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annina 发表于 2006-10-27 18:27

八十四。
  
  那一夜睡得十分之浅,乱梦不断。清晨七点刚过,我便莫名其妙的醒了过来。醒过来之后的第一件事情是给于海洋打电话。
  电话通了,电流刚响过第二声,我听见对方接了起来,我的心里“砰”的一下猛跳。
  “你疯啦!这么早打电话给我!”手机里传来于海洋十万分不耐烦的气声。所谓“气声”,就是早恋的小朋友为了不让父母发现,而在每天夜深人静父母睡下之后,自己蒙头躲在被子里跟男朋友打电话时所发出的那种——只有气体在口中不断进出而不引起任何声带振动的说话声音。
  而此时,于海洋正是在用这种声音跟我说话。如果我不集中十二分注意力同时将耳朵紧贴于手机话筒之上,那么我是很难听清楚他究竟在说些什么的。
  “你昨晚到了也不告诉我一声,你这人怎么这么没责任心啊!”我心中的一块重石总算落了地,却仍然没有忍住要责备他两句。
  “昨晚我妈一直在,没法儿接你电话!”于海洋依然用气声和我说话,“她现在就睡我房间呢,先不跟你说了。”
  “啊?那你——”我话未说完,电话被挂断了。
  
  然而不管怎样,现在我总算知道了于海洋已经顺利的到达了目的地,其余的也就轮不到我操心了。于是我起床洗漱,换好衣服,直奔朝阳公园附近的X风广告公司而去。
  实习了一整天,感觉除了无聊便是卑贱。诺大的一个公司里,我就一个人默默无闻的坐在早晨策划部经理为我安排的一个小位子上。大家在开会的时候,我傻逼似的坐着;大家在忙碌万分的时候,我傻逼似的坐着;大家在闲聊的时候,我还是傻逼似的坐着。中途有几次我鼓足勇气不顾面子的主动找到经理大人请求分担一些工作任务,显然这帮不过比我多干了几年杂活的事儿逼们果真把我当作了傻逼一个,安排下来的除了“多看看别人以前做过的企划案”这类敷衍成份明显的任务,就是“帮我上网去找几张乐哈哈的广告图片”这类完全不需要智商的工作。好容易熬到了下班时间,我拎起皮包落荒而逃。
  一路跑出了公司的大门,夕阳越过了空气中的障碍物无数,最终到达我的头顶。我迷惘无比的注视着自己脑袋顶上这一片有点儿悲壮的淡粉色不明物体,真想冲着天空大喊一声:生活啊——你丫真他妈操蛋!
  
  就在我正欲张口之际,手机响了。旻子让我马上赶到中友旁边的那家星巴克,她有事儿找我。
  “干嘛跑那儿说?”我满腹狐疑。
  “你赶紧过来啊!废什么话!”
  “我这儿离家近,你回来说得了。”
  “不行,我现在特兴奋,回家待不住!”
  “那电话里说?”
  “不行,这事儿特神圣,得见面儿说。”
  “西单好远啊——”
  “操你小丫的,来是不来啊!”旻子突然在电话里大叫起来,我扑嗤一下笑出了声儿,
  “逗你玩儿的,来了。”

yannina 发表于 2006-10-27 18:28

八十五。
  
  我赶到星巴克门口的时候,旻子正坐在露天的一张桌子旁漫不经心的抽着中南海,耳朵上挂着IPOD的耳机,脑袋正随着她听到的音乐小幅度的摇来晃去。她不时伸起右手用吸管拨拉拨拉咖啡杯里泛起的一层奶油,看样子实在不像是有什么大事儿,一副旁若无人自得其乐的爽态。
  我不声不响的走到旻子身边坐下。好半天功夫,她才发现我的到来,紧接着发出一声怪叫:
  “啊——”她双手一张将我死死的抱进了怀里,我听见她在我耳边如释重负的呼出一口气,“女人,你终于来了!”
  我从她怀里溜出来,后背往椅子上一靠,“发生什么大事儿了?”
  “嗯——”旻子十分认真地犹豫了两秒钟,将耳机从耳朵里扯出来,接着“啪”的一拍桌子道,“跟你说——我和左时峰生米煮成熟饭啦!”说罢她情不自禁的哈哈大笑起来。她笑得肆无忌惮前仰后合,幸福甜蜜之神色荡漾于言表。
  我想了想他们两人由酒吧相识后这闪电式的结合,觉得甚是神奇,不由得好奇心大起,“你们什么时候煮的啊?”
  “今天下午!”
  “在哪儿?”
  “我家。”
  “你不用上班儿啊?”
  “哇靠——还上什么班阿!”旻子又是一声大叫,接着再次笑得几乎岔了气儿。我正打算再多三八两句,手机又响了。来电显示上一串陌生的数字,接起来一听,原来是叶远。这天真是神了——叶远竟然也说有事儿要跟我说。我告诉他我们在中友旁边儿的星巴克,叶远说稍后就到。
  
  过了一会儿叶远来了。只见他身穿绿色小体恤和一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头顶一只黑白相间的小鸭舌帽,本无近视的他此刻却带上了一副黑框的粗边儿眼镜。叶远神采飞扬的从远处走近引得路上情窦初开的少女们一阵观望。看样子他的精神状态还不错,至少比在英国的时候强多了。
  紧接着,我竟怀疑起自己的视力是不是出现了什么问题,因为——始终将叶远视为私有物品般天天对他的言行举止一丝不苟严密关注的岳小艾此刻竟没有出现在叶远身旁——这实在叫人不敢相信。
  然而,更精彩的在后头。叶远在我们身旁坐下后说的头两句话便令我立即倒地。
  我问:“你怎么戴眼镜了?”
  “平光的。”
  “小艾呢?”
  “分手了。”
  注意:叶远在当天看上去状态相当不错,而他在坐下后开始说话时,兴奋之情绪更是再度高涨。直到他张口道出“分手了”三字儿,他的情绪非但没有转向低潮方向发展,反倒有点儿越来越兴奋的意思。这令当时在场的我顿时感到目瞪口呆。

yannina 发表于 2006-10-27 18:29

八十六。
  
  叶远在我们身旁兴高采烈神采飞扬的说着他和岳小艾的分手经过。此时他的热情健谈与平日里的沉默寡言俨然判若两人。我看在眼里,虽替他终于摆脱了如此一个长着天使面孔的魔鬼实质女人深感欣慰;却也在同时,我心中对于所谓“天长地久”爱情模式的质疑程度再次骤然升高。
  关于为何叶远和岳小艾之间的分手竟会对我造成如此大的思想震撼,这里有必要作一下简单的补充说明。
  据闻,叶远于2002年夏季认识岳小艾。当时岳小艾“纯洁矜持温柔可人”,与长相帅气的叶远相识后不到一个月,两人被对方的气质所深深吸引,双双坠入情网。这段感情开始两个月之后,叶远依照原先计划前往英国。临走之时,死心塌地的纯真少女岳小艾一把将叶远抱住,声称誓死要到英国与其相会。在此之后的一年当中,岳小艾如同许多痴心不改的少男少女一般依靠网络和电话将她与叶远之间的这段异地恋情勉强维持了下来。同时,岳小艾利用手段无数——例如跳楼割腕绝食等极端行为引起家里人的注意,并以出国作为交换条件,情况才终于得以了转机。至2003年夏末,岳小艾在一场煞费苦心的拉锯战之后,守得云开见月明。她拿到了三年制的学生签证,得以来到英国同叶远相会。而只身一人在英国孤独寂寞已久的叶远见一年前的一句戏言竟当真引来了美女自动送上门,心中自是又惊又喜伴以些许感动。于是两人一番海誓山盟过后开始干劲十足的找房子搬家购买家具,最终同居。这之后二人各自完成学业两年,同时生活渐渐的由琐碎繁杂代替了最初的激情热恋。我与岳小艾等人熟识起来的那段时间,正巧到了二人感情上的一段最后危险期。然而即使是这样,或许由于岳小艾当时在我等面前的再三渲染,本人始终认为此二人可吵可闹可打架,却永远难以真的分了手各自过活。他们二人曾经被我和于海洋私下里认定必将成为这世上最后一对天长地久的模范情侣。加之叶远和岳小艾从外形上看去要比常人高出一筹,于是我们当面的时候总戏称他们俩为“金童玉女”。叶远和岳小艾的故事在一次夜深人静的失眠之时我曾拿来做八卦材料对旻子滔滔不绝的讲述过。以至于这天当叶远对我说出第二句话的时候,便招来了旻子对我的一个无比蔑视的小白眼儿。
  我强行收敛起了内心的震撼情绪,决定对此等大事多关心关心,便在叶远对岳小艾的一番长达一个多小时的抱怨之后,终于逮着机会见缝插针的问,“那最后呢?你们怎么分的呀?”
  “你别急啊!”叶远说着一皱眉,脑袋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小小的弧线,右手伸开在太阳穴位置挥了一挥,模样像足了一位口若悬河的说书者。他自顾自的继续道,“小艾不是也号称知道自己管得太严了说要改么?结果那天刚说完,前天我们俩来西单逛街,走着走着,还没走几步呢,小艾的脸“啪”的一下又贴过来了!”叶远口中说出“啪的一下”的同时,其右手迅速的在空气中划出一个圈儿,直接摆放到了自己脸颊正前方的一微米处,大约是为了显示当时岳小艾与他之间的距离之近。
  “嘿!我当时还不知道自己怎么着了呢,丫就大声叫起来‘你又看美女!’,哎哟喂——那个尴尬啊——这又不是在英国!这满大街的人可都听得懂中文哪——”叶远顿了顿,喝下一口我杯子里的咖啡,“得,咱还是别谈了。她那样儿的忒难伺候,谈着忒累,咱惹不起躲得起还不行么!”
  正巧这时叶远的手机响起,竟是岳小艾打来的。叶远将手机接起,神气异常的说了句“没必要了,你自己好好生活吧”,接着将电话挂断。
  他将手机揣进兜里,两手一摊,冲我们道,“哭哭啼啼非说还要见一次,这不是给她自己找罪受么!现在知道要改了,早干嘛去了!”

yannina 发表于 2006-10-27 18:30

八十七。
  
  晚上回家的路上我又接到了岳小艾的电话。这个女人实在是太神奇了,还容不得我作声,她便开始连珠炮似的发出了一串趾高气扬的对于叶远的抱怨声,最后恶狠狠的丢下一句:“这种男人,还不趁早把他给踹了!留着都嫌碍眼!”
  至此,我对岳小艾此人的表演才能实在佩服的五体投地,要不是刚才在星巴克亲眼目睹了叶远接她电话的全过程,我还真没准儿就被她抑扬顿挫的一番演讲给忽悠过去了。于是我照例对着她一番敷衍,然后挂断了电话。我在心中暗自下定决心:从今以后若非真有必要,否则绝不再跟此人有过多来往。实话说,她才是不折不扣的这么一个让人觉得——留着都嫌碍眼的人。
  
  临近睡觉时分,想起一天都未与于海洋有过任何联系,担忧之情绪不由得又陡然升起。我走到阳台上点起一支烟,手中不安分的把玩着手机,终于没有忍住,还是将电话拨了过去。电流响过数声之后,电话被对方接了起来,
  “喂?”这次于海洋没有用“气声”和我说话,只是声音依然压得很低。
  “喂——”我停顿半晌,竟发觉自己的眼眶有些湿润,“我想你了。”
  “啊,是么,”于海洋语气极其敷衍的将我对他的思念倾诉一带而过,迅速道,“我这儿接电话特不方便,我妈老在。你就给我发短信吧。”
  我的心霎时间如同被什么击中了般骤然升起一阵阴冷的疼痛感,嘴上却又万般无奈的找不到任何合理的理由予以反驳。还未待我回答,于海洋又说,
  “行吧,那我就先不和你说了。我跟厕所儿呢,一会儿我妈说怎么进来这么长时间呢。挂了啊!”
  “那——”又是话未说完,电话被挂断了。
  
  我从阳台回到卧室,心情万般沉重。旻子跟我说话,我却无论如何挤不出一丝笑容。
  “你怎么了?”旻子明显是对我与她的谈话状态感到了些许不满。
  我将手机往床上一扔,什么也没说便直接瘫倒了下去。
  旻子敏感的瞟一眼我的手机,声音冷漠的道,“他又没接你电话啊?”
  “接了。”我几乎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哇靠——”旻子迅速蹬掉鞋子“腾”的一下跳到床上跪坐在我身边,“你也不亏啊,本来你就没对他有多认真,一会儿爱新觉罗,一会儿杨光李光什么的——想想这些啊,你心理就平衡了——不就一个男人嘛!”旻子说完冲我作出一个怪相。我被她的可爱模样逗得笑了起来。
  “要不然——”她也躺倒在了床上,与我肩并着肩。
  “说啊!”
  “我是说,要不然——你就也找个左时峰那样儿的——长得还行,家里有点儿钱,还不太在意你的过去,算是能包容吧——天哪,我怎么就不相信我的运气有这么好呢!”旻子说完又是一阵狂喜般的大笑。
  我看着她在床上翻滚着笑的羞涩而放肆,心情在一瞬间竟也得到了最大程度的缓解。我侧过身,将脸冲着旻子,“你认真哒?”
  “废话!”
  “他对你好么?”
  旻子没有说话,却抿着嘴微笑的用力点了点头。
  “他什么时候回英国?”
  “9月。”
  “那你们怎么办?”
  “异地恋呗,”不知是否想起了我和爱新觉罗的前车之鉴,旻子的神情在霎时间显得有些落寞了下去,尔后却又突然高兴了起来,她将双眼睁得老大,得意洋洋的道,“唉,跟你说,他说过段时间带我去他们家!他跟他妈说我了,他妈说请我去他们家吃饭!”

yannina 发表于 2006-10-27 18:30

八十八。
  
  那之后我便彻头彻尾的陷入了忙碌的实习生活。所谓“忙碌”,事实上是指我必须在每天早晨的九点钟分秒无误的赶至位于朝阳公园附近的X风广告公司,接着除去中午的一个小时吃饭时间,剩余的时间内无论我的手头有没有工作任务都必须一丝不苟的端坐在靠近门口儿的那张暂时属于我的小转椅上无论如何捱到下午六点钟下班时间。然后我离开广告公司,回到旻子家。
  夜晚的时候我和旻子有很多事情可以做。我们来到阳台上抽烟,看着两点微小的火光在黑暗中忽明忽暗,和楼下川流不息的夜视车灯融合成一片。DJ MIX是我们都爱抽的一种烟。这种烟里混合着淡淡的果味,有时还加上一点儿薄荷的清香,令人有种耳目一新的感觉。我们爱抽的是草莓口味不带薄荷的DJ MIX。只有在我们没有买到DJ MIX的时候,才会买来0.5的中南海用以顶住一时之饥。除了在阳台上抽烟,我们也躺着坐着趴着,以各种姿势待在床上聊天儿。我们聊自己的感情故事,我们聊工作,我们聊各自父母之间的事情,我们聊时尚,聊电影,聊文学。。有时候我们聊得太多便觉得有些无话可说起来,然而即使这样我们还是聊,不停止的一直闲聊下去。我们可以聊得海阔天空,有时也聊得漫无边际。事实上,我与旻子之间聊过的很多话题都已在时间长河的洗刷下被我渐渐淡忘,只留下一些不着调的只言片语如同霎那间闪起的火花般永远的存留在了我的记忆深处。例如我记得有一次,旻子对我说,“我一定要在23岁结婚,24岁生下一个孩子。”她还说,“生活怎么那么没意思呢?如果真的那么没意思,我们为什么非要活那么长呢?”还有一次我和旻子站在阳台上抽烟,突然间,她双腿一曲将身子蹲在了地上。她扬起头看我,表情十分严肃,“只有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才觉得自己拥有了最单纯的快乐。”她说。
  那段时间我所面临的最大问题便是如何能够抵制住外界的诱惑。由于开始实习后我每天迫不得已的必须养成早睡早起的好习惯,于是夜晚由刘晓晓,张楠胜等人发起的娱乐活动我便不得不忍痛放弃。旻子有时会当机立断的推掉此类活动,然后大义凛然的决定留在家里陪我打发时间。可有的时候,左时峰也参加了此类聚会,旻子便经受不住诱惑,万分歉意的对我一番哄骗之后,自己兴高采烈的同情人幽会去了。
  那时候我最盼望的便是周末的来临。每到周末,我便终于有机会卸下一周以来勤劳谦卑的虚伪模样,换上一套自己喜爱的夺目着装,兴高采烈的同旻子一道赶赴刘晓晓等人盛情发起的聚会无数。
  周末的时候,大家玩儿的像没有明天一样的疯了起来。有时我们傍晚时分来到一家小餐馆聚餐,聚餐完毕跑去电影院看电影,有时可以到女人街的星云酒吧看地下乐队的原创演出,再晚一些时候我们会来到MESSY跳舞。刘晓晓的表哥与MESSY里的某位经理关系甚好,后来每次我们去都给免了门票,还赠送包间儿和果盘。通常情况下,在MESSY跳完舞大家仍感余兴未尽,这时我们便会跑到朝外的麦乐迪,有时是乐坛的,然后边喝酒边狂吼至天亮。往往在麦乐迪唱完歌儿天色早已大亮,我们便又驱车来到王府井附近的永和吃早点。有时他们玩儿疯了,在清晨时分用口香糖将车牌号粘住,然后一路狂飚着在长安街上呼啸而过。
  当然,在这期间于海洋也如期回了北京。然而自他回来以后,情况并无多大改善。他从中关村搬回了公主坟的家与他父母同住,每次打电话不是不接就是关机,要不然就是匆匆说上两句,然后赶紧挂断了电话。一次好不容易逮着机会他妈不在家,我便小心翼翼的询问他是否可将恋爱状况告知他母亲,也不至于我俩落得一个如此尴尬之境地。谁知当时我此话一出,于海洋竟在电话那头暴跳如雷,说我在“逼他,威胁他”,一肚子委屈的我便也只得就此作罢。
  事实上,即便情况这样,于海洋仍然同我见面。我们每次的见面情况无非是于海洋提前一个小时左右临时打来个电话,然后我立刻赶至某个约好的地点,接着他熟练的驾着从他爸那儿骗来的那辆桑塔纳2000径直将我带到他中关村的“淫乱小屋”。后面的情况不说也知,我们乱搞,有时是一次,有时是两次,最多的情况下他连续不断的和我乱搞三次。他很少留我过夜,无非是乱搞完之后的半个小时之内,我们便必须得着装整齐衣冠楚楚却又探头探脑鬼鬼祟祟的走出门口儿,然后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简单的总结一句,在2005年的6月中旬至7月中旬,我人在北京,与爱新觉罗断绝一切联系,实习,与旻子漫无边际的聊天儿,与刘晓晓等人没完没了的厮混打发时间,与于海洋绝望无比的只性不爱。

yannina 发表于 2006-10-27 18:31

八十九。
  
  那是在05年7月中旬的一个上午,我因为长期忍受莫名其妙的等级歧视终于怒火爆发不可收拾。在与X风广告公司策划部经理大吵一架之后,我拿起皮包夺门而出。至此,我的实习生涯不幸夭折。
  那日出了公司大门儿,我头顶着烈日冲着建筑物顶上气势宏伟的公司招牌儿狠狠吐出一口唾沫,后想起旻子的20岁生日将至,便决定去为她挑选一份儿礼物。
  我在附近的大小商店里一番闲逛,然而逛来逛去始终没有看到有什么合适之物可供我赠送给旻子,便打算回家。这时我突然想起早晨出门的时候由于过于着急以至于将钥匙落在了客厅里的饮水机旁,看看时间,还好,刚过中午12点,旻子应该还在家。
  我打车回到旻子家的楼下,走到电梯旁按下电梯按钮,同时手中拨通了旻子的手机想让她帮我开个门儿。谁知直至电流声响过了第12下,旻子仍未将手机接起,电话自动断了线。我猜测旻子还在睡觉,便再次将手机拨了过去。这次响过3声之后,旻子接起了电话,
  “喂?”我抢先一步开了口。
  “啊——你啊——”旻子的语气极不自然,同时伴有阵阵粗重的喘息声,“怎——么了?”她的声音听起来是断断续续的。
  “噢,我没带钥匙,你帮我开下门儿。”我回答。
  “啊!”电话里旻子竟霎时间大叫起来,“你现在回家?”
  “跟经理吵翻了——回来再说吧,我已经到楼下了。”
  “别——”旻子话未说完,手机里传来一阵“唏唏嗦嗦”的不明声音,
  “唉,”突然间,左时峰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惊了我个措手不及,“那什么,你过一个小时再回来行么?”左时峰一波三折的笑了起来,“不好意思啊。”
  我恍然大悟,顿时感到尴尬万分。我急中生智转而一笑,道,“哇靠,小左你不行啊你——才一个小时啊——”
  “嗨,我们不是怕你等得太久了么!先不和你说了啊,我们这儿忙着呢!”
  伴着旻子的一阵嬉笑声,电话被挂断了。
  
  我转身出了门栋来到大街上,回想起自早晨以来发生的事情种种,不由感到有些哭笑不得。我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走了半天,后来肚子饿了,随便找了家小饭馆进去吃了点儿东西。不知是否因为天气太热,胃口不好,吃了几口便感到有些作呕,赶紧结了帐出了饭馆。
  门外正值午后,烈日当空,我在小卖部里买了个冰淇淋一番狼吞虎咽之后将之吃了个净。谁知吃罢冰淇淋非但酷热未减,反而由于强烈的反差感导致我更是难以忍受眼下这能将鸡蛋烤熟的极度高温了。我艰难的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时间,心中呼出一口气,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可以回家了。正欲将手机塞回道裤兜之际,岂料手机竟在我的手掌上响了起来。一看来电显示,不由大喜,竟是于海洋。

yannina 发表于 2006-10-27 18:32

九十。
  
  “上班儿呢?”
  “没有,辞了。”
  “哟!”于海洋大叫一声,“怎么辞了啊?”
  “嗨,和经理吵了一架,没什么意思。”
  “是么,”于海洋敷衍一句,没再追问,“今天还行,我妈大开恩,让我上外边儿溜达两圈儿。”
  他话音刚落,一阵掩饰不住的喜悦之情直冲我心头,我脱口便道,“那我过来看你!”
  “疯了吧你,我妈是让我‘溜达两圈儿’,溜达两圈儿能用多长时间啊,你来了我就该回家了。”
  “不会的,我打车过来很快的。”说话间我已走到了马路边上,扬起手准备拦下任何一辆空载的出租车。
  “哎哟——早知道不跟你说了。”于海洋的声音里透出阵阵的厌烦情绪,“咱别这样行么?”
  车来了,我拉开车门儿钻进后坐,“我上车了,你在哪儿?”
  “啧,”于海洋没好气的道,“你让他到翠微大厦吧。”
  
  车子开到翠微大厦,我付过钱后下了车,径直朝大厦楼下的麦当劳处走去。于海洋身穿粉色体恤灰色短裤,脚踩一双大拖鞋正在站门口儿眉头紧锁的左顾右盼,也不知在看些什么。
  我从他侧面缓缓逼近,直至走到他身旁,猛地一下便将他抱牢。
  “哎哟喂——吓他妈我一跳!”于海洋转过身,万分厌恶的从我的怀抱中挣脱了出来,“你干嘛啊这是——”
  我松开手,面露不悦,“一周没见,抱一下都不行啊!”
  于海洋没搭腔,在旁边儿的石阶上坐了下来,半晌道,“怎么着?我过一会儿可得回家了啊。”
  “一会儿是多久?”
  “十分钟?十分钟,十五分钟的样子吧。”
  我倔强的站在他面前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百般厌恶的动作表情,心中的疼痛感简直无以复加。阳光在我的头顶打转儿,照得我一阵眩晕。我感到自己的身体轻飘飘的如同上升至了仙境。于是我艰难无比的挪动了两个小步,接着双腿一软,也坐倒在了石阶上。
  我不动声色的拿出手机看时间。时间一分一秒的迅速过去,没有在空气中留下哪怕一丝一毫的痕迹。我们俩谁也没有开口说话,一东一西的各自望着不同的方向。我不由得在心中默默的感慨此次行程之愚蠢难堪。
  秒针“啪”的一下不知是第几次跳过了“00”位置,十五分钟到了。于海洋由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此刻我内心的疼痛感已将我带领到了一片麻木不仁的精神状态中。我站起身,面无表情的道,“我走了。”
  说完这句话,我起身走到马路边开始拦车。很快一辆空车闪着左转向灯在我身边停了下来。我拉开车门正欲入座,于海洋不知何时竟冲到了我身旁。他一把抓住我的手,低语喃喃道,“说了让你别来。。。”
  我一听此话,怒火更是直往上窜。我甩开于海洋的手,以极快的速度坐进了后坐。正欲关门儿之际,于海洋叫住我,“唉,别没完没了了啊,过两天我可以去中关村住一宿,到时候告诉你。”
  始终出离愤怒一言未发的我,此刻不悦的情绪终于稍稍得到了一丝缓解。我抬起头白他一眼,“过两天是哪天?”
  “周末吧。”
  “你确定么?”
  “基本上差不多。”

yannina 发表于 2006-10-27 18:32

九十一。
  
  好不容易盼到了周四傍晚,于海洋打来电话说第二天下午的两点左右他会开车过来接我,来之前给我发短信。
  挂上电话我的内心无比激动,一连一个月以来似乎没有遇见过这样精神爽朗的日子。正好旻子租来了几张碟片,我们选中其中一部日本恐怖片看了起来。看片儿的时候旻子的手也没闲下来,左时峰不时的发来一两条短信,而且出奇意外的还总是在电影里正演到格外吓人的时候。又由于每每演到吓人之处,我习惯将双手抬起掩于双耳之上,用以降低音效,达到一个自我心理保护的效果。于是这在当时就形成了一个非常滑稽的场面,便是,电影里每每演到恐怖之处,我正欲抬起手将耳朵掩起之际,旻子的手机总能分秒无误的及时响起,紧接着两秒之后定会传来旻子肆无忌惮的笑声。最后影片播放完了,我们非但没有半点儿看完恐怖片儿后应有的那种观众受惊心理,反而莫名其妙的从片中感受到了不少喜剧成分。
  之后我们又照例聊了会儿天儿,晚上不到11点便各自倒头睡去。
  
  那一夜我睡得甚是香甜。临近清晨的时候做了个梦,梦的内容非常奇怪,我梦见我和一个陌生男子走在纽卡斯尔午后的街道上,我们边走边聊天儿。一会儿我蹦跳着跑到了他前面,面对着他背对着马路继续向前走。我们聊天儿的时候发不出任何声音,却能看到彼此嘴唇的一张一合。可即便是这样,我和那陌生男子也丝毫不觉得有何不妥,我们轻而易举的便能明白对方所想表达的意思。另外,我们看上去非常愉快。
  
  后来梦莫名其妙的突然完结,我也就醒了过来。睁眼的时候正好看见旻子光着上身在房间里换衣服,我便打趣道,“你丫那两块儿‘板’怎么还没发育完全啊,青春期也实在过了啊。”
  旻子扭头瞟我一眼,接着转过头对着墙上的镜子熟练的涂起了睫毛膏儿,同时漫不经心的回答道,“没事儿,你丫每天顶着俩‘盆地’都不急,我急什么。”说罢,我俩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事实上,旻子的胸部一点儿也不小,不但不小,对于她娇小的身材而言,几乎可以称得上是相当丰满。我不时的跟她开起这样的玩笑纯粹属于是闲的。旻子也不生气,嬉皮笑脸的就开始和我“对损”起来。往往到了最后,我身为这场玩笑的发起者,反而会遭到她一番“青出于蓝胜于蓝”的猛烈反击攻势,半天翻不了身。
  
  旻子化完妆麻利的将手提包装好,靠在卧室门口掀起短裙对我做出一个挑逗的动作,“走啦啊!”
  “唉,”我叫住正欲转身的旻子,“你干嘛去啊?”
  旻子低头沉默半晌,抬起头后对我作出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她长叹一口气,道,“说你三八真不是盖的,我——就不告诉你!”说完她疯疯癫癫的迅速跑至大门口,又回头冲我大声喊道,“我和左时峰看电影去啦!晚上你和于海洋可得注意安全啊!”又是一阵肆无忌惮的大笑声中,旻子将大门撞上,走了。
  
  我心情良好的起了床,洗了个澡,从行李箱中找出一条粉红色的低胸短款连衣裙换上,然后开始化妆。化妆化到一半的时候我的手机响了,是短信,打开一看,我顿时感到晴天霹雳当头一棒,心慌胸闷呼吸困难的不良症状接踵而至将我逮了个措手不及——
  于海洋说:“不好意思,我妈让我今天陪她逛超市,来不了了。再联系!”
  忍无可忍的我抓起手机便直接拨通了于海洋的号码。紧接着发生的事情让我直想开口骂娘——他他妈又关机了。

yannina 发表于 2006-10-27 18:33

九十二。
  
  我将手机随便一扔,身子直接躺倒在了床上。手机打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地板连同我的心脏一道,厌倦而疲惫的跳动了一下。窗外阳光刺眼,刺得我双眼生疼泪水直流。我勉强打起了精神走到阳台上点起一支烟,刚吸两口,却深感作呕,速速将烟掐灭了回到房间用旻子的电脑上网。MSN上常年挂着那几个无所事事的闲人,我对准某个名字点开一个对话框,然而霎那间我又神经质的将对话框关上了,觉得与此人无话可说。我又打开另外一个,沉默片刻,再次关上。如此往复了许多次,我感到十分厌倦,顺手合上电脑,又来到客厅的饮水机旁打满一杯水。我将打好的凉水一口饮尽,食道中犹如掉入了一块儿冰从头一直凉到尾。我再次回到房间里,对着镜子端详自己只上了一半儿彩妆的憔悴脸庞,顿时心中莫名的涌起了一股强烈的关于时光与岁月迅速流逝的感伤情绪。于是我双腿一软,蹲倒在地,肆无忌惮的嚎啕大哭了起来。
  眼泪流干了,妆也哭花了,我拿起手机想要打个电话给旻子,却犹豫着是否应该如此不礼貌的打扰了她和左时峰的美好约会。然而这样的犹豫只在脑海中停留了一秒钟不到,我还是毅然决然的拨通了旻子的手机。事实上,我感到自己快要死了。
  旻子接起电话时的失魂落魄与先前出门之时的兴高采烈判若两人。于是我没好意思立刻表现出自己的悲伤情绪,不得不强作镇定的先关心一下她的状况。
  我清了清嗓子,问,“你怎么了?”
  “左时峰没来——”旻子拖长声音带着哭腔的说出一句话,委实让我吃了一惊。
  “为什么啊?”
  “他们家来了个什么远房亲戚——非要他陪着去吃饭——”旻子可怜巴巴的说完一句话,停顿了一会儿,突然道,“哎?你不是要去找于海洋么?”
  “他要陪他妈逛超市,也没来。”
  “哇靠——”旻子大叫一声,“男人啊——”旻子话音未落,我们俩万般无奈却又哭笑不得的哈哈大笑了起来。
  
  旻子让我到东方新天地去找她。于是我洗了个脸,重新将妆化好,之后迅速打车赶至了先前约好的地点。
  到达东方新天地之后我与旻子先是相互倾诉一通抱怨,尔后感到有些无聊,思来想去不知该做些什么好。突然发现进门儿处新开了一家韩式美甲店,便破罐子破摔的说去做美甲。旻子从厚厚的参考图案中挑出了几个印有卡通画面的可爱图案决定画于指甲之上,我则决定作法式水晶甲。
  整个美甲过程花去了3个小时有余。其间我百无聊赖的盯着美甲工人手工精细的为我打磨粘贴以及填色,旻子则不时的掏出手机面露焦急的一阵查看。我问她怎么了,她说左时峰说了晚一点吃完饭会和她联系。
  做完美甲我们到地下一层的一家日本餐厅随便吃了点儿东西。夜幕降临,我和旻子因为心情烦闷都不想回家。我们又打车来到三里屯的一间小酒吧喝酒。酒吧里有三流的歌手在唱歌儿,唱的是邓丽君的《甜蜜蜜》。我们就在这残旧古老的音乐声中相互面对着沉默不语,各怀心事的沉醉在混沌的夜色中面露感伤。
  捱至夜晚11点半,我们打算回家。走出酒吧的第一秒中,旻子又掏出手机睁大双眼看了个仔细。然而十分不幸,显然手机屏幕显示一片安详,没有任何被打扰过的痕迹。
  旻子将手机握于手掌,目光望着远远的地方,不知在看些什么。过了一会儿,她又转过头来看我,语气坚定地道,“我想给他打个电话。”
  我点点头,旻子拿起手机拨号。她将手机举起紧贴于左耳之上,双眉微皱,眼睛吱溜溜的盯着斜下方位置转个不停。大约过去了半分钟,旻子将手机从耳朵上拿了下来,目光倔强的望向我,“他不接电话。”
  我叹口气,“大约他正忙着呢,也可能是睡了,明天再打吧。”
  旻子将手机愤愤的往兜里一揣,分开双腿站立在地面上,又将头仰向天空。突然,她双眼一闭,眼泪流了出来。

yannina 发表于 2006-10-27 18:33

九十三。
  
  接下来的一周里,我和旻子都过得相当凄惨。先说旻子。
  自那日左时峰的亲戚来了北京之后,尽管旻子百般努力争取,却始终未能与左时峰见上一面儿。左时峰未接电话的第二日,也就是星期六,旻子又给他打去电话。这回左时峰接了,却说家里亲戚朋友都在,十分不方便,等他们周一离去后自会同旻子联系。纯洁善良的旻子虽心生万般不愿,却也丝毫没有选择的余地,便也只得茫然无助的等待左大忙人得以忙里偷闲时前来救赎。
  好不容易捱至周一早晨,左时峰打来电话同旻子说傍晚要和几个朋友探讨一笔生意,倘若做成了则可大赚一笔,顺便又借此机会引诱旻子畅想了一番他们美好的未来。快挂电话的时候,左时峰说待晚上生意谈完了,便会来接旻子出去宵夜。旻子欣然答应,下午神采奕奕的跑去上班,晚上回来后一直等至夜晚11点,手机却始终未曾响起。旻子心有不甘,又拨通左时峰的手机。据说,这个贱人厌烦无比的告诉她“生意出现了矛盾,现在还在谈,先别打扰他”,尔后便挂断了电话。再晚一些时候,旻子倔强着脾气再打电话过去,左时峰便不再接听。旻子几近崩溃。
  周二左时峰神秘失踪。发短信不回,手机打爆了也永远没人接。
  周三依然失踪。旻子在这两天当中生活的行尸走肉精神分裂萎靡不振茶饭不思。
  周四左时峰突然打来电话,说这两天被生意的事折腾的手忙脚乱,手机落在了朋友家,刚刚才拿回。待旻子情绪稍有缓和之时,左时峰又趁热打铁提起了前一段他妈约旻子上他们家吃饭之事,说最后定在了这个周六的傍晚时分。顿时,旻子的情绪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挂断电话后的每分每秒都在兴高采烈红光满面的等待中渡过。
  周五旻子给左时峰发短信,平均发出5条后左时峰会极其简单的回复一条。回复内容类似于“哦”,“知道了”,“好”之类。然而此时的旻子还深陷在极度兴奋的等待状态中,并未觉得有何异样。
  周六,左时峰再次失踪。旻子嚎啕大哭一场之后,开始疯狂寻找左时峰。其寻找策略包括狂发短信,爆打手机,以及动用了她与左时峰共同的关系网无数。结果一无所获。
  
  我的情况比起旻子确实幸福不少,不过要说惨也够惨的了。
  于海洋倒是每天还坚持跟我保持一点联系,比如发短信。然而大家不要高兴的太早,所谓“发短信”,其实质意义事实上是指于海洋总会在一天里对他而言比较方便的一个时段毫无预兆的突然发来一条内容不外乎“今天我妈不让我出门儿”,或是“今天我得去姥姥家”之类的短信,接着不容我回答,他便关了机。
  唯独在周五下午于海洋不知以何种理由搪塞从家里跑了出来,接着将我直接约到中关村他的住处附近。见面以后我们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他们家,一通乱搞,之后穿好衣服各自回家。那天我们从在他家附近见面到乱搞完毕各自回家,整个过程没有超过一个半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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