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没有合眼,手机也没再响起。
第二天,因为没有睡好,赵梅眼眶青青的一圈,并浮肿着。人看起来憔悴得像一片秋叶,随时会飘落下来,精神恍恍惚惚的,同时跟她说话,她心不在焉的,不知在想什么。
到了晚上十二点整。手机又准时响起来了:“嘟......嘟......嘟......”赵梅机械的打开手机。
“宝贝!你在听吗?我正准备去看你,做点好吃的等着我!我有一件礼物送给你......”“啪”一声她合上手机,想了想把手机关了,然后上床睡觉。
朦朦胧胧中,她看见丁国站在床边,微笑的看着她,并伸出手来摸摸她的脸怜惜道:“梅儿!你憔悴多了。眼角已经起了皱纹。别太操心了。我很好!”说着掏出一只笔来,拉过她的手在她手心写了一行字,然后说道:“把东西送给她!别忘了!谢谢你!”说着一笑。赵梅惊恐的看见,他面容骤变,整个面部扭曲变形,血肉模糊......她吓的大叫起来,睁眼一看,面前什么也没有,只有一盏孤灯幽幽地亮着。
她出了一身冷汗。想想梦中情景,她抬起手一看,手上字迹还在,不是他熟悉的笔迹,而是一行印刷体。好像是一个地址:清原镇北阳路四栋七号。
她哆嗦起来。是真还是假?她也闹不清了。到底送什么礼物啊?要送给谁?把礼物送到这个地址上去吗?
她把地址记在了笔记本里,也刻在心里。
第三夜十二点整。手机又响起来了:“嘟......嘟......嘟......”她快要崩溃了!手机明明已经关了,怎么会开机响铃?她恐惧的看着手机,不敢接听,这时手机自动传出话音,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分外刺耳:
“宝贝!你在听吗?我正准备去看你,做点儿好吃的等着我!我有一件礼物送给你,你一定会喜欢的。等着我啊!一会儿......啊......”
“喀哒”挂断。
“妈妈,我怕!”女儿扑在赵梅怀里。两人吓的毛发直竖、瑟瑟发抖。
天亮后,赵梅果断的把手机用一个小盒装好放进包里,把写有地址的笔记本也装了进去。她想问问手机是怎么回事?看人家知道不?然后稍微收拾了一下,叫了一辆“招手停”,直奔清原镇。
一路上,她在想着这一连串的怪事:他怎么能拨通手机?他要送什么礼物给对方呢?他至死放心不下的是谁呢......她百思不得其解!
经过一段时间的行驶,车来到了大桥上。看着这个地方她心里又难受起来......这时,手机又骤然响起。她慌张的看了一眼司机。这个司机有着一张年轻的脸。听到手机声,他朝她示意了一下,让她接听。她迅速的掏出手机,嫌恶的一把取下了电池。
司机奇怪的看了她一眼。
手机终于不作声了。
大桥很快被抛在了后面。她放松的靠在了车座后背上。车窗打开了一点儿,凉爽的风直扑进来,吹拂到她的脸庞和头发上。头发随风飘着,她轻轻的闭上了眼睛,并渐渐沉入梦乡......
“快醒醒!就要到了。”她耳边传来丈夫的轻唤声。她惊醒一看,司机把车开进了一个整齐干净的街道,“清原镇”三个大字迎面而来。哦,果然到了。
车开进了长途汽车站。她向司机问了路,司机说不远就在前面,直直走过去好找!她让司机等在那里。
她挎着包从车里出来,外面很热,她急忙往前走去。只见街道两旁都是高楼大厦,一排排的梧桐树撑起了片片绿荫,她在树下走着,能遮挡一点儿阳光。再向前走,是一些商业网点。有超市和小卖部。门口摆着纸箱子装的饮料,还有一扎扎的啤酒。包子铺里,包子正在笼里热气腾腾地蒸着,有人在喝稀饭。
她什么也不想吃。
前面,她看到了一个居民生活区。按照地址,她找到了门前:北阳路四栋七号。
这是一个结实的防盗门。门中间贴了一个倒“福”字。
她按了门铃。
“叮咚……叮咚……叮咚……”
“来了来了来了……”门很快地开了。是一个年轻女人!她烫着波浪长发,一件紧身红色连衣裙套在她凹凸有致的身躯上。眉毛上挑,凤眼含情,嘴唇鲜红欲滴。 是一个十足的美人呢!
女人看见她,笑容僵住了。她吃惊道:“你找谁?”
赵梅脑中电光一闪,有些明白了……
“我就找你。我从A市来。”
“哦……你,你进来吧!”女人迟疑地让她进去。
进门后,只见房子宽敞,有两室一厅。大概有七十平。布置的清新雅致,绿的窗帘、绿的沙发、绿的灯罩,看起来清凉爽目。她坐下后,女人端来橙汁放到面前的茶几上。并坐到对面沙发里,探询的问道:“大姐!你是......”
“我是丁国的妻子!”赵梅直视着她的眼睛。
女人慌乱的调开眼睛,有些不知所措。
“你一定认识他吧?”
“认......识!”女人下意识的点头。
“你最近见过他吗?”
“没有。前几天他打来电话,说要来这里。可是没有来。我用公用电话打他手机,始终不开机。”她坦白道。
“他......来不了了。”赵梅痛心道。
“为什么?出什么事了吗?”女人紧张起来。
“就在那天,他来见你的那天,他在大桥上翻车了。”
“他......怎么样了?”她颤抖起来。
赵梅咬牙道:“他死了!”
“死了?你说他死了?”她不信的摇头,恐惧的看着赵梅。
赵梅冷冷问道:“他说要送一个礼物给你,是吗?”
“是的。”她抽抽噎噎的呜咽起来。
“是什么礼物?他说了吗?”
女人擦了把泪,抬起泪眼:“可能是手机。我向他提起过。他答应送我一个。”
哦......原来如此!这样扰人不安的是一个手机!赵梅打开包,取出手机,把电池装好,放在茶几上。起身走到门口又问了一句:“你们来往多长时间了?”
“快一年了!”
她头也没回开门走了。
女人愣在那里,迈不开步。
赵梅听见门里手机响了。还有女人的痛哭声。
她心碎了。心碎的站在风里。太阳不再炙热,心头有一块冰冰着,又有一块炭烤着,感觉身体支离破碎,也像翻了车。以前的点点滴滴已无法想起。眼前只有手机在晃着,耳边是手机的“嘟嘟”声......
她忽然想起在自己生日那天,老公去赶着给别的女人送礼物,还送了一条命给她,死了还要把手机送到。
她站在大街上,忍不住大喊起来:“我也没有手机啊!”
她感觉到全世界的人都在看她。
她捂着脸蹲在了地上......
“大姐!我送你回去吧。”司机把车停在了她的身旁。
她从此不再哭泣。
第十三章、夜
小安今年三十六了。是我们单位的汽车司机。他以前没开车时很爱喝酒,不管是家人、朋友,谁请他喝都不推辞。当然喝完酒后,多半是东倒西歪、扶醉而归。
他呢,人很不错。个头可是不高,只有一米七吧!但很壮实。吃饭从不挑食,吃饱就好。为人谦和有礼,比较精明,人缘儿不错。他的爱好是打乒乓球。喜欢看球赛。
他有一个妻子、女儿。妻子漂亮有才,女儿乖巧可爱。生活不错。妻女对他的醉酒之态很是反感!他却总是不以为然,日子一天天的在他的迷迷糊糊中度过。
他喜欢晚上出去到别人家喝酒。有时喝得太晚就不回家,第二天直接去上班。为此,妻子颇有微词,心生不满。于是他就改变策略,既使喝完再晚也要回家过夜。妻子紫玉见他那付醉鬼德性,气就不打一处来。常常忍不住骂他几句,或掐他一把,他也不知道痛。第二天一看,胳膊被掐青一块。他“嘿嘿”一笑完事,下回照样我行我素,谁也拿他没辙!
正是因为夜晚出门喝酒,使他遇到了一件事,吓得他再也不敢晚归了。
时间大概是十一月份吧!天气已经很冷了,地面上有些地方已经结了冰。
他有一个朱姓朋友,年纪比他大,他叫他“朱哥”,两人关系很好,你来我往的,总是酒肉招呼着。
这位朱哥,脸上疙疙瘩瘩的,不太平顺,看起来有点凶。其实他人挺好的,待人和善,豪爽义气,所以朋友很多。
这天,他约小安上他家去喝酒。因为是周末,他叫了几个朋友一块喝喝酒,聊聊天。小安接到他的电话后,对妻子说:“朱哥约我喝酒,我不吃饭了,你和孩子吃吧!做点儿好吃的。”
妻子说:“又喝酒!你能不能不喝?几点回来?回来晚了我不给你开门。”
小安一边洗脸换衣服,一边敷衍妻子:“很快回来!去去就回!老婆大人!”
妻子不依不饶地说:“又骗人!你这些话说了几百遍了!”
小安满面春风地冲过来对妻子脸上亲了一口道:“老婆!既然知道还问。你也问了几百遍了!”说着欲开门。
妻子推他一把道:“快滚吧!”
他笑嘻嘻的跑了。妻子叹了一口气!小安出门骑上自行车快马加鞭地往朱家飞去。他一听喝酒,心情像长了翅膀的小鸟一样快乐无比!
老朱家住得很远、很偏僻。那里人少,冷冷清清的。一般人是不去那个地方的。那里没有厂房、商店,没有学校。住的都是困难户。再往南去,便是南河了。那里是个水库,浇灌着附近的农田。有好些人掉到河沟里淹死了,多半是孩子。还有一个孕妇,在河边蹲了一会儿,就一头栽下去了,这是大白天的事儿。
话说他到了以后,五个人都到齐了。全是单位里的同事、朋友。好友小何也在座。小何起身给他边倒酒边调侃道:
“你这家伙,我以为你老婆把你挡到家里了,正准备想办法救你出来呢!”
“是呀!我也觉得悬乎。”老朱眨眼笑道。
其他人也哄哄起来:“我们想再等你半个小时,不来就开喝!”
小安举起面前的酒杯,高举过头,打着哈哈说:“怎么能来不了呢!朱哥叫我说啥也得来。兄弟来晚了,先罚一杯为敬!”说着一仰脖儿把酒倒在了嘴里,一股热流涌进了胃里。小何又给他倒了一杯酒。小安举起杯笑道:“来!各位。兄弟敬你们一杯吧!”
众人齐声喊道:“不行!你来晚了连干三杯。”
“你还想耍滑头!”
“必须喝完三杯再说!”
小安无奈只好连喝三杯,他们这才放过他。然后开始正式喝酒。酒过三巡,又开始轮流坐庄、划拳。只见他们一对一的猜拳,吼声震天!
据说喊声越大,越能把肚子里的酒气释放出来,不易醉倒。
“哥俩好啊!开门红呀!”
“四四四啊……”
“六……六……八……”
他们尽情地喝着。 老朱兴高采烈地招呼着、喝着。他的老婆、孩子挺不住,早已回房休息。其他人喝的有脸色发红的,有发白的。他们说喝酒脸红的人好交!
几个小时过去了。小何喝得面色青白,小安通红着脸,已是口齿不清了。他僵硬着舌头道:“各位兄弟!我……我已经不行了。我得撤退了!不然,不然……走不回去了。”
“哈哈……是怕回去晚了老婆收拾你吧!”
“不是的。不是……我喝不了了。饶了我吧!我们该天再喝。兄弟请你们喝。……再见!”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老朱看了看表,零点三十分了。关切地说:“不行睡这儿吧?你能走吗?”
“我能走。我必须回去!……再见!”
老朱跟着他向外走去。其他人在后面叫道:“行啊!既然老朱发话了,我们就放你走。我们一会儿也要走了。”
老朱送到门口。
小安出了院门,被风一吹,清醒了许多。他腿软上不去车子,只好推着走。一出门,他就感觉不对劲儿,好象有人推着他的车子往前跑,停不下来。他喝了酒走不动,但也得扶着车把向前飞奔。
他清醒地看到,方向也不对。“车子”推着他往南河而去。他害怕了。只想掉头回去,可停不下来。心中是越来越紧张,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刚喝的酒早已吓得不知所踪。
他本能地抗拒起来,一股吸力和他抗衡着。挣扎间,他掉进了路边的水沟里,车子倒在沟沿上。沟里水很多,水面上结着一层冰。刺骨的冷!也刺进心里。水淹没到他的大腿上。他试图往上爬。
这时,一双手拽住了他。这手从水中伸出,把他往水下拖。他回头一看,一双惨白的手拉着他的裤腿不放。他恐惧极了!脑中乱成一片。头发根根直立起来,头皮发麻。他忽然想起,衣服口袋里有一盒火柴。他掏出来一根接一根地划燃。火苗的微光让他温暖,心中有了慰籍。他拼命地划着,并奋力拔着脚。
一盒火柴擦完了,他终于拔出了裤腿。他赶紧向上爬去,头也没回,骑上车子就跑。一路狂奔,不知何时,一只鞋子也跑掉了。到了自家楼下,他把车子放在楼道里。就冲到楼上去了。他家在五楼。他沉重的脚步“嗵嗵嗵”地直响到五楼。
他妻子紫玉气得半夜没有睡着。正寻思着不给他开门呢!只听他“咚咚咚”地开始砸门。她一看表半夜两点多了。气得不想开门,只听他敲得一声比一声高,一声比一声急,像鬼追的一样。她急忙起来开了门。
小安一头撞进来,赶紧把门关上。接着靠着门哧溜地滑在地上,并高声哀嚎起来:“我给你说,我碰到鬼了!我一出门就感觉不对,有人推着我往南河跑去。我停不下来,最后掉进水沟里。我看见……呜呜……我看见一双手从水中伸出来抓着我裤腿不放。吓死我了……吓死了!我把一盒火柴都划完了,才爬上来。……呜呜呜,我差一点回不来了……”
他吼了好一会儿,妻子不停地安慰他,他渐渐地平静下来。
紫玉看见他两条腿上都是泥水,还结着冰碴子。听他讲完,看着他身上的衣裤也害怕起来。她帮他脱去外套、裤子,堆在了门边。然后给他收拾干净,扶他睡到床上。
他朦胧睡去。
她上床以后,心中七上八下的。不敢关灯,灯亮着能抵挡心中恐惧。
这时,奇怪的事儿发生了:灯突然灭了!
她吓得直推丈夫。大叫道:“小安!小安!你看灯灭了。”
小安沉沉睡去,听不见叫声。
这时,灯“哗”一下又亮了。
妻子一夜无眠。
第二天,紫玉问他昨夜的事,他一五一十又叙述了一遍。说得和晚上一样。看来不是醉酒胡言!
妻子信了。他们把那套西服给扔了。扔进垃圾道里。
隔壁老头儿问道:“昨夜小安是不是喝多了,叫声那么大!”
“是呀!他是喝多了。”她不敢说别的。
从那以后,他不再喝酒。
他给自己腿上绑了两条红丝带,避邪!
第十四章、午时约会
这是一年夏季。在关坪市,有一个北河坝。河坝旁边有一个学校。
学校位置很偏僻,只有农村的孩子在这个学校上学。
有一个附近农村来的女孩儿,名叫肖屏。她已经十八岁了。在学校是拔尖的好学生。她学习刻苦,爱动脑筋,又吃苦耐劳,年年被评为三好学生。她有一个像苹果一样的绯红脸蛋儿!
因为家比较远,几乎每天中午她都不回家。只带些干饼子、咸菜充饥。晚上回家再饱饱吃一顿。吃完后,她就一个人趴在桌子上用功。从中午十二点半到下午十四点半,这其间,能温习很多功课,她学得更扎实了。
北方的夏天,不是很热,蚊虫也很少。微风吹来,心中很是惬意凉爽!肖屏吃完东西,站在学校旁边的河坝边,一边吹风,一边欣赏风景:河坝里,一条白带似的河流向下倾泻着,流淌着。水中的石头被冲刷的清清亮亮,花花绿绿的躺在河底。河水抚摸着它、亲近着它,它们相互慰籍着。一丛丛的戈壁红柳开在坝底、河边,像一朵朵粉红色的云,浮在那里,一动不动。几棵老白杨秃兀地挺立着,有的没剩几片绿叶了,只是摆着树的造型,有一种苍桑之感!
看着世事变迁,万物更替,她伤感不已:想起自家的家境,只能在地里刨食,全家人只够温饱。住不起高楼,穿不上一件象样的衣服……什么时候才能摆脱贫困,过上好日子呢!
还是好好学习吧!只有考上大学,才有希望改变现状。至少能改变自己!
她回到位置上,继续学习……
四周静悄悄的。只有她的思想在书页中翱翔。
有一天,她正在看地理书,只听有人敲门。她起身开门一看,是一个清俊男子。他穿戴很帅气,一双大眼中充满温情。她心中“噗”地一跳,脸有些烧乎乎的。她定了定神问道:“你有事儿吗?”
他一步跨进教室,举起手中的水杯说道:“我在附近住。常看到你一个人来去,怪孤单的。我给你送一杯水来。快喝吧!你一定缺水。”说着递过去。
她迟疑地接过来,愣愣地看着他。他催促道:“快喝呀!你一定渴了。我放了糖呢!”
她尝了一口。果然很甜!接着又喝了几口。
男子看着她摊开的书本,扫了一眼说:“你也太用功了!小心身体呀!这些我以前都学过。”
肖屏放松下来:“是吗!你叫什么?你在工作吗?在哪个单位上班?”
“我以前在糖烟酒公司上班。后来……后来不干了。我叫郎健!”
“为什么?为什么不干呢?”她诧异道。她觉得有班不上太傻!如果是她,一定好好干,按月拿工资是她梦寐以求的。
“不为什么!”他调开了话题。
…… “你叫什么?”
“肖屏。”
第二天,他又来了。照例捧一杯水来。还是甜的。她开心地喝着。然后东南西北的聊了一会儿他就走了。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第……这样来往了一段时间。肖屏已经习惯了他的陪伴,有一日不来,就心神不宁。
郎健有一天拉过她的手抚摸着表白道:“屏!我很喜欢你。在你不知道我的时候,我就爱上了你!你能做我的女朋友吗?我以后还要娶你。让你过上你向往的生活。你说好吗?”
肖屏羞涩忸怩道:“我不知道!以后再说吧!我还要学习呢!”
“我不会耽误你学习的。我实在太爱你了!”说着把她揽在怀里。
肖屏陶醉了……在这情窦初开的年纪!
这样好条件的人儿她能拒绝吗?她向往城市生活!再说她也十八岁了!在农村,十七八结婚的女孩儿有的是。只是她不愿意。她想考大学,她要实现理想。父母依了她,咬牙供她上学。
他们开始正式交往。并在热恋中……
过了一些时候。肖屏总是觉得怪怪的。开始嗜睡,趴在桌上就睡着了。总没精神。胃里反酸,老想干呕,肚子明显大了起来。
他看在了眼里。
她惊慌起来!
还要上学呢,不能有事儿!
她开始躲着他。中午再远也要回家。不在教室复习了。
来了几次她都不在。郎健焦虑万分!
“肖屏……”他无望地喊着。
她越来越难受。就让妈妈陪她上医院。医生检查完后说:腹中有积水!需要抽出来才行,不然有危险。
她们害怕极了。于是恳求大夫,赶紧抽出来,不能影响学习。
…… 从医院出来,她休息了几天。回到学校以后,为了赶上拉下的功课,中午又留了下来,开始苦读。
郎健来了。他见到肖屏,高兴地上前去拥抱她、亲吻她,思念之情溢于言表:“屏!我想死你了。你这几天上哪去了?也不跟我说一声,可把我急坏了!让我苦等。”
她不自在起来:“没有什么!我病了。休息几天。”
他摸她的额头说:“你感冒了吗?是不是浑身无力?我们有孩子了是吗?”说着去摸她的肚子。
她推开他道:“不要这样!我还要考大学呢!什么孩子呀?医生说是积水,已经抽出来了。”
他闻言站起身吼道:“你说什么?你把它抽出来了?你好狠心啊!他是我的,你有什么权利做掉。你说!你说啊!”他疯狂地推打着她。
她吓呆了……开始有些厌恶起他来。她讨厌他这样对她。
他恨她!来了也不给她带水了。只是恶狠狠地看着她。看一会儿就走了。走了又来,反反复复的。扰得她不能心安,不能学习。
这天,他诚恳地对她说:“屏!我错了!我不该这样对你。我向你道歉!我们和好吧!重新再来。”
肖屏冷冷地说:“不用说了。我要学习。你走吧!”
他“唿嗵”跪下求道:“你不能这样!我知错了!下回一定改。不惹你烦好吗?不要冷落我!我求你!”
肖屏不理他。不为所动。还是看她的书。
他恼羞成怒。突然从怀中抽出一根针来,撩起她的外衣就向她肚子上扎去。她大叫起来:“你干什么?啊……疼死我了!滚开!……滚开呀……”她推不开他。他只管扎着,解恨地扎着……
她肚子上针眼越来越多,疼痛难当。先是密密麻麻的血点儿,血点儿变成血珠儿,然后像红色的眼泪往下流淌,一行行的。她叫不出声了,佝偻着身子,扭曲着倒在了地上……
他丢下针忿忿说道:“我让你害死我的孩子!你去死吧!这样我们就在一起了。你跑不掉的!你是我的!我等着你。记住了!贱人!给你脸你就上头。我等你!我等你……哈哈哈……”说着扬长而去。
肖屏惨白着脸昏了过去……。
其实附近没有人家。只有一堆荒冢孤零零地藏在那棵歪倒的白杨树下!
她憔悴了。像一朵将要枯萎的花。
她不再上学。因为什么也想不起来。
她只会说三个字:我等你……
第十五章、下乡
七十年代。玉艾市。这里有个供销站,他们经营农副土特产品。
站上每年秋季都派人去乡下收购农副产品,组织货源,以满足周边地区人们的需要。产品有:小麦、大豆、黄豆、红小豆、核桃、红枣、玉米面、粉条、挂面、还有土豆等等。
今年派了小王和刚进站的小李子一块儿去收购。
小王已工作两年。她经验丰富,算盘打得很好,站上帐目都归她管,算是会计吧!她有一双美丽的杏核眼,柳眉弯弯、身条儿细细,肌肤吹弹可破,是个标准的美人儿!
小李子才二十岁。小平头,长得精神。人活泼机灵、能言善道,手脚麻利勤快。他是小王的徒弟。
临走头天晚上。小李子做了一个梦。梦见他和王师傅去了一个村庄。刚进庄就看见土墙边卧着一头大肥猪,黑乎乎的。他一走近,猪忽然张开嘴咬住了他的裤腿,眼神恶狠狠的瞪着他。他使劲儿挣扎着,内心充满恐惧,他看见猪的牙齿白森森的,他大声呼痛一下惊醒了。醒了一看身上的背心全湿透了。幸亏是一场虚惊!
坐在去西浩乡的班车上。小李子对小王说道:“师傅!昨晚我做了一个梦,很吓人!想想都可怕呢!”
小王转过头微笑道:“什么梦把你吓成这样?”
这时路面不平,交通车剧烈颠簸着,人也跟着摇来晃去的,小李子伸手扶住她道:“梦中我们去了一个村庄。庄边卧了一头黑色的猪。它咬着我的裤腿不放,把我吓醒了。”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听说下乡,你就做了农村的梦。这不奇怪吗!”
小李子不好意思道:“可能是吧!我是兴奋了一点儿。哈……”
他们一路上说说笑笑的,车很快到了西浩乡。
生产队张队长派了个拖拉机来接他们到小西村去。
拖拉机“突突突”地载着他们往小西村的方向开去。泥土的灰尘扬了起来,黄黄的土雾一直跟着他们。
开车的是个楞小伙儿!车开得飞快。他穿了一件蓝色外衣,领口露出里面的大红色线衣,晒的有些发白了。
张队长也是一身褪了色的蓝色衣裤。他鼻子旁边长了一个明晃晃的“猴子”。“猴子”上冒出一撮毛。小李子忍不住“噗哧”一乐。小王忍住笑打了他一巴掌。张队长见状,伸手摸了摸脸笑道:“第一次见我的人都会发笑。我就这样,没办法!嘿嘿……我老娘也不把我生得白净些!你看人家小王那脸,真是天女下凡呐!嘿……嘿……”
小王抿嘴直乐。小李子憋不住大笑起来:“哈哈哈……”
开车的小伙儿哈哈乐着大叫道:“‘猴’队长!你这是耍猴儿呢!嘻嘻……”
队长嗔骂道:“放屁!好好开你的车。”
他们笑得更欢了……
笑完后,队长问小王道:“这次住几天?收购任务重吗?”
小王点头道:“大概半个月。能收多少就收多少。请您多费心了!”
“好!好!没问题!老关系户了。说啥也要帮忙。明天我就挨家挨户通知,让他们别掖着藏着的,有啥拿啥。让你们多收点!这位小伙子是新来的吧?”他看着小李子问道。
“我刚进站。张队长!我什么都不懂,请您多指教!”小李忙说道。
“好!不错的小伙子。”队长抖着那撮毛说。 这时天突然变了。一时乌云密布,天阴沉沉的,风吹起来,快要下雨了。拖拉机向前赶着。来到了一个山坡下的小路上。地势比较险峻,山上有些滑坡,一些细土滑溜下来。车小心地开了过去。
小李子看见后面拐弯处站着一个农村女子身穿红衣、头戴绿围巾,正向这边招手呢!“队长!你看后面有个女的在招手。”
大家回头一看,果然有人站在那里。红衣服、绿围巾……
队长皱眉道:“这死女子!这么胆大。”
开车小伙儿喊道:“她又出来了?”
张队长见他们俩那疑惑的表情解释道:“她是吴秀花!今年二十岁。年前在坡下转弯处被外村的拖拉机给碰了,没活过来。这不,天气一变,有时就能看见她。”
“是吗?有这样邪乎的事?”小李子嘀咕道。
雨下起来了。队长早已拿出一块塑料布,给大家盖在身上。雨“滴哒滴哒”地敲着头顶上的布,车进村了。土墙边,蹿出一条黑乎乎的土狗来。它冲着车上的人狂吠着:“汪汪汪……”
小李子忽然想起梦中情景,看着小王笑起来:“原来是一条黑狗!”
小王道:“你的第六感应很强吗!”
车到队部以后,雨也停了。天依然阴着。
开车小伙儿帮他们拿下行李,送到办公室,招呼一声开车走了。
队长把他们安置在办公室左右两间房里,提来一壶开水说道:“小王!你们先坐下歇歇。喝点水!我回家让我婆娘弄饭!一会儿来叫你们。明天开始,各家轮流派饭,你们挨家去吃,不要客气!一定要吃饱。”说着挥挥手道:“我走了!”
看着他出去了,小王进房去换衣服。
小李子兴致勃勃地在场院里直转悠。没来过农村,他觉得什么都新鲜!乡间的土腥味、麦草味弥漫在空气里。队长他们身上也是这种味道。
这里的院墙都是黄土砌成的,叫“干打垒墙”。土里和着一些麦草,糊在墙上,很结实的样子。房子也是这种结构,窗户很小,方方正正的,没有玻璃,都是小木格子,再贴一层白纸,时间长了,泛黄发黑。院子的墙角处有一个宣传栏。
他走过去一看,里面夹着一些旧报纸,还有照片。照片旁边写着几个大字:劳动能手!照片上,几乎都是年轻人,男女都有。张队长的相片也在其中,还有那个开拖拉机的小伙子的,他眯眯眼笑着,他旁边是一个姑娘的照片。照片上是一个充满活力的脸庞。脸上有两坨红晕。当地人叫做“红二团”。毛乎乎的长睫毛下有两颗略带羞涩的黑眼仁儿。圆形脸,很孩子气。
他看的出神了。再看下面的名字写着:吴秀花。这时照片上的脸突然动了一下,正面像变成了侧面像。一会儿又正过来了。只见她眼睛眨了眨,一串泪珠滚了下来,两眼凄楚的望着他。他吓了一跳!赶紧揉了揉眼睛仔细看去,照片上的女子,两眼含情脉脉的看着他,脸上是灿烂的笑容。
“啊......”他惊叫起来。
小王闻声冲出房屋问道:“怎么了?小李子!”
小李边后退边指着叫道:“你看!你看那张照片。”
小王过去一看,没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责怪他道:“没有什么嘛!神经病!一惊一乍的,早晚会被你吓死!”
小李拉着小王回到屋里,关上门小声说道:“我给你说!我刚看到照片上有那个吴秀花。”
“谁?谁是吴秀花?”
“你忘了!刚才在车上。有个女子在路边招手......” 小王恍然大悟道:“哦!队长说死了的那个?”
“是她。照片上有她。还有开车的小伙子,他们排在一起。我仔细一看发现她挺漂亮的。正看着她的脸活了,在动!面上表情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可吓人了!”
“你眼花了吧!大白天的怎么可能?”小王不信的摇头。
“我不会看花眼的。你想想,路上她都敢现身,别说是一张相片了。”小李坚信道。
“是吗!那咱俩一块去看看,仔细瞅瞅。”
两人出门又走到宣传栏前。照片上的姑娘一动不动的看着他们。小李疑惑了:“怪了!我眼睛看来有毛病了!”
小王瞪着他:“就会骗人!故意吓唬我,让我晚上害怕。”
小李不知说什么好。
这时队长从院外进来。他披着外衣,晃着两只袖子,脚上穿着布鞋,鞋面上脏兮兮的一块油污,上面沾着泥土。他笑道:“看什么呢?吃饭去吧!饭时候了。我婆娘给你们和了一些面,做的是‘拉条子’〈一种面食〉。你们饿了吧?去吃上两碗。”
小王一拉小李胳膊道:“好!张队长!我们吃饭去吧!”小李回头看了看宣传栏,跟着他们走了。
出门不到五分钟,就到了队长家。
队长家院子很宽敞,四周都是房子,把院子围起来。中间是个小菜园子。绿藤上垂吊着大大小小的葫芦,有的上面还顶着黄花。还有绿绿的刀豆角也挂着,还有红红的西红柿。边上是一圈小葱。直挺挺的立着。很是让人眼馋!
他们饿了。一只小板凳狗跟前跟后的叫着,它认生呢!队长吆喝了几声,它畏惧地夹着尾巴,卧在墙根儿,眼睛偷瞄着他们,很警惕地。队长女人笑迎出来。
她大概四十多岁,跟队长一样,也是黑红脸,脸上有雀斑。大方脸,小眼睛,很憨厚的笑着:“你们来了,屋里坐吧!我刚下好面,这就端上来。”她忙着钻进黑乎乎的厨房。
队长领他们进屋。屋里也很大,地上扫的干干净净,一溜通铺,是土炕。炕边围着一条木板,磨的很光滑。炕上铺着席子。墙角一摞被子,花花绿绿的。
墙上贴着《红灯记》剧照:铁梅一条大辫子垂在胸前,手中高举着红灯,两眼坚定地看着前方。
炕中间摆上了小炕桌。小王、小李各坐一边,张队长脱鞋上炕坐在中间位置上。
女人端上饭来:托盘里三碗干面,一盘葫芦炒青椒,一盘西红柿炒鸡蛋,还有一盘是生辣椒丝儿,腌咸菜、腌沙葱〈北方一种野菜〉拌在一起。还有一小碟儿盐,一瓶醋。他们把菜拌在面上,放盐搁醋,就着咸菜、辣子吃起来。辣椒很辣,直冲鼻子,小李咳嗽起来。队长和女人直笑,小王的鼻子上也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儿。
一夜无事。他们睡的很安稳。
第二天早起,队长给他们一人带了一个馍 馍。吃完后,就到各家收购。各家热情地拿出土特产品,他们忙碌地过秤、记帐、付款......每天都是如此。任务完成的差不多了。
因为天不好休息一天。
这天黄昏时,队长急匆匆地进来“嘿”了一声蹲在门边,挠了挠头发道:“开车的憨娃在那个地方翻车了。”
“哪个地方?什么时候?”小王、小李忙问道。
“就是那个坡下。他拉了一车黄土,急转弯的时候翻下去了。沟不深,怎么会死了呢!”
“是那女子出现的地方吗?”
“是啊!她......不安分呢!唉!可惜了那娃。”他们眼前浮现出开车小伙子的模样,傻乎乎的笑着。牙齿上有些黄锈。
他们愕然了。小李下意识的又看了一眼宣传栏,身体哆嗦了一下。
队长继续念叨着:“年轻人,不死心啊!拉了个替身。这下该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