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9-19 20:26

第六章

对于吴婆婆的昏迷不醒,刘辰龙的分析是,因为脑震荡积下的淤血压住了血管,导致脑部供血不足,虽然现在淤血已经被罗大海不知用了什么方法消除了,但毕竟拖了那么长的时间,脑组织大部分处于缺氧状态过久,很可能已经导致部分脑组织坏死。所以要进行救治,确实还是很麻烦的事情。

    刘辰龙让东孜保带着阿东到门外守着,不许任何人接近。然后走到吴婆婆身前,缓缓提手,结了个“不空成就佛”手印。

    “不空成就佛”手印,解天下一切伤、寒、毒、苦。

    随着刘辰龙垂眉闭目,功力运转,手上缓缓浮出一个“不空成就佛”手印虚影,在空中凝定了半晌,越涨越大,渐渐笼罩住吴婆婆的全身。

    尽管吴婆婆经过罗大海的治疗,体内伤患可以说是痊益了大半,但刘辰龙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决定先以“不空成就佛”手印神通将其全身血脉梳理一遍,那印结罩住吴婆婆周身,随刘辰龙法力的运聚,缓缓溶入吴婆婆体内,只见吴婆婆仿佛身体也伸展了一下,虽然仍如刚才一般昏睡不醒,但面容已是恬淡平和,不再露出痛苦扭曲的神色,一如只是沉沉睡去一般。

    刘辰龙缓缓收手,自“不空成就佛”手印罩住吴婆婆以来,吴婆婆体内的情况便在他脑海中显现得一清二楚,现在他知道吴婆婆体内血行通畅、经脉无阻,所有的伤患已经全然不见。

    刘辰龙长吸了口气,忽然脚下开始绕着吴婆婆身周踩起一种奇怪的步伐,左右两手五指相互交叉握住,右手大姆指布内侧,左手小指在外侧。正是藏密大手印金刚界中的“金刚舞菩萨”手印。

    “金刚舞”本是藏传佛教在大型法会及特殊节庆之时,用歌舞的方式表达佛菩萨神变幻化度众生的方式。“金刚舞菩萨”大手印,取其菩萨慈悲,无所不渡之意,以一点慈悲心起念,引发天地间盎然生气,解世间一切忧、悲、苦、死。

    刘辰龙奔行益急,手上手印连转,脚下步法更是千变万化,渐渐直若一道虚影在吴婆婆身周穿插来去,一股淡淡的生气,随着刘辰龙的法力施为自吴婆婆百会天灵处注入,轻微直似若有若无,但所过之处,吴婆婆原本沉寂的脑部却是駸駸然开始轻轻跳跃活动起来,恰如寒冬乍过的一点春意。无形无象,却令万物回春,大地欣欣向荣。

    如果照现在医学的观点来看,脑死亡基本就可以判定人自然生命的终结。但事实上人的大脑是人身上最奇怪神秘的地方,直至现在,医学上仍然无法将大脑的功能分析得很清楚,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人对于大脑的开发率是极为有限的,正常人对于大脑的开发一般不超过百分之五,而尚有百分之九十五的区域终其一生都处于沉睡状态。

    吴婆婆的部分脑组织已经坏死了,刘辰龙的功力尚未达至可令生命死而复生的地步,他的办法是以金刚舞菩萨大手印唤醒吴婆婆脑中其余原本沉睡的大致对应的部分,进行功能替代,其中关碍,着实不好把握,待得刘辰龙感觉功行圆满站定在吴婆婆身前时,已是浑身大汗淋漓。

    此时吴婆婆脸上显现出苦痛挣扎的神色,身体也不似刚才般全无反应,而是一直微微地颤动着,却似是掉在一个深沉的噩梦里,挣扎着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刘辰龙深知已到了关键的时候,他默然闭目半晌,调聚功力,脸上神色端严肃穆,手提至胸前,将左右手的姆指、食指各自成一圆形相并,再各自将左右手后三指竖起合掌。正是大手印金刚界的“尊胜空”印这时他功力运转已是极致,全身罩着一层淡朦朦的五彩祥光,指轮转动间,一条条彩光随之流转,发出轻微的霹啪声。

    在门外的东孜保,听到声音,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几乎当时就跪了下来。

    刘辰龙却是无暇旁顾,“尊胜空”印的殊胜处,便在于忘世间一切有无具障,从而心下便可得大光明加持,刘辰龙手印推出,这点感应一生,只见从吴婆婆心脏部位,突然亮起形如鸡卵的一点光亮,渐渐扩大,周至全身。

    刘辰龙吐气开声,全心全意地自口中发出一声:“唵!”真言响处,吴婆婆顿时身子一跳,那言咒一出,却不随刘辰龙闭口而消失,反自是在室中长久萦绕不去,声响越来越大,到后来直如千万人在耳畔齐颂一般惊天动地。

    偏偏在室外一点声息全无,哪怕站在门口的东孜保与阿东,也听不到半点异状。

    吴婆婆的全身随着真言的震动有规律地波动着,真言益响,波动益急,终于吴婆婆“唉呦”一声大叫,当堂翻身坐了起来,茫然四顾,口中喃喃念了一句:“好饿啊!”

    刘辰龙翻手下压,一切声响随之消弥无形,东孜保与阿东早已飞奔了进来,扶住吴婆婆,刘辰龙也顾不得他们,站在那里,径自闭目调息了起来,他从无治人的经验,这次治疗,对他而言,实在是冒险之极,要知藏密心法疗人之时,施术人与受治者心神相连,如果吴婆婆承受不住,刘辰龙的心神也必遭受严重打击,是以此时虽是侥幸成功,实在也是消耗甚大,汗透重衣。

    好半晌,刘辰龙才回过神来,抬眼时,却见东孜保与阿东扶着吴婆婆,三人直挺挺地跪在面前,不由吓了一大跳,连忙把他们半拉半架地扶了起来,苦笑道:“你们这是干什么?以后不要这样动不动下跪了,会折我寿的!”

    东孜保眼睛一瞪:“你救了娘,是我们全家的大恩人,而且我跟阿东现在都是你的奴隶,向你行礼有什么不可以的!”

    刘辰龙又好气又好笑,喝道:“胡闹!”但看着东孜保又想争辩,他也知道以东孜保的性子一时半会说不明白,忙对他说:“现在别说这个,应该先找些医生来检查一下吴婆婆的情况才是!”

    东孜保的倔劲又上来了:“找那些汉人医生有什么用,你……呃……主子的神通才是最好的!”

    吴婆婆在旁边喝道:“怎么就不听恩公的话!”

    东孜保看来对吴婆婆很敬畏,低下头去,喃喃地说些什么,想来还是不太服气,刘辰龙也只好先不理他,严令东孜保呆会不许乱说话之后,按铃叫来了医生,让他们赶紧组织专家,替吴婆婆做一个全面检查。

    那些专家看到吴婆婆生龙活虎的样子都傻眼了,一番复杂的测验后,得出的结论是吴婆婆的状态恢复得理想到无以复加,简直比没受伤前还好,大家七嘴八舌猜测询问着,为什么会在吴婆婆身上连续发生两次生命的奇迹。

    东孜保这次倒是很听刘辰龙的话,无论那些专家怎么问,也不开口,连摇头点头都不给,只是木头一样地站在那里,那个小男孩阿东也是,只瞪着一双大眼,紧紧捉着东孜保的衣襟,哪怕最后某个据称对儿童心理有所研究专家都搬来了巧克力跟玩具,也还是不给他们一丝表情。而至于吴婆婆,年老体虚,又是重病初益,那群专家终究还是有着人道主义的良心,吩咐护士照顾老人家进食之余,也不敢多去打扰她。

    最后专家们在探索生命奇迹的高尚理想驱动下,也只好不顾县长的面子,将火力集中刘辰龙身上,刘辰龙避无可避,只好天南地北地瞎侃了一顿,从苗族的原始宗教信仰、现代医学关于“假死还魂”的解释直扯到这间医院传说中数年前曾发生过的灵异事件,把一群专家说得一愣一愣的,郁闷不已。

    应付完这些专家,再把一直说要回家的老太太劝服了再住院观察几天,伺侯老人家睡下,刘辰龙这才喘了口气,有点跟东孜保对话的时间。

    其实他一直都想跟东孜保了解一下当天的情况的,毕竟东孜保是直接当事人,以后哪怕在处理那个协警的时候,他的话也是很重要的证词之一。应该要听一听。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9-19 20:27

提起那天的情况,东孜保却是一脸的懊丧,把头深埋进膝盖,不住口地埋怨自己:“都是我,都是我,要不是我……要不是我贪图钱,娘又怎么会……还好有主子!”

    刘辰龙再三追问下,才知道,原来东孜保是坚持不肯迁移的几户人家之一,他一直要求,自己不要什么县郊的房子,只要发给他一万块钱。因为林永兴在布置迁移谈判的时候,并没有提到迁移补助款的事,所以村里镇里都对他的要求感到很为难。然而东孜保却是出了名的倔,一再声明,除非先把钱给他,否则打死也不迁。

    那天的协警也已经与东孜保接触过好几次了,又是平日里在镇上横惯了的主,听东孜保说得这么牛气,不由老大不爽,于是两个人开始推推掇掇,可是论身板他哪里能比得过自小在山里打猎熬练出来的东孜保,很快就落了下风。吴婆婆是出来劝架的,可那无良的协警居然把火就撒在吴婆婆身上,一把推倒了吴婆婆,还在她身上踩了一脚。

    刘辰龙这才知道吴婆婆的内出血恐怕也不只是推倒时撞上的,估计这一脚也是关键,而且事情的经过也远不如林永兴所描述的那般是无意中的冲突,不由心里直冒火。

    他抬头看着还在懊丧中的东孜保,心里一阵怜悯,柔声说道:“这件事情你一点错都没有,是那个协警的责任,我一定会?夭榍宄愀馄牌乓桓鼋淮模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9-19 20:28

第七章

走到县宾馆大门楼下的时候,刘辰龙就听到宾馆里传来了一阵争吵声。

    刘辰龙不由得沉下了脸,要知道为了表示对汪木这次来的重视,县里对汪木的安全保卫工作是做了专门的安排的,享受的是省级领导的标准,整个县宾馆每层楼都有布控,大门口还站着两个荷枪实弹的武警。而且县里明确下令,在汪木住在宾馆的一天半里,除了汪木的随同人员及省市领导,一律不接待外客,也不许闲杂人等随意出入,没想到才这么会功夫就有人吵上了。

    刘辰龙看着两个还站在原地向他敬礼的武警,口气很不好地问道了一句:“里面这是怎么回事?哪一层楼的?”左边的武警答道:“是三楼,不知道怎么回事!”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就是汪董事长住的那层楼!”

    这时带队的武警大队长王守亮在楼上看到刘辰龙,一溜小跑下来了,在刘辰龙跟前敬了个礼。刘辰龙又把问题向他重复了一次,可是他居然也瞠目无所知。

    刘辰龙心头火起,喝道:“知道是汪董住的楼层出事了,你们也不懂得去了解一下,也不及时汇报,你们的安全保卫工作是怎么做的?让你们到这里来只是当摆设的么?”王守亮一脸委屈地看着刘辰龙说:“汪董一来,他的保镖就把我们全赶下来了,也不让我们的人在三楼站岗,说汪董的安全由他们全权负责,我们耐心解释了半天,他的保镖也不理睬,后来我打电话跟您请示,您的手机关机了,我只好向罗书记请示,罗书记说一切按汪董事长的要求办,所以……”刘辰龙这才想起自己一下午在医院忙和着救治吴婆婆,确实把手机给关了,他想先了解了情况再上楼去,倒不是婆婆妈妈,只是身为直接负责的领导,对于安全保卫工作还是要过问一下的,不过这时听王守亮这么一解释,也没办法,面色稍雯,摆摆手让他们各回原位,便想亲自上去看看。

    右边那个武警却说了:“首长,我想起来了,可能是刚才进去那个苗人汉子惹的事!”刘辰龙一惊,骂道:“苗人汉子?!王守亮,你混帐,怎么可以随便放人进去?你不知道苗人里有人对汪董的迁移计划还有意见吗?出了事怎么办?”

    王守亮一脸无辜地看着刘辰龙:“县长,当时那个苗人吵着要进去见汪董,我们照您的吩咐把他拦住了,可是他却不听劝,还越闹越大声,不过后来是汪董的保镖下来,说汪董也想见他,才把他带上去的!”

    刘辰龙“哦”了一声,心里好象隐隐想起什么,却又说不上来,拍拍王守亮的肩膀说:“刚才我错怪你们了,你们继续执行任务吧,不过要记住,为了汪董的安全起见,下次最好不要再让汪董单独接见任何苗人了,哪怕汪董要求的,你们也要尽力推脱掉。王守亮,我记得你推脱任务的时候很有一手嘛,白副县长上次布置各执勤单位年底上农庄帮忙收成的任务时,差点都用枪顶着你了,不是也被你推掉了吗?!这种功夫别是老是用着打内战对付自己的县长,多学着枪口对外对付对付眼下这个汪董嘛!”

    其实他心下是很不想让汪木私下跟苗民见面的,倒不是为了什么汪木的安全,苗民们虽然有剽悍的一面,但也绝不会轻易伤害人。只是来这里要求见汪木的苗民恐怕多半是对迁移有意见的,但苗民们善良纯朴,没什么谈判的经验,到时把话说僵了,自己反而没有了回旋的余地。

    王守亮嘿嘿地讪笑着,唯唯喏喏地应了,刘辰龙不放心,又正色嘱咐了两句,才举步往宾馆的三楼走去。

    小县城的宾馆并没有电梯,刘辰龙从三楼的楼梯口一转出来,就一眼看见汪木所住的301号房门口,汪木那两个一身黑西装的保镖正拉着一个苗族汉子,那个苗族汉子跳着脚,嘴里还大声地骂着什么,刘辰龙看着背影一眼就认出应该是罗大海,不由心里叫糟糕,急步赶上前,隐约还听到罗大海正在说什么“蚩尤”、“平蚩”的,只是一时间听不真切。

    刘辰龙喝了一声:“罗大海!”罗大海僵了一下,停止了挣扎,汪木的两个保镖随即放开了手,罗大海缓缓地转过头来,却是吓了刘辰龙一跳。

    那是一张夹杂着愤怒与绝望神色的脸,脸色几乎已成了死灰色,嘴角狰狞地抽搐着,牙齿咬得紧紧的,仿佛正在研磨哪个人的血肉,一双眼睛更是几乎喷出火来。

    罗大海看到刘辰龙来了,好象来了救星一样,上前握着刘辰龙的手,连声说道:“县长,你答应过我的,苗家村不能迁,我们的九户不能迁,尤其是……尤其是不能让木……让那个人迁……不能!一定不能啊,县长!你一定要听我的,侵入了蚩尤领地的人,一定会受到蚩尤严厉的惩罚的!”

    刘辰龙不迭声地苦笑,罗大海语无伦次,听起来倒象是自己跟他有什么约定一样,又是这么大声,让汪木听到了,呆会的工作就不好做了,但他看着罗大海的状态不大对头,只好敷衍着说:“大海,大海兄弟,你听我说,你的要求县里都知道了,县里跟汪董都会考虑的,大海,听我说,你现在先回去休息一下,情绪不要这么激动,许多事都可以慢慢谈的,好不好?”

    罗大海的手在空中挥舞着,亢声道:“不能慢啊!没什么好谈的,一定不能迁,县长,一定不能让……不能让那个混蛋阴谋得逞……”

    刘辰龙脸上有点挂不住了,沉声喝道:“罗大海,讲话注意点!”

    罗大海的手僵在半空,又缓缓垂下,眼里愤愤地回头看了看汪木紧闭的房门,又看了看刘辰龙,恨恨地说道:“原来你……你们……哼……侵入蚩尤领地的人,会受到蚩尤的惩罚的……侵入蚩尤领地的人,会受到蚩尤的惩罚的……”他就这么念叨着,转身就往楼下走去了,刘辰龙不放心,忙打电话交代了一下王守亮,让人找人跟着罗大海,最好能送他去医院,这才跟汪木的保镖苦笑着握手:“对不起啊,是我们的工作没做好,让汪董事长跟二位都受惊了!”

    汪木开了门出来,脸色显然也很不好看,只是勉强挤出一丝笑,说:“没关系,汪某开发地产,走遍大江南北,绑着炸药要跟我同归于尽的都见过,相比起来,刘县长治下的百姓,还是文明得很咧!”

    刘辰龙心知汪木心下不快,但也没办法,只好一个劲地陪着不是。汪木也不再说什么,转身把刘辰龙让进了房间里。

    刘辰龙这时心里有点乱,罗大海这一下子,搞得他很被动,现在汪木还要不要继续投资都成问题了,还怎么去跟他谈罗大海的九户人家返迁问题?

    他脸上不动声色,跟汪木天南地北地扯着,汪木却是一眼看了出来,笑着说道:“刘县长,你放心,这个投资亿科地产是一定会搞的,我的着眼点不是某个人、某个村子,而是整个苗族文明嘛!”

    刘辰龙这才松了口气,想起汪木对苗族历史很有兴趣,便就着这个话题说了下去,讲起了苗族文明史,讲起了苗族文明源头的蚩尤,刘辰龙对于苗族的历史是下过一番功夫的,此时说来自是头头是道。他说,在他看来,黄帝轩辕氏集团与蚩尤九黎部落的那一场战争,只不过是两个部族间争夺地盘的战争,根本不存在谁是正义,谁是邪恶的问题,只不过后来黄帝赢了,于是就成了正统,成了历史的主流,而曾经辉煌一时的九黎文化圈,却因为这场战役的失利而被边缘化了,不过却仍旧顽强地保存了下来,散见在今天的各个苗族聚落里,形成独特的文化风景。

    汪木一下激起了共鸣,连声叫好,站起身来踱着步接下去说道:“刘县长,没想到你对苗族历史也很有研究,比那些所谓的专家好太多了,哼,几千年的历史根本就是胡乱编写的,连汉人编的《史记•五帝本纪•正义》上面都引《龙鱼河图》的话说:‘蚩尤没后,天下复扰乱,黄帝遂画蚩尤形像以威天下,天下咸谓蚩尤,不死,八方万邦皆为弭服’,听听,连汉人的老祖宗黄帝都要靠我们蚩尤的形象来摄服万邦的,可以想见蚩尤是个多么了不起的大英雄!而至于《五帝本纪》里说什么‘蚩尤作乱,不用帝命’就更好笑了,黄帝是中原之君,蚩尤是九黎之君,大家都是一方君长,什么叫‘不用帝命’,哼,哼……”

    刘辰龙看着汪木在自己面前走动着,心里忽然一动,那个念头又浮了上来,汪木跟罗大海真的是很相似的,至少在对蚩尤的执迷上,至少在这一刻!

    刘辰龙应和着,试探着问了一句:“汪董,您原本是哪的苗人啊?”

    汪木顿了一下,走到刘辰龙旁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却似是对这个问题早有准备,微笑着应道:“其实我不算是正统的苗人,只不过家祖上有着苗人的血统,不过我自小对于苗人的文化很是喜爱,所以在心理上就把自己当成苗人了,可以说是一个‘文化苗民’吧!”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9-19 20:29

这个回答可以说跟没有差不多,刘辰龙看着汪木的眼睛,又装做无意地问道:“那汪董以前也没到过我们这个苗族村罗?”汪木似乎对这个问题不愿深谈,打着哈哈,谩应道:“是啊是啊!我对这里还没有什么了解,明天正好去见识一下!”

    刘辰龙心知汪木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在隐瞒着自己,毕竟他在昨天的讲话里提到了自己是因为这个苗族村是对于苗族古文明保存得最好的一个聚落才选在这里搞了这个投资,然而刘辰龙知道,现在还没有人对砚海县的这个苗族村做过研究,是以这些情况绝对不可能从文字资料上获得的,汪木明显对于苗族村的情况知之甚详,说没来过这里还情有可原,说对这里没什么了解就未免有点奇怪了。

    不过刘辰龙想了一下,不管汪木出于什么未知的原因,这个和约对于砚海县还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而且或许每个人都有些不为人知的秘密,也就无谓深究了。

    于是刘辰龙决定跟汪木提提这次来的正题,对汪木说道:“对于汪董弘扬苗族文明的心,我们是很理解的,也一定会全力配合,把这当成一项长期的事业来捉,不过现在我私人有些困难,想跟汪总商量一下,请汪董帮帮忙!”他考虑了好久怎么措辞,后来想想,如果以砚海县县长的身份,是没有什么立场跟汪木讨价还价的,毕竟砚海县负责苗族村全体村民的迁移工作,是亿科地产方面一开始就提出来的条件之一,而砚海县当时也是一口答应了下来。虽然汪木在昨天笼统地赞成了自己的提议,但毕竟对返迁问题还没松口,是以他觉得不妨以私人的名义跟汪木提提看,他直觉汪木也是个爽快的人,说不定反而更好说话。

    至于他觉得汪木很爽快,一半是出于直觉,一半也是出于他判断人品的方法,他一向觉得,有两个时候可以判断出这个人是不是爽快,一是喝酒的时候,二是笑的时候,喝起酒来不推不脱,笑起来前仰后合,那这样的人再有心计也不会是乱使阴谋诡计的主。至于这个判断人的方法是否具有普遍适用性,那就见仁见智了,不过刘辰龙是笃信不疑的。

    汪木听了这番话,瞪大了眼睛看了刘辰龙一会,眼神里似乎有些惋惜,又有些无奈,好半晌才叹了口气说:“刘县长,看来……呵呵……呵呵……也罢,都是一样的!”

    刘辰龙摸不着头脑:“什么一样的?”

    汪木却有点不愿多说了,摆摆手,从旁边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个信封,丢在刘辰龙面前,淡淡地说:“刘县长,你的‘困难’我早料到了,也给你准备好了材料,你拿回去慢慢看吧?”

    刘辰龙更是糊涂,拿起信封问道:“什么材料?”

    汪木却连话也不说了,径自坐在沙发上,拿起一根雪笳摆弄着抽了起来。

    刘辰龙打开信封一看,这才明白昨天跟今天自己说有事找汪木时,他的眼神为什么会那么奇怪。不由得无名火直撞上脑袋,脸都涨红了,额头上青筋卜卜地跳着,也不顾汪木的颜面,把信封往汪木面前一丢,只见信封里飘落出的红色百元大钞直散了一地,刘辰龙怒喝道:“汪木,我还当你是个可交的朋友,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在侮辱我!”

    汪木明显愣了一下,转头看着刘辰龙,好一会,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好!好!我果然没有看错人!”站起身来,搭着刘辰龙的肩膀,笑道:“好!好!小刘县长,好样的!”

    刘辰龙余怒未消,冷冷地拨开汪木的手:“汪董,这个玩笑开得有点大吧?!”

    汪木苦笑着,连连道歉:“小刘县长,刘兄弟,是做哥哥的不好,唉,不过也不能怪我,我跑遍大江南北,像兄弟这样的官,实在是太少了!”汪木絮絮叨叨地说着,原来在内地,开发这样的工程,都需要给当地主官一些好处的,而且也很少被拒绝,他是看刘辰龙似乎是个有修为的人,而且中午喝酒时候的表现让他觉得很投契,心里已经跟刘辰龙颇有几分惺惺相惜的感觉,所以当中午刘辰龙说要私下来找他的时候,他会错了意,还以为刘辰龙也是跟以前的那些官员一样,不由得有些恼火,又有些失望。

    刘辰龙听着汪木的诉说,心情却越来越是沉闷,重重坐回沙发上,大口喘着气,他不是不知道官场的这些潜规则,在这些年的官宦生涯里也不是没有过类似的诱惑,不过他一向严以自律,也一向选择相信“一个指头与九个指头”的神话,现在照汪木说的经历看来,自己确实是太天真了。

    汪木这时兴致却是很高,还以为刘辰龙还在生他的气,亲热地搂着刘辰龙的肩膀直叫着:“老弟,这次是汪木错了,晚上我摆一桌给你斟酒认错!只要你点头,汪木就认下你这个兄弟,以后风里来雨里去,绝无二话!”

    刘辰龙勉强笑笑,说道:“汪哥言重了,这次还真是有些事要你帮忙,就是昨天有提到过的,苗族村有一部分居民要求等苗族村改建完后返迁回去,这个……”

    汪木笑呵呵地截道:“那有什么问题?你想的正是我想的,到时拟个名单,给我看一下就是了!”

    刘辰龙大喜:“真的,就是罗大海那个‘确’的九户,哦,对了,他们还要求尽量不要动他们的房子,汪哥,你能不能……汪哥?汪哥?”他看着汪木的神色不对,不由叫道。

    汪木的笑僵在了脸上,放下搭在刘辰龙肩膀上的手,缓缓摇头说道:“老弟,你要其他什么条件我都可以答应你,只有这个,不行!”

    刘辰龙困惑道:“为什么?罗大海那个‘确’是村里凝聚力最强的那个‘确’,而且户数又是最少,如果你要以一个‘确’做为样板来保存苗族村的现有风貌,罗大海的‘确’是最好的选样目标,而且我了解过,确实他们也不愿迁走,为什么不行?”

    汪木毫不迟疑地摇了摇头,苦笑着说道:“老弟,老哥不是不给你面子,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希望你原谅!”

    刘辰龙也不禁被他藏头露尾的话激得有点火,站了起来,冷冷地说道:“汪董,看来我是来错了!”

    汪木无奈地笑着,缓缓说道:“老弟,我不想跟你说场面上的话,实话告诉你,改建罗大海那八户……嗯……那九户的‘确’的房子,是我这次投资的主要目标之一,所以,这件事老哥真的是做不到!”

    刘辰龙皱起眉,问道:“为什么?”

    汪木站了起来,在房间里踱了两圈,忽然问道:“你有没有听过这样一个故事,有一个小孩在放羊,有人问他:‘你放羊为什么?’他说:‘赚钱’,‘赚钱为什么?’‘娶老婆’,‘娶老婆为什么?’‘生小孩’,‘生小孩为什么?’‘放羊’!”

    刘辰龙当然听过,据说这是甘肃山区的一个真实的故事,当时传扬很广,刘辰龙也很是唏嘘了一会,印象深刻,当下点了点头。

    汪木看着窗外点点灯光,悠悠地说道:“我就是想让那些掌握了苗族真正辉煌文明的人,不再一代代地只知道守在那里,一代代只知道重复着前人的生活!”

    刘辰龙隐隐好象捉住了什么,却是没有头绪,当下摇摇头说:“我不明白!”

    汪木直直地看着他,眼里有着浓浓的悲哀,像是对刘辰龙,又像是对着自己轻声说了一句:“我从来没奢望过有人能明白!”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9-19 20:31

第八章

刘辰龙与汪木一番深谈之后,心中的困惑不是变淡了,反是更浓了。

    跟着罗大海的武警也没能完成任务,罗大海根本不肯跟他去医院,还差点跟他吵起来,结果在人堆里左晃右晃一下子就不见了,那个武警只好郁闷地回来请领导批评。

    刘辰龙推测,罗大海是害怕第二天汪木没有时间听他提要求,又在医院听了自己说的汪木在宾馆里,才想着要早点去跟汪木谈的,不过汪木跟罗大海在这个问题上都那么坚持,正可谓南辕北辙,不欢而散也是意料中事,至于罗大海气得这么厉害,大概是汪木说了些重话吧,当时两个人都在气头上,也是没办法。

    至于自己,能做的工作已经都做了,汪木还是如此坚持,那恐怕自己也只好回头去做罗大海的工作了。不管汪木隐瞒了什么,他对苗族文化的那种热爱是绝对不会假的,而刘辰龙也相信,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推广苗族文化。不过想起罗大海的倔劲,他还是觉得很头痛。

    他也不是没想过罗大海一直说的“蚩尤的领地”、“蚩尤的惩罚”,只是他反覆思量,也不觉得这个苗族村能跟蚩尤扯上什么太大的关系。罗大海虽然有些法力在身,但水平并不见得有多高,至少在藏域里还排不上号。苗族素多巫蛊之术,罗大海会一些神通并不奇怪。但据刘辰龙的了解,苗族的法术应多是乾坤借法之类,并不太多依仗自身修为,而是依靠沟通一些天地间的魔灵,以罗大海的法力水平,刘辰龙还真不信他跟哪个强大的魔灵有所沟通,是以他所一直强调的“蚩尤的惩罚”,估计是只不过是因着信仰而生出的错觉罢了。

    第二天,汪木推说在北京开的会提前开了,也不再去苗族村做投资考察,天一亮就说要走了,刘辰龙只好送他到武山市国际机场,两人一路上天南地北地侃着,但都小心翼翼地不再去提及昨天那些话题。这时市里的几个主要领导接到刘辰龙的汇报后已经等候在国际机场,市委黄书记也亲自来了,汪木在候机的短短时间内跟他们寒暄了一下,对这次的投资考察给予了高度评价,并在几个市领导面前大大地夸奖了刘辰龙一番,说刘辰龙很有头脑,而且想干事,提出的建议给了他很大的启发。当着市县领导的面,汪木定下了一个月后再来砚海县签正式和约,并一再强调,希望到时全面协调亿科地产在砚海县的这个投资项目的,会是刘辰龙。说得市委书记黄立平也不由得当场夸奖了刘辰龙几句。

    登机前,汪木还不忘遭刘辰龙挤挤眼,两人一笑,尽在不言中。

    既然定下来了一个月后正式签约,那苗族村的迁移工作就要开始启动了,刘辰龙开始全速运转,忙得不亦乐乎,但这其中却很有几件事让他不顺心。

    市里关于讨论人事工作的常委会终于开了,会议结果却很让刘辰龙哭笑不得,市常委会免去了罗怀仁砚海县委书记的职务后,却只是让刘辰龙出任砚海县委代书记,要知道县委书记跟县长的产生程序不同,县长没碰到人大正好召开的时候,是肯定要先代一段的,因为现在县长需要由人大选举产生,但县委书记却只是由上级党委任命就可以了,弄个县委代书记,只能说是充分显现了市委对他还不信任。

    罗怀仁对此也很无奈,他告诉刘辰龙,当时讨论他的问题的时候,又是小王书记的那个娘舅,市委组织部长陈其昌极力反对,而马新岚副书记也说了,小刘这个人还有点浮燥,恐怕进取有余,稳重不足,还是需要慎重考察一下,是以市委最后只通过了这个模棱两可的决定。

    最让刘辰龙郁闷的是,他从罗怀仁口中得知,那个小王书记王长盛,很有可能接替他县长的位置,当时他就跟罗怀仁抱怨:“老领导,现在他还只是专职管纪检这块的纪委书记就对我意见这么大,要是当了县长,我怎么跟他配合?怎么搭班子啊?”

    罗怀仁也是苦笑,只好劝他:“小刘啊,这事不是我说了算,市委几位领导对王长盛还是比较看好的,都说他政策性很强,跟你倒是很好的搭配。你就大事讲原则,小事讲风格吧!”

    刘辰龙咕哝着:“王长盛同志既然这么优秀,可以调他到其他地方去当一把手嘛,放在砚海实在是太委屈了!”

    罗怀仁有点火了:“你还想着他去祸害其他地方的百姓?连个王长盛都看不住,你还怎么当一把手?”

    刘辰龙这才不敢说话了,谢过了老领导的关照,自己想想也是,虽说自己是代书记,但也算是一把手,自己是专心干事的,又不争权夺势,都是一个班子的同事,王长盛难道还敢扯自己的后腿不成?

    可他没想到,王长盛还真就扯了他的后腿,而且扯得这么快。

    从那次苗民集会上回来以后,他就跟王长盛打了招呼,要他派个调查组下去,好好查查岵岭镇在苗民迁移工作中暴露的一系列问题,特别是林永兴关于截留补偿款的问题。可是到了十天之后,刘辰龙代书记召开第一次常委会时问起这件事,才知道,王长盛根本就没有派调查组下去,他的回答是他还在挑选调查组合适的人选。

    刘辰龙当时就火了,冲王长盛问道:“小王书记,选了个调查组选了十天,那要查清问题是不是需要用十年啊?你难道还想看着苗民们来个第二次游行?”

    王长盛不卖他的帐,用胖乎乎的手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地故意拖长了声音叫一声“刘-代-书记,你冲我发火干什么?我们纪委办事是讲程序的,关于岵岭镇的问题,我们既没有收到举报信,也没有当事人来向我们举报,关于是不是要派出调查组,我们当然需要慎重考虑一下!”

    刘辰龙更是生气,拍着桌子质问道:“五月二十三日那天,一千多个举报人都走上街头走到岵岭镇政府大院门口了,砚海县上上下下都知道,难道你小王书记就看不到?还是在你心里,一千多个苗族父老的声音,还抵不上一封什么狗屁举报信?”

    王长盛也怒了,大概是从来没人对他这么讲过话,他把茶杯往桌子上重重一顿,说道:“刘-代-书记,如果因为这个原因就要求我们派调查组,那我可以在这里向你表个态,我坚决不同意!反而建议县里应该成立专案组追究当日带头的苗民刑事责任。原因有三,第一,那些苗民们闹事的起因是在迁移里想要多点钱、多要点优惠,如果这样向他们无原则的妥协,等于是助长了这种风气,以后他们一有所要求就走上街头,我问你,我们是不是每次都要派一个调查组下去?第二,林永兴是不是讲过那些话,是不是没有提及补偿款的问题,我们暂时还没有什么直接证据,仅凭一些闹事的苗民的片面之辞,就要派调查组下去,就要置疑我们的一级政府班子,这样合适吗?我们对于基层工作的同志,是不是要有一个爱护的问题?这样做会不会寒了那些在基层工作的同志们的心?第三,就算是林永兴确实没有提及补偿款的问题,那也有可能是疏忽了,只不过是工作失误,毕竟现在补偿款虽然拨到了镇里,但还没有开始分发,我们又怎么能知道林永兴有没有截留?就算是林永兴主观上想截留,但只要还没造成既定事实,还没有开始动手,也不能就这么喊打喊杀嘛,法律上也没有思想犯罪嘛!”

    刘辰龙没想到王长盛能把一堆歪理说得这么慷慨激昂,他想了想,盯着王长盛,缓缓说道:“小王书记,我一条一条回答你的问题,第一、苗民父老们不是无理取闹,他们走上街头是忍无可忍,我们的一员协警打伤了一个六十八岁的老人,打翻在地还踩上一只脚,打得那位老人家奄奄一息,一度徘徊在生死的边缘,同志们,谁能忍受自己年迈的母亲受到这样的蹂躏?苗民乡亲们是纯朴的,愤怒的他们在岵岭镇政府外呆了六个多小时,还是没有破坏岵岭镇的一草一木,如果还有谁觉得这些乡亲们是在要胁着什么,还要追究他们的责任,我倒要建议这位同志,好好摸摸自己的良心。第二、林永兴是不是说过这样的话,在哪里说过这样的话,我们暂时是没有直接证据,但一千多父老乡亲的呐喊言犹在耳,难道我们不应该派个调查组下去调查一下?我可没说一定要对林永兴做出什么样的处理,一切要视你们调查的结果而定,但你现在连调查组也不肯指派,难道证据会长了翅膀自己飞到你的桌上来?我们对于基层干部当然是要爱护的,但绝对不是无原则的爱护!真相越查越明,会寒心的不会是广大基层干部,只会是那一小撮视党纪国法为无物的败类,对于这样的败类,我可以负责任的说,我们就是要让他们心胆俱寒;第三、法律上没有思想罪,但也有故意犯罪未遂吧,何况补偿款既然已经划到了镇里,林永兴有没有侵吞?有没有挪用?这些都是可以调查也需要调查的问题。再说,你们是纪委,林永兴是党员,还是一个镇的领导,对于党员领导干部的要求难道跟普通人民群众是一样的吗?如果林永兴的行为已经不符合一个党员的标准,国法制裁不了他,难道我们还不应该拿出党纪来制裁他?那纪委的作用又体现在哪里?”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9-19 20:32

王长盛跟刘辰龙的激辩引起了在场各位常委的深思,在他们的印象里,好象还没有哪一场常委会开得如此激烈的。

    王长盛被刘辰龙的一番问题堵得说不出话来,但还是不服气,把头扭向一边说:“刘-代-书记,我不跟你过争,不过我们纪委是独立办案,这个调查组我们不能派!”

    刘辰龙现在已经平静了下来,看着王长盛,问道:“独立办案难道就不用坚持党的领导了?纪委难道就独立于地方党委之外?这恐怕不是我们党的规章制度吧!”

    王长盛索性不看他,恨恨地说:“刘-代-书记,你恐怕还不能代表一级党委吧!”

    刘辰龙笑了,说:“对,小王书记这句话说得很对,党内民主还是要坚持的嘛,这次小王书记开了个很好的头,我们就是要有不同意见,我一个人确实不能代表砚海县县委的全部。这样吧,趁大伙都在,我们就来个民主投票,大家就是不是应该对岵岭镇政府派出调查组问题进行举手表决,大家有没有意见?”

    全场寂静,那些常委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都没有人说话,刘辰龙扫视一下全场,说:“好,既然大家都没有意见,那我们现在就对关于是否向岵岭镇派遣调查组的问题进行表决,赞同对岵岭镇派出调查组的同志请举手!”说着先把自己的手高高举了起来。

    除了王长盛,所有的常委互相观望了一下,却都在刘辰龙询问的目光中参差不齐地先后举起了手。

    刘辰龙笑了,这个结果在他的意料之中,一方面是因为这些常委长久以来跟随一把手举手而举手的惯性作用;一方面是刘辰龙觉得,有足够分析能力的人,应该都能够分清是非,知道谁是对的谁是错的!

    刘辰龙笑眯眯地对王长盛说道:“小王书记,现在这个决议是不是能够代表一级党委啊?”

    王长盛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在他看来,刘辰龙这是存心在给自己下马威,他愤怒地叫了起来:“我不同意!你这是滥用职权,这个调查组我说什么也不会派!”

    刘辰龙沉下脸来:“既然党委作出了决议,那么你理解要执行,不理解也要执行!”

    王长盛索性不说话,气乎乎地别过头去。

    刘辰龙淡淡地说:“小王书记,市委马副书记跟我谈话的时候明确指出,我这个代书记可以行使书记一切职权,包括向市委建议撤换不合格的班子成员,小王书记,我刘辰龙作事一向干净俐落,不搞阴谋,信不信我现在就可以当着你的面向市委黄书记打电话,建议撤换掉你这个拒不执行县委常委会决议的纪委书记?!”

    这下王长盛有点傻眼了,他也深知官场的规则是花花轿子抬人,大家好才是真的好。如果这次刘辰龙真的拼着两败俱伤闹到市委书记那里,刘辰龙固然要被人说管制不力、驭下无方,但对自己的影响却更是致命,往近了说,自己还在纪委书记的任上就跟县委书记-哪怕还只是县委代书记-的刘辰龙这么对着干,恐怕市里也不会放心再把自己再摆到县长的位置上去;往远了说,自己以后恐怕就成了领导眼中的问题人物,到哪里去都不好摆,毕竟哪个领导也不会喜欢有一个跟自己对着干的下属。何况这次刘辰龙是以民主表决的方式来形成决议的,可以说是占尽了道理,如果真捅了上去,恐怕自己的娘舅也不好帮自己说话。

    眼看着刘辰龙真拿来电话当场就要拨打,王长盛也顾不得颜面,拉住刘辰龙的手连声叫着:“刘书记,刘书记,先别着急,调查组我派,马上就派!”

    刘辰龙转过头,正色地纠正他:“是刘-代-书记!”

    王长盛的胖脸直往下滴汗,还是不住口地叫着:“刘书记,刘书记,刚才是我脑筋一下子转不过来,现在我想通了,苗民父老们反映的情况非常严重,县委的决议是英明的,我一定会坚决拥护,马上执行!”

    刘辰龙装模作样地想了一会,这才放下电话,还故意问了一句:“你是真想通了?不是我滥用职权?”

    王长盛恨在心里,脸上却是满脸堆着笑:“不是,不是,我当时一时犯糊涂,在刘书记跟各位同志的帮助下,总算认清了事情的本质,这是发自内心的,发自内心的!”

    刘辰龙代书记主持的第一次常委会,终于在王长盛的陪笑声里,落下了帷幕。

    暂时收服了王长盛,刘辰龙并没有多少开心的感觉,他也明白,王长盛虽然迫于形势同意了派调查组下去,但这样勉强凑起来的调查组,恐怕不会查出什么结果来。

    于是他散会后,就直接给县检察院的许卓然检察长打了个电话,要求他派几个法纪处的得力干警提前介入,也到岵岭镇去调查一下相关问题。

    许检察长在电话里苦笑:“刘书记,现在既然王书记的纪委在主理此案,我们再同时下去恐怕不太好啊,您也知道,现在我们的嘴巴可是没有他们的大!”

    刘辰龙也知道,虽然在法律上“一府两院”是平等的,检察院属于法律监督机构,理论上独立司法,但在现行的体制下,检察院的财权和人权都掌控在政府的手里,甚至纪委书记因为兼着地方党委副书记,也可以说是检察院的领导,所以很多时候,检察院在办案的时候总是不得不方方面面地顾虑很多。

    刘辰龙想了一下,才告诉许卓然:“许检,你们只管办案,其他的事,自然有我顶着!”

    许卓然沉默了半晌,才叹口气说:“那好吧,不过刘书记,我得先给您提个醒,既然事情已经发生这么多天了,恐怕再要查出些什么来已经很难了!”

    刘辰龙默然良久,也叹了口气:“我明白,反正你们尽力吧!”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9-19 20:33

第九章

事情的发展果然没有出乎刘辰龙跟许检察长的预料,纪委的调查组跟检察院的调查组在岵岭镇忙乎了十来天,调阅了岵岭镇十几年来的账本,也只查出了一些公款吃喝之类零零碎碎的事情,细心的检察院干警发现了关于补偿款收支情况的账本仿佛是新做过的,但几番排查之下,终究还是查无实据,最后只好不了了之。

    那员协警倒是好处理,毕竟他动手打人,致人重伤,虽然吴婆婆最后侥幸生还,但故意伤人罪是没跑的,而且激起了民变,情节可谓相当严重。在刘辰龙的指示下,检察院按照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从重从快原则,很快完成了调查取证工作,对那员名为王小栓的协警以故意伤害致人重伤的罪名提起公诉,法院也很快开庭公审了,一审判处有期徒刑十年,当时许多苗民们都来听审,当法官宣读判决的时候,法庭里响起了阵阵经久不息的掌声。

    刘辰龙还特别开了个常委扩大会,要求各个乡镇尽快取消协警这种不合乎法律法规的编外制度,如果确实有困难暂时取消不掉的,也必须在2006年6月份之前全部取消。而且在这段时间内,当地政府必须负责对协警们进行规范培训,加强文明执法的意识,并逐步辅导转岗,绝不允许再有类似苗族村的事情发生,否则就要追究当地一把手的责任。

    至于对林永兴的处理,倒让刘辰龙很是为难了一阵,虽然林永兴在刘辰龙的心目中可谓劣迹斑斑,但一直查无实据,最后刘辰龙只能以林永兴在苗民游行中表现畏缩,关键时刻没有发挥出党员领导干部应有带头的作用,导致事情进一步激化为由,将林永兴调离了岵岭镇党委书记的岗位,安排到县文化局当了个正科级的主任科员,并勒令他到苗族村去向广大村民们当众检讨。

    本来刘辰龙还很担心这个结果不知道苗族村的村民们会不会接受,毕竟当时他可是拍了胸口要在一个月内查出一个结果来,如果处理得不合理,任凭苗民乡亲们三刀六洞,上刀山下火海的。但现在真正能严肃处理的却只有那员协警,而可以称为始作俑者的林永兴虽然被调任闲职,但却算不上是什么实质性的处份,是以刘辰龙带着林永兴上苗族村的时候,心里很有几分忐忑,倒不是怕乡亲们真的会把他怎么样,只是怕乡亲们觉得自己是在敷衍他们,伤害了乡亲们的感情。

    没想到林永兴这次倒是很配合,在村民大会上的检讨做得七情上脸,声泪俱下、痛哭流涕地诉说着自己过去被猪油蒙了心,做了很多对不起老乡们的事,让老乡们受了委屈,现在在刘书记的帮助下,已经认清了自己的错误,组织上对自己的处理还是太从轻从宽了,自己一定要在新的岗位上好好努力,重新做人,以崭新的面目来报答父老乡亲们云云。

    苗族乡亲们终究比刘辰龙想象中的还富有同情心,看着一向高高在上的林永兴在他们跟前这么失态,好多人都不忍心,说到后来,有一些老大娘都跟着抹起眼泪来了,事后纷纷表示都已经原谅林永兴了,有些大娘还一直交代刘辰龙,知错能改就是好样的,不要太为难了这个孩子,倒好像对林永兴的处理不是轻了,而是重了一般,颇有点让刘辰龙哭笑不得。

    这段时间,刘辰龙除了忙于对于苗民游行事件中一些相关责任人的处理之外,就把全部的精力放在了协调苗民迁移工作上面。一连两个星期都是连日连夜地泡在苗族村里,亲手捉这项工作,因为村民们对他的印象良好,再加上加了补偿款的标准迁移条件足以让大多数人满意,所以几乎全部的人都已经跟县里签下协议了,只余下罗大海的那个“确”。

    罗大海自那天之后,似乎对刘辰龙有了成见,好几次刘辰龙去找他,都是避而不见,而且口风又严了起来,不再谈什么返迁不返迁,而是一口咬定死也不走,还终日把苗刀别在腰间,扬言说汪木跟刘辰龙想进他的房子除非先从他的尸体上踩过去。他们那个“确”其余八户人家也都说他们一直是唯罗大海马首是瞻,罗大海不同意迁,他们就一样不迁,搞得刘辰龙头大无比。

    刘辰龙甚至请来了德瓦老爹跟王吉昌,请他们出面帮自己做做罗大海的工作,但罗大海此时是谁的话也听不进去,反过来劝说德瓦老爹跟王吉昌,让他们要想清楚,别上了别有用心的人的当。结果几次谈下来,罗大海连带着对德瓦老爹跟王吉昌也有意见了,见了面就阴沉着脸不说话,德瓦老爹跟王吉昌回来见到刘辰龙的时候都只摇头,说罗大海的情况有点不对劲。

    刘辰龙也曾跟德瓦老爹打听过罗大海一直在说的“蚩尤的惩罚”是怎么回事,德瓦老爹捻着胡子,很悠然神往地说,这是苗族村里广泛流传的一个神话:据说这个村子是蚩尤最后退居的地方,蚩尤当时曾与天神立约,他及他的子孙不会再走到山谷外面,但山谷里面是他的领地,也不许天神的子民踏足,任何人敢背约,都必将蒙受最严厉的惩罚。还传说他在这里留下了许多后人,那些人才是真正的蚩尤后裔,有不可思议的神奇法力,所以这里曾经是全部苗人的圣地,古茶树林里据说还有遗留下来的圣迹。直至现在每年还有不少来自各处的苗民,到村里来特别是村后的深山老林中去寻找传说中的圣地,不过好象都没有什么结果就是了。德瓦老爹还隐约记得,好象他爷爷的爸爸的时候,有人见过一个什么自称是圣地里的人,很是轰传了一阵,不过年代久远,德瓦老爹当时年纪还小,也说不清了。

    不过德瓦老爹终究还是摇头苦笑,这样的神话在每个苗族聚落里恐怕都有流传,自己祖祖辈辈在苗族村里生活了这么大半辈子,也没见过村里的苗人跟其他人有什么不一样的。

    “阿海,唉……原本多好的一个汉子……”谈到罗大海,德瓦老爹就很惋惜地叹着气。

    在刘辰龙的追问下,德瓦老爹才说出罗大海的身世,原来罗大海并不是从小在这个村子长大的,而是七年多前被德瓦老爹救回来的,当时他摔在了山崖下,奄奄一息,被救醒后也记不清是自己从哪里来的,德瓦老爹推测他应该也是来寻找圣地的苗民之一。后来为了让他能完全恢复,也是巴歹的德瓦老爹就让罗大海学习了些巫法,没想到罗大海平时并不精明,但学起巫法来却极有天赋,很快成为了三个“确”里最好的巴歹。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学习巫法时的听到的一些传说还是体验引起了他的记忆混乱,他一直宣称自己记起来了,自己就是蚩尤的子孙,是专门出来带领“蚩”姓的这个“确”的,当时那个“确”的八户人家都很生气,毕竟一个外来人居然这么地口出狂言,原本那个“确”就是苗族村里世传的巴歹聚集的地方,几乎每一户人家里都有至少一个巴歹,村里历代最好的巴歹也都是这个“确”的。于是当时“确”里的几个最有修为的巴歹就挑了个时间约罗大海比试,结果却被罗大海轻易折服了,于是他们也就守信用让罗大海当了户首,刚开始自然心里也免不了有些抵触,不过罗大海确实为人踏实,又很肯帮人,还有一身神奇的治疗人的法力,苗民们大多依靠打猎为生,一年到头难免在生死边缘上走个几回,依靠罗大海治人的本事,确实让他们减少了很多伤亡,渐渐他们多多少少也都受过了罗大海的恩惠,对罗大海这个户首也由抵触变得心悦诚服,甚至有些崇拜了起来。

    刘辰龙不由对罗大海的状态担心了起来,他听了德瓦老爹的话,大致可以判断出罗大海的情况颇类似于神经功能症上所说的臆想症的一种,各类法术的锤炼大致都与精神力修练有关,修练过程中往往幻象纷呈,稍一不慎,便往往容易以幻为真,再加上与狂热的宗教情怀一结合,便很容易使修练者分不清意识与现实的界限,所谓的“走火入魔”,大抵便是此类。

    想通了这个关碍,刘辰龙更想见见罗大海,藏密金刚禅大手印,以锻炼刚毅的精神为基本,在助人明心见性、袪除邪妄上大有效验,如果罗大海肯接受自己的治疗,或许可以帮助他拨乱反正也未可知。

    只是此时罗大海的行踪更加飘忽无定,而且有意躲避着刘辰龙,刘辰龙接连几次都无法碰上他,只好作罢。

    此时距离汪木前来签约的时间越来越紧了,刘辰龙无奈之下,也只好采取分化的方式,毕竟其余八户人家虽然都以罗大海马首是瞻,但也不是铁板一块,毕竟他们并不如罗大海般孤身一人,家中都有老少几代,就算老年人觉得守在这里跟去外面没什么区别,所以选择听罗大海的话,但年轻人却总会有些不同的想法,于是刘辰龙决定选定年轻一辈为突破口,在刘辰龙跟相关部门工作人员舌灿莲花地诉说着迁移之后的种种好处,在不厌其烦的疲劳战术的强大攻势下,终于打动了八户其中的一户,签下了同意迁移的和约。一处突破,整个局面就打开了,在接下来的几天内,刘辰龙势如破竹般地迅速签下了这个“确”里除了罗大海外的其余八户。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9-19 20:34

刘辰龙也想过,这样恐怕会更刺激到罗大海,但他原本想着可以通过这样的渠道把一直避而不见的罗大海逼出来,面对面的谈一谈,到时自己就可以试着帮他治疗一下,但没想到直至刘辰龙拿下了最后一户人家,罗大海也还是没有出现,不知道躲到什么地方去了,实在很让刘辰龙很是担心。

    一个月的时间转眼间就过去了,苗族村这边的迁移谈判算是大体完成了,在县郊苗族村改建安置房的协调工作也已经全部就绪,迁移补偿款也已经全部到位,苗族村的迁移前期工作基本上算是告一段落。只等候汪木前来签约后,敲定改建的范围幅度,就可以正式启动了。

    这段时间内,市委正式通过了免去刘辰龙砚海县县长职务、由王长盛出任代县长的决议,但却没有正式任命刘辰龙为砚海县县委书记,刘辰龙头上还是挂着那个“代”字,只是王长盛自从那次冲突之后,对于刘辰龙倒好似是多了几分敬畏,之后的几次常委会上,除了涉及他分管的问题,基本上不怎么开口,对此刘辰龙也放心了不少。

    一个月时间就这么忙乎着过去了,转眼间又到了汪木过来签约的时候了,天一大早,刘辰龙还有代县长王长盛,带着接待组的成员,仍然如原来一样,早早守候在了砚海县跟武山市区交界的地方。

    不过这次汪木却晚点了,据说是因为在香港参加一个拍卖会耽搁了,之后又没有直飞武山,而是先在省城呆了一个多小时,于是直至下午快一点半的时候,刘辰龙才隐隐看见汪木的车队出现在远处的地平线上。

    这次来参加签约仪式的领导规格更高了,山南省省长郭桂龙,省委常委、秘书长李奕枝、武山市委书记黄立平、市长张福兴都亲自跟了过来,汪木的兴致好象很高,从下车开始脸上都一直挂着笑。刘辰龙跟几位大领导见过礼,这才走到汪木面前跟他握手。虽然他们私下里交情已经算得上不错,但毕竟在这么多大领导面前,刘辰龙可不敢表现得跟这投资方有多铁的样子。

    刘辰龙握着汪木的手,正要说话,忽然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涌了过来,仿佛是两个童年故交离散良久,却在萧疏鬓已斑的时候乍然重逢一样,那种感觉如此真实而强烈,刘辰龙直忍不住惊叫了一声,惹得那些大领导纷纷回头看着他。汪木的两个随身保镖也警惕地看着刘辰龙。

    汪木忙打了个哈哈,掩饰道:“刘书记毕竟是文人啊,我还想试试你的手力呢!”

    刘辰龙心里还有点乱,连忙收拾起心情,做出一脸苦笑,应和着:“汪董的手劲真大,差点把我的手骨捏碎了。”

    一边的罗怀仁皱起眉,嗔怪地盯了刘辰龙一眼,招呼道:“刘书记,以后你们合作的时间长着呢,还是呆会再跟汪董亲热吧,现在时间也不早了,几位领导下午都还有安排呢!”

    刘辰龙忙连声答应着,开始送各位大领导上了各自的专车,送汪木的时候,汪木朝他诡密地一笑,压低声音说:“没想到你老兄反应比我还大,晚上到我那里来,给你看个好玩的东西!”

    刘辰龙心中一动,但此时也来不及多说话,只向汪木点了点头。

    坐在自己的专车上,开始缓缓驶向砚海县城的时候,刘辰龙的心里还在回味着刚才的那种触动,真恨不得时间快飞到晚上,好看看汪木身上究竟带着个什么好玩的东西,居然能给自己这样的感觉。

    签约仪式是非常隆重的,省里市里的各大媒体都来了,还有几家外地的颇具影响力的电视报纸的记者。首先由省长郭桂龙致词,郭省长在讲话里高度赞扬了亿科地产在砚海县的这个投资项目,称它是对整个山南省的产业开发的一个大胆的尝试,也是对国家“西部大开发”战略最实际而有力的支持,郭省长还表示,山南省各级政府,必将会在政策允许的范围内,对亿科地产在砚海的这个投资项目进行一切必要的支持,为亿科地产的投资创造一个良好的外部环境。

    然后王长盛上场了,虽然这个项目原本一直是由刘辰龙亲自捉的,但这次毕竟代县长王长盛才是砚海县政府的当然法人,而且刘辰龙也不想出那个风头,就让王长盛准备了讲稿。王长盛显然很激动,念讲稿的时候几次都出现了颤音,不过讲话没有什么新意,大致只是重复了一下郭桂龙省长定下的调子,更多地是在表决心。

    最后就是汪木了,汪木看上去情绪很好,从走上台的时候开始,脸上就一直堆满了笑,他走上台的第一句话就是:“今天,我很荣幸,因为我今晚将见证人类文明史上一个新的时代的开始!”

    底下人都有点呆住了,这话由一个旅游开发项目引发出来,实在让人有点摸不着头脑,包括刘辰龙在内,都觉得汪木实在是言过其实了,不过还是刘辰龙以及上次汪木考察的时候听过他演讲的那些人,明白了汪木对于苗族文明的那种痴迷的程度,因此倒还觉得是可以理解。

    汪木却不管这么多,看得出他很激动,在台上愣了半晌,才以高亢的语调接着说道:“这是我毕生的心愿与梦想,但更重要的是,它将成为全人类的通向未来的最甜美的梦,一个古老而崭新的辉煌文明即将重新出现在这个大地上,整个人类的历史将因此而改写,用句美国宇航员阿姆斯特朗的话说:‘这是我个人的一小步,是人类的一大步’。”

    几个领导几十年仕宦生涯,涵养很好,仍然正襟危坐,全神贯注地聆听着,但后面的随行人员、接待人员以及那些媒体的记者们却没有这么好的修养,听到这里,后面已经传来了一阵阵窃窃私语声。

    省委李奕枝秘书长皱起眉,威严地扫了扫后面,这才平息了后排讨论声。

    刘辰龙也是摸不着头脑,汪木的这种说法,恐怕已经不是推广苗族文明所能承负的了,开玩笑,就算重现整个苗族文明,也担不起这样的赞誉。

    他转转头,看见汪木的两个保镖也略有些皱眉,这个汪木跟其他大公司老总确实很不一样,出入也没带着秘书之类的工作人员,只是从头到尾都跟了这两个保镖,刘辰龙看得出他们精光内敛,想来身手不凡,应当是汪木的心腹了,只是看他们的表情,对汪木的说法也是很不以为然。

    汪木似乎也看出了底下的人对他的讲话不是很感冒,但他却依旧神气地笑了,继续以罕见的高亢语调说道:“大家可能不明白我在说些什么,但请大家记住这个时刻,记住我说的话,因为在不久的将来,全人类将会记住这一刻,历史将会这一刻!”

    不知为什么,在那一刻,刘辰龙又想到了罗大海。

    在某些方面,汪木与罗大海真的是同一种人。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9-19 20:35

第十章

在无数镁光灯照射下,王长盛代表砚海县政府、汪木代表亿科地产,正式在关于砚海县以苗族村为中心的沿线旅游线路开发协议上签下了字,至此,亿科地产的这次投资事宜算是正式敲定了下来。

    汪木这次会在这边多留几天,以考察苗族村的现有社会生态,并与砚海县方面讨论决定改建方法。

    省里的两位领导还有市委书记黄立平,参加完签约仪式就走了,临行前省委李奕枝秘书长还特地交代了一下,要求市委跟砚海县方面要做好工作,让那些记者们在播报这段消息时尽量不要提及汪木刚才的讲话内容,电视新闻则最好对刚才的说法做消音处理,看得出来,几个大领导对汪木的讲话也很头痛,如果不是汪木这个亿科地产是全国知名的地产界明星企业,山南省方面也特地做过资本调查,确认亿科地产目前经营状况良好,决对不会是皮包公司,恐怕几位领导听了刚才那番话就直接把汪木当成个走江湖的骗子捉赶来了。

    会后的记者招待会上,省里的几家媒体听李秘书长打过招呼,倒也罢了,外地的媒体记者们却一直在追问汪木关于刚才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汪木却只是讳莫如深地笑着,坚持只回答时间会证明一切。那些记者们又开始转而追问刘辰龙跟王长盛,王长盛只会说官话,在这个场合一下都快蒙了,不过他也算颇有急智,信口便从亿科地产这次投资对于开发砚海县乃至整个山南省经济上的意义说起,提到了这次开发计划很可能是“西部大开发”战略里带有先行者性质的一环,对于整个中国西部今后的经济格局都足以产生重要的影响,并进而可能影响到国家今后的产业布局,进而谈到了中国崛起,所以推论汪董可能是在这个意义上说的,并一再强调砚海县会在一切方面积极配合汪董提出的要求。从一个二十亿的旅游投资项目引申到中国崛起,这个推论的夸张程度比之汪木刚才的话也是不遑多让了,那群记者大爷们自然又是一阵大哗,汪木也是真做得出来,也不出声,只是看着王长盛一直坏笑。

    在那群记者们不依不挠地提问下,刘辰龙无奈,恨恨地偷瞪了汪木一眼只好出来收拾残局。他按自己的理解跟记者们讲了汪木的苗族血统,讲了汪木对于苗族文化的强烈感情,讲起了苗族文明跟华夏文明原本是两个并行发展的文明体系,但后来华夏文明成为了正统,苗族文明则逐渐边缘化,以致于在五千年的历史里,几乎都只是看见华夏文明的发展史。汪董这次的说法,大概是站在重新开发苗族文明,追回逝去的五千年,从而丰富了人类文明史的高度上说的吧。

    尽管刘辰龙这种说法还是很勉强,但也算是今天诸多猜测中最能让记者们接受的一种说法了,于是各个媒体后来几乎都按照这个说法发了新闻稿。其实那些记者们追问也只不过是想多找点花边资料罢了,他们从来也没去深想过汪木的话会有多少真实含义,几个资深记者觉得自己早就识透了,这不过是一个嘘头罢了,语不惊人死不休早就是一种被广泛掌握的炒作手段,汪木来这一手并不奇怪。

    应付完记者,剩下的晚宴就轻松了,汪木的亢奋状态还没有过去,到处找人灌酒,一直说是要为了这个历史性的时刻而干杯,张福兴、罗怀仁这几个领导没撑多久就被他搞得丢盔弃甲,纷纷推说有事,先行离场了。王长盛还主动过来找汪木碰杯,结果被汪木逮着一口气硬灌了大半瓶茅台,当场就钻桌底下去。最后还剩下跟汪木支撑的,还是只有刘辰龙。

    刘辰龙眼看着大领导们都离场了,这才喘了口气对着又要跟他吹瓶的汪木悄声说道:“老哥,你这来的是哪一出?我怎么都看不懂了,说得也太玄乎了吧?!”

    汪木哈哈大笑了起来,跟刘辰龙说道:“兄弟,我这还是照顾着大家伙的情绪,很迁就地说了,你老弟刚刚掰的不也擦着点边了嘛,回头你就知道了,喝酒喝酒,今儿我高兴啊!”

    就这样,到得晚宴结束,刘辰龙送汪木回宾馆的时候,两个人都有七、八分醉意了,沿路上,汪木的高兴还没下去,一路哼着苗族小调,跟刘辰龙说着苗族的传说与典故。刘辰龙虽然一直感应着汪木身上的那股气机,十分好奇,但看着气氛不对,也没有问。

    汪木一再对刘辰龙说着,苗族文明根本不止是想象中的那样,只有原始的社会组织,原始的宗教信仰还有原始的生产方式,他好几次提及,苗族文明其实是超越时代的,在不久的将来,肯定会给刘辰龙,给全人类一个意料不到的惊喜。

    刘辰龙对此却不是很相信,有口无心地应着,汪木看得出来,笑道:“兄弟暂时还不相信,也是正常的。”

    他沉沉说道:“16世纪,伽利略说亚里士多德是错的,两个不同重量的铁球在同一高度落下,应该是同时着地,人们不相信,他就到比萨斜塔上去做实验,结果呢?两个铁球是同时着地了,但当时人群里一片惊呼,大家都说,是伽利略施了魔法,在欺骗上帝!”

    “呵呵”,汪木抬头,看着点点的星,轻柔的夜风拂着,象在抚慰游子的心:“人啊,从来不能真正聆听什么,从来不曾真正看到什么,他们只听自己想听到的,只听自己想看到的,只要跟自己固有理念不合的,哪怕再明显的事实,他们也无法接受,要不是……要不是……我又怎么会……嘿……”

    汪木似是想起了什么,静静地站在那里,一时沉默了下去,这时身处在快到县宾馆的林荫道上,夜里没有什么人,刘辰龙跟两个保镖也停了下来,六月的山南,天已渐热了,此时隐隐传来声声蛙鸣,月沉如水,刘辰龙看着汪木的背影,忽然觉得心里有种感触涌了上来,汪木虽然年少多金,家资巨亿,但他给刘辰龙的感觉却是殊少快乐,反倒一直笼罩在一种深深的孤独悲哀之中。

    汪木转过头,眼里似乎竟有着泪光,他笑着对刘辰龙说:“兄弟,这次我还会在这多住上几天,什么时候把你媳妇带来给我见见!”

    “我媳妇?”刘辰龙没想到汪木突然会说这句,愣了一下才苦笑着说:“汪哥,我可是千年光棍,没人看得上眼,您要是什么时候看有合适的替我打包一个算了。呃,对了,我也没见过嫂子呢,是留在深圳吗?”

    汪木哈哈大笑,声音充满了愉悦之意,一滴泪却沿着眼边流了下来:“快了,快了,应该很快可以让你见到你嫂子!”

    他转过身来,按着刘辰龙的肩膀说:“兄弟,哥哥今天真的很高兴,今天不但离我的梦想近了一步,也离……也离她近了一步……”

    刘辰龙微微怔神,刚想说话,忽然响起一声怒吼:“你这个叛徒,有什么资格提她?!”随声声间响处,路旁暗处一条人影快似流星赶月般直射出来,射向汪木。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9-19 20:36

这时便看出各人的反应不同来了,刘辰龙修为最高,但实战经验太少,一时间还有点没醒过神来,下意识地脚下一侧,挡在了汪木的身前。却是汪木那两个保镖反应最快,几乎在那道身影出现的同时,便自化成两道黑色的闪电,向那道身影撞了上去。

    电光火石间,三道身影撞在一起,黑暗间隐隐闪出几道血光,两个保镖闷哼几乎同时了一声,就在半空中打着转旋跌了开去,那道身影只是稍顿了一下,仍旧向汪木直射而来,汪木本也是有修为的人,但此时却似是忘了躲避,只是怔怔地看着那道身影,眼里闪动着失望与悲哀的神情。

    那道身影犹未到跟前,挡在汪木身前的刘辰龙已感到凌厉的杀意,两位保镖的阻挡替他争取了一点时间,刘辰龙此时也顾不上露了底,手指翻飞,顷刻间将左、右手腕交叉,右手腕在内,左手腕在外,两手掌则分别将拇指、小指指尖成一环,中间三指竖起微张,结成了藏密大手印金刚界中威力最强的军荼利印。

    军荼利印,又称军荼利羯摩印,军荼利乃是藏密传说中的金刚忿怒相的化身,亦称之为“能量之蛇”、“拙火”,军荼利印,乃是以自身心中一点真阳,于瞬间引发人体内忿怒母火,无坚不摧,无难不解。

    那刘辰龙一结成军荼利印,身周三丈的空气便似刹那间凝固成实体一般,那道身影也是随之停滞在半空中,情形诡异无比。

    但只在那凝滞瞬间,见见那身影徒然一声大吼,却是漫天喷出一蓬血来,就此挣脱开刘辰龙的束缚,便欲越过刘辰龙的头顶,又复直直往汪木身上射去。

    刘辰龙却也在同时一挺身,手上印结高举过顶,瞠目张口喝了一声:“咄!”只见随着这声真言出口,刘辰龙身周原本凝固住的空气便在那一瞬间以刘辰龙为中心塌陷了下去,又在下一刻徒地爆发出来,“砰”的一声巨响,那道身影直似当空被千钧铁板拍中一般,直飞出老远,功力所及,连汪木也是踉踉跄跄地退出好长一段。

    刘辰龙这才沉腰坐马,散了手上的印结,刚才虽然只是转瞬间的功夫,但军荼利印刚猛无比,相对对功力的消耗也是极为巨大,以刘辰龙的修为,此时也不禁有些气喘吁吁,浑身直似被水泼中一般沿着头顶往下滴汗。

    刘辰龙正欲调息,却见那道人影挣扎着欲爬起来,汪木竟往那道人影身边跑去,伸手欲扶,刘辰龙大惊失色,叫了一声:“小心!”却是险些岔了气,一时咳嗽不已。

    只见那身影一直伸手欲掐汪木的脖子,却是始终无力,在汪木的扶持下勉强站了起来,喝了一声:“走开!“把汪木狠狠地推开,却带得自己也险些又跌倒在地。

    那人抬起头来,正迎着月光扑下,洒得他满头满脸,刘辰龙这才看清楚那个人的样子,不由又是一声惊呼:“罗大海?!”

    这里罗大海原本厚实的脸膛已是充满狰狞的神色,左额直至鼻翼处一道长长的伤痕,皮肉外翻,想是刚才被汪木的保镖所伤,嘴角也是一大片血渍,身上衣服上更是血迹斑斑,也不知是他刚才自己吐出来的血,还是受伤流出来的血。这时他怒目睁睁地看着汪木,一脸咬牙切齿。

    汪木看着罗大海,长长地叹了口气:“你……阿海……连你也想杀我?”罗大海昂然道:“蚩尤的子孙,人人都会想着狙杀你这个叛徒,现在是我没用,落在你手上,要怎么处置尽管随便,不要在这里假惺惺!”

    刘辰龙调完息,听着罗大海的话也不由苦笑,他更觉得罗大海的状态有问题,这简直便是古代武侠小说里的对白,哪里象一个活在21世纪的人应该说的?!

    他想了想,直走过去不由分说捉住罗大海的手,罗大海想甩开,却是甩不掉,汪木也是一惊,正想说些什么,却又徒然明白了,只静静地看着刘辰龙施为。

    刘辰龙按住罗大海,暗聚起“不空成就佛”印,强行灌入罗大海体内。他看出罗大海与那两个保镖两败俱伤,本已是伤势不轻,又以两伤之法激发自己的潜能破解自己“军荼利”印的禁咒,体内更是伤上加上,如果及时加以治疗,恐怕会有性命之虞。他对罗大海一向并无恶感,甚至还有几分惺惺相惜之意,只是因着立场不同,才会走到现在这一步,是以现在他也不管什么恩怨,先帮罗大海治疗了再说。

    只是他听着汪木与罗大海的话,也是满怀困惑,只是隐隐知道,罗大海跟汪木的关系,必定不简单。

    汪木看着刘辰龙功行运转下,罗大海脸色好看了许多,不由也是脸露欣慰之色。刘辰龙查觉罗大海伤情基本稳定,已无生命危险,便自放开罗大海的手,他也不想此时便帮罗大海完全恢复功力,毕竟罗大海此时的情绪极不稳定,如果他恢复了功力后再暴走起来,自己可真真正正是作茧自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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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完整版本: 《灵异官场》--作者:海东青 **已更新至第49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