那部车就停在那儿。

  有个春天,积雪融化后,老轿车就跟春草和山花一样,长了出采。

  不论谁把轿车开到那儿,必定要穿过矮丛林和树林,老汉森先生在世时就曾说,只有醉得一塌糊涂的醉汉在没有月色的晚上,才会做那种事村民对老轿车议论纷纷。从非处理掉那部汽车不可的歹徒,推测到某位固执的陌生人,迷路后,疲倦地睡着,早晨醒来说声去他的,然后走开。

  汉森信步下斜坡,然后突然停步。

  那是三个灰色的早晨,除非是幻想在和他玩诡计;否则,怎么会有烟从汽车里升起呢?答案是肯定的,一定有人在汽车里面生火,那并不稀奇,猎人迷路,天色又黑,在破车过夜并非首次。以前还有人设想周到,在车顶上钻上一个洞,地板上挖几个洞,当作是壁炉的铁栅。

  当汉森走近时,他看见了两个男子。他们不是猎人,都戴一顶皮毛帽,穿大衣和普通的皮鞋。一个畏缩在后座的一个角落,帽子盖住两眼;另一个弯身在将熄灭的火堆上烤火。

  “嗨,你们好!”汉森大声招呼。

  那个弯身烤火的抬头,眼神呆滞地注视着汉森。那人翻起的大衣领上,脸孔惨白而惟淬,红色头发,年龄可能不到汉森的一半。

  虽然有火,但是破车里仍然寒冷彻骨。他知道,这孩子必须暖一下身,才能行走。

  虽然汉森身强力壮,但是他不想抱着一个和他一样高大的孩子下山。

  他倒一杯热茶,伸手递过去,说:“慢慢喝,然后,我们再弄你下来走,你必须活动起来,让你的血液加速循环。你的朋友呢?”

  那个孩子嗓着茶,双手紧紧地抱着杯子,低喃说:“死了!”

  汉森拉开车门,想弄直那个缩成一团的人。不错,那人死了,僵直直地;但他的死不全是因为寒冷,他外套的胸部下,有一个洞,四周有一小圈褐色的污渍。

  这时,汉森知道这两人是谁了。

  昨晚,新闻播报该区一件稀有的事。北边二十里的镇上,有一家出售各式工具和电视机的五金行,遭到两个歹徒的抢劫,其中一个好像抢了八千元,正在逃走的时候,被一位下班的警察打中一枪。

  汉森很显怀疑:他们怎么会到这个荒山野地之中?

  他抬头,正看见那个孩子也在看他。

  “你没有冻死算是幸运。”他说,让那孩子认为汉森不知道子弹洞的事。

  汉森绕过汽车,拉开另一道车门,伸出手说,“走吧,你必须活动活动。”

  他们在雪地上践踏了很久,一直到那孩子的脚能活动,汉森才让他自己来回单独拖曳着走。

  他间:“你的脚怎样啦?”“一点感觉也没有。”

  “脱下鞋子,袜子,”汉森看着他死白的皮肉,“我的天,你可真麻烦!”

  他递给那孩子一把雪,“用雪轻轻揉搓,让脚恢复一些知觉。”

  汽车上的尸首围着一条羊毛围巾,汉森把它解下,交给那孩子。

  “有没有感觉?”

  “还没有。那孩子摇了摇头。

  汉森抛给他一条大手帕。“用手帕擦干你的脚,穿上你的鞋和袜子,把围巾裹在头上,盖住两耳。我们得离开这儿。你能不能走路?”

  “可以。”“你叫什么名字?”“戈登。”

  “好,戈登。我们现在出发,回头再找人来抬你的朋友。”

  汉森用铲子铲些雪,盖住汽车上的火,尸体是不需要火的。

  当他转过身来,一把手枪正好指在他的腹部。汉森大笑,“你想干什么”“脱掉那些暖和的衣服,然后走出这该死的林子。”

  汉森拉开穿在身上的夹克拉链,“你要这衣服,我送给你,你以为你只需要暖和的衣服?”

  他指着树林,“你要走哪一个方向?即使知道方向,你认为那双脚可以走多远?懂事些吧,戈登。你是城里长大的孩子,除非我带你出去,否则,你会死在这里。所以,你把枪拿开吧!”

  “没这么快,老头!”戈登说,“我还没差劲到那地步,我会顺着你来的路出去。”

  汉森咧嘴大笑:这小子可不愚蠢。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8-19 01:33

  “什么使你认为我是从某个地方直接来的?他开始撒谎了,“我穿进穿出,寻找鹿迹。更何况,还有些小事你还没有计划到呢。”

  他指了指正在飘落的雪花,“又开始下雪了,我的脚印能留多久?”

  “我和你打个交道,”戈登说,“带我出去,我就不杀你。”

  汉森拉起夹克的拉链,伸手去取他的来福枪。

  “把它放下!戈登语气锋利得很。

  汉森叹了口气,“瞧,戈登,这是熊出没的地区,遇到一条饥饿的熊,你那玩具枪可不济事。来福枪不能放在这儿,它可以救我们的命。”

  戈登想了想,说:“那么,你卸下子弹,放进口袋。老头,假如有熊出现的话,这把玩具枪有足够的时间,让你重新上子弹。”

  戈登的两脚可能被冻坏,可脑筋却没有问题。

  汉森卸下子弹,说:“戈登,告诉你,我要走了。你要是跟着走,可以;你要从背后开枪,请。那样的话,明年春天,雪融化后,我们的尸体都会被找到。假如你没有向我开枪的话,我会带你平安出去。现在我就带你出去。但是我有一个条件,你要给我你们昨夜抢来的钱。”

  戈登的嘴唇抿了起来。

  “一位像你这样诚实的公民,不会想要偷来抢来的钱。你那个善意的心,应该乐意帮助我,对不对?你是怎么知道我们昨晚抢了钱?”

  “收音机,还有什么别的?你可以走的路只有六条,我相信现在州警都设了路卡,我也可以送你到那儿,我们下山的时候,你可以略加思考。现在,关于钱的事怎样?”戈登挥挥枪,“上路,我跟你走。”

  汉森便顺着自己依稀留下的脚印往前走。

  戈登看来不像是因为喜欢而用枪,枪是他懂得随心所欲的唯一方法。

  怪的是,戈登一直认为枪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东西。然而,在这荒山野地,这个时刻里,枪不具有任何意义,它不具有任何威慑力。

  假如他脱掉那些暖和衣物的话,自己也下不了山。戈登应该坚持需要暖和的羊皮帽子、夹克、手套、厚靴子,哪怕衣物不合他的身,他是比汉森更需要得多。

  但是,一个城里的孩子比土生土长的汉森要惊恐慌乱,这使汉森看出,那孩子并不知道,寒冷会如何缓缓地吸干一个人的精力;也不知道,甚或领悟到,在这冰天雪地,身体健壮是如何占优势。

  汉森比戈登大一倍,可是,到目前为止,每天做晨间的散步,他走一早晨的里数,要比戈登所走的多得多。

  说句实话,汉森并不担心戈登的手枪;令他心烦的是,领这孩子下山,摆脱他,再回来的时间,那可是很关键的数小时,就没有时间狩猎那只公鹿了。再要看到一头像那样大的公鹿,会等到何年何月!

  目前,在他眼中,那只公鹿比任何其他东西都重要。他叹口气,也许那笔钱可以弥补这一天整个的损失。

  猛然,戈登放了一枪,子弹落在他跟前的雪地上,一些雪跳了起来,“你走得太快了,老头!”

  本来就气恼他破坏计划,如今又来这一招,汉森火了,他转身站住,说:“小子,你再向我开一枪的话,我就把那只枪塞进你喉咙。

  我让你留住枪,是因为我不喜欢从你手上取走。听见了吗?”

  戈登想说什么,一看到汉森的脸色,只动了动嘴唇,什么也没说。他挥了挥枪,表示继续前进。

  汉森心想,看来我必须缴下他的手枪;否则,一旦到他认为可以不必依靠我的时候,他就会开枪。他慢下步子,离开原来的路,绕到木屋的上面。

  现在,雪开始认真地下了,他心里一阵揪痛,这一来,今年是猎不到那头公鹿了。

  他领那孩子走了大约一小时,一颗倒地的树呈现在他眼前。

  他踢掉一些雪,将来福枪倚在树干上,示意戈登坐下来休息。

  “为什么要停下来?”戈登用枪对着他。

  “老经验了,”汉森说,“走五十分钟,休息十分钟。你要走长路的话,那样就比较轻松。”

  戈登不可能知道,其实木屋只在十分钟的路程外。

  “你疯了!”戈登尖叫,“这么冷的天,我的脚都已僵了,又在下雪,你居然要休息?”

  “孩子,坐下来,”汉森很冷静,“我手伸进里面的衬衫的时候,不要紧张。我里面有两个三明治,不是枪。”

  汉森扔一份三明治给他,戈登一手接祝

  “你说有两个,我两个都要。”

  汉森微笑着,扔给他第二个三明治,然后掏出热水瓶,“你最好连这个也拿去。”

  “你相当慷慨嘛,老头。”戈登撕开了三明治。

  “那可不是免费的,你要付钱,应该是八千美金,如果我没有弄错的话。”

  戈登的嘴巴停住了。

  “你真笨,老头。那笔钱我费好大力,怎么会轻易给你?”

  “哼,虽然那样,你还是会给我的。要活命,那还是低价钱呢。

  你们咋夜怎么上了那辆老爷车呢?”

  “逃出那个镇后,在一个弯道处找到一个冷僻的地方,然后爬上一棵树,逗留在那儿,希望可以阻住一辆车;但是、好久才过来一辆车,差点碾死我。估计他们会去报警,所以我们抓着手电筒,逃入林子,想找个屋子过一夜。就这样。”

  汉森笑了,“你以为你们在市郊呀?你不知道你们是多么幸运!这高山上没有人居住,我想你们是误打误撞,撞上那辆破汽车。”戈登喝完了茶。

  “也是好事。斐克中弹了,快见上帝时,开始下雪,手电筒的电也差不多用光。我找到一些干柴,生个火。下一件事我所知道的,就是你来了。” 汉森摇了摇头。

  “你知道你应该冻死,不是吗?你刚刚用完一个人一生中仅有的一次运气。”

  “少说废话,”戈登摆了摆手,“走吧!”汉森纹丝不动。

  “不付款之前我绝不走!”戈登打开了手枪的保护盖。

  汉森举起了左手,“戈登,你玩过扑克牌没有?我握牌坐着,你才要掀牌,你想谁会赢?你开枪杀我,然后你在山中到处转,一直转到死亡;也许你的运气不错,能找到一条路,或一间房子。可是你那双糟糕的双脚呢,我估计顶多再能走数小时,然后你就成了一个真正该做截肢手术的患者了。另一方面呢,我可以领你到处转,一直到你冷得撑不住,两腿坏得向我讨饶,求我背你。等到那时候,我可以大大方方地取走钱,一走了之。我是宁愿你现在把钱交给我。那样我们两人可以一起平安下山。你想想看,你的双腿和生命不值八千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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