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nyway
发表于 2006-5-12 22:10
一夜辗转难眠。青琳的话一直萦绕耳际。女人都是口是心非的东西。在挂电话的时候对青琳说完这句话,电话里除了滋滋的电流,我隐隐听见,她的叹息?青琳,云峰,我……我们似乎越走越远,彼此之间的鸿沟越来越大。头胀痛起来,两手抵住太阳穴,暗自做出决定:等这件事结束了,对云峰再也不这般冷落。
旗袍店最终在奶奶的强烈要求下暂时关闭。这样正好给我提供充足的时间,和唐朝一起研究关于旗袍的事。
一大早,由于前一夜的失眠,我顶着两只熊猫眼就去了唐朝店里。去时他正在摆弄那个玻璃测踪仪。店里还坐着一位老者,皱着眉生气地望着唐朝,走近才认出,原来是上回我去丽江时帮唐朝看店的那人。
唐朝见我进店,点了点头。继而回头神情凝重地对那老者说:“师父,你得帮我!”
“你!”原来他是唐朝的师父!可上回他……他看了我一眼,神情里有些厌恶。眼神里的厌恶把我正欲问出口的话硬生生逼回肚里。
“师父,你必须帮我!”唐朝望着他师父,眼神无比坚定。
“好吧,等你们再调查深入一点我自然会帮你们,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他说完,拂袖而去。
看着他的背影,唐朝对我笑了笑:“我师父就这臭脾气,他虽然教了我灵异方面的事,却从来不允许我插手管这档子事。说这类事接触多了并不好。”
“他老人家是关心你。”
“他这人就这样的,单凭我一个人的能力我并不能帮你很多。有很多事还得请我师父帮忙。他现在已经收山了,所以遇到这类事与人,总是很讨厌。”唐朝给我倒了杯凉茶。
“那当初为什么要教你?”
“哈哈,他常爱来我这里喝茶什么的,三句话不离本行,就给我讲这方面的事。无形中就教了我不少,最后发现我兴趣浓厚,反而不肯教了。自我师母去世后,他就更不再管这类事了。”
“哦。”
“对了,秦净是谁?你问出来了吗?”
“青琳说是她舅婆,生孩子血崩死的。”
“那跟旗袍会有什么关系?”
“这个青琳也不太清楚,而且,她说何奶奶也不一定清楚。”
“我们还得去一趟何府。难道何家现在真的没有一个人当时的情况吗?”唐朝把头抵在墙上,冥思苦想。
“何妈!她十岁就在青琳家了,都五十几年了,一定知道的。”
等我们到青琳家时,正好何府只有何妈一人在。等我支支吾吾的说明来意后,她瞪大眼嚷道:“啊!怎么想起问少奶奶了?怪不得昨天我见你们慌慌张张的。李小姐,你怎么可以私自乱闯别人家啊?”
“何妈,我不是有意的。阿姨过生日那天,我在湘妃竹林那里看到一个人影后,回去一直就没太平过。后来别人跟我说才知道是遇到不干净的东西了。最后查出来原来是在你们这里出的事,而且昨天我发现,我梦里出现的人就是你们灵堂里供的那位少奶奶。所以来问你一下。好让我日后太平,我弟弟死得离奇,就是因为我沾上了秽气才会……”
“啊?有这样的事?少奶奶刚死的那会儿家里是常不安生,后来请了先生来超度,还把少奶奶很多衣服什么的都封了起来,也太平了好几十年,怎么会有这样的事?”
“衣服?你知道是什么样的衣服吗?”有那件旗袍?
“好多,我也不知道,那时我也才十八岁。都四十几年了我怎么能记得清楚。”
“那她是怎么死的?”
“生孩子,其实少爷在娶了她一年后就死了。她原是南京人,少爷死后她又不愿回娘家。就一直住在何家,老爷当时也是怜惜她。哪知她身在福中不知福。丈夫死了不过半年就跟别人勾搭上了,还怀了个野种回来,死活不肯拿掉,老爷见她可怜,最后就对外面慌称是少爷的遗腹子。摊上这么个好人家原是她的福气,可谁知道孩子快出世前她就一直有些怪异,最后生孩子时血崩,就这么去了。孩子生下来几天也跟着没了。”
“那孩子是谁的?”这是个关键所在,要是能查出这个,那么所有的事解决起来应该更简单清楚些了。
“谁知道,她死活不肯说。”
“何妈,别跟何奶奶她们说起我来问过这些事,我不想她们担心。”
“我知道,她年纪也有些大了,我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了。不晓得能不能帮你。”
“何妈,我还想到灵堂那边看看。”
“好,你去吧,只要别乱碰里面的东西就好。还有,早点出来,老太太回来知道就不好了。”
“你放心,我不会的。完了我自己会回去,就不再进来了。”
天际的夕阳已有西落的迹象,何妈的两个小孙子小明,小浩正在假山旁嬉戏。见我们往灵堂那边走去,小浩叫住我:“李姐姐,不可以进去的,里面好吓人的!他们说有鬼。”
我笑起来:“小孩子别乱说,这世上是没有鬼的。”
“真的有的,李姐姐,自从上次我们去里面把箱子打开后,晚上总是听到有人在这里哭。上回……”小浩还要说什么,被小明悄悄地扯了扯衣袖。小浩就停住不说。
anyway
发表于 2006-5-12 22:12
“什么箱子?”唐朝抓住小浩问。小浩一张小脸涨得通红,闭住嘴直摇头。
“小浩,告诉姐姐。要不我跟你奶奶说你们又调皮了哦!”我蹬下来抱住小浩哄他:“姐姐答应你,你跟我说了姐姐绝对不跟任何一个人说。”
“不能说,我们三个人拉过勾的,谁要说了谁就是小狗。”小浩使劲地摇头。
“那姐姐现在有非常大的困难,需要你帮忙,你会帮姐姐吗?”
“嗯嗯,会的!小浩一定会帮姐姐。”
“那告诉姐姐是怎么回事好吗?”
“这……”小浩扭头看着小明,小明点了点头说:“跟李姐姐说吧!她答应我们不跟第三个人说的。”
“上次我们放假,莹莹也过来玩了,我们三个玩捉迷藏,我和哥哥就躲到灵堂里去了。最后我们发现台子上有好大一个箱子,我和哥哥想我们要是躲到里面莹莹一定找不到的。我们就把箱子打开了,可是里面有好多衣服,最上面一件好漂亮哦!有珍珠。这时候莹莹就进来了。我们三人都争着要看那件衣服,最后衣服就被我们不小心扯破了。我们怕让奶奶骂,悄悄把衣服放好就回家了。”
原来,衣服是他们弄坏的,所以骆太太会找我补衣服?可是,为什么要找上我呢?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后来呢?”
“后来,我和哥哥有次晚上出来玩,就听到那里有呜呜的哭声……我们又不敢跟奶奶她们说,怕她们发现我们把衣服弄坏了,会找我们的。李姐姐,你不要去哦!”
“李姐姐是大人了,不会怕的!你们先去玩吧!”我拍了拍小浩的头笑道。
由于已是黄昏,灵堂比之昨天,更阴森了几分。在昏暗的光线里,秦净的照片忽明忽暗,黑与白对比鲜明。有风从西墙灌进来,吹得似里面的烛灯也跟着跳跃。洞开的门忽地“吱呀……”一声关上。门栓因风的余威还兀自颤个不停,发出“格格……”与门板不住相叩的声音。
唐朝打开随身携带的手电,室内顿时明亮了许多,室内的挽帘舞个不停,偶尔擦过肩头,留在肩头也是冷森森的一坨。我们走到灵台前,发现桌下果然有一口偌大的黑漆箱子,箱扣是已布满铜锈,如不细瞧,已看不出镂空的棱形雕花,在箱扣的旁边,贴着半张已泛白的纸,唐朝把手电更凑近箱子,我看到,那张纸上有淡淡的红痕,像是弯曲的文字。失声问:“这是符纸?”
“嗯,已经几十年了,已经风化,原本还是一整张,给小浩他们弄破,就解封了。”唐朝把箱子打开,里面五颜六彩的全是衣服。唐朝欲伸手进去,我拉住他:“这些都没什么可看的了。还有,我答应何妈只是进来看看的。”
唐朝收住手,冲我点了点头。我们关上箱子,四周看了一下,并没有发现别的什么线索。正欲离去,发现放衣服的箱子里露出一截粉红的绸缎,依稀可辩是衣袖,我正欲把它塞进去,却发现衣角上用血红的丝线绣了个‘子’字,我把衣服抽出来,发现是件七分袖的旗袍,与‘秦淮灯影清旗袍’的款式相差无几。这时我才看全袖口上的字,竟是个‘李’。
我一愣,这衣服是爷爷做的,因为他总爱在他做的衣服上绣个‘李’,还有款式的设计,太熟悉了。我取了衣服,把箱子重关上。
“不是说不动的吗?你怎么?”唐朝见我拿了旗袍,皱着眉头问我。
“这是我爷爷做的。”
唐朝不再言语,只是盯着骆太太的照片看,我也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不知是灯光的原因还是什么,我发现照片上的骆太太的脸色更是阴沉。我们正看得出神,肩猛地一沉,有冰冷浸骨而入,一惊,回头,发现背后站的正是——骆太太,她扯着自己的头发,那满头的乌丝硬生生一大撮一大撮让她扯了下来,露出血淋淋的头皮,我吓得连尖叫都忘了。忽然,一束强光打在她脸上,她脸开始扭曲,呜咽一声后,摔倒在地消失不见。
“快,离开这里。”听到唐朝的声音,脚下一软就要瘫下去,唐朝搂住我的腰,扶着我走出灵堂。
冷风一吹,脑子已经清醒。穿过湘妃竹林,刚才的情景还是不能从脑中抹去,唐朝见我表情木讷,就笑着说:“听说湘妃竹上的斑点都是娥皇女英的眼泪,我倒要看看是不是真的。”说完真的打开手电去看,我听他这么说,也附过身去,果然,那竹上斑斑点点,每一粒都状似眼泪,只是细小许多。
“果然是真的。呵呵!”唐朝收起手电。
“她们还真能共事一夫。”
“兴许她们是出于无奈呢?”唐朝歪着头说。
我正欲反驳,铁门外已响起刹车声,我生怕是青琳的奶奶回来,就拉了唐朝躲在竹林后面。高跟鞋的声音越来越近。还伴着人说话的声音,像是两个人。微微探了探头,发现竟是青琳靠在一个男人怀里往这边走来。再抬眼看那个男人时,一下子就愣住了——云峰!!
心纠结一样地痛起来,我捏紧拳头,看着那两个我最信任的人。他们拥在一起,暧昧异常。他们走近竹林,再从我隐身之处走过。我的目光也随着他们移去,到了台阶前,青琳踮起脚尖,把红艳艳的唇贴在云峰的嘴上,用我从未听到过的娇嗲声说:“宝贝,明天见。”
她抱他,他搂她,她亲他,他吻她。他们的动作那么娴熟。只觉得自己快要晕倒,只是死命地握紧拳头,掌心传来的痛楚我也感觉不到,一双温软的手打开我的拳头,像是找到了发泄的对象,把那一双手掐得死紧。噼里叭啦全是心碎的声音。。
我一直看着云峰,直到他的车绝尘而去。唐朝扶着我从竹林里站起,靠在他身上,如青琳刚才靠在云峰的身上一样。只是她比我多了欢愉。这时,才觉得十指一片粘稠,摊开手竟是血红一片。再看唐朝的双手,淋漓一片,满目疮痍,手掌上被掐破的几处地方还不住冒着血。
我颤声开口,声音细不可闻:“对不起。”
“小伤,没事,我送你回家。好吗?”
一路上,我都没有再言语,怕自己一开口身体里就会流出咸咸的液体。受伤了,可最后,还得笑着维系已少得可怜的自尊。
是的,比起我来,唐朝的只是小伤。
而我的心,正被钝刀,来回地凌迟,不知留下了怎么样的伤痕……
anyway
发表于 2006-5-12 22:13
伸手拔着床头的风铃,拇指大的小铃铛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风铃现在已褪色不少,最初是明红,现在已被风化变成水红。风铃是大二我过生日时青琳送给我的。她一向有些手笨,那时正流行彩带编织的风铃或是各类动物。我做了不少送给朋友,记得我送给她是一只展翅欲飞的天鹅,还特意去艺术品礼店买了个法国洋娃娃,剪掉云峰送给我的那件秸熙的雪纺披肩,用它裁了件婚纱穿在洋娃娃身上,当真是美仑美奂。记得当时青琳时,她把我搂住亲了好几下,云峰还在边上醋醋的说我不爱惜他送的东西。最后,她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做了一个风铃送给我,说是回馈。
倒在床上,抬脚狠狠地踢着风铃,一团粉影不住地乱晃,铃声早已杂乱无章。那时无话不谈的友谊也正如这风铃的色泽,在经历长久的时间里,褪色不少,或是已溃烂,发出阵阵恶臭。心里一阵翻山倒海的恶心,我爬在床头一阵干呕,除了酸水,胃里吐不出任何东西。
铃声兀自响个不停,清脆的铃声扰得人心烦。我跳起身一把扯下来,丝线被我扯断,串在上面的水晶珠子一个一个地落了下来,嗒嗒弹在地上,滚到床下或是书桌下,消失不见。我把风铃的残骸丢在地上。躺在床上,虚弱地喘气。
“小影,你出来吃点饭。都两天了,你把自己关屋里干嘛?”奶奶在门外叫喊,我把头埋在枕头里,除了耳鸣声,什么也听不见。
再次伸出头时,已听不到奶奶的声音。奇怪的是我竟然没有哭,两天里没有掉过一滴眼泪。以为从何家出来就一定会泣不成声,原来我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坚强得多。
跟风铃躺在一起的,还有那件从秦净灵堂里拿来的粉色旗袍。昨夜,我又看见秦净了。
把所有的灯都关起来,在黑暗里,打开电影频道,把音量调到最低,瞪大了眼吃力的看屏幕上的字。那是一部泡沫爱情剧。两眼空洞地盯着电视,盯得两眼酸楚,还是睡意了无。
屏幕上出现男主角说的一句极其肉麻的话:“没有了她,我的世界就没了鲜花,颜色和味道……”庆幸自己没有开声音,要不这音调里的虚伪早就暴露无遗。忽然,脑子里闪过一段类似的话:“没有了你,我的世界将没有声音,没有光明,我只能躲在一个阴暗的角落舔舐伤口,直到生命的尽头。”
我翻出抽屉里一捆信,一封一封打开,终于在一封里找到这段话。为什么当时不嫌它肉麻?还那么的欣喜?别人给了我一个玩笑,我却当了真。把那一叠的甜言蜜语扯得稀烂,从窗口里丢下,看它们散成一朵朵灰蝴蝶,飘下,心如死灰。
爬在窗户上不知道看了多久,忽然,颈后又附上熟悉的冰冷,平静地回头,还是那张熟悉的让我惊悚数次的脸。她吐着气,一股阴冷直喷向我面门。我看到她尖利的十指,血红的蔻丹,还有那诡艳的唇无一不发出嗜血的信息。可是,今天这惊悚的场景,再激不起我的一丝恐惧。木然地对上她的眼。
对上我的木然,我感觉到她眼里闪过一丝疑迟。可是手,还是向我颈间抓来,嘴里呜咽:“还——我——!”
她是来要她的旗袍的?颈上的缚束一点点收紧,在还保有一丝清醒时,人的求生本能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挣扎自我解救。伸手从身后摸到我的包,哆嗦着打开,触到一团微凉的柔软后,我拿了出来,递到她眼前,非常吃力地说:“还——给——你!”
她接过旗袍,手竟从我颈间滑落,她抚着那件旗袍。找到左边的衣袖,来回地抚摸那个‘李’字。那是我爷爷绣的字,每一件他经手的旗袍,他必描上一个 ‘李’,再绣上。他描的‘李’字与人不同,一气呵成,每一笔都相衔接,而又让人轻易的就可辩出绣的是什么字。其实并非一定是谁都能轻易辩出,也许只是因为他是我的至亲,所以我更能轻易认出。
我看到她的脸上,满是柔情。这是在我知道她不是人以后,第一次窥见她的温柔。她蹬下身,双肩轻颤,干燥的地上,开出一小朵一小朵无色的水花,是泪……?
“而如今琴声悠悠,我的等候你没听过……”手机声音在凌晨格外的醒耳。睁开眼,发现自己靠在窗户上,手脚发麻。我摸索着开了灯,发现那件旗袍正躺在地上,灯光下,旗袍旁边,有晶莹的东西在灯光下一闪一闪。
没有接唐朝的电话,怕听到他的声音后所有的坚强一一瓦解。发了个信息给他,在手机键上摁了半天,只打出两个字:无恙。
第二天,我很早就起床,从箱里翻了件雪纺长裙,把头发放下来,拿出卷发器在发梢打了个卷。再给苍白的唇描上色彩。娴熟地描眉擦脸。一个小时后,镜中的人被我妆点得妩媚而不失纯净。对镜子自己扮了个笑脸,也算明眸皓齿,盼顾生辉。
打了个电话给青琳:“青琳,我们去上岛喝咖啡好吗?”
“我在上班,要不等下午好吗?”
“不行,我可很少开口叫你出来的。每回你叫我我不也是推掉万难来陪你?”
“好好,我这就出来。”
“对了,你帮我打个电话给云峰,叫他也出来,我好久没见他了。”
“呃……这……好的。”青琳疑迟了一下。
“二点,不见不散。”
早早便到了上岛,落座的时候,背景音乐播放着王菲的《流年》。空灵的声音唱着纠缠的音乐,等放完王菲《花生骚》这张专辑,青琳才推门进来。她一眼就看到了我,刚一坐下就叽叽喳喳的吵开:“一眼就看到你了,这就是美女的魅力。太惹眼了!”
anyway
发表于 2006-5-12 22:14
我并没有答话,只是对她笑了笑,非常牵强。她并未感觉到我的异常,还对我唠叨着公司里的一些锁碎小事。我不停地转动着手里的咖啡杯,看她红艳的唇在我眼前一张一翕,制造出令人懊恼的噪音。
终于,她发觉我的异样,伸了手在我眼前晃了晃:“小影,你怎么了?”
“没事。”拂开她在我眼前晃动的手,皱了下眉:“青琳你说,爱情的保质期是多久?”
“呃?”抚着被我拍开的手,她有些惊讶地望着我,这是认识以来的第一次,我对她表现不耐。
“我一直都以为,爱情是一杯陈年佳酿,越是久远,就越香醇。现在才发现。爱情只是一袋印着短暂保质期的食物,根本就不要奢望会长久的保存。哪怕是倾尽所有,它还是会溃烂。”
“小影怎么了?你跟云峰出了什么问题吗?”她满脸焦急的样子让人想大笑。如果在两天以前,我会为她的这份焦急心慰,可此刻,一字一句,她的每一个表情都令我作呕。她真的是何青琳?那个大大咧咧的何青琳?从认识她的那天起,我就以为她是最没有心机的人,她那么的透明纯洁,让人一眼可以看穿。在同学,朋友,甚至是亲戚们的眼里。我曾是多么深沉的女子。她把一切伪装得那么好,我都要怀疑那天看到的是不是错觉。
“没事,只是最近有太多的事,店也关了。无聊就会胡思乱想。”喝了口咖啡,对她笑着摇了摇头。
“我还以为是云峰欺负你了,要是他敢欺负你,我一定帮你好好收拾他!”她腮帮子鼓鼓的,一副气呼呼的样子。我笑起来,这回不是牵强,而是疯刺。她帮我?帮我亲我的男人?取而代之?
“青琳,我们变了吗?”我握住她的手,如果她能说清楚,把一切都说清楚,我们兴许能做朋友。
“没有,小影,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是!”她坚定地点了点头。
我有些嫌恶地松开她的手,这个女人,不再是我认识的何青琳。从今以后,彼此形同陌路。我低下头喝咖啡,苦涩满口地钻,我没有加糖,胃因为承受不了这样的苦而隐隐作痛。
云峰来时,正是我胃折腾得起劲的时候。他体贴地为我要了一杯奶茶,把我手中的咖啡换下。把额抵在桌沿,眼角窥见,桌下勾得死紧的两条腿,那么的迫不及待。胃里泛酸,再也忍不住起身向洗手间跑去,爬在水池边一阵狂呕,胃里的咖啡全被呕了出来,水池里一团褐色。
高跟鞋声音随后而至,青琳拍着我的背说:“小影,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事。”掬了一捧水拍在脸上,从包里拿出纸巾吸干水。
再次坐下时,我已恢复如常,他们两个一如既往的嬉戏笑闹。在又静又闹的环境里,我想起我的母亲,那个美丽忧郁的女人。她在面临我父亲背叛时,她都做了什么?只是隐忍,默默的承受。
在上岛里,我们三人各怀心事,我不知道,他们两人是否也如我,在笑的背后,思绪已神驰百里?
回去时云峰送我,在车里我们沉默无语。等到我家楼下,我问他:“云峰,我们之间是不是出什么问题了?”
“没有,怎么会?我们最近都太忙了。小影,过了这阵就会好的。”他拥着我说。
他为什么不跟我说他跟青琳的事?是舍不得我?还是……?难道,他也怕那样的传闻?只是因为何家的女婿,皆不长命。这个宿命,让他只肯这么与青琳暧昧下去?打不出答案,冲他笑笑,点了点头,转身上楼。
推开门,奶奶并不在客厅,回到我的房间,发现她正倦缩在我的床上,手里死命的拽着一团粉红。额间全是细密的汗珠。
我拍着她的脸,叫:“奶奶,奶奶,你怎么了?”
“啊……”奶奶呻吟着,并没有醒来,皱着眉:“你走开,你走开。”
“奶奶!奶奶!”我把她抱了靠在床头,去卫生间拿了张湿毛巾贴在她的额上,她才悠悠地醒过来。
“奶奶,你怎么了?”
“这旗袍,你是从哪里来的?”奶奶喘着气,指着那件粉色的旗袍问我,神情严肃。
“何青琳家。”
“又是何家!她还要纠缠多久!”奶奶捂着胸口咬牙切齿地说。
“谁?奶奶,你认识秦净?”
“谁是秦净?我不认识!”奶奶倏地推开我,起身就回自己的房里。这是生平第一次,奶奶对我表现出厌恶,还有——恐慌?
KK
盯着那一团粉色,脑子里闪过蔚彬,小贾,还有青琳和云峰。忽然,一个邪恶的念头在心头闪过。
anyway
发表于 2006-5-12 22:16
我躺在床上,把那件被奶奶捏得有些皱的旗袍平铺在书桌上。想象着秦净的模样,粉红的颜色很是配她。她的肤色很白。旗袍前胸处绣了一叶兰草,只是一叶,翠嫩纤细的一叶,从右胸房下方到蛮腰处,异常柔软的弧度,在隔了一寸处又绣了一朵零星兰花,离胸房一指距离,看似端庄而又暗藏诱惑。这花样要是在现在一定非常的流行,只是在几十年前,就有些突兀了。我想没有几人能认出上面是兰草。这件旗袍要是做成无袖的一定是风情万千,偏偏做成七分袖,使妩媚打了不少折扣。
我翻身下床,把包里的另外一件旗袍也拿出来。相同的款式,不同的花式。虽然墨绿的已有些陈旧,但岁月给它更添了几份韵致,加之旗袍本就带些古味,所以就算有些陈旧也并不会让人觉得寒酸。在复古风大吹的现在,更是受人欢迎。我笑起来,书桌上的镜子里印出我的模样,竟有些诡异。这,是我吗?
从最底的抽屉里拿出本相册,翻开,一张张黑白或是彩色的照片,边角都有些泛黄。这一本相册里都是一个女人。她很美,瓜子脸,凤目,贝齿……传统的中国古典美女。照片里的她很年轻,还不到三十。笑起来,浅露贝齿。可眉间总是夹着淡淡的哀愁。
她是一个茶艺师,记得我常常孤伶伶站在一家古色古香茶楼的柱子后,看她葱白修长的右手执起茶壶为客人倒茶。她常常对我说,做一个茶艺师,最基本得具备纯,雅,礼,和的茶道精神理念。才能将茶之本,韵,德,道诠释得尽详尽善。每一味茶,程序错了或是少了,那便缺了礼数。而一味茶所需的程序亦不相同。比如潮州功夫茶要经历十九道,而西湖龙井茶则只需十道。
只有在跟我说这些的时候,她才会舒展开紧颦的柳眉。与她所学的比起来,我所知的也只是些粗浅的功夫。那时我不过四五岁,较之同龄的孩子安静许多。日日听她讲解茶道,也许她说了更多,但我能记住的却是极少。等大了,专买了介绍茶艺方面的书。每翻一页,都觉得似曾相识。
她是苏州人,说话细语轻声,如和风拂面,加之长相出众。所以来茶楼品茶的老主顾常常都会先打电话预约。总是从上班忙到下班,从不许我跟在她身边,我常常躲在柱子后,听她软软的给客人们讲解茶道;她总是那么好脾气。我一直以为她柔弱没有脾气,面对丈夫的背叛,她只是冷眼旁观。我以为她不爱,所以不闻不问。可是,在他走后,长达两年里,她竟再不再能讲解茶道。
终于,再不能听到她的声音。那么重的血腥,裹住她。她走得那么快,快到我还没来得及问她:可恨她和他?可想过报复?
她叫纪烟如,是我的母亲。
我不能再像她那样,只是隐忍。把相册合上,放进抽屉里。心里只有一个声音,不能不能重蹈覆辙。
把那件墨绿的旗袍叠起来,揭掉上面的符纸。放进一个精品盒里。心里已打定主意……
第二天是周末,我打电话给青琳:“青琳,今天有空吗?出来玩,我送你样东西。”
“呃……空啊!送我什么好东西?”
“旗袍,我店关了,结压了好多成品。挑件最漂亮的送给你。这可是我奶奶那辈人就传下来的东西。我不及你白,穿了就显得有些土了。你穿了一定好看。”我把电话夹在肩胛上,边刷睫毛膏边说,从镜子里,我看到自己眼里的冷漠。
“好啊!我相信你的眼光,不过小影,你也挺白的,别老不知足好不?”
“好了好了,你别恭维我。那下午见,我们去吃湘菜。还是中山路那家西厢记见?”
“好,好。都随你!行吧?”
挂上电话,我看到奶奶站在门口望着我,满脸的惊诧。收起嘴角的冷笑,低下头有些心虚地叫:“奶奶。”声调里充满了无助慌乱,她都听到了?
“小影,怎么了?你跟青琳?”奶奶还是望着我,我几乎无法避开她的注视。
“奶奶,没什么。只是太久没见了。一起吃饭。”
“你刚才说送她旗袍,你要把‘秦淮灯影清旗袍’送给她?”奶奶不可置信的望着我,似从不认识我一般。
“没有,没有,我怎么会这样?”被戳穿心底的秘密,我惊恐地挥着手否认:“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怎么可能这样?我只是跟她开一个玩笑而已。奶奶,你别瞎说,这事我想都不敢想!我是送别的衣服给她。”
“真的?”
“奶奶,你不相信我?你不相信你的孙女?”喉头发涩,我困难地解释:“你真的以为你的孙女如此蛇蝎心肠?”
“小影,是奶奶不好。错怪你了!”奶奶一把抱住我,我感觉到,她的身子在轻轻地颤抖,抚在我头顶上的手也格外冰凉。她在害怕什么?
在西厢记。我们点了好几个菜,思绪混乱得记不住菜名,有些食不知味。而青琳也有些心不在焉,与她以往的性格相去甚远。两个人,各怀心事,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望着那张熟悉的脸,面对好多年的挚友。我们那么熟悉彼此,想起上学时常躲在被窝里说悄悄话。我们和彼此共同走过那么多的路,有那么多共同的爱好。我们曾同台高歌,曾携手同游……到底是什么,让我们这样?
想起往日种种,眼前渐渐有些模糊。抚着右手椅子上的那个盒子,我几乎想要改变决定,再给她一次机会好吗?我在心底问自己,心对我说:好,好,好!
“青琳,云峰最近没认识别的女孩吗?”我颤声问。期盼着她说出否定的话。
“小影,你放心,云峰对你真的很好。他还常常跟我说冷落了你。小女人,他是爱你的。”青琳夹了一筷子菜放到我碗里,神情自然,语气里有刻意伪装的轻松。
anyway
发表于 2006-5-12 22:17
几时,她说起慌脸都不会红了?望着那张看似天真无邪的脸,我在心里冷笑一声,这张脸背后暗藏了多么深沉的心机?暗咬紧牙关,把盒子递到她面前,也学着她那样故作轻松地说:“青琳,这是我送给你的旗袍。”
“谢谢小影。你对我最好了。”青琳接过盒子,笑着对我说。
我还想对她说些什么,手机响起来,是唐朝。
“小影,你来一趟,把旗袍带上,我师父会帮我们找一些线索。”
“哪件?”
“当然是那件墨绿色的!”
“嗯。”挂了电话我愣了一下,心里有些为难,但最后还是下定决心。回头对青琳说:“青琳,我有事要先走了。”
“好!”青琳叫来服务生买单。出了店门,她向左,我向右,我们两人背对着,越走越远……
唐朝见到我,急急地问:“旗袍呢?”
“不见了!我回家找了一遍,没有了。”
“不见了?怎么可能?”唐朝皱起眉说。
“竟然它会莫名其妙的出现,又怎么不可能会不见?难道你就这么希望它天天呆在我身边,把我吓得半死?”唐朝的话让我烦燥不已,我冲他大吼起来。
“对不起,小影。”唐朝揽着我肩轻声致歉,顺势偎进他的怀里,以掩饰我的慌乱
“我没事,只是最近老是看到她。我很怕!”把头抵在他的肩上,轻轻地说,身子因为慌张不住地颤抖着。唐朝以为我是害怕,手不住地拍着我的背安抚我。
“那我们从箱子里拿出来的那件在不?”
“在。”我从包里把那件旗袍拿出来。
“让师父试试。”
唐朝的师父穿着一身道袍,他把旗袍放在香炉前,对我说:“你们两个坐在椅子上,我会让你们睡着,你们会看到一些事。但也不是完全是真的,也不完全是假的;有可能会有帮助,也有可能一点用处也没。”
我和唐朝坐在椅子上,他师父开始诵经,在香烟缭绕中,渐渐失去意识……
好冷,这是在哪里?只有一轮明月高挂天空。回头,发现唐朝站在我身后,想开口叫他,却发现无法出声。他牵住我的手,我们两个在迷蒙的晨雾里前行。
这里好熟悉,窄小的巷道,拥挤的人家,还有烂臭的垃圾。在朦胧里,我看到一块路牌:古北路。这是我家?我往前面走,左拐了个弯。看到一户人家门前的小矮凳,那是我常坐的。这是我古北城区的家!我回头对唐朝笑起来,拉着他跑到门前,想要推开门。
“吱呀……”门自动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壮年男子。月亮隐到云里,顿时一片黑暗,看不清他的脸。只看到他蹑手蹑脚地关上门。匆匆往巷口走去,他背很宽厚,步伐稳健,那么熟悉,他是谁?
我拉了唐朝跟在他身后,跟他穿过一段长长的巷口,他招了一辆黄包车,是的,是黄包车。那种在电视上才能看到的旧上海的黄包车。我也想要拦一辆黄包车,可是我发现没有一个车夫理我们,他们——看不见我们?
我和唐朝奔跑着追他,我们竟跑得飞快,可以一直跟在他后面。终于,他在一栋别墅前下车,他并没有敲门,而是绕着院墙走,路过大门时,我看到,门牌上写着两个字:何宅。我探头望进去,发现院中暗影重重,侧耳倾听,还伴着沙沙声,像是青琳家的湘妃竹林。难道这里是何青琳家?
我们随着他绕到后院,他靠在后门上,撮唇,吹了个口哨。在午夜里,清冽刺耳。
过了一会,门开了。从门内走出一个身材苗条的白衣女子。他挡住了我的视线,让我看不清她的脸,在他身后,看见他搂住了她。她爬在他的肩上,嘤嘤地哭泣。我看见她环过他腰际的手,十指削尖,十个指夹盖上刷着血红的蔻丹。好熟悉!!
终于,她抬起埋在他肩胛上的脸抬了起来,正对着我。杏眼桃腮,肤白细滑,削尖的下巴,腮上挂着长长的泪痕。秦净?!!
她笑起来,异常的诡异,我看到她的牙龈里渗出几缕血丝,脸色变得青紫,唇色发乌,再看她环在他腰间的手,手上开始冒出斑点!胃有些反酸,捏紧了唐朝的手后退,她靠在他身上一步一步的向我们逼来……
忽然,一直背对着我们的那个男人也转过身来,那是一张年轻英俊的脸。似曾相识,眉目间跟我的父亲有几分相象。我在他眉间找到那粒黑痣,他对我笑起来,瞬间变得苍老,脸上开始出现皱纹,头发也变得花白。他向我伸出双手,嘴里叫:“小——影!”
爷爷,他是爷爷!我也向他伸出手,我们的手在半空交错,穿过彼此,抓了个空。
忽然,他双手痛苦地握着脖子,倒在地上开始挣扎。我哭起来,扑过去想要帮他,可还是无法抓住他。我只能蹬在地上,不停地哭泣。
“爷爷,爷爷!”我大喊,可喊声到了嘴里都成了呜咽……
“啊……爷爷!!”我睁开眼,大口地喘气。额上一片冰凉,汗涔涔的。喉间还伴着呜咽。
“你们看到了什么?”唐朝的师父问。
“秦净和一个男人,开始他们还年轻,可那个男的最后变成了一个老人,倒在地上。”唐朝说。
“那个人应该就是何妈嘴里说的秦净的情人!”
“可是,可是,那人是我爷爷!”秦净是爷爷的情人?可爷爷为什么会那么痛苦人倒在地上?难道爷爷……?!
anyway
发表于 2006-5-12 22:19
从唐朝店里回来,脑子里全是在梦里看到的情景,心里预感爷爷可能已经不在这世上。可是……心压抑得喘不过气来,不敢再往下想。十年来的信念在一瞬全被击垮,怎么能够去相信?我和奶奶还在等他回来!十年,奶奶极速苍老,我始终认为那是因为思念,怎么能断了我们所有的希望?也许,一直我们都只是在自欺欺人。在我们的潜意识里,真的没有想过不好的答案吗?可是,只要没有得到最终正确的答案,我们还是可以继续幻想下去。
唐朝走在我身侧,一句话不说。只是默默地牵着我的手。沿着璀璨而清冷的灯光,我们相对无语,他低垂着头,侧目看到他的左脸,是灯光照不到的半张脸,在暗夜里,脸上神情凝重。看到他如雕刻般的眉在额际打了个结,紧抿的唇透着一股刚毅。指尖传来他的温度,暖到心底。眼前闪过青琳和云峰亲昵的样子。再看我们紧握的双手,在心里谴责他们时,那我现在呢?这又算什么?忽然觉得一阵心慌,在他的沉思里,好像心底的秘密已被戳破,泄漏于阳光底下。
幽静的小区街道里,空气里荡着彼此的呼吸声和鞋小心翼翼叩地的声音。终于,在我家楼下时,唐朝忽然拥着我,紧紧地,像要把我揉进骨子里,把头埋在他的肩胛上,倦怠在一瞬间找到了憩息的落脚地。听到他声音里充满了挣扎,有些嘶哑:“小影,别让自己难过,别给自己束缚。”
咬紧下唇,用齿封住自己的嘴,怕自己会忍不住,把什么都全盘托出。离开他的肩,对他强扬起笑:“唐朝,我只是太累,在发生了这么多事。我真的不可能再笑言以对。我现在最想的就是等水落石出,有什么样的危险我都不会怕。说不定,你明天见到的我也会是一具充满血腥的死尸。我甚至希望一切来得痛快些,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折磨着我,让我只能在恐慌里不断地逃亡。再这样下去,我想我最终会精神崩溃。”
“小影,不会。我们都会好好的!相信我,小影!”唐朝再度把我拥在怀里,他衬衫上的肥皂香让我安心。可是,我那么怀念古龙水的味道。鼻头发酸,眼角有泪破阻而出,放肆地在脸上奔跑。
“嗯,我相信你。我好累,你也早点回家休息。”深吸了一口气,推开他上楼。在黑暗里,他看不见我的脸,但是我知道,他能闻到空气里的咸湿。我的眼泪真的只是因为怀念古龙水的味道吗?
推开门,又闻到浓郁的檀香味,橙色的灯光在烟雾里虚弱地工作着,烟雾呛得人眼泪直流,我摸索着沙发的地方走去:“奶奶?奶奶?你在哪里?”
没有奶奶的声音,我听到抽泣声,苍老而压抑。顺着声音往前走去,终于,我看到沙发上,奶奶倦在那里,双肩不住地耸动。蹬下身,捧起她的脸,为她拭去泪痕:“奶奶,怎么了?怎么了?”
她睁开眼,看到是我后,把头重靠在沙发上,良久才开口:“小影回来了?没事,奶奶只是做梦了。梦见你妈妈。”
我看到她眼里闪烁的泪花后似乎还有隐瞒,我给她拿来湿毛巾。她拿毛巾的手在轻轻地颤抖,我重接过毛巾,为她拭去额际的汗珠。想了许久,我鼓起勇气开口:“奶奶,其实你知道秦净的是吗?”
我垂眼,看到她腮上的肉跳动了几下,神情又紧张起来,唇哆嗦着:“秦净?小影,你知道了什么?”
“我在梦里看到了爷爷。他去了何家。我看到了秦净,他们拥在一起哭。奶奶,你知道的对吗?”
“是的,我知道。”奶奶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接着说:“小影,我一直都没有跟你说一些事。我现在跟你说好吗?”
“你知道吗?你爷爷的手艺,是我教的!”
“你教的?”一惊,我一直以为奶奶不会做旗袍,却没有想到爷爷的手艺竟是奶奶教的。
我从小就跟父亲学做旗袍,在旧上海。像我们这样名不见经传的旗袍店随处可见。所以日子也只能勉强糊口。父亲去世后,旗袍店的生意更是冷清。每日,我都尽量让自己忙些,不停地做旗袍,把做好的旗袍廉价卖给一些歌舞团,有时连成本价也收不回。别人见我一派忙碌,都当是我手艺超群,渐渐地,我们李记的生意竟然越来越好。
我十八岁还未出嫁,起先还有人上门提亲,后来都说我眼界过高,因为每次相亲我总能挑出别人或大或小的毛病来。媒人们就不再愿帮我说亲,我也落得清闲。
二十岁那年的初春,我忽然发现每天只要一开店门,门口就会站着一个青年,他衣衫褛烂。我一做旗袍,他就贴在店门外看,有时手顺着我剪刀的姿势比划比划,起初我并未在意,当他是讨饭的,有两次我生意好,就甩给他五分钱,他竟然不要。后来我才发现,每到了中午,他就会离开,第二天又准时过来。
有天,趁他走时,我把店托给邻居照看,悄悄地跟在他后面,他原来是码头上的搬运工。
再后来,我们偶尔也聊上几句,知道他原来是从南京逃难过来的,我见他做搬运工很累,加上旗袍店的生意越来越好,我一人也忙不过来,就让他来旗袍店帮忙。他对做旗袍很痴迷,学得也很快,后来设计出来的旗袍竟然比我还好,慕名前来的人更多了。相处的日子长了,邻里间蜚短流长,什么难听的话都出来了。那时我已经二十一,也考虑到了终生大事,再加上大半年的相处,觉得他也是个老实人,对他也挺有好感。就托旁人把意思跟他说了,他没说什么就点头同意了。
anyway
发表于 2006-5-12 22:20
我花钱托人把他的户口弄到上海,我们没什么门路,脚都跑大了还不能将他弄到上海来,后来想了个法子,便说他是我母亲过继的儿子,所以他就改姓李。儿子出生后,我就把旗袍店全权托付给他,李记旗袍店在上海滩的名气越来越响。人人都称他‘神袍李’。
没想到他竟然是个‘白眼狼’。儿子三岁时,他就跟何家的寡妇勾搭上了,还怀了野种。
我也不知道他怎么弄到了那件‘秦淮灯影清旗袍’,从我第一次跟他说那件旗袍时,他就不信邪。他把家里的积蓄都花在了买那件旗袍身上,还把它送给了秦净。我那时意冷心灰,但生性好强,不爱对别人诉苦,所以并没有人知道他跟秦净的事。
最后秦净竟然死了,生孩子死的。那是报应,她抢了我的丈夫,旗袍要了她的命,原来传说旗袍只取新娘的命。秦净会死,我想一定是老天爷在惩罚他们,他也这么认为。
他在医院守了三天。我想他要是不回来就算了,我这个家也不希罕他。可三天后他回家了,从回来那天起,就开始做旗袍,日里做,夜里做。除了接的单子,他只做一件旗袍,那就是‘秦淮灯影清旗袍’。
做到儿子娶了媳妇,养了女儿,还做。
做到儿子死了,媳妇死了,孙女大了,还做。
我原想他做做旗袍就算了,可是,他最后竟然还是走了,没留下只字片语走了……
奶奶说着,叹息着。脸上的泪新旧交替了数回,干了湿,湿了干。拥着她,陪着她一起回忆,我问她:“那么,奶奶,爷爷原来姓什么?”
“骆,骆驼的骆。”对了,第一次见到秦净时,她也对我说,她夫家姓骆,骆驼的骆,原来,她一直把爷爷当成她的丈夫。奶奶,妈妈,我。我不知道我们家的三代女子怎么都得遇到相同的事,难道,这就是宿命?
想起云峰。刚楼下时,在我怀念他古龙水的味道时,他可曾想起我?心已不若从前那般痛,为什么脑子里会映出唐朝的脸?
站在窗边,冷冽的风直往脖子里灌,想不明白,为什么秦净还要报复?爷爷一生都是爱她的,她那么幸福。把奶奶告诉我的都说给唐朝听,唐朝在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才吁出一口气说:“也许,是因为不能相守,又封了那么久,怨气就更重了,可能只有你爷爷才可以化解。”
“可是,我爷爷现在在哪里都不知道。”
“小影,你还是坚信你爷爷还活着是吗?”唐朝问,听到他这句话时,心猛一沉,乱糟糟的理不出头绪来,半才天讷讷说:
“其实,我一直都认为我爷爷活着。偶尔我也会觉得他也许不在这个世上了,可是,只要我那么想,心就会好难受。我不愿意相信他已经不在了。”
“小影,我觉得,你爷爷应该不在了。你想想,你梦到过他几次,而且有两次他都很痛苦的样子。也许,这是一种暗示。”
“不!”我大声否认。眼前晃过幼年时的种种,那慈祥的面容始终挥之不去。如果一开始就知道结局就算了,偏偏在苦候十数年才要去面对,让人怎么能接受?
“小影,有些事,我们必须去面对。”唐朝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半天。
挂了电话,像被抽了主心骨一样瘫在床上,其实,唐朝说出了我心里一直所想的。当躲在阴暗角落里的伤口被赤裸裸的剥开曝光时,原来是那样的痛,无法忽略。
朦胧中的灯光下,桌上镜子里映出我的脸,有些惨白。镜子前还是早上我摊在桌上的那件粉色旗袍,在灯光下,泛着陈旧的光泽,袖口那个血红的‘李’字更加刺目。眼前开始模糊,看到镜里映出的脸开始扭曲,视线忽然又清晰,我看到镜子里已多出一张脸,一张惨白模糊的脸。不是小贾,也不是秦净。额前的长发依稀可辩有几缕黄色,还有几缕紫色。这是谁?是谁?
我努力地眯起眼,想要看得更清楚,可那人的五官还是模糊一片。忽然,那张脸动了一下,额前的几缕头发也动起来,露出她的眼,眼神那么熟悉,是——青琳!这发型是青琳!难道她?我一惊,猛然回头,身后房门紧闭,并没有人。
难道青琳出事了?我抓过电话,手颤抖着拨青琳的电话,电话通了,那头传来青琳慵懒的声音:“喂,谁啊?”
“青琳,是我。你在干嘛?”听到她的声音,心才安定下来。在那一瞬间,我忽然不想再报复了,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要把旗袍从她身边拿走。
“这么晚了,谁啊?”电话里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很耳熟。到了嘴边的话瞬时又咽回肚里。
“啊啊!是小影啊!我在外面,你有什么事吗?”青琳的声音一片慌乱。
“刚才是谁啊?声音好熟悉。”我试探问道。
“我在旅馆里睡觉忘关电视了,呵呵!”青琳傻笑了两声。
“这样啊!我也没什么事,做了个梦,就想给你打个电话。我先挂了。”
挂了电话,心里有些悲哀,对自己说,如果他们跟我说清楚,我一定会笑着祝福。可为什么他们选择的是欺骗和隐瞒?但是,如果他们说了,我真的会笑着祝福?
夜里,雾气正浓,氤氲不开,在迷雾里,已找不到我来时的方向。
anyway
发表于 2006-5-12 22:21
我们疯到很晚,我跟青琳都喝得醉醺醺,拉着彼此又哭又笑,像回到了学生时代。青琳的淑女形象还是没法保持到最后。那天,小白给我们拍了很多照片。
也许,我失去了很多,可是,不必再这样折磨自己。一切都会过去!再大的伤口都会结痂,我不住地安慰着自己……]
我不住地奔跑,泪水在脸上四处逃窜,流过脸颊,颈窝,然后干涸。透过黑暗,看到一团影子向我移过来。我茫然地站在原地,他被月光压在地上的影子慢慢地移动,一点点将我侵蚀。黑暗里,看见他的脸,年轻而率性。他笑起来,浅薄的嘴角上扬的弧度充满邪气,狭长的眼盯着我,然后皱起了眉。我望着他,心又酸起来,新的泪叠上旧的,脸又重新湿润。他抬起左手,手指修长白皙,在黑夜里如白兰花般丰润,食指微屈,帮我拭去腮边的泪,嘴角上的笑早已不再,我看到他的眼睛里,有我熟悉的愤怒。
他是谁?他是谁?所有的记忆在这一刻全部遗失。我想不起他是谁,也记不起我是谁。可是,他那么熟悉,他的眉,眼,唇,鼻,甚至是一个皱眉的动作都那么熟悉。可我为什么记不起他?我抱住头蹬在地上,脑子里一团乱。听见风在夜里大声狂肆地呜咽着,我的长发飞舞起来,在夜里时不时地裹着我,格外妖娆,可是这样的冷冽仍然无法让我清醒的记起他是谁。
我把头埋在膝间低声无助呢喃:“谁?都是谁?”
头顶传来一声笑,短促而仓皇。等我再抬头时,他已经消失无影。四周除了黑漆漆,还是一片黑漆漆。一团团的黑影躲在月光下,仿佛是在寻找最佳的时间,伺机而动。我不断地倒退,眼角忽闪过一丝光亮。重蹬下身,发现地上躺着一枚银色的戒指。我捡起来,套在拇指上,还大出一号。我褪下来,借着月光,看到戒指的内侧刻着两个字:蔚彬。边上还有一排数字:1995。
“蔚彬!蔚彬!你去了哪里?”记忆全部回来,我对着空气大喊着。对着他来时的方向寻找,除了阴郁的树影和花丛,再找不到别的什么。忽然想起他已经死了,颓然跌坐在地上,失声痛哭。
“小影,你怎么了?别哭。”抬头,看到青琳站在我身边,她蹬下身来,轻轻地抱住我。她头发上散发出熟悉的沙宣洗发水的味道。
“青琳,青琳。”我叫她,拉着她的手站起来。她开车带我去我们曾经的学校,在数学楼里,我一起又笑又唱,我们合唱王菲和那英那首早已过时的《相约九八》,唱到跑调,嗓子暗哑,可我们依旧在唱,在笑,不停地笑,笑到满脸泪痕。
最后,我们并肩安静地看日出,在朝阳里,青琳的脸一点点明亮起来。她回头对我说:“小影,原谅我好吗?真的!我们永远都是好朋友!我也喜欢云峰,一直都喜欢!可是小影,我也那么喜欢你。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原谅我对你的隐瞒,因为我从来都不想伤害你,小影,我不要和你做情敌,我们永远都是朋友。”
她眼里盛满虔诚,我收住唇边的笑。我忘了,我们之间还横旦着一个云峰。那个我们都爱的男人,我心痉挛起来,我多想恨眼前这个女人,我曾经最好的朋友。我们知道彼此的一切,可是此刻却都那么陌生。想要对她做点什么,可始终恨不起来,面对她一脸的坦诚,竟然想要逃。
青琳望着我,眼泪一点点涌出,最后汹涌成灾。学校的广播响起音乐,乐声轻缓悦耳,竟然是我们刚才唱到嗓子暗哑的《相约九八》。终于忍不住,走过去拥住她,紧紧抱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青琳,我原谅你!”
“真的?真的?”青琳抬头看我,眼里还闪着的泪光跳跃起来,满是欣喜。
旭日东升,虽然还有隐痛还残留在心里,但是,总会过去。我对着朝阳说。
睁开眼,脸上有些冷湿,伸手一摸,全是泪。
中午,青琳打电话给我,说她家晚上要举行一次聚会,让我一定去。我还是不能释怀,想要收回那件旗袍,可是心却有些不甘。为什么?我问自己,为什么不能像梦里那样豁达?
下午我很早就去了青琳家,何奶奶拉住我给她讲茶道。茶香缭绕间,看着她枯竭的手端起茶杯。她脸上一直挂着欣慰的笑。我们一起聊天,适时地安慰彼此几句。曾经,她说过我们是忘年之交。
她今天的精神状态很好,竟跟我聊起了在国外的日子。
“在国外那会儿,其实除了孤单些,什么都好。家人都不在身边,心里特别自卑,觉得也就是被家人抛弃了。所以我的性格从小就有些自闭。”她端着茶杯沉思。
“你很想家是吗?或者说你恨过家人吗?”
“不,记得当时请的菲佣是个基徒教信徒。我也常常跟她去做礼拜,心也就和平了许多。”
“何奶奶,我可以问你一些事吗?”我小心翼翼地开口,对于秦净,我始终都想了解更多一些。
“问吧!”她对我笑笑。
“就是关于令嫂秦净,我听人说起过。很多人都说她是个不贞洁的女人。你认为呢?”
“你从哪听说的?”她有些惊诧。
“我奶奶,我们家有人是她故事里的另一个主角。”何奶奶是个睿智的人,她不说并不代表她从不知晓。她一定全都知道。
anyway
发表于 2006-5-12 22:22
“我觉得,她应该是个苦命的人。另一个主角也是,只是我从来没有想到,你会跟另一个主角有这么密切的关系。不管是造成伤害,还有受伤害的人,他们全都是苦命的人。情,谁都躲不过。如果相爱只是两个人的事,那么就没有这么多的纠葛了。”
“那么何奶奶,如果你遇到这样的事,你会怎么样?”
“也许会有小小的怨怼,但是,我想我终究会释怀。因为不管你再做出什么样的举动,都已是徒劳。因为都已是发生的事了,与其恨着报复,不如笑着祝福。其实做到这点太难,必须鼓起很大的勇气。但是这样,比你做其它的什么都好,有时一时的冲动,也许会让你背负一辈子的包袱。一时的仇快,会剥夺你一生的快乐。”
我紧紧握住茶杯,看着何奶奶一脸的安然,想起我的奶奶,还有青琳的母亲和我的母亲,我们两家的女人,一世都在躲避一个叫做宿命的东西。可都躲不过。
“何奶奶,你相信宿命吗?这话我不该问,可我还是忍不住要问,像我的奶奶与母亲,还有……”我准备说我,但想了想还是隐去了,我顿了顿说:“她们都无法逃避丈夫的背叛这个宿命。而你们家,也是几代人,逃不过男丁不旺的这个宿命。你信这都是命吗?”
“其实,这很难说清。起初,我是不信的,一切在我看来只是巧合。可是,几代人的巧合已让我们何家的人都恐慌了,渐渐也就信这是命。年轻时我不信,一直都不,甚至等它降临到我身上时,我都不信,等到了我的下一代,我才信。因为我是那么的希望她快乐。”何奶奶把脸调向窗外,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到青琳的母亲在花圃边为一束玫瑰修枝剪叶,微弓的背在一片花海里显得单薄无依,听说她有个很爱的爱人,可是就因为这个宿命传说,她不嫁他。自日日让自己活在思念里。
“何奶奶,你让我懂了很多。”心底豁然开朗,原来,报复并不一定就会快乐。心里打定主意,要结束一切。
“跟你聊天,我也会觉得自己不是想象里的那么苍老。孩子,我想你一定遇到了什么事。但你要坚信,一切都会过去。”
“是的,何奶奶,一切都已过去。”握住她苍老的手,坚定地说。
晚上,昔日好友差不多都已到齐,青琳从回家就开始忙碌,一直没有机会跟她说旗袍的事,傍晚时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梳妆,死活不让我进去。说是要给我惊喜。
八点时,她终于下楼来,她微曲的长发已盘了起来,耳上戴了一对珍珠耳环,颈间挂了一串同款的珍珠项链,身上穿的竟然是我送给她的‘秦淮灯影清旗袍’。她穿上很合身,与她以往的气质大相庭径,变了个人似的。所有的人都盯住她,看她扶着扶梯一步一步的下来,她小心翼翼地笑着,生怕破坏了精心打造的气质。
“青琳,变成大家闺秀了。”小白率先鼓起掌来,大家都跟着拍起手来。
青琳看见我呆在那里,过来轻轻推了推我说:“喂,小影,你发什么呆呵?太惊艳了是吧?”
“青琳,你可不可以把这件旗袍还给我?”她穿着是很美,可却让我莫名其妙的恐慌,我等不及宴会结束就迫不及待地想要拿回旗袍。
“啊?为什么啊?”她一脸不解地看着我,脸上有些不快。
“我要拿回去再做一件,看你穿得这么好看,多做几件放那里。等哪天我又想重新开店了,也好有个样品,而你就是我的活模特了。”
“好,没问题,等过了今晚再说。我去招呼下他们,我奶奶刚跟我说了,今天下午跟你聊了许多。说你心情并不是很好。叫我多跟你聊聊。我奶奶呀,比关心我还要关心你。我心里真醋。”她端过两杯鸡尾酒,递一杯给我,边说脸上还边冲我扮鬼脸。
“注意淑女形象!你奶奶一定让你别跟我说这些话,只是叫你多陪陪我是不?你这下说了,让你奶奶知道了又该说你嘴不牢了。”
“呀!看我这嘴!我奶奶要知道了回头又该骂我了。”
“你呀!对了,云峰不来吗?”我故作轻松地问。
青琳脸一红说:“我没有叫他。他最近比较忙吧!小影你别……”
“青琳,什么都别说了好吗?别对我说安慰或是别的什么话,我们永远都是朋友!”我望着青琳,一字一顿地说,也许,总得有个人开口。但又不忍赤裸裸地捅破,心里总还存着一丝希望吧。
“小影,对不起。”青琳抱住我。心里一痛,脑子里闪过何奶奶的话,是的,一时的仇快会让我的心毕生都背上沉重的枷锁。我现在痛,剜心般的痛楚,相信自己总会挺过去,会的,会的……
我也紧紧地回抱青琳,庆幸,在我悔悟前,她还好好活着。
我们疯到很晚,我跟青琳都喝得醉醺醺,拉着彼此又哭又笑,像回到了学生时代。青琳的淑女形象还是没法保持到最后。那天,小白给我们拍了很多照片。
也许,我失去了很多,可是,不必再这样折磨自己。一切都会过去!再大的伤口都会结痂,我不住地安慰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