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mwangqi 发表于 2005-9-26 00:56

---汉宫娇女---(zt)

无香

阿娇

1.
长乐宫,明月兮,一夜轻风蘋末起,露珠翻尽满池荷。

她一笑,媚了一池的荷。
他应是醉了,醉在这美酒,醉在这花容,醉在这月貌下了。

栗姬,栗姬,你这一笑,都让朕不知是天上还是人间了。
她道,臣妾只要和陛下在一起,又何必在乎这是天上还是人间呢。

好一句 何必在乎。
他大笑,只道:赏。
赏,只一字,便是珠色满堂,便是翡色欲滴,便是瑙红坠坠。
可知,这愈好的翡翠玛瑙愈是冰凉清冷,愈是让人心寒不已。

清荷点点,百草依依,若这真是天上,那未免也太高处不胜寒了。瑟瑟凉风,拂过那渺渺纱帐,直直吹进这幽幽的深宫。
2.

栗姬受宠若惊般的跪地谢恩。她这一笑,便是个千金之笑。

当然,今日皇上如此恩泽并非只为了这千金笑,也并非只为了那句何必在乎。而是他的亲妹妹长公主顺利产下一女婴。他甚是欢喜。
欢喜的并非只是这女婴,更多的恐怕是这女婴的生辰八字。那相命的说,此女有盛国之命,天降祥物,民做丰收,商锦繁荣,和乐融融。
是啊,就一个天降祥物,便把这高高在上的天子美的不知天上人间了。 这世上,还有什么比 天助我也 来得更容易的东西呢。

相命的是个年过花甲的老人,眼睛虽然只眯了道缝,可那道缝却比那刀子还锋利,也就是一眼,便什么都看得穿,看得透。
将他请来的时候,他说一千两金子。他走的时候却只收五百两。
长公主不解,老汉只是笑了笑说,小姐虽集天地灵气于一身,可是这灵气最好能在香阁里待上十年,免得散了。老朽给小姐取个小名吧。
长公主道,请讲。
老汉说,阿娇。
长公主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老汉也跟着笑,笑着笑着便慢慢的踱出了那高高的木头门槛。就连他几时消失的长公主都记不得了。可能真是笑了太厉害的缘故。

阿娇,却倒也是个顺口的名字,只是多了少许的庸脂俗粉之气罢了。


3.
静。
颤巍巍花梢弄影,乱纷纷落红满径。
这一晃,便是花开花谢的第四个年头。长公主并未有让阿娇出香阁半步,只怕不小心散了这天地之灵气。
可是这阿娇也甚是希奇,三岁习书画,四岁默诗经,可就是金口不开。
恐怕她是个哑女。有人说。
长公主一听,便大发雷霆,便把那人给砍了。
每日,长公主都跑去漱香阁看望自己的爱女,那白玉似的小脸,不画而黛的眉,不点便朱的唇。
她笑,这难道不是天仙下凡?

imwangqi 发表于 2005-9-26 00:57

4.
夜深,香霭散空庭,帘幕东风静。
还有七天,阿娇便要满十岁了。
她对着铜镜微微的笑,上扬的唇,像是醉了的花瓣。对着窗外的世界,她一无所知,与窗前的栀子树相望了整整十年。
十年,她无声无息的早已出落得亭亭玉立了。可是,她还是金口难开,不吐一字。
长公主这次从宫中回来,眉开眼笑。匆匆跨过漱香阁高高的门槛,险些被绊着。
阿娇的乳娘正在为阿娇梳妆。
阿娇,明天你可愿意和我进宫?
阿娇笑了,清澈的眉目间,飘出一阵幽香。
乳娘一旁道,可是还差七天才满十年啊。
长公主道,只有七天,应该不会有什么差错阿。我这次带阿娇进宫,可是让她做皇后的!
乳娘,睁大了眼睛,道,真的?
长公主笑道,是啊,皇上马上要立王美人之子彻儿为太子。王美人提起了阿娇,让我带她进宫给皇上看看。
乳娘咯咯咯的笑了起来,一边的阿娇更是羞得像一朵红桃。但她终究是喜的,喜得偷偷的笑,散发出那阵阵栀子的香气。
5.
琉璃瓦,白玉屏,金碧厅柱,锦缎御榻。
殿上的皇上紧紧的拥着他的新宠,王美人。
玉容寂寞梨花朵,胭脂浅淡樱桃颗。她的一笑,别说是醉了一池的荷,即便是倾了整座长安城也并不为过.这样的容颜之下,还有谁记得那 当年的千金一笑呢?

阿娇第一次跨出了漱香阁高高的门槛,头上是竹制的斗篷,斗篷上垂下的是薄薄的轻纱,将她眼前遮得这般的模糊。紧紧地握着母亲的手,上了那轿子。她深深的呼吸,这室外等了她整整十年的空气。起轿时,阿娇回头望了一眼那窗前的栀子,朦朦胧胧间,那些白色的花朵依旧开得雅淡无尘。
不记得这弯弯曲曲的白玉长廊是如何将她带进了那金碧辉煌的未央宫的了。她只记得娘亲掀开她的轻纱时,她看见了那个眉目清秀的男孩。
这是她出了漱香阁最清晰的第一眼。
她笑,雅淡无尘,芳香四溢。 就连一旁王美人那倾城之容都失去了声色。
他也笑。
长公主顺手携住那男孩,拥置膝上,就顶抚摩,戏言相问道:“彻儿可愿娶妻否?”
彻儿嬉笑无言。
长公主故意指着其他宫女道:“这些人做你的妻子如何?”
彻儿连连摇头不悦。
长公主指及阿娇道:“阿娇可好么?”

彻儿独笑道:“若是娶得阿娇为妻,我一定盖一座金屋将她藏起来。”
此言一出,非但长公主,王美人听了笑不可抑,连皇上也笑骂说:“彻儿脸皮也太厚了!”

6..
晚归,长公主牵着阿娇的手,走在这曲曲折折的白玉长廊上。
突然一声冷笑。
长公主大惊,回首望去,空无一人。
接着,又是一声冷笑。那笑声似乎是听过的,但却怎么也记不得了。
未央宫殿月轮高,碧琉璃瑞烟笼罩
只是幻听罢了。
她拉着阿娇的手加快了步伐。空撇下碧澄澄苍苔露,明皎皎花筛月影。
7.
夜深。
乱如麻。
整个驸马府上乱了手脚。阿娇突然重病。长公主急急得跑进漱香阁,扑到小姐的床榻边。
只见阿娇娇小的脸蛋通红通红,急促的喘着气。
公主的眼泪啪嗒啪嗒的就打了下来,念叨,都是娘不好,是娘害了你!
下人们看了也甚是恐慌。心里都觉得,恐怕是活不成了。
当急之下,有人来报,有一老翁求见,并附上了阿娇的生辰八字。
公主一见,慌忙道,快请,快情。
只见一老翁,一晃一摆的踱了进来。
公主忽的一声,跪倒在地,说求求你,求求你,救救阿娇吧。
眯着眼的老翁慌忙说道,使不得,使不得!我尽力而为吧。

所有的人都等在漱香阁门口,公主焦急的踱着步子。驸马爷在一边也默不作声。
阿娇,对他们这个家族来说,已不再是平常的千金,也不是那个天降祥物,而是,而是这个朝代未来的皇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
也不知等了多少个时辰,只记得天似乎是蒙蒙亮了,公主迷迷糊糊的在驸马爷肩头睁开眼睛。她起身,赶忙冲向屋内,被门槛绊了大跟头,下人们都跟了过去。
却见那白玉小脸粉粉上清澈明亮的眼睛,一无所知的着他们。
公主破涕为笑。大家的心也忽地放了下来。
可是老汉呢?
他是什么时候走的呢?
没人知道。
这蒙蒙亮的天,却是迷雾胧胧。

imwangqi 发表于 2005-9-26 00:57

9.
风袅篆烟不卷帘,雨打梨花深闭门;无语凭阑干,目断行云。
大病痊愈后,阿娇突然开了口。长公主万分欣喜。
可是不久,她们都发现阿娇竟然不会笑了,永远都是那个表情。低低的眉蹙在白玉无瑕的脸上。虽是娇艳欲滴,但总是有让人说不出的怨来。那美,美得让人心疼。
公元前140年,十六岁的汉武帝正式继承了皇位。
他在长月宫边上真的盖了座金灿灿的宫殿。赋名为,无暇宫。
他终于可以娶她了,他七岁那年看见的阿娇。
她的笑,乱了他的心,醉了他的魂,倾了他的国。

大婚那天,阿娇的乳娘为她高高的挽起了那三千青丝,一个个漂亮的发髻,插满了翡翠叮当,玛瑙珠玉。
阿娇的娘抱着她哭,送她上了红色的凤轿。
阿娇,只是冷冷得望了她一眼。嘲讽的,冷酷的。
那栀子花瓣已经落得遍地都是,苍凉的,好似被阿娇遗忘的笑容。

璎珞 发表于 2005-9-26 11:35

完了吗?
应该还有很多故事的吧?

imwangqi 发表于 2005-9-26 13:21

10.
当今皇上的福是娶了位倾国倾城的佳人,还有享受不完的荣华富贵。
而对百姓平民来说最好的福莫过于天下有个能酿出人间琼浆的酒楼。
洛阳城,芝葙楼。
闻名于洛阳的是这酒楼卖的酒,酒香而清,味淡而雅,沁人肺腑,只一口,这辈子便再也忘不记了。
九年前,芝葙楼并不叫芝葙楼。而是乾来客栈。生意并不怎么好,门前清冷,来客稀之寥寥。
也只一夜,栀子花落满地,这乾来客栈便在洛阳城内有了名气。
那楼还是那楼,那掌柜张也依旧佝偻着背,寸刻不离那脱了不知多少层朱漆的算盘。只是殿里忽然多了一老一少,酿酒之人。
那老人年过花甲,是个瞎子。眼睛眯着一道缝,深深的,忘不穿的缝。
那女孩,便也就十来岁,头上总是蒙着轻纱。
年末,老汉酿成了一坛花酒,名为芝葙。这酒不闻则已,一闻便是酒量再好的人也便飘飘欲仙了。醉了人们的神,醉了人们的心。
不久,喝了这芝葙酒的人发现,芝葙不仅是美酒,更是良药。

少女喝了便是珠颜玉润,粉脸生春。壮年喝了便能力大如牛,红光满面,老者喝了便能回颜数年,气力有盛。
芝葙更能医治百病,药到病除。
来买酒的人多了,客栈的生意也兴旺了起来。掌柜张索性就把客栈改为酒楼,并以此酒为名,芝葙楼。

只是这芝葙每年只酿五坛。可是这买的人可以从城西排到城东。
掌柜张欲将酒的价格抬高,瞎老翁说不妥。
掌柜张无奈,便订出了个不成文的规矩:每人只能买三盅。

于是,洛阳城内稍有钱的人便拿着稍大的酒盅来排队盛酒。

年年的立春便是开坛卖酒之时。
这芝葙楼一兴旺,对面的瓷碗铺也跟着兴旺起来。那酒盅也越做越大,越做越精致。
时间一长,整个洛阳城便是和乐融融,商锦繁华。

imwangqi 发表于 2005-9-26 13:22

11.
月色溶溶夜,花阴寂寂春;如何临皓魄,不见月中人?
洛阳城内,人人都知道芝葙楼里有个酿酒的哑女,蒙着轻纱。有人说她因为长得极其丑陋,所以以轻纱蒙面。也有人传言说看见过她闭月羞花沉鱼落雁 的容颜。
她便是个迷雾般的人,没有人知道她的名,也没有人真的仔仔细细看过那一帘轻纱后的容颜。时间久了,人们便唤她 芝葙姑娘。
夜阑珊,芝葙楼内,丝竹声声,悠然奕奕。
瞎老翁道,拨弦静如止水,稳而不杂,颤而不乱。
芝葙姑娘抬眼巧笑,那微微上桥的唇,像是醉了的花瓣。
瞎老翁又道,近日我们酿的酒越来越淳了。看来你真的忘记了过去的事情。
芝葙低头,似乎像是没有听见。
呵呵,老翁干笑了几声又道,再过几日我们又要开始酿芝葙酒了。
芝葙点了点头,食指微微一用力,弦断了,滴滴的鲜血渗了出来,越涌越多。她微微蹙了蹙眉头,来到酒坛前,看着自己的鲜血缓缓的滴入酒坛中。这深深的暗暗的木酒坛,总也有些阴阴的冷,像是记忆很深恨深处的瑟瑟冷风,让她寒到了骨子里。
不错,这能治百病的芝葙酒便是用她的鲜血酿制而成,芳香扑鼻。她站在坛边,看自己的血流了进去,发出滴滴的甘露点水声,这一听,便是呆了很久。
指尖的血涌得无声无息,她的笑依旧淡雅无尘,可是心里真的没有过去的一点记忆了么?是的,她忘了自己为什么来到了洛阳,忘了自己名字,忘了自己的血为什么可以酿酒。 那为什么,为什么依旧会梦见那个眉目清澈的男孩呢?他是谁?他是谁?任便自己把脑海里的记忆搜了一遍又一遍,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记不清楚了。
过去的尘埃,消失了便是消失了,何必又去寻回呢?而这人,本来便是生在这遗忘和记忆之间的。不要难为了自己,不要难为了自己。
她酿的是甘美之酒,能治百病,能治心病。那酒,一闻,所有的烦心事便尽抛到脑后去了。
这万丈红尘又何尝不是今朝有酒今朝醉,让人醉生梦死的一场游历而已。
柳丝长有如情绵绵 水声幽仿佛人呜咽

imwangqi 发表于 2005-9-26 13:23

12.

绿依依墙遮半高柳,静悄悄门掩清秋夜。疏剌剌林梢落叶风,昏惨惨云际穿窗月。

他又一次踱到金光璀璨的无暇宫,又踱了个来回。
转身,还是走了,回了潜玄宫。

他笑,惨惨的笑,笑自己,堂堂的一国之君,竟然怕,怕进这个珠光满堂的无暇宫!
是的,他是怕,怕的是那宫中上等翡翠玛瑙之阴冷,怕的是那宫中秋天也开得如此凶猛放肆的梨落,怕的是那层层流苏帐后那美若天仙的皇后。

他是她的王,他却怕她。

他给了她一座金屋,给了她世上最珍奇的珠宝,甚至他给了她那颗从七岁起就属于她的心。
可是她并不满意,从来不笑,郁郁寡欢。总是那一个表情,说不出的哀怨,说不出的心痛。

有时她甚至不让他去触碰。有一次,他恼了,一把抓住她,竟是一手的冰冷。他打了个寒颤,她依旧面无表情。

或许,她是不爱他的,或许是他爱了太深,又或许,又或许,或许她更本不是他的她?不禁,心底一寒,她的心难道和她的身体一样的冰冷么,冰冷的让他更本无法触摸,冰冷的甚至让他自己都冻结。

他的皇后,真的是冰肌玉骨,风华绝代。

imwangqi 发表于 2005-9-26 13:24

13.

绛台高,金荷小,银釭犹灿
这无暇宫日复一日的清冷,便让那些琐碎之人抓住了话柄。

宫女太监开始悄悄议论,说无暇宫里住的并非是皇后,而是妖女。然后便是一个个生动诡异的故事讲了开来。就连无暇宫里出来的仕女都被指指点点的。
说来也怪,这无暇宫的皇后面无表情,足不出户,不闻不问,人尽皆知。可是无暇宫里出来的仕女,也是素着张脸,面无血色,说话也都是冰冷冷的,个个都像是个活死人。

太皇太后有些看不过去了,将彻儿招来,狠狠的训斥了一番,怪他为何如此冷落皇后。
他无语。只能听奶奶把所有不好听的话都说了一遍。
闷闷不乐的走在白玉长廊上,他想起了昨晚的梦。

那个薄薄轻纱的女孩,冲他笑,那一笑,雅淡无尘,芳香四溢。可那芳香却像是远处幽幽飘来的酒香!是什么酒?这天下什么样的好酒他没有品尝过,可偏偏就这酒清香异常,沁人肺腑。

闷对如年夜,暮雨催寒蛩,晓风吹残月,今宵酒醒何处也?

imwangqi 发表于 2005-9-26 13:25

天无涯兮地无边,我心愁兮亦复然。

夜深,愁酒愈愁,醉神愈醉。
也便在这神也迷离之际。不远不近的传来缥缥缈缈的丝竹之音。他好生疑惑,便侧耳静听。
弦清而切,锦瑟鸾笙。
其声幽,似落花流水溶溶;
其声高,似风清月朗鹤唳空;
其声低,似听娇儿语,小窗中,喁喁。
曲未终,他意转浓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他痴了, 听琴心清露月明间,这夜的风亦是静而生尘。

他也记不清那曲曲折折的路是怎么走得了,只知道随着那锦瑟雅乐,走到幽静庭院的深处,有的是淡淡花香,有的是泠泠溪声。

走进一看,恍恍惚惚的座落着一玲珑小阁,纱帘风细,幽室灯清
推门而入,只见一布衣女子,晚妆残,乌云軃。

弦凝音止。那少女抬起惊愕的双眼望着他。
他朦朦胧胧,恍恍惚惚,道,你再为朕抚琴一曲。
那女子便慌忙起身下跪,慌张的道,奴婢该死,惊扰了陛下。。。
朕让你再抚琴一曲!他打断道。
那女孩抖抖索索的起身,坐回琴旁。她偷偷的看了他一眼,怯生生地将手放回了古琴上。
琴声犹如落红成阵,却又好似风飘万点。
他看着她,那粉颈低垂,蛾眉频蹙,好似白玉无暇。那根根清弦之上,是她葱兰般的纤细玉指。

他醉了,不但醉了酒,醉了琴,还醉了人。
清音止,月无声。
他走上前去,抬起她的下巴,那清清秀秀的眉目间尽是让人心痛的惶恐。

他是一国之君。整个天下都是他的,不管是那草木荠荼还是那世间珍宝,都是他的。别说这一凡间的女子。
到底他也是这万丈红尘中的一凡间男子,手心里正盛开着那弹指可摧的小花,无尘无香,深谷幽兰。
他吻了下去,重重的,深深的。似乎将心里压抑已久的愁苦无奈都诉了出来。那一瞬间,他眼前滑过了那盈盈轻笑,那一瞬间,一切都凝固在了脑后。

万古长空,一朝风月。尽在不言中!

蝶粉轻沾飞絮雪,燕泥香惹落花尘;系春心情短柳丝长,隔花阴人远天涯近。

imwangqi 发表于 2005-9-26 13:27

15
玉宇无尘,银河泻影,月色横空,花阴满庭。
这琴也罢,曲也罢,那终究是可以让人们从痛苦中解脱出来的。有道是,琴者,和乐而作,命之曰暢,言达则兼济天下而美暢其道也。忧愁而作,命之曰操,言穷则独善其身而不失其操也!

于是,那玲珑阁抚琴的小宫女便入住了芙蓉宫。册封为卫美人。
卫美人夜夜都为皇上抚琴。这锦秋芙蓉宫内,华屋重翠幄,绮席雕象床,清弦旖旎而不乱,佳人娉婷而不妖。


风已清,月朗琴复鸣。掩抑非千态,殷勤是一声。
歌宛转,宛转和且长。愿为双鸿鹄,比翼共翱翔。

好一个双鸿鹄,好一个共翱翔!
他大笑道,舒展开他眉宇间的英气。

陛下见笑了,卫美人两颊绯红,又道,这曲的上阙写的叫人欢喜,而下阙却有些叫人神伤,所以臣妾并没有唱出来。

哦?皇上疑惑的转过身。

这词的下阙是:日已暮,长檐鸟应度。此时望君君不来,此时思君君不顾。歌宛转,宛转那能异栖宿。愿为形与影,出入?a相逐。

皇上走上前去心疼得搂住她,道,现在你已是朕的爱妃了,是朕的人了,真要你高高兴兴的,一直高高兴兴的,人生难得一知己,朕一定会好好待你的。
她媚着眼睛轻笑,那略施粉黛的颊绽放出前所未有的妩媚与娇艳。

看来他是忘了,忘却了那深处的隐隐之痛,忘却了那时间里早已流逝的承诺。
红尘仆仆,原来这 忘却 二字竟来得这么得容易,这么让人唾手可得。

斜月残灯,半明不灭。那开满梨落的小径通往的是那金灿灿,阴冷冷的无瑕宫。
远处那若即若离的欢快丝竹之音使得这白玉小道愈加旧恨连绵,新愁郁结。
幽幽的宫廷深处是层层流苏帐,轻纱之后,便是那玉案清灯前冷落冰霜的绝世容颜。曾几何时,这冰肌玉骨的佳人亦是让人见之不忘,思之如狂的。

妍姿结宵态,寝壁幽梦长。宛转复宛转,忆忆更未央.

imwangqi 发表于 2005-9-26 13:28

16.
晚夜稀烟,冷清清客店儿,风淅淅雨丝丝,雨儿零,风儿细,梦回时,多少伤心事!

芝葙忘忧,何处忘忧?看时节独上妆楼,手卷帘上玉钩,空目断山明水秀;见苍烟迷时树,衰草连天,野渡横舟!

酿完这最后的一坛香酒时,她都有些晕晕然了。

明日便是立春,这五坛香酒便是润泽苍生的琼浆,也是她心中彻彻底底的无尽思念。

思的是谁?她不记得了,那人仿佛是遥远的尘埃,消失得无影无踪。可是她却记得思念的伤痛,记得那样真真切切,切切真真。霜枝曾栖凤凰,泪点渍胭脂。那个隐隐约约的男孩依旧若隐若现的在梦里,她对他笑,他也对她笑。

他究竟是谁?她默默地望着窗外的无尽苍穹,悄悄的问。
寂静的没有答案。有的事情记得太深太深,就会忘记。宿命或许也只有在生命的下一个轮回中找到答案,那么今生或许也只有这红尘一笑徘徊于这漫漫长夜。

titata 发表于 2005-9-27 13:00

qiqi发的文章总是这么吸引人!!

imwangqi 发表于 2005-9-27 14:12

原帖由 titata 于 2005-9-27 13:00 发表
qiqi发的文章总是这么吸引人!!

谢谢HH加精, 嘻嘻~~偶接着发~~

imwangqi 发表于 2005-9-27 14:13

17.
又是一年的荷塘夜听雨。又是一昼的佳人巧笑盈舞姿。

锦宫晓风落日秋,千枝万叶风飗飗。美人援琴弄成曲,写得荷间声断续。声断续,清我魂。美人夜坐月明里。风何凄兮飘。夜未央,曲何长,金徽更促声泱泱。何人此时不得意。
霜多叶可惜,昨日非今夕。徒结万里欢,终成一宵客。

忽然一阵萧风拂过,一女子轻笑两声。

谁?皇上朝身后转去。
无人,唯有空月一轮。
怎么了?卫妃问道。
哦,没什么。他略显惊恐的答道,疑惑的向身后又望了两眼。

那两声缥缥缈缈的轻笑确实真真切切的让他有些的恐慌。分明透着嘲讽与仇恨。可是身后,却是空空如也!那是谁的笑?又是谁这么大胆,在他的耳际边笑得如此阴冷?

无人。

他心神不安的对卫妃说道,朕近日身有不适,要回潜玄宫歇息。
陛下,可是臣妾做错什么了么?
哪里,当然不是。只是朝政繁忙,略有交瘁!

静夜如墨,起驾回宫。那幽幽燃的灯笼,在这片墨色的黑暗中,颤颤惶惶,越发显得深不可测,阴森萧瑟。
夜未央,夜未央,你曾经吞噬了,吞噬了多少红颜粉尘,又留下了,留下了,多少哀怨清魂?

大漠荒烟,骄阳似火。热,炙热的,像是焚了身。
他要水,水,水,可惜大漠之上,荒寂的连生物都消生灭迹了,哪里来的水?
这是哪里?对了,怎么会在这里?
万般惊恐之中,有一女子缓缓走来。盈盈轻纱,体若凝酥,腰如嫩柳。那不就是他记忆深处的人么,那个似乎有些陌生了的女子,阿娇。
阿娇,阿娇,他狂吼着。
那女子不语,递来一碗清水。
他接过水,一饮而尽。忽然间的便是神清气爽。
他对着她笑。
她也缓缓的撩起面纱,那张淡雅无尘的俊俏脸庞,嘴角上扬,像是醉了的花瓣。
他说,阿娇,阿娇,我给了你座金屋,你为何还不理我呢。
她又笑,笑得有些迷离了,低下了脸。
阿娇,你不喜欢那座金屋么?
她再笑,笑得弯下了腰,散发出诡异幽香。
阿娇,你怎么了?
那女子,抬起了头。
他诧了,那脸忽然变了,变成一张熟悉而陌生的脸!
那张脸一定在记忆的深处出现过,可是,是谁?是谁?你是谁?他大叫。 

皇上,皇上,皇上!
他恍惚的睁开眼,一身的冷汗。一排的小太监围着他。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皇上,陛下可醒了。吓死奴才们了!刚刚怕是做梦了吧!
梦?是梦?为何如此的真切?那荒漠,那碗水,他的阿娇,还有那张似曾相识的脸。。。

imwangqi 发表于 2005-9-27 14:14

18
那张脸,那张脸必定是见过的。就在记忆的某个拐角处,他一遍一遍的搜。
不好,心,他的心开始绞痛,像是撕裂的帛,纤维断裂的声音。他捂住胸口,蜷缩成一团,昏迷了过去。

彻儿,彻儿,彻儿!恍恍惚惚有人叫他。他想应,却开不了口。身体也是重重的,像是被压了块千斤之石。忽然,心却好像飘了起来,轻的像是一阵清烟。

彻儿,你过来啊,你看我射到一只麻雀!
远处是一个男孩,叫唤着他的名字。
那不是他们儿时嬉戏的后花园么?他走进一看,竟然是荣皇兄!
他走了过去,看见一只麻雀奄奄一息的躺在荣皇兄的手心里。
它太可怜了,我来救它。
彻儿,你傻啦,这可是我射来下酒的。
可是,荣皇兄,这宫廷里多的是美味佳肴,干吗要这区区一麻雀?还是放了它吧!
哼!休想!
他气愤了,伸手去强,却扑了个空。他一使劲,将荣皇兄推倒了。
荣皇兄在地上竟哇哇的大哭大闹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亭子后头走出一个装扮妖艳的女子。

彻儿欺负我!荣皇兄恶狠狠的指着他!
那女子两眼一横,竟然踢了荣皇兄一下,说道,这个没用的东西,那妖孽的儿子就把你气的哭了,真不要脸,将来怎么做太子!
太子?等等,那女子,那女子,是见过的,在哪里是见过的!

彻儿,彻儿!
他终于睁开了眼睛,看见太后哭红了的眼,像杏桃一般。
母后,母后,你怎么哭了?
彻儿,我的彻儿,你已经昏迷了一天了!你哪里不舒服?御医都请来了!
不碍事,我只是做了个梦?
哦?王太后看着他,这天之骄子。
是关于荣皇兄的。
啊?王太后对周围的人使了个眼色,一下子所有的御医,太监,宫女都推了下去。

其实也不算是梦,只是儿时在御花园发生的事又演了一遍。是那次为了只麻雀,我和荣皇兄打了起来。
你是说荣儿?那栗姬之子!王太后脸色苍苍白里又透着土灰。

栗姬!那个名字划过他的脑海,是的,是栗姬,那个荒漠之上,那个阿娇变得女子,那个庭院后走出来的女人!是的,就是栗姬。
他哑然了。


是的,栗姬,当年她那千金一笑,醉了一池的荷。
她与王美人在后宫争风吃醋,闹得不可开交。荣儿与彻儿也在不知不觉中争夺太子之位。后来因为大姑姑长公主的插手,才平静了这明争暗斗的场面。只是后来,有人在栗姬的萧蔷宫内搜得了诅咒符条,景帝大怒,将她打入冷宫。当时栗姬大喊冤枉,只求再见景帝一面。
可是终究还是没有见到景帝。她被两个小太监押送进了那秋风瑟瑟无人烟的冷宫,冰凉的,冰凉的,像是积怨已久的深雪。

未央宫内三千女,夜夜朝朝歌舞平。日子久了,便没有人在提及她,别说是皇上,即便是那太监宫女也不记得曾经,曾经有过一个萧蔷宫,曾经有个千金一笑,曾经有过一个叫栗姬的妃子存在过。


霜多叶可惜,昨日非今夕。徒结万里欢,终成一宵客。

imwangqi 发表于 2005-9-27 14:15

19。

听罢,王太后开始坐立不安了。她脸色苍白,自言自语道,该来的还是来了。
不行,这样不行。王太后说罢便起身欲走。
母后,你这是去哪里?他问道。
可是她早已跨出了潜玄宫那高高的门槛。

急,太后急召太姑,当年的长公主进殿。
她疾走在去长宁宫的白玉阶上。忐忑不安的心。 

王太后,你深夜传我来,莫非彻儿病重的厉害?
王太后惊恐的说,大姑姑,她回来了!
谁?谁回来了?
栗姬!
啊?怎么会?她不是,不是。。。
太后道,她阴魂不散,我看彻儿这下是重了那妖孽的邪了。

哼,我当年手太软,并没有致她于死地!她到自己回来了!
说完大姑姑的思绪便飘到了十几年以前:

那日便是太皇太后的寿筵。
喜色满园,娇花楚楚。整个皇宫金壁璀璨。
席筵间,长公主正好坐在栗姬的身旁。

盛装打扮后的栗姬,更是烟视媚行,美绝人寰。髻挽巫山一段云,斜插金雀坠坠樽。她盈然一动,便是微风拂柳。她千金一笑,便是金玉生花。
长公主早有耳闻栗姬之子荣儿,马上便要被立为太子。于是,她借着酒兴,便在栗姬耳边开了个半真半假的玩笑。

我家阿娇配与你的荣儿可好?

栗姬又何尝不知长公主的那番心思,无非是要她的阿娇以后坐上皇后的位子。

笑,寒冷的。她终究是有着那千金一笑,终究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终究是将来太子的母后,也终究是那心高气傲的绝代佳人。
娶阿娇?那也要等她开了那张金口啊。栗姬又是一阵笑,笑得一身珠翠叮当。

这盈盈叮当声中,长公主的玉手早就捏成了个握着仇恨的团。

别说在宫里,阿娇是个谜雾般的人,即便在这驸马府上,见过阿娇的人也是寥寥无几。可是长公主为了阿娇砍了一个人的事情,恐怕是早已传了千里了。
席毕,长公主气呼呼的便甩袖儿归。身后留下了一轮清月,留下了未央歌舞,却带走了那一团的仇。

那贱人,不得好死!

于是在那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她与王美人勾结,叫人潜入萧蔷宫,放了那两个巫术的符咒和两个被扎了针的小布人。此时,她又串通了皇上身边的太监李公公,向皇上检举揭发,给栗姬活活的扣上了这巫蛊之罪。

只听宫中谣传,那栗姬被拖入冷宫的时候,还大叫着即使变成了孤魂,也要回来复仇!  

一想到此,她不禁心中一个寒颤。
这深宫里的红粉佳人,面若桃花,心似蛇蝎;那些明争暗斗的卑鄙无耻,又岂是只有这些?

imwangqi 发表于 2005-9-27 14:18

20。
不记得那是怎样的一个清晨了,只知道漂浮在空中的云是那样的惨白,那样的氤氲。大雁东南飞,带走了那萧瑟中仅有的一丝温存,留下了一片茫然的未知与恍惚的空白。

报――――――

千里一骑,快马加鞭,冲破了长安城的寂静。

李公公呈上了一封轻而薄的信。
汉武帝在病榻上,小心翼翼的拆开信,那是来自漠北的一纸战书。看到信末,竟是一首诗!他冷冷的笑道,这胡人竟然也懂得大汉博大精深的文化!

未见金屋有娇女,
央殿锦轩空人语。
化作喜雁归漠北,
尽是平和消愁虑。

阅毕,武帝忽然把那信撕得粉碎粉碎的!这,这匈奴气人太甚!不但是一首长头诗,更是向他要大汉的皇后,他的女人!这白纸黑字,字字可憎!大汉的汉字竟然成了羞辱自己的凶器!
气急攻心,一阵晕眩,武帝禁不住吐了口猩红猩红的血,那红红得触目惊心。

未央宫便一下子乱了起来。

御医们被召集进宫,个个都是愁容满面,焦头烂额。

也不知过了多少个时辰后,武帝终于苏醒了过来。御医慌忙递来了安神清茶。这茶的味道却像是酒,清新淡雅,似曾相识。
他吐出的那口血像是心中的淤血。吐出来后心口居然是一片清凉。他神志也开始清醒了。

讨伐匈奴,守我山河! 

他的威严与坚定仿佛让时间停滞在了空中,像是平静已久的潮水,忽然卷起了历史的惊心动魄。 
九重城阙烟尘生,千乘万骑西北行。

imwangqi 发表于 2005-9-27 14:21

21。

大漠,荒烟。
一眼望去尽是漫漫的黄沙和无尽的蓝天。

公元119年,大汉的整整三十万步兵,五万精骑,踏上了这漠漠黄尘。

浩浩大军最前面的马上是英姿飒爽的少年,眼横秋水无尘,他自信的抬着他坚挺的下巴,环顾四周。
这是一片被苍天遗忘已久的荒土,没有任何生物的痕迹,却隐隐约弥漫着残酷与杀戳。绝望的沙砾,在风中破碎,无声无息。即便是千百年前,这里血流成河,横尸百里,也被这无情的黄沙湮没在没有人知晓的荒土之下。然而, 即便着整座沙漠的黄尘也无法湮没他对生命那颗灼热的心和他必胜的信念。

匈奴末灭,何以家为!,
匈奴未灭,何以家为!

士兵们用低沉的声音喊道,气势雄伟,仿佛能传到这沙漠的的边际,将那些未知的恐惧都压了很低很低。
他笑,笑得那样的坚定。仰望苍天,一片蔚蓝。忽然拔出那把雪亮雪亮的御赐宝剑,道:

三军听令!前将军费庄兴!

在。

尔率十五万精步兵,往西南方,直追匈奴左部,只能胜不能败,亦不许乘胜追击!

是。

飞虎将军萧溢飞!

在。

尔率五万精步兵,埋伏在西南方五百里处。等候匈奴残兵败将,活捉其左贤王,依善木!

是。

军部右将军陆善丹!

在。

尔率精步兵十万,直驱正北,活捉其顿头,都尉和小王将军 !

是!

少将军卫子潼随吾率精骑三万,往东北方,拦截敌军后方粮草。

是!

军部左将军张行卿!

在。

尔与二万精骑在此地守寨。

是!

伙夫长向稂安!

在。

吾军粮库尚能撑几日?

七日之久。

好,汝等在此可用三日之粮,待得吾军胜归,备庆功喜筵,不得有误!

是。

金鼓不闻者 斩
令下不从者 斩
扰乱军纪者 斩


语毕,他又向这黑压压的一片战士望了一眼,那一眼的威严与睿智,征服了所有的战士。大风吹来,浮起一阵沙,那绣着霍字的大旗肆无忌惮的飘动在空中,似乎预示着这荒漠百年寂静后的一场浩荡劫难。

imwangqi 发表于 2005-9-27 14:21

22。

战鼓一响,大军当前,他的三万精骑,浩浩荡荡,浴血沙场。
马声撕,箭矢乱,金枪无痕,铁骑铿锵,杀气冲天,银刀铮铮,土起血溅。

大汉的骑士,像是一团浓重得烈火,熊熊的燃烧,他们一往无前的炙热,焚燃着自己的身躯,在这片沙土上,用鲜血烙下了爱的深印。生不让胡人踏上我大汉之土,死亦不让胡人的魂魄漂浮在我大汉的领空。

胡天已被猩红遮盖了,一眼望去,血河漫漫。生命的坚强与仇恨的结合,又岂是这陌土荒尘所能掩盖的?
取敌之粮草,养我三军。借敌之刀枪,摧其大军。

两天三夜的血没黄土之后,终于, 霍将军胜利的压着那十几辆粮车往营地方向驰去。那风中飘扬的霍字大气,隐隐然带着生命的颜色。

imwangqi 发表于 2005-9-27 14:22

23.
宫中,日复一日的清冷与无奈。就连清晨扫地的老宫女都将长安门的地刷得这般无声无息。
所有的人都在盼,盼望着那一天的到来。

那日,艳阳高照,长安古道,一如以往的寂静无声。
忽闻马蹄声急,千里扬尘。一纸战报,字字报喜。
卫霍两军,追奔逐北两千余里,翻离侯山,渡弓卢水,活禽左贤王等83人,斩俘七万,俘虏二万,禽单于伊稚斜。两军会师瀚海 。狼居胥山,立祭天高坛。姑衍山下,开祭地场。于后日班师凯旋。

汉家战士三十万,将军兼领霍嫖姚。流星白羽腰间插,剑花秋莲光出匣。天兵照雪下玉关,虎剑如沙射金甲。

病榻上的汉武帝听得眉色大开,撑起自己沉重的身体,道,有此良将,乃我大汉之幸也!封赏,封赏,给我狠狠的封赏!
李总管也像是心中放下了块大石头,连连称是。
心中除了一口恶气,皇上整个元神都好像缓了过来。
他笑起来,笑得有些气喘吁吁了。

卫妃,巧步盈然的向这边走来。走近了看,整个人却是瘦了好几圈。
她道,皇上万喜!恭贺陛下,双喜临门!

哦,朕倒要问爱妃,这喜从何来?

卫妃笑红了那张粉粉的脸,指了指自己的肚子,道,臣妾,臣妾好像怀上龙骨了。
那张娇羞的脸上溢出了幸福与明媚。就像大殿外的阳光,温暖的让人忘记了所有的愁与恨。

仙仙徐动何盈盈,玉腕俱凝若云行。佳人举袖耀青蛾,掺掺擢手映鲜罗。古状似明月泛云河,体如轻风动流波。

未央殿上复歌舞,那些宫女们脸上都洋溢着久违的笑容。笑得都有些僵硬了。

然而,这平和的背后,又有谁知道,那戈壁荒漠上的猩红血河曾经流得那么壮烈,那么惨不忍睹,那么惊心动魄。

imwangqi 发表于 2005-9-27 14:23

24.
烈日骄阳,干涸的风,无声的扬起一片轻沙,弥漫着被燃烧的血腥和冻结的仇恨。

班师凯旋。

是的,他英武的骑在高大的战马上,雪白的,在荒漠里有些耀眼。他坚挺的下巴愈加显得自信与刚毅。

可是,没有人知道,没有人知道,在那张平静的面容下,是他中了毒的伤口。他的左脚踝中了根毒箭。但是他不能倒下,为了他的三军,为了他的王,他要挺住。

在高傲的匈奴单于面前,他更不能倒下,他要一直坚持下去。他要让那些被俘虏的匈奴知道,什么叫做大汉的战士,什么叫做大汉的将领。

然而,此刻,他的手已经无法稳当的握住那根缰绳了。
滚烫的风又卷起了一阵细沙,迷了人们的眼,远远的望去,那白色战马之上的英武少年仿佛是个千古不化的传说,凝固在了历史最辉煌的那一刻。


也许,就这样,他隐忍着他的毒,带着他的战士走了十四天,整整十四天。终于走出了荒漠。

imwangqi 发表于 2005-9-27 14:24

25.

大军来到了洛阳城下。
他下了马,听见被压着的伊雅斜口中隐隐念道:
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燕支山,使我嫁妇无颜色
他笑,即便是发白了唇,他在阳光下依旧是那样的英姿飒爽。

他让他的部队,驻军在城外,三天后启程。
他悄悄的吩咐左将军张行卿,如果三日之后,我未归还,请你带着兄弟们凯旋封赏。
张行卿刚要开口质疑,便被他制止了。

他拴好了他的战马,不舍的抚摸了一遍又一遍。便独自进了城。

洛阳城边朝日晖,天渊池前春燕归。含露桃花开未飞,临风杨柳自依依。小苑花红洛水绿,清歌宛转繁弦促。长袖逶迤动珠玉,千年万岁阳春曲。

沿着碧清的小溪,向前走去。一步比一步艰难,腿上的伤口开始破裂,那已经溃烂的毒疮流
出了发黑的脓液。

终于,他重重的倒了下来。那钢剑摔在了地上,金属发出无情的声响。
他缓缓得睁开双眼,那是一片怎样的天空,怎样的透蓝与清澈。耳边有鸟儿栖息的欢笑声,但是渐渐的远了,飘远了,让他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的自己。
曾经的曾经,他躺在那个少年的手心上,听着那少年的嘤嘤哭泣声,他说要救他。是的,救他。

他的羽毛在风中无力的颤动,在那个温暖的手心里,他得到了那一世唯一的爱与承诺。那一世,那一刻,他只是在御花园被射中的麻雀,胸口的那一枝冰冷的箭,让他的心跳渐渐地弱了下去,弱了下去。

淡淡的云,像是淡淡的红尘,在生命的轮回里,带着似曾相识的不舍与留念,无能为力的躺在他热爱的土地上,为了他的王,为了尘缘中的那没有实现的诺言与感动。难道这就是千古尘埃中的生命匆匆,与冥冥注定么?

不知道,不知道。
天空蓝的那么的寂静,那么的无声。风那么的柔和,那么的不舍。

他微笑了,带着胜利的微笑,默默的告别,与他的王,他曾经的恩人,还有不曾让他失望的三军战士和让他留恋的红尘。

闭上了眼睛,是他的霍字大旗,飘扬在无畏的天边,像是燃烧的火焰,翩翩起舞,道尽它对这个凡尘最后的倾诉。

imwangqi 发表于 2005-9-27 14:26

26.

无言独饮芝葙酒,
香锁寂寞庭院后。
清影欲断清风愁,
剑锋残凝此夜忧。

闲来细听落花无声,漫倦笑看微雨飘零

芝葙看着这个英武的少年,刚毅的下巴,微微上翘的唇,眉宇间的飒飒英气仿佛凝结着许许多多的爱与恨。
他的手,那么苍白的握着他的剑。那把剑一定知道,一定知道所有关于他的故事。那些故事一定是发生在离自己很远很远的世界里,带着正义与血腥。是的,一定的。

为了让他苏醒,芝葙每天都要割破自己的手腕,让那些芬芳的暗红色液体进入他的体内,去化解他体内的毒液,去复苏他的灵魂,去唤醒他对生的欲望。


这是他昏迷的第七天,芝葙的手腕上也有七条深深的伤疤,红的触目惊心。瞎爷爷说,如果今天他还没有醒来,那么他便就这样永远的睡下去了。永远,似乎是个很美好的词,像是一种承诺,观望不透的承诺。

他依旧紧闭的双目让她开始有些焦急了。清泪便不知不觉地打落下来,滴在他的鼻尖和唇边。
这时候瞎老翁推开了那花雕的木门。吱呀一声,拉的很长很长,像是无奈的叹息。
他说,风起云涌,没有谁可以逃过生死轮回。万物循复,叶落终归。这也是他的命中注定的劫难。

芝葙的泪像是断了线的珍珠啪啪的打落下来,她拼命使劲的摇头,前所未有的倔强。是的,她感觉到,感觉到他的心跳不会这样轻易的消失,他不会这样轻易的放弃生命。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她再一次拿出匕首,狠狠地往自己的手腕上割了过去。
血冒着泡的涌了出来,阵阵的栀子花香在那段被忘却的记忆里挣扎着。她不知道生命有多坚强,又有多脆弱。她不愿意看见任何一条生命就这样轻易被宿命吞噬了。是的,那天在清溪边看见他的时候,就注定了她这次无畏的抗争。
鲜血滴入他苍白的唇,覆盖了死亡的颜色,那是生命的坚持不懈。


而在他的世界里,电闪雷鸣,萧剑无影,像是恍恍惚惚的一个梦。他站在云端,却忽然下起了瓢泼大雨,溅起一地的血腥。

他知道他的灵魂在这个世界上被放逐得太久了,他要回去了,回到一片安宁的地方。

可是有着一样东西一直拉着他不让他走。那是缠绕着他的芳香,缠绕的那样柔软而牢固。是的,像是一根固执的绳子,不屈不挠的套在他的脚腕上,阻止他去任何一个地方。那股清香让他难以抵触,无法拒绝。像是一种缥缈呼唤,坚定而有力的。
他知道,他还不能走。不能走。

imwangqi 发表于 2005-9-27 14:27

27.
风开始变得萧瑟凛冽,在空中回旋的没有任何声响。

掌了一盏昏暗的油灯,隐隐约约的从纸糊的窗子里透出幽幽晃晃的两个人影。


芝葙姑娘为了救在下一命,失去了她的一生光明,
我一定要还给她。请你让我带她回长安。我一定能找人医好她的眼睛。

那老人不作声。把头回了过去,望向窗外。

怎么,你是不相信我能照顾好芝葙小姐么?

霍将军,这是哪里的话。只是这一路上去,凶多吉少,灾难重重。不过,我刚刚算了一卦,芝葙留在这里的话,恐怕连一线生机都没有。你若是真的想报答她,就把她带回长安。不过,实不相瞒,这眼睛恐怕没多少人可以治愈。当年我也是为了救她一命,才瞎了的。

再难,我也会找到的。请相信我。

老人笑了,他说,哎,人和人的缘分也就是如此。我是看着她长大的,该来的福分来了,该到的灾难也到了,接下来的路,就要看她的天命了。哦,对了,霍将军,你一路回长安最好不要暴露你将军的身份。长安城里现在没有人知道你在这里。因为皇上怕匈奴知道你不在了,又开始……,所以你最好化名为萧峰 如何?
好。当让好了。不知道我们何时启程?
明日一早,不要让太多的人知道。
好。明日一早。

雨声。锋利的割破了这死寂的夜空。
黑,黑色的夜,像是宿命的尽头,让人手足无措,无能为力。

原来,冬天这么快就到了,没有预兆的,就如此冰冷,如此残酷,让人无法忍受。
长夜清灯,愁亦忧矣。落英飞舞,冷烟弥漫,像是阴间干涸了的哀魂,在空中久久不能散去。

imwangqi 发表于 2005-9-27 14:28

28.

他连夜来到洛阳城外。漆黑漆黑的夜,安静的像是没有呼吸的死城。他看见他雪白的马驹依旧在那个地方。他走过去,看见马槽里是满满的饲料。他笑,左将军张行卿原来一直相信他会回来,一定雇了个喂马的人。
缓缓的解开缰绳,他将脸贴在马脖子上,失而复得的欣喜。
他对它说,明天开始,我就是萧峰,你就是萧峰的马。
它默默的望着他,平静而淡然的眼神是那样的温馨与释怀。是的,它随他经历了太多太多的血腥与残暴, 生离与死别。它和他一样,年轻英武,身经百战,伤痕累累。
他搂住它的脖子说,明天,我们就回家。

点点楼台烟雨,重重离别愁绪。

马背上轻纱蒙面的女子,像是袅袅的一缕轻烟,又像是飘雨中的迷雾,缥缈而不可及。

萧峰牵着缰绳,最后不舍的回眸一望,望见那一幅贴在柴扉上的对联:

豪情四海客洛阳
红尘一笑醉芝葙

或许这只是一次不经意的离开,却似乎意味着永远。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imwangqi 发表于 2005-9-27 14:30

29.
晓月坠,宿云微,
啼莺散,余花乱。

氤氲的烛光透过陈旧的灯笼纱,忽明忽暗,摇摇晃晃,像是阴魂不散的鬼火,穿过黑漆漆的御花园。


李公公,我要找的人你可给请来了?玉帘后传来的
是太后的声音。

回禀太后,奴才都按照您的旨意办了。

我的旨意? 太后冷冷的道。

哦,不,是奴才自己的意思。

嗯,人呢? 她一向做事不愿给人留下任何的把柄。

就在门口等着呢。

请。


一排油灯,一帐幽帘,一株檀香。

太后看着那一袭白衣,步履轻盈的走了进来。
殿下何人?

回禀太后,小女子乃无名山下无名派二弟子,无涯。

哦?本宫记得请的是你的师傅,无夕。

回禀太后,师傅有要事缠身,一时离不开无名山。便派我前来。
太后刚要发话,无涯便解开后背背着的古琴。
她盈盈一笑,道,按师傅的意思,是位太后先抚琴一曲。

抚素琴,幽涧愀,流泉深。
善手明徽,高张清心。为曲既捷,音声殊妙。

寂历似千古,不知是今夕。

imwangqi 发表于 2005-9-27 14:31

30。

丝桐合为琴,中有太古声。
古声澹无味,不称今人情。 

她的手指只是轻微的一颤,那古琴就发出让人难以抵抗的迷乱之音。她抬眼看了看那缀帘之后,是神色慌张的太后。

无涯轻轻一笑,她这琴,抚的可不是这丝竹之音,而是听琴人的心弦。轻挑乱颤,便是朱弦生尘,仿佛是寒松妖花,那阴气直直的逼到了人的心里头,连个寒颤都打不出来。

帘后的人开始坐立不安,焦急烦躁起来。她想起了当年陷害栗姬的一幕幕,想起了自己请来的巫服,做了那两个扎了针的小人……

弦越颤越快,曲越走越急,她的心如裂帛,一丝一丝的开始被分裂,像是无数个小虫在那里咀嚼着她心窝里的每一处见不得人的糜烂。那里的淤血开始变得恶臭,腥腻的让她作呕。
晕眩,翻腾,碎裂。

忽然,无涯的十指死死的压住每一根琴弦。而后,曲风一转,忽明山间。
清泠由木性,恬澹随人心。正声感元化,天地清沉沉。
玉帘后的躁动也慢慢的停息下来,像是沉淀的怨恨,突然寂静的可怕起来。

弦凝,音止。静无尘。

无涯看着帘后的人依旧没有动静。她笑了,说,太后受惊了。

你,你奏的曲叫本宫心神不安。为何?

无涯道,奏曲非本意,弦音便知心。小女子现在知道太后要我来做什么了。

哦? 太后起身,掀开那缀缀轻帘,走了出来。
眼前这白衣袅袅,清澈无尘的女子,有些让她出乎意料了。

太后,您要找的人在无瑕宫。就是皇后。无涯肯定的口吻让太后向后整整退了三步。

大胆!竟敢诬蔑皇后。太后似乎有些发怒,声音变得颤抖。

太后,请听我慢慢道来。您一定听说过阿娇十年不能出香阁的传闻吧。那是天山老道告诉当年的长公主的。可知为何?他又为皇后取名为阿娇,又可知是为何?

为何?


无涯从容而淡淡的一笑,不慌不忙地说,因为他当年算出来阿娇命里有一劫,妖劫。所以他让阿娇十年之内不得出阁,并给她选了妖字下面叉了利器的名――娇。他以为这样就可以压住那场妖劫!不错,或许十年过后,这一招真的有用。可惜,还差七天的时候,长公主把她带进了宫。不巧的是,那天正好是冷宫里的栗姬归了天。
啊!太后大惊。
您猜到了吧,无瑕宫里的不是阿娇。就是您要找的那个妖魂! 

静。
冷。
对雪画寒灰,残灯明复灭。

imwangqi 发表于 2005-9-27 14:33

31。

天黑无片云,地静无纤尘。
清风隐何处?草树不动摇。

无涯缓缓的捋了捋琴弦,起身道,太后,师傅让我来不仅是除妖的,也让我向您要一样东西的。

太后似乎依旧没有缓过神来,恍恍惚惚的道,宫中黄金珠宝,任你们挑选,本宫是不吝啬的。但是,除妖,这件事情可难办。

无涯道,太后,莫惊,莫慌。除了那妖孽是再简单不过的了。

哦?

人算,心算,怎么也算不过这天灾人祸。那无瑕宫
里的假皇后也只是一团冤魂而已。

那……

笑,无涯素净的脸上浮起了让人发寒的笑,那冷酷,是来自她的骨髓。她坐到琴边,纤细的手指当心一抚,连起五音,道,太后,您是不相信无涯,还是不相信无名派呢?

太后不语,木讷的看着这个古灵精怪的女子。

无涯又道,不知太后,您……肯不肯……

说吧,你要什么,只要本宫可以做到!

要一个女子。

谁?

一个民间的女子,洛阳芝葙楼的芝葙姑娘。

太后皱了皱眉道,这样的女子即便你要十个,给了都无妨。又有何难!

好,既然太后这么说了,无涯办完事后就去取人。恳请太后立下谕旨。

可以。但是,无瑕宫的那件事一定要做了漂漂亮
亮,不要留任何的蛛丝马迹!

是。请太后安心。除她,要的只是一杯美酒。

哦?好,上酒。

清酒一壶,好似玉璞。光杯斟酌,靡靡荼毒。

无涯举起酒杯,放在鼻尖下闻了闻,道,果真是好酒。

她的手指往酒杯里轻轻一点,便是阵阵幽香。看着杯里晃动的液体,沦沦涟漪,变化无穷。叶媚清涟,竹笑山间。下无泥污,馨香复全。上无红尘,颜色清雅。

太后看着她,一脸的茫然。
无涯抬起那双深渊般的双眸,冷冷的说道,那么就在明日子时。


语即,玉杯里忽然蹿起了一团莫名的烈火,拼命的焚燃着, 冒出浓浓青烟,像是要烧尽荒野外所有积怨深久的魂魄,汹涌的让人不寒而栗。

imwangqi 发表于 2005-9-27 14:34

32.
焦烈,凶猛,奔腾。

焰红焰红的火,像是来自地心深处的愤怒与悲哀,炙烈而疯狂的在浓重的硝烟里挣扎,翻腾着,浓重的烟熏直直冲向恐惧与黑暗的尽头。像是浴火的蛟龙,绝望的咆哮,丧心病狂的袭卷着整个无瑕宫,拼命的焚燃着那里的每一处的冰寒冷酷 ,每一缕的爱恨交杂,每一寸的伤痕累累。
熊熊的烈火开始蔓延,烧红了黑色的夜幕,糜烂腐朽的味道在空气里翻卷沸腾。惨烈的暗红,在天边泛滥,像是黑暗深处隐藏着的伤口,开始破裂,流出毒脓和淤血,破绽的血肉模糊,难以辨别。


然而,那座金沙堆成的寒宫,在躁动的火光里,依旧悲凉的带给人们透彻心扉的疼痛,折磨着每一丝的爱恋与不舍。它任由那些无奈疯狂的炙热融化它深处早已被冰封的腐烂与哀艳。它冷寂的让人发寒,平静的不可思议,像是在面对早已知晓的宿命与劫难,无法逃脱。

他迷失了,迷失了眼,迷失了神,迷失了整个,整个自己。

他恍恍惚惚的伸出手,他知道,他要去救她,救出她,救出那一块嵌在他灵魂深处的冰石。他知道,没有她, 没有她,他是个不完整的,不完整的生物。他开始努力的去抓,拼命抬起手, 然而却是徒然。

他无法动弹。

无法动弹!

为什么,我要救她, 让我,让我起来!

慌张,焦急,绝望。

他努力的让自己清醒---虚汗。

那,那只是一场窒息的噩梦。

只是噩梦。

梦。

而已。

imwangqi 发表于 2005-9-27 14:35

33.

静如镜,思如丝。
金屋念,长门心。

他缓缓的从御榻上坐起来,披了件锦袄,轻轻的走到窗前,不想惊动任何人,哪怕是最贴心的李公公。
他心里的那个伤疤,只有他自己清楚,清清楚楚。他甚至可以确切的说出它伤痛的位置。

窗外,繁华如锦,落花如雨,轻尘如烟。

雨中寥落月中愁。

这皑皑白雪覆盖着的是怎样的未央宫阙,是怎样的富贵荣华,又是怎样的冰寒刺骨。

他想她,冰冷的她,像清雪下覆盖的落梨朵朵,容容寒烟,纯白的放肆,孤傲的缥缈,无法亲近。像是很久很久以前就存在的伤口,只是一次一次愈合后的复发,冰结成斑驳而僵凝的血块。

不禁心中一寒,忽然想起了那燥热焚心的火光,在梦里,那个真实的梦里,它们燃烧了如此愤然,如此猛烈,像是他对她的爱,千古回荡,万世不灭。

皇上,皇上,奴才给您多添一件披袄。那阴哑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他回过头一看,是李公公。

哦,无妨,朕只是有些心事罢了。对了,七日之后就是皇后的诞辰了。你筹备得如何?

回禀皇上,礼程已定。 皇后娘娘明日回门探亲,三日之后回宫。

好,此事就交给你办了。不得有误。

是。李公公佝偻着背应道。在摇曳的残烛暗光下,他阴冷的像是一团寒气,迷糊迷糊的,让人看不透澈。又仿佛是个飘忽不定的影子,在黑暗中若隐若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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