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媛站起身,一路狂奔,跑进了一幢黑漆漆的大楼里。爬了两层楼梯,到了三楼,转身拐进走廊,方媛这才停下来,躲到一个房间的角落里,呼呼喘气。她知道黑衣人这下受创不重,一定不会轻易舍弃,要想一个逃脱的办法,心神却怎么也静不下来。
耳听得脚步声从楼梯间渐渐上来,有雪亮的灯光从扶手处向上射来,想必是黑衣人随身带着手电筒。脚步声并不重,但在方媛此时听来,却如同惊雷,每一声都敲在方媛的心坎上。
上了三楼,黑衣人站在楼梯口停住了。电光变了方向,映照在幽长阴郁的走廊里,晃来晃去。方媛躲在一个房间的角落里,一张桌子遮住了她的身影。方媛不敢大声呼吸,心如鹿撞。她强自镇定,慢慢地探出半张脸,从桌子的空隙望向电光的来源。
她总算看到了黑衣人。
黑皮衣、黑皮靴、黑皮帽,把黑衣人保护得严严实实的,仿佛一个黑色的食肉猛兽。
然后,方媛看到了黑衣人的脸。脸是扁平状的,绿幽幽的颜色,嘴唇妖艳如血,倒八字眉,雌雄眼,狰狞凶恶,仿佛来自地狱的厉鬼。
这哪里是人的脸!
方媛捂住了嘴,牙齿“咯咯”打颤,缩回了头,不敢再看,只能蜷缩在角落里,默默祷告。
黑衣人沿着三楼的走廊走了几步,似乎想要仔细搜寻。他再向前走几步,就能发现方媛了。
方媛头皮发炸,全身直打哆嗦,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脑门。
这时,楼梯里似乎掉落了什么,“哗啦啦”地响。紧接着是一声猫叫,似乎受惊逃逸。黑衣人马上放弃了三楼的搜寻,返身向上,跑向四楼。
方媛吐了口气,勉强抬起沉重的双腿,蹑手蹑脚地慢慢摸索着前行。很快,她找到了楼梯,急忙下楼。心慌意乱中,方媛又踢到了什么,发出清脆的响声。响声过后,楼梯的上方传来黑衣人急促的脚步声。
黑衣人有手电筒,能看清路面,速度肯定比方媛快多了。这时候,方媛也管不了那么多,完全凭感觉下楼梯,“噔、噔、噔、噔”,一个劲瞎跑。
跑到了最底层,方媛转身,想找出口。按理说,出口处有微弱的月光。可是,方媛左看右看,两边仍然是黑漆漆一片,哪有什么出口!
该死!方媛猛然想起,这幢大楼,就是被称为“红楼”的解剖大楼,以前,她就被困在这里过,而且不止一次。没想到,这次,鬼使神差,她又跑到这里来了。
尤其可恨的是,她刚才惊惶失措,竟然忘记了解剖大楼是有地下室的,头脑发昏,一个劲地下楼梯,结果到了地下室!
地下室的右边,就是她以前被困过的仓库。地下室的左边,似乎是用来存放尸体的冷冻室。现在,她该怎么办?
方媛的第一个念头,是跑回一楼去,跑出解剖大楼。可是,没有时间了。黑衣人马上就会下来,她这时跑上去,会不会被撞个正着?也许,黑衣人不会想到她跑到了地下室里来,毕竟这里是条死路。方媛心存幻想,干脆拐弯,走向地下室的左边,也就是医学院里用来存放尸体的冷冻室,幻想冷冻室里能有一条出路,可以离开解剖大楼。
地下室的空气长年没有流通,那股子怪味特别难闻。尸体腐烂味、福尔马林味、真菌发酵味,等等,交融在一起,刺鼻得很。地下室的地板也滑滑的,十分潮湿,似乎还长了一些青苔。
方媛小心翼翼地走到冷冻室,推了推门。奇怪,冷冻室的门,竟然没有锁,在方媛的推动下,缓缓地开了。
冷冻室,也叫停尸房,专门用来存放医学院的尸体标本。平时这道门总是锁得牢牢的,禁止陌生人接近。今晚,为什么会没锁上?
停尸房里亮着灯,事实上,这里一天二十四小时都亮着灯。灯光惨淡,在森森冷气中全无半点暖意。方媛的头皮有些发麻,浑身直起鸡皮疙瘩。停尸房里,常年保持着低温,寒流阵阵,特别的冷。而且,这种冷,和外面的寒冷不同,似乎更纯粹,更顽固,寒意直透心窝,冷得人直打哆嗦。
在停尸房里,并排陈列着两排冰柜,柜面上都凝结了冰霜。方媛知道,每个柜子里面,都存放着一具尸体,多半是些死于非命无人认领的尸体。停尸房里面,似乎弥漫着一股子怪味,说不清的味道,令人产生呕吐的欲望。
方媛的眼神迅速地浏览过停尸房,没发现其他的出路。其实,停尸房又怎么可能有其他的出路?这里要保持低温,就要与外界隔离封闭。就连窗户,也是常年紧闭从不打开,上面锈迹斑斑。何况,这里存放的都是尸体,更应该小心保管,以防丢失或惊吓到他人。
可是,停尸房的门,今晚没有锁上,仅仅是虚掩着,停尸房是实验老师何伟管理的,他怎么这么粗心大意?
方媛打了个哆嗦,紧了紧衣服,望了望停尸房里孤零零地倒吊着的灯。仿佛有股怪异的寒流掠过,那灯便在寒流中轻轻摇摆,连带着原本就黯淡的灯光愈发闪烁不定。不知怎的,一种不祥的预感,悄然涌上方媛心头。身体再度浮现那种难以述说的虚弱感,整个人仿佛被抽空了,没有灵魂,没有思想,宛如行尸走肉。 哪怕在停尸房多呆一秒,方媛都不愿意。既然在停尸房里找不到出路,不如另想办法。方媛走出停尸房,带上门,往回走。可是,没走几步,地下室的天花板,就传来一阵清脆的脚步声,方向正是朝着地下室的入口。方媛怔住了,这脚步声赫然就是刚才追袭她的黑衣人的。
方媛无计可施,强忍着想要呕吐的感觉,轻轻推开停尸房的门,悄悄潜进去,反手将门关紧。
方媛尽量远离停尸房的冰柜,蹲在角落里,蜷缩着身子,睁大眼睛,惊恐地望着停尸房的大门。
门关上了,黑衣人应该进不来吧。方媛安慰自己。
可是,不祥的预感非但没有减弱,反而愈发强烈了。方媛忽然意识到,自己肯定遗漏了什么。而这个遗漏,足以致命。
到底哪里不对劲?
一个可怕的推测浮现在方媛的脑海里。也许,这个停尸房,原本就是黑衣人用来存放她尸体的地方。黑衣人选择在解剖大楼附近袭击她,固然有这里地理偏僻的原因,也有能妥善处理尸体的便利。所以,停尸房的门,根本就无须锁上,原本就在等待方媛尸体的到来。
这个推测,令惊惶失措的方媛更加心惊胆战。她四处望了望,停尸房里除了两排冰柜、几辆停尸车,什么也没有。
藏在哪里?
没有时间了!
方媛壮着胆子,步履蹒跚地走到两排冰柜前。她走到靠后的几个冰柜,随手抽了一个出来。
冰柜里有具尸体,脸上白花花的尽是冷霜。
方媛不敢看,瞄了一眼,推了进去。
然后,再抽出一个冰柜。
仍然有具尸体,侧着头,脖子上的缝线隐约可见。
再推进去,再抽出另一个。
一连抽了三四个冰柜,竟然都有尸体。
方媛急得要哭出来了。没想到,停尸房的冰柜都存放了尸体。
黑衣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然后,在停尸房的门外停住了。黑衣人果然来了!方媛甚至听到了钥匙撞击的声音,黑衣人似乎在寻找开门的钥匙。
方媛咬了咬牙,抽出一个冰柜,捏着鼻子,颤巍巍地钻进去。冰柜里,原本有一具尸体,是个女人,年约四十,冻住了,身体硬邦邦的。幸好,冰柜的空间比她想象的要大,方媛缩紧身子,勉强钻进去了。然后,她用手撑着柜顶,缓缓用力,慢慢地把冰柜滑进去。
方媛刚把冰柜滑进去,停尸房的门就被打开了。
一阵令人窒息的寂静。
接着脚步声开始向冰柜这边移动了,有抽出冰柜的声音,合上,再抽开,再合上……
方媛躲在冰柜中,冷得发抖。冰柜的温度,应该在零度左右,方媛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在冰柜里,方媛和女尸面对面地躺着。黑暗中,方媛看不清女尸的脸,但那股子尸体味道扑鼻而来,特别恶心。身上仿佛爬满了毛毛虫,奇痒难忍。
抽出冰柜的声音更近了,方媛觉得那声音几乎就在隔壁,她闭上了眼睛,不管如何努力,看来是在劫难逃了……
一声尖锐的叫喊突然响起。
接着是凌乱的脚步声,停尸房的门被撞响,脚步声渐渐远去。
方媛等了一会儿,躲在冰柜里实在冷得受不了,故伎重施,悄悄把冰柜滑出来,从冰柜里钻出来。
灯光还是那么惨淡,在风中幽幽地飘荡不定。停尸房里,一片的惨白色,冷气森森,触目惊心。
方媛大口大口地喘气,胸脯剧烈起伏着。 良久,方媛稍微镇定了一些。整排的冰柜,有一格被拉出了一段,突兀地悬在空中。刚才黑衣人应该是抽到这个冰柜时喊了一声,并且放弃了对其余的继续搜索。
她走了过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具年轻的女尸。
女尸的眼,不但是睁着的,而且凸了出来,恶狠狠地盯着别人,似乎凝聚了千年不化的浓浓怨气,令人不寒而栗。淡青色的脸在惨白的灯光下显得格外的狰狞凶恶。方媛只看了一眼,就仿佛掉进了冰窖一般,寒意彻骨,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战,全身的汗毛,一根根竖起来了。
好可怕!怪不得黑衣人会被吓走。
方媛赶紧走到停尸房门口,扭开锁,想要开门离去。但是,不管她再用力,铁门纹丝不动。
“开门!”方媛下意识地叫喊。她宁可面对谋害她的黑衣人,也不愿意呆在这个可怕的停尸房里。
没有人开门。大门与地面的缝隙里,倒是缓缓流进了一些透明的液体。
是什么?汽油?黑衣人想要烧死她?
方媛往后退了几步,瞪着眼睛,望着流进来的透明液体。
她嗅了嗅,没有味道,不是汽油。似乎……似乎就是常见的自来水。
这水,有什么古怪?
一个声音从外面传进来:“方媛,这是送你去天堂的圣水。我给你留了足够的时间,你祈祷吧。”
声音很怪,听不出是男是女,就像——就像是上次吊扇坠落时打电话给她的声音!
黑衣人,就是上次打电话救她的人?
这怎么可能?
方媛的头都大了。
但现在,她还没时间去思索这些。
送她去天堂的圣水?意思是,这些水,能要方媛的命?
方媛不敢沾上那些水,一个劲地后退,往地势高的地方走。
不知从哪儿蹿出一只老鼠,走入了水中,突然怪叫一身,肚皮一翻,四肢抽搐,没多久就断气了。
方媛亲眼目睹了老鼠惨死的经过。心思一转,已经明白了。
水是有电的!
黑衣人在外面,对流在地上的自来水通了电!
方媛只能不断躲避缓缓弥漫过来的水。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停尸房的地面终究会被源源不断流入的自来水所覆盖。而这些水,是万万不能接触的,一接触,就会触电而亡。
第八章 步步杀机
临近熄灯时,冯婧回到了寝室。苏雅在电脑上打着字,没有看到方媛。
“苏雅,方媛怎么还没回来?”
“噢,她去看秦月了。”苏雅并没有回身,自从经历过眼镜蛇事件后,她与冯婧的关系大为缓和,已经能说上话了。
“秦月怎么了?”
“听说住院了。”
冯婧想问秦月为什么会住院,但看苏雅聚精会神的样子,就收了声。
又过了一会儿,走廊上更加安静了,离熄灯只剩几分钟时间,冯婧再也忍不住了。
“方媛没有说几点回来吗?”
“啊——现在几点钟了?”苏雅如梦初醒,站起身来看了看宿舍里的挂钟,“天啊!”
“怎么了?”冯婧被苏雅的叫声吓了一跳。
“她说熄灯前会回来,现在……”
苏雅话音未落,寝室的灯忽然熄了,电脑屏幕的光将两个人的脸映成瓦蓝。
冯婧没有再问,打开门便往外走,苏雅紧跟了出去。
校园中已经没有几个人,连续的命案后,原本定时关闭的路灯现在改为长明。冯婧和苏雅在路上打电话给医院,得知方媛离开病房已经很久,心里更加焦急,决定先到校卫队去,让巡逻队帮忙找人。
临近校卫队办公室时,冯婧看到马路上站着一个人,正在侧耳聆听着什么,姿势古怪。走近看时,正是校卫队现在的队长徐天。在他身边不远的地方,站着另一个校卫队员罗海。
“怎么是你们?方媛呢?”看到她们,徐天抢上前来问。
“我们就是来找她的!下了晚自习后她去医院看秦月,但我们打过电话,她已经离开医院有两个小时了,到现在还没回寝室。”
“什么?”徐天喃喃自语,“方媛还没回寝室?这么晚,她会去哪里?”
突然,徐天像想到了什么,他遥望着远处,不断地转换视线。
“你又装什么神啊?”苏雅看不惯徐天煞有介事的样子,张口就呵斥,“赶紧叫人找找吧。”
“你们来之前,我隐约听到有人呼救,现在想起来,确实像方媛的声音。”徐天的眉头拧成一团,冯婧和苏雅的心却闻言沉了下去。
“你听见声音是从哪儿传过来的?”冯婧迫不及待地问。
“方媛不会有事吧!”一向冷静的苏雅也失去了方寸。
徐天对两人的问话恍然未听,眉头紧锁,回忆刚才求救声的来源。其实,他也仅仅是隐隐约约听到求救声,并不真切,一时之间也难以判断方向。
如果刚才的求救声真是方媛发出来的,现在方媛的处境肯定很危险,没时间再想了!东面,是学校大门的方向,那边有传达室。南面,是女生宿舍,冯婧和苏雅是从那边走过来的。西面,刚刚罗海巡逻回来并没有发现情况。这样看来,声音从北面传来的概率最大。
想到这,徐天撒腿就是一阵狂奔,一口气跑了三四百米,然后,站在空荡荡的校园里停下来了。苏雅、冯婧和罗海随后赶到,跟着徐天环视周遭的动静。
枯瘦的老树、空旷的操场、肮脏的矮墙、陈旧的大楼…… 四处无人,没看到方媛的身影。
徐天的目光盯在那幢陈旧的大楼上。这是俗称为“红楼”的解剖大楼,里面死气沉沉,阴森恐怖,到处残留着死亡的痕迹。听说,里面曾经烧死过很多人,这些冤魂们阴魂不散,到了晚上就会从阴暗潮湿的地底深处爬出来,借尸还魂。而解剖大楼里,偏偏有许多医学用的尸体标本。
上次,有几个学生打赌,让其中的一个学生跑到医学院的停尸房去。那名学生心惊胆战地走进了停尸房,却发现一辆停尸车上的裹尸布被缓缓揭开,一个全身赤裸的尸体竟然直挺挺地坐起来。这名学生吓得魂飞魄散,随手抓到一把手术刀,怪叫一声,插到了那具尸体的心脏上。这次,他居然插得很准,不愧是成绩优异的医学院学生。
但是,奇怪的事发生了,那具被手术刀插中心脏的尸体,不是别人,竟然是和这名学生打赌的同学。据说,这名死者,是因为关心这名学生的安危而进去寻他的,谁知道竟然会横死停尸床上。事情的真相,不得而知,也一直没有人能说清楚。有人说死者恶作剧,故意假扮尸体来吓人,结果酿成惨祸。但更多的人说,死者是被冤魂上了身,迷了心窍,所以才会鬼使神差地躺到了停尸车上去。从此,南江医学院里开始流传厉鬼借尸还魂的灵异传说,解剖大楼成了医学院的禁忌之地。到了晚上,这里更是一个人影也看不到。
附近,除了这幢解剖大楼,没有其他的建筑。如果方媛真在这里发出了求救声,现在,她又在哪里?
“看到了方媛没有?”
徐天摇了摇头,用手指了指解剖大楼。显然,解剖大楼是这附近最适合隐藏伏击的地点。
身为刑警,冯婧很快就意识到这点,疾步跑向解剖大楼,手电筒的电光如蛇一般扭曲,歪歪斜斜地映照着解剖大楼的入口。
解剖大楼仿佛一个正在沉睡的怪兽,入口处深邃幽深,看不到底,里面黑漆漆的,似乎涂满了黑色的油漆。两扇红褐色的木门在风中悄无声息地开开闭闭,晃动个不停。
突然,晃动的木门中,一个黑色的人影鬼魅般蹿了出来,动作敏捷,速度惊人。冯婧看得真切,身形晃动,斜刺里拦去了黑衣人的去路。
然后,冯婧看到了那张恐怖的脸。
脸是扁平的,一片深绿。嘴唇如血,血一般的妖艳鲜明。两只雌雄眼,狰狞恶毒,仿佛凶神恶煞般,没有一点活人的气息。乍然出现,吓得冯婧一个激灵,浑身陡然一震。
黑衣人抓住时机,在冯婧被吓得愣住的一刹那,肩膀一沉,动作迅捷无比,仿佛一只黑蝙蝠般,迅速从冯婧身边滑翔过去。
冯婧回过神来,再要阻拦,已经来不及了,眼睁睁地看着黑衣人逃窜而去。罗海没反应过来,傻傻地站在那里,望着黑衣人的背影,目瞪口呆。苏雅一个小女生,有心无力,指望不上,只来得及惊叫一声。
黑衣人眼看绕过众人,直奔一旁的小树林,眼前忽然立着一个人,正是徐天。黑衣人去势很猛,眼看要和徐天撞成一团,但他随机应变,双臂屈肘,去势不减,硬生生地撞向徐天。
黑衣人加速前奔的冲力加上自身的体重,这一肘如果撞实了,不把徐天撞飞才怪。情急之下,徐天伸出双手,抓住黑衣人的双臂,身体后仰,借力使力,一个后翻,反手将黑衣人摔出去。
黑衣人被重重地摔在地上。
徐天站起来,转身面对黑衣人,并没有追击。黑衣人翻身站起,狠狠地瞪了徐天一眼。
两人目光相触,恍如刀剑在空气中交错击鸣,各自有点意外。
冯婧飞速追来,黑衣人不敢耽搁,转身就逃。
罗海也回过神来,紧随着冯婧去追捕黑衣人。
徐天却站在原地不动,若有所思。苏雅走过来,不满地说:“发什么呆,人都跑了,还不去追!”
徐天阴沉着一张脸:“你认为是抓人要紧,还是救人要紧?”
“你是说,方媛她……”
徐天却没有回答,望了望黑衣人逃跑的方向,转身走进黑漆漆的解剖大楼。苏雅微一沉吟,也跟了上去。
穿过幽深的走廊,走到楼梯口。往上?还是往下?上面,是一层层的解剖实验室。向下,是停尸房和仓库。徐天犹豫不决。
突然,徐天仿佛听到了什么,对身后的苏雅做了一个禁止出声的动作。 徐天听到了“哗哗”的流水声。
流水声是从地下室里发出来的。这么晚,谁会在地下室里用水?
难道,是方媛?
徐天的心跳得“砰砰”直响。借着微弱闪烁的手电筒光芒,小心翼翼地往下走楼梯。苏雅快走两步,紧跟着徐天,提心吊胆,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还没走到地下室,徐天就停住了脚步。
水!到处是水!整个地下室的通道,都被水浸湿了,到处是肮脏的黑色积水。
怎么会有这么多积水?
徐天站在楼梯上,望着下面满地的积水,心生狐疑。
“徐天,你怎么不走了?”苏雅担心方媛,在后面催促。
“这水有问题。”徐天冷冷地说,手电筒的光芒四处映射。
水应该是从地下室的一个水龙头中流出来的。问题是,即使真的有人忘了关水龙头,流出来的水也应该排入了下水道,而不是漫延整个地下室。显然,下水道的入口被堵住了,而且极可能是黑衣人故意堵住的。他这么做,用意是什么?
徐天没有接触这些积水,而是站在高处,仔细观察。自从得知月亮湖的湖水含有剧毒后,他就对来历不明的水源格外小心。
地下室的污水中,似乎有一些爬虫沉浸在里面,随着水流起起伏伏。这些爬虫,全都失去了生命,是被水淹死的?可是,很多爬虫,天生就有不被溺死的本能。
苏雅等得有些不耐烦:“这水有什么问题?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胆小?你倒是抓紧时间,快点找到方媛啊!”
徐天听得心烦气躁,没好气地说:“你能不能不说话,让我冷静地思考一下好不好?这些水很可能被通了电!”
“通电?”苏雅刚还想着要涉水而过,听到这话不由倒抽一口凉气。
“没错!所以,请你不要打扰我,我比你还急!”
确实,徐天忧心如焚,头大如斗。照这样的情形,方媛很可能躲到了地下室的某个地方,黑衣人寻不到她,故意扭开水龙头,堵住排水道口,然后接上电流,妄想电死方媛。
这些水,漫延了整个地下室的地面。方媛如果不知道这些水通了电,无论躲得多么隐蔽,也是在劫难逃。退一步说,即使方媛知道这些水通了电,地下室就只有这么大,她又能躲到哪里去?
徐天急了,往下走了几步,探出头,对着地下室放声大喊:“方媛——方媛——”
声音在地下室里嗡嗡回响,绵绵不绝,仿佛有无数个人在叫喊。
解剖大楼的结构有些古怪,不知为什么,地下室的隔音效果相当好。无论你在地下室里叫喊的声音多么嘹亮,都难以传播到楼上,更别说解剖大楼的外面了。但如果同处地下室,声音的回响特别大,传播得特别清楚。
“我——在——这——”
地下室左边的停尸房,传来一个时断时续的声音,虚弱不堪。
徐天一下子就跳起来了,两眼发亮:“是方媛的声音!她没事,还活着!”
苏雅从来没看到徐天这么兴奋过,一向沉稳冷静的徐天竟然高兴得像个小孩子,眼睛里似乎有泪光隐隐闪烁。
费尽周折,徐天终于关闭了整个解剖大楼的电源,找到并拔掉那根通电的电线,疏通积水后,打开停尸房的铁门。
方媛已经快被冻僵了,牙齿“咯咯”直响,身体僵硬得像冰块,手上、脚上、脸上多处出现浮肿的冻伤迹象。
原来,当通了电的自来水缓缓流入停尸房时,被逼入死角的方媛急中生智,抽出两个相邻的冰柜,站在上面。冰柜是绝缘的,不导电,可是会不断制造出森森冷气,把方媛的脚都冻僵了。方媛不敢乱动,即使两条腿的神经系统被冻得没有感觉,依然凭着意志力强自支撑着。 事实上,这种方法,也坚持不了多久。如果不是徐天及时赶到,后果将不堪设想。
方媛看到苏雅,喜极而泣。青紫色的嘴唇哆嗦着,已经说不出话来。
方媛困在停尸房里,身边全是死神光顾后的痕迹,孤独,绝望,恐惧。一具具失去生命干瘪变形的尸体,一阵阵混合着福尔马林味的尸体腐烂臭味,冰冷的寒气从始至终都覆盖在她身上,挥之不去。停尸房里的一切,猛烈地冲击她的感官神经。
人的神经系统有一种自我保护措施,如果刺激过度,承受不了这种压力,会自动晕厥。方媛知道,如果她晕厥过去,结果只有一个——和死神约会。
有那么一个瞬间,方媛想要放弃,这种惨绝人寰的折磨,她实在难以承受。但这种念头,仅仅是一闪而过,很快就被方媛否决了。
她不想死,人生对她来说,还仅仅是刚刚开始。还有很多事,没有去做。还有很多人,等待她去爱。还有很多幸福,值得她去追求。
强烈的求生本能让方媛强撑着一口气,倔强而坚毅地坚守着对生存的信念,终于等到了救星。
徐天二话不说,背起方媛。苏雅拿着手电筒帮他们照明。
临出门时,徐天又回过头,望了一眼吓退了黑衣人的年轻女尸,皱了皱眉,似乎想要询问方媛,犹豫了一下,又没问。
三人终于走出了地下室,走出了解剖大楼,走到秋风飒飒的医学院校园。方媛长长地吸了一口气,现在她才感觉到,能自由呼吸到清新的空气,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
谁也没注意到,在一个不为人知的阴暗角落里,一双诡谲的眼睛一直在窥视着他们,一直到他们走远,这才隐入了夜色之中。
冯婧死死地咬住黑衣人,紧追不舍。这次,好不容易找到突破口,她可不能轻易放过。
黑衣人被徐天摔了一跤,似乎受了伤,腿脚有些不方便,动作显得生硬。尽管如此,冯婧还是没办法追上他。
显然,黑衣人很熟悉南江医学院的地理环境,故意带着冯婧绕圈子,东躲西藏。如果不是他的腿脚不方便,早就把冯婧甩脱了。
罗海也指望不上。一个学生,没受过专门训练,临变能力、反应速度、追踪经验等各方面都很欠缺,能跟上冯婧就算不错了。
跑了大约十多分钟,黑衣人突然绕进一幢大楼,然后,人影消失了。
冯婧站在这幢大楼面前,一边喘气,一边用眼神搜索。
这是一幢普通的教师宿舍,与前面那幢教学宿舍间隔的距离并不大,两者之间只有一条灰白色的水泥小路,这么小的空间里,根本就没有可以躲藏的地方。
冯婧判断,黑衣人钻进了这幢教师宿舍。
也许,他原本就住在这幢教师宿舍里。
罗海喘着粗气跟上来,问:“那个人呢?”
“进了这幢教师宿舍。”冯婧拿出手机,打电话通知萧强,让他紧急召集人手来围捕黑衣人。
关上手机,冯婧看了看罗海,亮明了自己的身份:“我叫冯婧,是市刑警队的!你站在这里别动,守着这个出口,我上去看看。”
罗海抖了抖身子,说不清是激动还是紧张:“要不要我陪你一起上去?”
“不用,萧队马上就到了,你在这等他。记住,一定要守住出口。”冯婧紧绷着一张脸,格外严肃,“有没有问题?”
“没问题,你尽管放心。”罗海蓦然涌起一种庄严的使命感。
冯婧微微一笑,拍了拍罗海的肩膀,以示鼓励。然后,她警戒着慢慢走进教师宿舍。
里面很黑,是那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冯婧咳嗽了几声,感应灯却没有随之亮起,说不定早就坏掉了。
在一楼没有发现异常,冯婧小心翼翼地爬到二楼。就在这时,冯婧的头顶上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防盗门关闭声音,在寂静的深夜显得格外清脆。冯婧心里一动,连忙再往楼上跑。
黑衣人的腿受了伤,跑了那么久,虽然没被冯婧追到,估计也是强弩之末了。在这种情形下,跑回自己的住处,躲避起来,不失为摆脱冯婧的一种良策。但是,这么做,也有后遗症,容易暴露自己的身份。 关门的声音,似乎就是从三楼或四楼发出来的。冯婧加快了脚步,“蹬蹬蹬”地跑到了三楼。她静静地聆听了一会儿,整幢大楼里死一般的寂静,除了自己的呼吸声,再也没其他的声音了。
冯婧按响了301室的门铃。门铃响了一会儿,终于传来脚步声。走廊里的灯亮了,一只暗黄浑浊的眼珠在猫眼中张望,然后,里面的木门被打开,探出一张满脸沧桑爬满皱纹的脸。301里面,住的是一对退休的老教师。隔着坚硬的防盗门,冯婧询问刚才有没有人进屋,回答说没有。再问其他的情况,门关上了。
冯婧摇了摇头。现在的人,都这样,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各扫门前雪,哪管他人是非。正因为这样,社会风气每况愈下,犯罪分子越来越猖獗。
然后,是302室,开门的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小伙子赔着笑脸,反过来对冯婧问东问西,颇有兴趣。冯婧还没来得及咨询情况,房间里传来一个女人的怒吼声,尖锐刺耳,言语中脏话连篇。小伙子满脸歉意,还想解释,一只手扯住了他的耳朵,小伙子被拉回房去,“咣当”一声,大门被女人顺手关上了。
冯婧默默地站在三楼的走廊上,思索了一会儿。301室和302室,似乎都没有特别异常的疑点。那么,再去四楼看看吧。
这次,门铃没响很久,401室的门就打开了。冯婧正等得不耐烦,看到眼前突然出现的中年男人,惊讶得合不上嘴。
“曾处长……怎么,你……”冯婧缓了一口气,才把话说完,“你住在这里?”
“是啊,有什么问题吗?”曾国勇打了个哈欠,似乎刚睡醒,“你不是特意来找我的吧?等了很久?”
“嗯,有一会儿了。”
“哦,不好意思,我最近忙着校庆的事,太疲倦了,睡得太死。人老了,身体不行了。”曾国勇把防盗门打开,示意冯婧进去。
冯婧站在门外,却没有进去的意思:“校庆?”
“是啊,再过两天,就是我们南江医学院成立五十周年纪念日,学校邀请了很多社会名流和从医学院走出去的精英人才前来庆祝。这次校庆的档次非常高,学校为校庆做了很多准备,光是食宿……”
冯婧急忙打断曾国勇的话:“曾处长,校庆的事,以后再说。我现在有很重要的事,想请你协助。”
“很重要的事?什么事?你们找到凶手的线索了?”不知是不是灯光的效果,曾国勇的脸看上去有些苍白。
“虽然还没抓到,但也差不多了。”冯婧把她追踪黑衣人来到这幢教师宿舍的经过简要地叙述给曾国勇听。
曾国勇的脸色在灯光下令人畏惧:“这么说,你能肯定黑衣人进了这幢教师宿舍?”
“没错。”
“而且,他就在三楼或四楼的某个房间里面?”
“应该是的。”
“你确定没有听错?也许,只是某个教师偶然关下门。”
冯婧沉吟着说:“就算听错了,也没关系,反正,这个黑衣人,肯定是进了这幢教师宿舍。他受了伤,应该还在这幢宿舍里。我已经让一个校卫队成员守在宿舍的入口,并且通知了萧队,他马上就会带人赶来。到时,将整幢宿舍做一次地毯式搜索,挖地三尺,不信抓不到凶手。这次,他是插翅也难飞了。”
就在这时,远处隐隐传来警车长鸣声,呼啸着打破了夜色的寂静。
曾国勇突然骂了句脏话。
冯婧愣住了:“曾处长,你刚才在说什么?”
曾国勇呵呵一笑:“不好意思,我是太高兴了,总算把他逮住了!强将手下无弱兵,这次,你可是居功至伟啊。”
冯婧有些羞涩:“别这么说。对了,曾处长,你知道对面的402住的是什么人?”
冯婧还是相信自己的判断,现在,最可疑的,就是402室了。
“哦,402啊,里面住着一个单身汉,是我们实验室的管理老师,叫何伟。”
“何伟?”冯婧想起来了,梅干被杀时,何伟是证人之一,警方曾经找过他做笔录,当时就觉得他脾气有些怪怪的,这么大年龄,居然没有结婚,也没有女朋友。现在想想,的确可疑。 冯婧缓缓按响402的门铃。
“丁零零……丁零零……”
冯婧退后一步,集中注意力,高度警惕地望着402室。
她没有带枪,如果与凶手狭路相逢,拼死搏斗,真不知鹿死谁手,还是谨慎点好,小心驶得万年船。
忽然,冯婧嗅到了一种淡淡的怪味,有点像酒,却没有酒那种独特的香气。
冯婧刹那间心中雪亮,但已经来不及反应,一只有力的手扼住了她的脖子,一块白色的丝巾捂在她脸上,捂住了她的嘴巴与鼻子,强烈的刺激性气体顺着她的呼吸道奔涌而入。
冯婧徒劳地挣扎,头脑越来越迷糊,眼皮越来越沉重,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罗海守在教师宿舍入口附近,既紧张,又兴奋。加入校卫队这么久,所接触的只是一些鸡鸣狗盗的小偷小摸,从来没有遇到过如此重大的刑事案件。每个年轻人内心深处都有一种英雄情结,罗海也不例外。他死死地盯着那个黑幽幽的入口,眼睛都不眨一下。
冯婧怎么还不出来?罗海心里开始发急。才等了十分钟,却仿佛等了十个世纪那么漫长。教师宿舍里似乎有灯光亮了一会儿,后来又熄灭了,重新恢复到那种压抑得透不过气来的黑暗。
冯婧一直没有出来。
罗海悬着一颗心,七上八下,再等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住了,对着教师宿舍大叫:“喂,冯婧,你没事吧!”
没有人回答他。
教师宿舍里静悄悄的,什么声音也没有。
仿佛有股凉气,从他的脚底弥漫上来,穿过脊背,直冲后脑勺,冷得他打了个寒战。
刑警怎么还没来?刚才,还隐隐听到警车长鸣声,现在却听不到了,估计刑警们下了车正在步行赶来。
突然,教师宿舍的入口处闪出一个人影,飞奔而来。皎洁的月光下,罗海看得清清楚楚,那个人影是黑色的!黑皮衣,黑皮靴、黑皮帽,一张惨绿的脸,仿佛一头凶猛敏捷的黑豹。
罗海大喝:“什么人?站住!”
黑衣人非但没有停下脚步,反而加速迎面奔来。
事到临头,罗海也没有多想,硬着头皮迎上去。罗海有一米八一的身高,一百五十斤的体重,加上长期体育锻炼造就的肌肉群,完全是彪形大汉的个头,即使在身高马大的校卫队成员中也是相当突出的。而徐天在校卫队却是以斯文儒雅著称的,从来没看到他和别人动过手。刚才却毫不费力地把黑衣人摔了个跟头。
想到这点,罗海畏惧之心大减,看准时机,待黑衣人临近,大喝一声,伸脚侧踢黑衣人。罗海这脚,是对着黑衣人的腰眼踢过去的,蓄势已久,劲力十足。按理说,黑衣人在高速奔跑中,难以躲避。可黑衣人似乎早就料到了罗海会有此动作,鬼魅似的变向,轻松闪过,如风一般呼啸而至,绕到罗海的身后,伸腿横扫。罗海右腿在空中没有收回,左腿受到重击,站立不稳,立刻摔倒在地。
黑衣人没有继续攻击,一击得手,转身就逃。罗海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左腿似乎被踢得骨折了,稍稍用力就钻心般地疼,勉强追了十几米,实在追不上,眼看着黑衣人的背影渐渐缩小模糊,就要逃出他的视线范围。
罗海心中懊恼不己,正无计可施,突然看到另一个方向萧强带着几名刑警风驰电掣地急奔而来,连忙指着黑衣人的背影,对萧强他们大声叫喊:“在那边!快追!”
听到罗海的提醒后,萧强他们发现了黑衣人的行踪,改变前行方向,成扇形散开围捕黑衣人。黑衣人虽然熟悉医学院的地理环境,却始终无法摆脱刑警们的追捕,奔跑了十多分钟,最终被逼到了医学院的一个死角,无处可逃。
黑衣人不死心,妄想突出重围,运用各种擒拿技巧,一口气摔倒了好几名狭路相逢的刑警。这些刑警也不是吃素的,前赴后继,一拥而上,黑衣人毕竟是孤身作战,双拳难敌四手,抵抗了一会儿,终于还是被众人制伏就擒。
“哟,还戴着面具!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是什么人?”萧强冷笑着走近黑衣人,伸手揭去他脸上那张丑恶可怖的面具。
一张熟悉的脸孔出现在萧强面前。
“怎么是你?”萧强浑身一震,瞪大了眼睛,“曾处长……原来……真的是你!” 曾国勇斜睥了萧强一眼,没有说话,似乎完全不认识他一般。
萧强上上下下打量着曾国勇,眼神中充满了疑问,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忍住了。
曾国勇被关押到南江市公安局的拘留室。冯婧则被发现瘫倒在曾国勇的家门口,她吸入过量的乙醚而晕厥。
当晚,萧强连夜找到方媛和徐天,询问事情发生的经过。第二天,萧强忙了一整天,在南江医学院搜集曾国勇的资料。
第三天,萧强上班的第一件事,就是和冯婧一起去提审曾国勇。
八点十分,阳光依然炽热明艳。曾国勇端坐在拘留室的角落阴影里,面无表情。他的一双眼睛微微闭着,仿佛老僧入定般,对身边的一切不闻不问。
一个年轻的刑警准备做笔录。
让曾国勇意外的是,萧强居然让冯婧负责提问审讯,他自己则静静地坐在一旁,一言不发,饶有兴趣地看着曾国勇,不知在想什么,不可捉摸。
“姓名?”
曾国勇置若罔闻。
“问你话呢,姓名!”冯婧拍了一下桌子,气愤填膺。
正是因为相信曾国勇,她才麻痹大意,没有提防他,结果被他迷晕了。这件事,说有多丢脸,就有多丢脸,同事们一个个笑得贼兮兮的,甚至还不怀好意地问她,有没有感到哪里不舒服,问得冯婧耳根火辣辣地烧,不知如何回答,只能落荒而逃。现在她一看到曾国勇,就一肚子气。
曾国勇缓缓睁开眼睛,嘴角浮现几丝嘲讽。
“别以为你不说话我们就拿你没办法!还是那句老话,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我们已经充分掌握了你的犯罪证据,之所以还没有把案卷移送检察院,只是给你一个从宽处理的机会。你自己想清楚。”冯婧停了一会儿,盯着曾国勇的眼说:“现在,我再问你一次,姓名?”
曾国勇缓缓倾斜着脑袋,看着冯婧,闭上眼睛沉思了几秒,终于肯开口了:“曾国勇。”
“你谋杀方媛的动机是什么?”
“我没有谋杀方媛。”曾国勇想也不想地说。
冯婧轻蔑地看着曾国勇:“你没有谋杀方媛?我们去电信局查过了,那个神秘的1414114的电话号码,其实就是你家的电话号码。我们在你家里,搜到一个电话信号干扰器,一个高倍数望远镜。这种干扰器,能干扰接听电话的来电显示。而那个高倍数望远镜,恰好能从你家看到前面的441女生寝室。还有,441女生寝室曾经出现了一条剧毒的眼镜蛇,是一个懂得捕蛇的人故意放进去的,而你,恰恰就是懂得捕蛇的人。方媛说,她逃到停尸房时,停尸房的门是开着的,很可能是黑衣人原来打算迷晕她后把她隐藏在停尸房里。能打开停尸房的,除了何伟外,还有身为保卫处长的你。”
“这能说明什么?只能说明我给方媛打了个电话,平常喜好研究天文学,懂得捕蛇。保安处不但有停尸房的钥匙,南江医学院所有教学房间的钥匙都有,难道出了事,全是我做的?”
“如果不是心里有鬼,打个电话,用得着这么鬼鬼祟祟吗?还研究天文学?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德行!物证人证齐全,你还要狡辩?
“是吗?”曾国勇故意将这两个字的音节拖得长长的,“那证据呢?”
“不是吗?”冯婧冷笑,“你将水通电,注入停尸房,想害方媛触电而亡,这方法真不错,可惜,没有成功。你没想到吧,聪明的方媛躲过了你的绝杀。我们拿你穿的那身黑衣和面具给方媛辨认了,她能确定这些就是谋杀她的那个黑衣人所用的装备。还有,从你身上搜出来的浸了乙醚的丝巾。难道,你认为,这些证据,还不够吗?”
“既然你们认为证据足够了,何必再审,浪费时间?直接把案卷移送到检察院,不是更好?”
“曾国勇!你别嚣张!据我们掌握的证据来看,你所犯下的滔天恶行,不仅仅是谋杀方媛未遂这一件。陈安琪,黄嘉雯,都是你杀死的!”
曾国勇一脸不屑:“你不要含血喷人。陈安琪、黄嘉雯的死,和我无关。”
“和你无关?”冯婧冷笑,“好一个和你无关!你是不到黄河不死心了。”
“你们说我杀了陈安琪、黄嘉雯,证据呢?现在是法制社会,你们刑警办案,也要遵守法律程序。有证据,就直接起诉我。拿不出证据,就别诈诈唬唬,我不吃这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