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3-13 13:18

  来的是梵,他刚刚陪着师兄念完了晚经,今天也在外头跑了一天,感觉累得很。下意识地就跑到了泪萦的禅房里,这几天梵可真是烦透了,自从来到大佛寺后,泪萦就自动的跟他分房而睡,这可让梵郁闷死了。所以每到晚上要睡的时候,就会跑到了泪萦的房间缠上一会儿。谁知道,今天刚刚走到走廊里就感觉到了一股浓重的妖气,赶过来一看,竟然发现泪萦正身处危险之中。

  梵无暇多想,忙冲过去用天罡气挡开那个女妖,一把将泪萦揽进了怀里,闪到一旁去。

  “受伤了吗?”梵低头看着泪萦,焦急的问道。

  泪萦抬着瞧着梵,摇摇头,眼光温柔地似乎是要流出水来。

  “妖孽,你好胆子,连大佛寺都敢擅闯!”梵看着周末时,眼光也是比火还要烈,恨不得立刻上去将她砍成几段!

  “好强的纯阳罡气,你是谁?”周末又向后退了一步,她终究还只是个妖怪,虽然是借到了凡人的身体,却抵抗不住梵十世修行的阳气。

  “梵,放她去吧!她是借身,我们也奈何不了她!”泪萦轻轻拉了梵两下,柔声说。

  “哼!”周末冷笑了一声,“真不愧是引魂使,连我的借身都看得破!”

  泪萦摇头笑道:“前辈,过奖了,如果不是借了活人的身,你怎么能站在梵在面前这么久呢?”

  “梵?梵?!难道你就是他……”周末眼睛一亮,她仔细的打量了梵一番,突然就笑了。“好,好,真亏了他了!哈哈哈!”周末突然疯了一般的笑了起来,突然她抬掌向着自己的额头重重的拍了下去。

  房间里弥漫开奇妙的绿草香气,而比这香气更突然的是,周末一下子就消失了。

  “哎?怎么回事?泪萦,她呢?”梵还在紧张地四下找寻。

  泪萦拍拍他,示意他安心,说:“她应该就是那个失踪了的女孩吧!哦,我是说那身体!”

  “难道是这个妖怪干的?”梵惊问。

  “应该是的,她走得时候有青草香气,应该就是那个破了阵的妖怪吧?!”泪萦点头。

  “那你怎么不早说,我先灭了她再说。小小一个妖精,居然破了师父的阵,敢到大佛寺来耀武扬威,真是放肆!”梵恨恨的说。

  泪萦又笑了,说:“梵,她可是来看师父的,是故人!”

  “故人?!那老和尚就是疯了呀,也不会认识这么个妖精的!”梵立刻反驳泪萦的话。“再说,师父已经法身清静,绝对不能让妖怪亵渎了他!”

  泪萦听到他的话,又是忍不住的一阵摇头,但却终于没再说什么。她走过去,搬起架子上的长青藤,把它放到了门外的墙角去。

  “可惜了,又死了一盆长青藤!”泪萦看了那盆长青藤一会儿,叹息般的说。

  周末又回到了自己的枫林,现在那里已经不是那时整整齐齐的样子,她坐在那株依旧红得耀眼的野枫底下,盘膝,闭目,将自己的内息调匀。

  大佛寺的晚钟刚刚敲罢了最后一响,那钟的嗡嗡声,正随着夜风,飘向黑暗的远方。

  周末突然觉得有些凉意,抬眼,却惊见面前不远处正站着智禅师。

  他还是五十年前的模样,年轻俊朗的面容、挺拔的身姿,明黄的僧衣外头,披了件在大红的袈裟。那明黄与大红的鲜明对比竟然烫伤了周末的眼,让她不敢睁开看,怕看了就再舍不下了!

  “你来了!”智禅师突然说,声音那么温和。

  周末激动的睁开了眼,却看见智禅师此时却是背对着自己,眼光也是落在另一个人的身上。但周末没有看清楚那个人是谁,智禅师刚好挡住了周末的视线,可她闻到了,空气中有一股茉莉香。

  “没有,我没有等太久,刚到而已!”智禅师突然摇头道。

  周末没有听见另外一个人说话,她的耳中只有智禅师一人的声音,就像是她的眼中也只有智禅师一人的身影。

  “你一路辛苦吗?深夜里还要让你上山,其实,理应是我去,理应是我去!”智禅师似乎是在笑了。

  就算不看,周末也能想得出他笑的模样。嘴角微微上扬到还不太够45度,眼睛半眯着,却是专注地看着眼前人。那微笑淡然而真挚,平静却似阳光般的温暖。

  “当然,我就陪你看偏这满山枫叶红吧!”智禅师这样说着,躬身做了个请的姿式。

  周末听见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有人移动时衣裙蹭着草地而发出的莎响,然后,智禅师就跟着那响声竟走远了。周末一急,抬手去仿佛是像抓住智禅师的衣裳,却一下子碰到了身旁的树,手上一疼,人也醒了。

  面前哪里有什么智禅师呢?原来不过是一场梦罢了!

  在她的心里眼里,依旧是上演着过去五十年中,在她的面前出现过的画面。而醒时,现实却说,那早已经缥缈的无法追寻的过去。可她怎么放得下这过去呢?

  她要见到他,即使追到三十三重天上,九十九层地下,她要见他。

  有一句话,她想亲自问他,那一天,那一夜,是为谁……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3-13 13:18

第五章 月落乌啼霜满天

  梵终于还是成功的留在了泪萦的房里,他轻轻枕在泪萦的腿上,已经睡着了。而刚刚折腾了这么一个晚上,泪萦却是没有了睡意,她用手轻轻抚着梵的长发,顺着那柔软的发丝间穿过,有种奇妙的安全感。

  泪萦想,她真是幸福,他用左手牵着她的右手,让她随时能听得见他的心跳,他的快乐是为她、愤怒也是为她,他的生命就这样的连着她的,永远的缠绕下去,不用分离。

  设若他们的宿命里有那么的一天,将归去,魂飞魄散,生生世世都不再有重见的机会。但在那一天到来之前,他们还在一起,山崩地裂了还在一起。

  泪萦想过,如果有一天,她要将自己化成那一道生死界之间的界线,来守住人世间的安宁,她也将无憾。因为回眸处,有他,或者会流下那一滴泪,是为她离去而流下的泪。如果真得是那样,她这千年万年的守望也就值得了吧!

  原来,他们这些身在碌碌红尘中的人是这么的幸福啊!

  想爱也可以,想恨也由他,自己的命在自己的手里,幸福也在自己的手里。

  真是幸好,如果当时智师父执意让梵落发为僧了呢?那么他们此生还有没有相见的机会?就算相见了,他们能够爱上彼此吗?就算真得爱上彼此了,他们还能够牵手走这人生路吗?那样的不得已,让泪萦想来就觉得痛苦得几近窒息了。

  其实,泪萦从来未曾这么深地思考过她与梵的爱情。不过,今天,当那个妖要进黄泉想去见智师父时,她还是被深深的触动了。

  为什么呢?!天谴也不怕了,也要去见师父一面,无论师父生前给了她多么大的恩典,此时,人已去了,即使见上那么一面又能如何呢?

  难道说?!

  泪萦一惊,她是被自己的想法给吓坏了!

  不可能的,智禅师是达摩禅院辈分最高、法力道行也是最高的得道高僧,他早已经修得出离人间烟火。此次圆寂,也不过是脱去了肉身,赴西方归位去了而已。智禅师早已是佛,是佛怎么还能身陷红尘,更不会有什么儿女情长!

  况且,如果智禅师动了情,依着他那样洒脱的个性,为何不敢还俗,而要一人在世外,观望着那花花尘世,让两个人受苦呢?

  泪萦这样的想着,她心乱如麻!

  智禅师死前为梵留下的信里,究竟是藏着什么样的秘密呢?为什么要让梵去解开呢?智师父他究竟是想得到一个什么样解脱或者归宿?

  泪萦已经不敢再深想,她宁愿自己是在胡思乱想,因为如果是真得,智师父真得只是想让他最疼爱的梵知道,他的师父也是有情的!天,那样要怎么办呢?这可是坏了佛门清规,会毁了师父一世的英名啊!

  不行,他们不能在这里继续呆下去了,他们要走,什么都不管,也不问!他们必须尽快的离开这里!

  泪萦心里一紧,手更紧得抱住了梵,她能感觉到冷,也知道那冷意是来自自己的身上。

  “泪萦……”梵在梦里呓语,反身把脸贴到了泪萦的怀里。他正睡得香,呼吸得浅却平稳,仿佛新生婴儿般纯净安定,在他的梦里一定全是些美好的。

  夜依旧是那么宁静,偶有几声夜鸟啼叫,却也不能惊醒沉睡着的梦。泪萦轻轻地将梵移到枕头上去,独自一个人出门,踱步廊下,抬头看天上,月明星稀。

  突地,泪萦觉得一阵凉意从袭上背来,她下意识的缩缩肩,后悔自己怎么没有披上一件衣服再出来。而转念一想,突然觉得不对。泪萦身为引魂使,虽然貌似凡人,但体质却大异,本应寒暑不浸才是。

  这时,才忙警惕了起来,但却已经晚了。在泪萦才要转身之际,一阵铁器破空的声响从半空而来,恰在她转向了后面之时,一条闪着乌光的锁链,直穿入她的胸口。

  “勾魂……”泪萦眼睁睁地瞧着那条自己很熟悉的勾魂索,呆怔住了。

  “走!”一个阴森的女声在半空响起。

  “皓月,你疯了,我没有魂!”泪萦斥了一声。

  “请得就是你的仙灵!”被叫做皓月的冷笑一声,接着将锁链一抖,向回一扯。

  泪萦的身体已然倒下,她的仙灵已经被勾魂锁缠绕着,飞速掠过夜空,划出流星般的白亮的光。

  “梵!”

  “泪萦!”梵一下子从睡梦中坐了起来,全身已然被汗湿透了。

  这个梦真是糟糕透了,在梦里,他居然看见泪萦死了!

  想想就好笑,这怎么可能呢?泪萦无垢无灭,生是生,死亦是生,她怎么会死呢?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3-13 13:19

  梵摇摇头,笑出声来。

  错眼看见,枕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闪着光,梵伸手去将那东西摸了出来。竟然是师父临终为泪萦留下的锦囊,而里头闪着光的,正是那只翠玉手镯。梵这才猛得想起,自己昨晚是睡在泪萦房里的,但,泪萦在哪儿呢?

  梵翻身下床冲出门外,竟见泪萦正躺在廊前阶下,月光洒遍她的全身,练白如洗,却了无生气。

  “泪萦!”梵冲过去扶起她,手忙抚上泪萦的右手。

  引魂灯呢?怎么会没有感应呢?!

  几乎是同时,在千里之外。

  沙悸从纷繁的梦里醒来,翻身,突然看见窗外有一道亮白从东方划向冥宫的方向。

  “泪萦!”沙悸惊叫了一声,从床上跳了下来,左手向白光的方向一指,一道红光从指尖窜出。“仙灵还体!”

  但沙悸发出的红光,刚刚一接触到了那道白光,就散开,如烟花般落下。

  “悸,怎么了?”阿宝问道。

  “竟然是勾魂索,难道是皓月使出动了?!”沙悸沉吟道。

  “梵,要把泪萦供在灵塔上!嗯…嗯…我知道了!我会的,我们会很快赶过去。好的,我知道了,你要小心!”祖儿跟梵通电话时,声音又急又快。

  “这真是疯了,居然敢用勾魂索!绑架啊!这群死鬼,做鬼做到糊涂了?!”阿宝暴跳如雷。

  澄面上还在笑着,但眼睛却是冰冷的,看上去更像是在冷笑。

  “怎么办吗?!”祖儿一挂了电话就失去了冷静,眼泪汪汪地扑进了澄的怀里。“如果是皓月勾魂的话,泪萦一定是已经带进了森罗殿了。我现在的功力根本到不了那里!都是你,如果你早一点让我修天眼的话,我不就去得了了吗?都怨你,都怨你!”祖儿转而开始埋怨澄,一边锤打着他,一边放声大哭。

  “行了,行了,什么时候了,你还就知道哭!”阿宝火气上头,叉着腰吼道。

  “我有什么办法?!你没哭啊,那你说说看怎么办?”祖儿抬头,气呼呼地吼了回去。

  “呃?!我…我也没办法啊!”阿宝气噎,一时又是绝望,眼泪也欶欶的落下。

  “好了,好了,他们无缘无故地不敢强请引魂使!”沙悸忙安慰着她们。“说不定是泪萦自己跟着她们走的呢!”

  “不可能,如果是请的话,就不会用勾魂索了。”澄慢慢地说。

  “那就是想要泪萦的命啊!仙灵离体,三个昼夜之后肉身就会腐蚀。更何况还是强行拘了去的,可怎么办啊?”祖儿快急死了!

  澄沉吟了一下,说:“我去!”

  “不行!”阿宝和祖儿异口同声地说。

  “没有别得办法了,别犹豫了,找到泪萦,我会带她回来。”澄说。

  沙悸想了想说:“可以试试!”

  “悸!”阿宝和祖儿又是一齐叫了起来。

  沙悸继续说:“澄,你自己去可以吗?我们得赶到寺里,怎么也要维持住泪萦的肉身啊!澄,你的时间不多!”

  澄点点头笑道:“联络遥吧,他能借一辆警用的直升机最好,如果不能,咱们就自己包一架过去。在到梵那里之间,你不能消耗真气。”

  “我知道!澄,记住,咱们都在看着你呢!”沙悸走过去拍拍沙悸的肩。

  “放心!”澄的目光落在祖儿身上,温温柔柔的。

  祖儿似乎是想说点什么,但终于也没有说出口。

  忘川北岸,黄泉路的尽头,那座巍峨的大殿便是森罗殿。泪萦被带到了九十九级台阶之下,才被放开,但仍有一支金色的锲子留在泪萦的心口里,那是定魂桩,是为了不让泪萦还阳。仙灵的心远远比魂的心更纤细,因此打上定魂桩就是难以言喻的痛苦。

  泪萦皱眉忍耐了一会儿,才一步一步的向上走,半晌才到了顶端。

  一束银光里头坐得便是地府的统治者阎君,那男人是一身暗紫色的王袍,高束着黑发,抿着唇不笑的神情像极了澄,只是那双眼睛里闪烁着深黑地锐利地光,时刻在提醒着自己这个人并不是澄,他只是掌管了造物的神,照着澄的模样拣选出的王而已。

  “殿下!”泪萦到底还是有礼的,她躬身向阎君行礼。

  “仙子,让你受苦了!”阎君微微点头,很客气地说。

  “殿下,请我来所为何事?”泪萦平淡地与他对视,傲然问道。

  阎王笑了一笑,说:“仙子可知道地藏菩萨在人间转世?”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3-13 13:19

  “菩萨转世不是多年之前的事情了吗?”泪萦反问。

  “仙子可曾认得?”阎王又问。

  “菩萨是上师,泪萦已脱仙籍,肉眼凡胎,如何认得?”泪萦答道。

  “仙子过谦了吧?仙子只是暂离仙界而已。罢了,十全山,大佛寺,智禅师,仙子自然认得!”阎王笑道。

  “什么?!是师父?”泪萦脸色变了!

  “他圆寂多日,灵魂却未归位,使满天神佛皆惊,仙子你知道,如果不能及时归位成佛,佛祖降罪,可不是小事啊!所以想借仙子的引魂灯一用!”阎君说。

  “不行!”泪萦立刻拒绝,“殿下,您应该知道,师父并非枉死,也不是为害人间的凶魂,若用引魂灯,会消去了他胸中的圣气,沾染上忘川不净泉的水,我不能用!”

  “大胆,你小小的引魂使,竟然也敢不遵王命!”皓月使厉声喝道,她倒也是面容清丽的女子,只是难掩眉宇间的戾气。

  泪萦更不看她,只是微微冷笑道:“皓月大人,引魂使虽小,却也是客,大人应明白待客之道。泪萦不敢违背王命,不过,殿下是大人的王,却不是泪萦的!”

  “放肆!”皓月勃然大怒,挥掌就向着泪萦掴去,她也知道泪萦的仙灵被锁,根本无还手之力。

  “住手!”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不紧不慢地,那是真正的澄了!

  澄出现在地府里,金光耀眼,把个黑暗的地方都照的亮透了。

  “澄!”泪萦惊喜的叫了他一声。

  这个澄当然也不是他们平日熟悉的澄了,他的眼睛是深蓝色,那是愤怒时的颜色。澄打量着萦,一眼瞧见了,她胸口的定魂桩,眼睛不怀好意的眯了起来。

  澄的手轻轻一招,那定魂桩一下子从泪萦的胸口飞出,直刺入皓月的胸口。

  “啊!”皓月痛苦的呼叫了一声,捂着伤口跪到地上。

  “居然对我引魂使用定魂桩?”澄冷笑道,“皓月,你说我怎么报答你好?”澄手攥成拳,皓月一下子从地上飞上了半空,又落了下来,此时,却连呼痛的力气都没有了。

  阎王忙走上前,单膝跪下,说:“神子,请息怒!”

  澄用眼角的余光斜视着皓月,说:“难道你要替她求情?!”

  阎王忙低头道:“小王不敢!神子在森罗殿发怒,小王怕会惹得天谴!请神子三思!”

  “好吧!我就不发怒!说说看,你们住着我给你们的黄泉,为什么还要伤害我的人呢?”澄低下头,问他。

  “小王只想请仙子,来共商地藏菩萨灵魂未归之事!”阎王忙恭敬的回答。

  “哦,请?如果是请,为什么用勾魂索强拘她的仙灵,你应该知道仙灵离体,肉身便会消亡,你打得什么主意?”澄又问。

  “是小王的属下们办事不力,小王定会严惩!只是事出紧急,小王才……”

  “好了!”澄挥手打断了他的话。“什么紧急?不就是地藏菩萨没有归位吗?他不用归位!我看你们这个地狱也待得久了,该换换地方了?怎么,想不想见识我怎么把它毁了呢?”

  “神子!”阎王惊恐的看着澄。

  “我不怕天谴,知道吗?!因为,我已经受了天谴,没有什么比成为你们神子更大地惩罚了!想试试吗?”澄笑着,眼睛里露出邪妄的光芒,他只是轻轻一挥手,大殿的一角就已经开始崩塌。

  “神子,请慈悲为怀,这里还住着无数的魂,请神子宽恕我的罪吧!”阎王双膝跪倒,伏地告求!

  “不!我不要慈悲!”澄笑了起来。

  “澄,住手!”泪萦用右手握住了澄的手臂。

  澄看着泪萦,高深莫测的问道:“你命令我住手?”

  “不,澄,我请求你住手!澄,祖儿她在看着你呢!”泪萦直视着澄的眼睛,没有丝毫的躲避。

  澄顿了一下,突然就自泪萦的眼中看见了祖儿轻皱的眉头,那是为他在担忧的神情。一下子,那双蓝眼睛又清澈蔚蓝地如同秋日的天空。他笑了。

  “你起来!”澄对阎王说。

  阎君如获大赦般地再行一礼,然后起身。

  “引魂使,我要带走。菩萨的灵,我会找到,让人亲自把他送来,你可以放心!”澄的声音突然变得温和了。

  “多谢神子!”

  澄招了下手,皓月便从地上爬了起来,胸口的定魂桩已经不见了,她仍捂着胸口,惊魂未定的瞧着澄。

  “泪萦,咱们走吧!”澄却没有再看他们,他向着泪萦伸出了手。

  泪萦舒心的点点头,把手放进了澄的手心里。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3-13 13:20

第六章 青丝华发,痴心不改!

  智禅师魂在何处?这个谁也想不出来。

  尤其是梵,心烦意乱。为了泪萦的事情而受得惊吓还没有平复呢,这又听说师父的魂没有归位。这老和尚他究竟在想什么呢?爱玩爱胡闹也得有个限度啊!真是急死人了,正是根本摸不着他会到哪儿去,所以压根就没有寻找方向。他们现在就像是一群无头的苍蝇四下乱撞,被那个已经死了的老和尚耍得团团乱转!

  梵是这样的一个人,虽然师父是他生命中最重的一个人不假,但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像是寻常那样子的就当他已经死了,而且是再也不能见到了。虽然哭是哭过了,可梵仍然觉得搞不好哪天,那老和尚又眯着个笑眼,悠哉的从不知什么地方冒了出来,讲着些其实也没啥意思的笑话。

  其实,像是这种菩萨转世的,尤其智禅师这样生前就已经能够悟透了前缘,堪破生死关,就算灵魂没有归位,却也已经离开了尘世,根本不能用寻找凡人魂魄的方式来寻找他。

  泪萦一直在自己的房间里躺着,她已经回来第二天了,但身体还很虚弱,主要问题来自于泪萦的仙灵突然离开身体,又突然回来导致的身体与仙灵不能在短时间之内契合。

  不过,倒好,阿宝和祖儿都在,一直围着她团团的转。

  “我总觉得她应该知道点什么!”祖儿端着豆浆进来时,泪萦正在床上自言自语。

  “她?是我!你在说谁啊!”祖儿好奇的问道。“来,还是热的呢,真好喝,我加了好多糖,你快喝掉它!”祖儿走到床边来,催促泪萦快点把甜豆浆喝掉。

  “就是那天来的那个妖,来找师父的。”泪萦接过杯子来。“我一直都在想,她在师父的眼皮底下修行了这么多年,师父都没有收伏她,这说明她已经改过向善了呢!否则依师父的个性不会把她放在那儿不管的。可,为什么师父一圆寂,她却要伤人呢?需知,功德不是容易得来的。只要伤人一次,就毁了!怎么这么不知道珍惜呢?”泪萦思索地说。

  “什么伤人?什么功德?泪萦,你在说什么?没头没脑的,我完全都听不懂!”祖儿担忧的看着泪萦,瞅她那表情,大概还以为泪萦是发烧烧糊涂了。

  泪萦一看见她的样子就先笑了起来,说:“祖儿,不如你到后山的枫林去看看吧!那里有个妖精做的幻境,我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不过,你是能看见的对吧?”

  祖儿一听有事情让她做,立刻就高兴了起来,忙不迭的点头道:“当然,当然。早说过,什么事情找我就对了,我没什么不能做的呀!那你就乖乖地躺好了,我去我去!”说完,转身就向门外跑去。

  泪萦忙叫住她,叮嘱道:“祖儿,小心点!”

  “放心啦,我去叫梵来陪你哦!”祖儿却是头也不回的一溜烟儿的跑掉了。

  泪萦无奈的笑着摇头,难为祖儿了,让她突然跑到了这荒山野岭的,又没什么好玩的事情,可得把她给闷坏了。祖儿不像她,祖儿是活灵活现的一个丫头,如果不吃不玩,那丫头可活不下去。

  “梵,泪萦找你!”祖儿跑到梵的房间门外招呼了一声。

  等得梵出门,她早跑没了影儿。气得梵大摇其头,这丫头当真是活得没心没肺,都这时候了,还来去一阵风儿一样的。真亏了澄,愣是跟方丈喝茶聊了一天,也不管管她。

  到泪萦房门前时,梵还在不停的抱怨着。可进门一见泪萦是独自一个坐在床上却又急了。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呢?阿宝和祖儿都去哪儿了?”

  泪萦笑道:“我又没事儿,怕什么?阿宝都守了我一夜了,让她去睡了。祖儿嘛,我有点事情让她办,所以她也走了!”

  梵瞪她一眼说:“如果他们再来拘魂怎么办?必须得守着你!”

  “不会的,他们不敢。你没看见他们见到澄时的样子,都吓得快要站不起来了。”泪萦一想起来就觉得好笑了。

  梵坐到泪萦身边去,急道:“你没看见我?我是真吓得站不起来了,我这辈子都没这么怕过呢!如果不是师兄带了不坏金刚过来,我怕是连你的肉身都保不住了。我…我都吓傻了!”

  泪萦温柔的笑了,说:“好了,下次不会了……”

  “还有下次?!你还想有下次!”梵忙打断了她的话。“再有下次,你也不用回来了,直接在那儿等我就行了,我保证,我很快就会去找你了!”

  泪萦看着梵笑了好久,终于埋头到他的怀里,那世上最温暖的所在!

  瞧瞧看,她接了份什么鬼差事儿?!

  祖儿站在大佛寺后山那所谓的枫林,眉头都拧到了一起。她还以为是什么好玩的地方呢?原来就是这么破的地方呀?树全都是倒着的,中间那看林人住得小木屋似乎是好久没有人住了,都快被荒草和枯叶覆盖住了,这…这哪里是泪萦口中的什么幻境啊?这简直就是鬼域!黄泉也没这么糟糕吧?!

  “你是谁?为什么来这儿?”一个低沉的女声,突然从祖儿的身后响起。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3-13 13:21

  祖儿吓了一跳,忙回头,那女人坐在一棵半倒未倒的枫树的树干上,是个长相普通的女孩子,但那双眼睛却亮得吓人,又那么有神采,直盯着人看时,还真能感觉到一种穿透的感觉。

  她自然就是周末,哦,是那个借了周末身体的妖。

  然,祖儿却不认得。虽然不认得,但祖儿的眼睛却是瞧得见的,那女孩的身体里有两个魂。

  “我?!散步啊!天气多好,所以出来散步啊!”祖儿眨眨眼,还是决定撒个谎,当然这对于见人会说人话,见鬼就说鬼话的祖儿来说,根本就是容易地不得了的事情。

  “哼,真巧啊!连散步都走到我的幻境中心来了,阴阳眼,你不太会骗人嘛!”周末冷笑道。

  吔?人家不上当呐!失败!不过还好,祖儿一向不太在意这个。

  “是呀,这么巧,还遇到幻境的术师!失敬了,前辈!”祖儿摸摸鼻子,笑笑,没啥诚意的说。

  “你来,想知道什么?”周末低下头,没有看祖儿的眼睛,问道。

  “智师父,他的魂没有归位,你知道吗?”祖儿问得直接。

  “他?!魂没有进黄泉吗?”周末突然抬头,惊讶地问。

  看来这件事,她不知道!祖儿笑笑说:“当然,这倒不是什么大事儿!不过,前辈似乎和智师父是故友?我想知道,智师父与前辈是怎么相识的?为什么要为你做一个三福阵帮你修行呢?”

  周末更惊讶了,转而又笑了起来,说:“你不愧是阴阳眼,居然一眼就看清了这是三福。你的朋友们,以为这里是三煞呢!看到破阵,还紧张的要死!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呢?”

  “这个啊,很容易分辨的,就因为我是阴阳眼,所以看东西说不准是用哪只眼睛先看,看得角度不同,看到也不同。但,那是商业秘密,不能多说!回答我吧!为什么?智师父是得道高僧,不会对妖怪动这种恻隐之心的!”说到后头,祖儿的口气就重了,不太像是祖儿会说的话。

  周末淡淡的一笑,说:“你是天生阴阳眼吧?那你为什么也会对鬼魂动恻隐之心呢?”

  这下子可把祖儿给问住了,对呀,为什么就不能动恻隐之心呢?不管智师父是什么菩萨神仙的转世,在世为人,他就是一个人啊,为什么呀他们就一定得把他想成不食人间烟火的呢?智师父在生时,不也像爷爷父亲那样来疼爱着梵,还爱屋及乌地宠着了泪萦吗?智师父也曾无数次的说过,不让梵出世为僧,是因为不想让他寂寞。

  寂寞?!天呢!是寂寞?!出家的人,修行多年的智师父,为什么会说怕寂寞呢?!祖儿瞳孔倏忽间放大,他们疏忽了!

  “前辈!”祖儿向前走了两步,恭恭敬敬的叫了周末一声,“告诉我,智师父心里的人是不是你?!”

  周末不笑了,她专注地看着祖儿那双眼睛,一只红一只黑,看上去对比鲜明地让人眩晕的颜色。就是这双眼睛中,纯净的没有杂质,看不到那些伪善和假情假意,直接就从最真实地角度看了进来,一眼就切中了最真实的本质。原来拥有这双眼睛的人,心也是透澈纯挚的玲珑心。

  “他的心里是有一个人!但…不是我!”周末缓缓地说,此时,一阵风吹起,将地上的红叶卷上了天,又落了下来,就像是为相思而落的血泪。“金雀钗,红粉面,花里暂时想见。知我意,感君怜,此情须问天。香作穗,蜡成泪,还似两人心意。珊枕腻,锦衾寒,觉来更漏残。”

  祖儿听着,静静的听着,都道祖儿是没心肝的丫头,却没人记得她大学里念得文学系,修得正是古诗词。于是,在这样满天凄楚的落叶里,祖儿的心就随着这首《更漏子》而动了,而且也品出滋味了。

  “冉冉秋光留不住,满阶红叶暮。又是过重阳,台榭登临处,茱萸香坠。紫鞠气,飘庭户,晚烟笼细雨。雍雍新雁咽寒声,愁恨年年长相似。前辈,你何苦?”祖儿轻轻的吟罢,用着怜悯的眼光瞧着周末。

  “好一个满阶红叶暮,他说爱这枫林红,爱又如何,终归已是迟暮!”周末仰天一笑。“我不懂,怎么他就要得是她!眼里心里全都是她,就连念得情辞也是为她。你知道吗?她就是个凡人女子,年轻时,也没有好看过,居然三十年都不肯与他见上一面。你想知道,为什么他要助我修行?只为一片红叶。”

  那一年,他和她在枫下面对面,无语,风起,吹落了枫叶一片。她抬起素手纤纤,接了个正着,便拿在眼前细细的端详了。

  彼时,她修了百年,才能瞧见这世人喜乐,就呆呆地看着那凡人女子,瞧着从她身上落下的叶,那眼光竟然如此的痴。

  转而,她拾起他的手,将那红叶安放于他的手心中,竟然决绝地转身,飘然而去。

  他没有追,只是静静的立定在那里,也没有看远去地她,只是呆看那红叶。

  那表情伤了她的心,怎么有人能藏住那样的心伤,如果明明不愿人离去,为何不叫她回来?

  “留不住的!”他轻声说。

  她心里一惊,当他抬起脸来看她,她才发现,他有那么一双亮得清得如天池水的眼睛。

  那至少也该看看她啊!她又想,而,他又听见了。

  于是,淡淡的笑,说:“她在这里留了话!”说着,向着她摊开了手,里面正是从她的身上落下的叶,是她熟悉的纹络,却无字,然而,她知道自己参不透的,他一定看得破。

  于是,她第一次为了他而落了泪,从叶间滴下,落地时竟已成霜。他依然笑,低下了头,她却惊见,那叶面上落了点点滴滴的水珠儿,难道那是他的……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3-13 13:21

  “为什么?!为什么?”周末惨然而笑,转身飘向了山的深处。

  “前辈,等等!”祖儿脸上的泪痕未干,但她不能让她走,她还有许多事情要问。

  然而,此时,枫林中风云突变,那些倒下的树突然一棵棵的立了起来,树枝如剑般向着祖儿刺了过来。祖儿翻身而起,掠过林间,这点小小地攻击倒还难不到她。

  “阴阳眼,你的血对我也有用吧!”周末的尖厉笑声,响了起来,此时,她却已经成邪。

  树枝突然变成了一个阵营,上下左右不断的向着祖儿包围了过来。

  “冥宫护体!”祖儿心中念着口诀,一阵青绿色的雾气升起,将祖儿围在了中间。

  但,祖儿却忘了,此时攻击自己的并不是魂,而是妖。一枝尖锐的树枝一下子穿过了护体,祖儿忙向一旁跃了过去,却还没有躲得过,仍被刺伤了左肩。血一涌出,那些树枝更是受到刺激,拼命的向着祖儿的伤口袭来。

  祖儿险险地躲避着,她对付妖,完全没有办法,她的剑阵什么的,都根本不能用。得,这不就是自找麻烦吗?死个一次半次地她倒是不怕,她怕自己的血真得落到了这只妖怪那里,介时,那妖也看得破阴阳界了,还不知得兴起什么风浪来。

  “三花聚气,天下妖魔尽诛!”突地,从阵外传来了平稳的念咒声。

  悸?!

  不,不是!

  此时,妖阵已破,一个紫发,绿眼,穿着道袍的男人,手持一把红色木剑,杀了进来,所到之处,那些原本猖狂的树枝残落。

  “你,没事吧?”那男人到了祖儿的面前就收了剑,低头看她。

  “没事!”祖儿忙四下去搜寻,却惊讶地看见一抹白,似乎便是周末的,再一看,地上红叶已染白霜。

  难道说……

  红颜生华发,痴心永不改!

  祖儿心中莫明其妙的生出了这么一句话,她突然就原谅了她。

  “哎,道兄!”转念一看,那救了自己的人,已经走出了一段距离,祖儿忙开口叫住了他。

  “你我并非同道,不必客气。”男人转身看着祖儿,看见那又阴阳眼,怔了一下。

  “多谢相救,请到寺中,我有朋友应与兄台同道!”祖儿看了眼那人额间的三花标志,说话便文绉绉起来,不怪,修出额间三花地,在凡人来说已是不易,自然不能寻常对待,何况人家还救了自己的命。

  “不必!救人是本分,不图回报!”那男人冷冷的回绝,转身又要走。

  “唉,你这人真差劲,我可是谢你呢!”祖儿有点恼了。

  那人再次回头,看见祖儿气鼓鼓的模样,脸上现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祖儿,哪一个才是真的你?现在就是真性情了吗?”那人突然唤出了祖儿的名字。

  “你认得我?!”祖儿一惊,“你是好人还是坏人?”

  那人哑然失笑,道:“若是坏人,看你死了不是更顺我意?为何要费力救你呢?”

  “那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的?你又叫什么名字啊?说啊!”祖儿跑进近前了几步,追问。

  “你不必知道!”他又冷下了脸,转身就要走。

  祖儿嘟起了嘴,坏坏的一笑,一扬手,袖中一支短箭飞了出来,正钉在他的脚前。那人脚步滞住了。

  “对付妖怪我是没什么办法了,不过,对付人,我还是不怕的。你可知道天底下最缠人的就是我这双阴阳眼!”祖儿娇笑了起来,开玩笑,她那么容易对付嘛!

  “祖儿,你倒是名不虚传!”那男人背对着她摇摇头。

  “怎么样,你是现在告诉我呢!还是让我用特殊的手段逼供?我可是淑女,澄说了,淑女从来不威胁别人,但是说了就要做到!”

  “澄?!他倒是真会教你!”那男人眼睛突然凝成了冰。“井玉,我的名字!”他扔下这么一句就飞身离开了。

  “哎哎!”祖儿也追不上了,左肩还痛得要死。

  井玉?!谁呀?!

  真是怪人,反正她又不认识他,就把名字说出来也没什么嘛!嗯,今天还真是倒霉透了!

  祖儿叹了口气,飞快的向着佛寺跑了过去,她现在想澄了!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3-13 13:22

第七章 载不动,许多……

  “井玉?!没听说过!”沙悸一面帮着祖儿包扎伤口,一面思索着。要说,他可是对同道中那佼佼者们都记得十分清楚,加之原本人缘就不错,如果像是祖儿说的这种额间已经修出三花的同道,他可是没有道理不认识的。

  “哇,那个男人啊,拽地二五八万的呢,你要知道,他比流川枫还拽一百倍呢!”祖儿瞪大了眼睛说。

  “祖儿!”阿宝痛苦的呻吟,“不要把活生生的人跟不存在的虚构人物相比。”真是受不了,说人家拽就算了,干吗要扯上流川枫呢!而且,还在一群和尚的面前,很难想像那些不看漫画更不看卡通的僧人们会理解祖儿口中,那比流川枫还拽一百倍的家伙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祖儿就歪头想了想,才很认真的说:“那是因为咱们身边没有比流川枫更拽的人了,所以只好跟他比了,哎呀,关键不在这里,你将就一下吧!”

  阿宝也不服气起来了,说:“什么将就一下啊!还关键呢?!有什么好关键的,你想想看,人家救了你又不用你感谢他,那就是大好人一个。咱们不用请人吃喝玩乐,甚至连人情都不用欠,还有比这个更好的事出现吗?”

  祖儿急了说:“什么呀,你想想看,他认识我呐!而我却不认识他,我多吃亏啊?你说他不就是救了我这么一下吗?真是的,让他占了多大的便宜啊,我死几次有什么大不了的呀!难受死了,比死还难受,比吃了苍蝇屎还难受。”祖儿就坐不住了,可着劲儿的跳脚。

  “你那说的是不是人话啊!人家救了你,人家占你什么便宜了!还吃了苍蝇屎,我告诉你,如果让那个…那个…就是那个比流川枫还拽的家伙,才是真得吃了苍蝇屎,救了你这么个败类!”阿宝也跳了起来。

  澄走到禅房外时,就看见几个灰衣僧正慢慢地悄悄地向外移了过去,一离了房门都飞一般地跑了,澄就笑了,因为此时他已经听到了阿宝和祖儿吵架的声音。

  沙悸就坐在祖儿的一旁,任祖儿是怎么跳脱地,他都有办法将她按住,然后细心再细心的清理了她的伤口。这样好,吵几句嘴,也就忘了痛。

  “你不知道那种感觉,就像是一切都在他掌握里,我就像个白痴被他耍呢!他知道我是谁,我却不认得他,哎呀,气死了!”祖儿怒吼。

  “那有什么好生气的,只要一看你的眼睛就知道你是祖儿了,只要知道你是祖儿谁还不知道你是什么脾气啊!要怪就怪自己平常那么张扬做什么呀!”阿宝也在怒吼。

  “呃!”祖儿的眼睛瞪大了,转而又笑了起来,“这么说我是很有名气了?比仙道彰还有名吗?是不是呀,阿宝,是不是呀?”

  阿宝捂住了头,她算是确定了,总有一天,她会被眼前这个祖儿气死,不,她甚至心寒的觉得,自己被气死的那一天不远了!于是,她重重的站了起来,抢过祖儿手上的甜豆浆,狠狠地一口一口地往下灌,灌得自己都有些噎到了。

  幸而,这个时候,澄来了。

  “祖儿,你又在跟阿宝吵架了?”澄总是笑得如春风般和煦地。

  “我哪有呀,只是在讨论!澄,你认识井玉这个人吗?”祖儿还是不罢休。

  “不认识!”澄答得很干脆。“不过,他救了你,下次如果见面,我会记住他的。”

  祖儿忙瞪大了眼睛说:“不用,那个家伙快要拽死了,再见我也装作不认识他。”

  “看来这人真是把祖儿得罪得很深呀!”沙悸终于笑开了,此时他已经处理好了祖儿的伤口,幸而不深,然后站起身来,一抬头就瞧见了澄很复杂的眼神,又是忍不住笑了一下。

  “没事吗?”澄问道,但眼睛看着地是悸。

  沙悸摇摇头,说:“不妨!不过,很险!”

  “想要祖儿的血,能干什么呢?也不想想,喝了这种别扭家伙的血,一定会消化不良吧?”阿宝取笑道。

  澄却没有笑,他走到祖儿的身边,弯下身子认真的查看了祖儿的伤口,半天才抬起头来。但房间里的气氛就有点冷了,阿宝左看看右看看,突然跑过去拉了沙悸就走。

  “阿宝,你又怎么了?喂,你跑那么快干什么呀?你去哪儿呀?”祖儿还是满心好奇的跟着也要往外走。却被澄一把拉住,按回了椅子上。

  “祖儿,你出去没有告诉我!”澄注视着她,低声说。

  “呃!”祖儿的眼睛一转,笑了起来。“澄,你渴不渴?我倒茶给你喝啊!”

  转移话题嘛?澄不回答,就是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看得祖儿浑身发毛。

  “其实,我也没想到会有危险啊!而且,我就是去看看,也没想惹麻烦来着。你知道,那妖怪还很有品味哎,她念李煜的词哦!春花秋月的,多有味道啊!就可惜,如果她不用暴力,就会变成像我这样地淑女喽!”祖儿顾左右而言他。

  “是吗?!”澄阴阴地笑了下,问道。

  “你生气呀?”祖儿抖了一下,小心翼翼的问。

  “你感觉我在生气吗?”澄反问。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3-13 13:23

  完了,这下何止生气,是气死了!

  “那!气归气,不许骂泪萦啊,我本来就打算去看看的,谁知道怎么那只妖怪就发了狂啊!哦,还有,虽然我受了一点伤,但还是得到了不少的资料呢!比如智师父他其实有喜欢的人啊!”祖儿忙用讨好的口气说。

  “祖儿!”澄忙打断了她,“这是寺里,你说话时注意点啊!怎么能这么说智师父,他是高僧啊!”

  “高僧也是人啊!不是人怎么能做高僧呢!”祖儿不以为意的说。

  “祖儿!”这会就换成是澄无奈了。“佛曰:不可说!”

  “这佛也真怪啊,他的弟子是有七情六欲有善心的高僧那样不好吗?香作穗,蜡成泪,还似两人心意。珊枕腻,锦衾寒,觉来更漏残。多伤心啊!那么样的一只妖怪,也难怪智师父要用三福来养她了。”祖儿赖进了澄的怀里,说。

  “三福?怎么会,祖儿,你看对了吗?三福阵是要施阵的人终生用自己的德与气来培养,那是很费功夫和心血的。”澄问她。

  “我一开始也奇怪着呢!怎么会用这么厉害的福阵呢!后来,我瞧见那阵中有一只圆环状的光气,才知道那不是杀阵,而是为了帮那只妖修行。不过,太可惜了,她已经把三福给毁了。我想智师父如果知道了,一定会寒心的吧!”祖儿摇摇头。“梵和泪萦呢?怎么没见他们两个啊?”

  澄笑笑说:“他们面壁去了!”

  “啥?!泪萦怎么能也去面壁啊?就是梵,他也不是和尚啊,做什么要去面壁!”祖儿惊讶的问。

  “梵要去面壁,看看能不能参透这一些烦心事。他就去了智师父生前长期面壁的思过室。不过,他说看不见泪萦,他就做不好,没办法啊!泪萦也就只好跟着去了。”澄摇摇头笑道,显然对这么任性的人完全没有办法。

  “这个大垃圾,就做无聊事地时候才会想起泪萦来,人家身体还不好呢!叫人家陪他思过,思他个头啊!讨厌鬼!”祖儿破口大骂。

  澄更无奈了,伸手轻抚一下祖儿的伤口,问道:“还疼吗?”

  “没事儿,我哪天不伤两下呀!”

  “为什么不是我?!”澄低喃着。

  “啊?你说什么?”祖儿奇怪的看她。

  澄一下子把她搂得紧紧地,喃喃道:“为什么救你的人不是我?”

  祖儿心痛了一下,也就反手紧紧地抱住了他,轻声说:“就是有你,我才什么都不怕,就算我死了,魂飞魄散了,你都会把我带回来,不是吗?所以,都不重要的,一点都不重要!”

  澄闭上眼睛,他不想让人看透他的心思,只是在这个时候,你才很容易地发觉了,澄也不过是个人而已!

  “古刹秋重,枯黄阶前,寒雁孤起翔天。任刀锋染尘,光华暗淡。生怕旧事添愁,惟埋首,青灯古佛。新来瘦,不关病酒,全因悲愁。

  罢罢,时远人去阳关千万遍,也难挽留。今海角天涯 两鬓生华。惟剩庙堂晚钟,独留我,终日愁眸。眸深处,恨愁绵绵,只因情残。”

  梵念这首词不是为了泪萦,不,谁也不为。那时,他坐在师父面壁时常常坐着的旧蒲团。一探手,摸到蒲团两侧的地上竟然刻了字。

  于是,就用手摸着,一句一句的念了出来,念着念着,泪就下来了。梵当然不是软弱地人,他哭是因为感受到了师父的心情,他知道,那字是用手指刻出的,也许就是这么天长日久的坐着,一遍又一遍的这样在冰冷的地上写着,然后终于落下了痕。

  “新来瘦,不关病酒,全因悲愁……”泪萦重复了一遍,“我早就知道了,早就该知道了。记得吗?那里还有那一封信不是吗?说得应该就是她吧!看来,咱们一早就弄错了方向。师父也许是去寻找谁了吧?”

  眸深处,恨愁绵绵,只因情残!

  梵总没听见泪萦说得话,真奇怪,他是第一次感觉和师父这样地贴近了。他突然就觉得,如果那一天,他也那样失去了泪萦,也许他会比师父还要铭心刻骨地去痛着吧?不,这样说是错的。心痛却是不能相互比较的,爱也不能!

  泪萦也只是安静的注视着梵,她当然知道这个时候,梵最需要地是安静,他应该好好的想一想。他的师父从来都离他那么近,却又遥远,但总还是爱着他的,因为他的秘密,是毫无保留地想要让梵知道了的!

  然而,泪萦的话,却很快的一步一步的被验证了。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3-13 13:23

  那一天夜里,大佛寺来了一位女客,虽然人到中年有些发福了,但一眼看上去,就会被她那优雅的气质、恬淡的笑容给吸引了。

  “我是来为智师父上一柱香的。”那女客很有礼的对悟源方丈说。

  悟源方丈也施了一礼,道:“有劳女施主来祭,家师圆寂多日,不便引施主去瞻仰遗容,施主莫怪。请问施主尊姓?”

  “我姓岳,岳霜华!师父与先母为多年故交,先母过世之时,曾提及,若智师父圆寂,叫我必要携一物,来交于智师父的一位弟子。”

  “哦,原来是师父的故人。家师还有四位弟子,如今除贫僧之外,还有小师弟在这里,其余两位师兄正在途中,不知道岳施主欲将令慈遗物交于何人?”悟源问道。

  岳霜华想了想问道:“可是有一位名叫梵的师父?”

  悟源方丈笑道:“梵正是贫僧的小师弟,不过,他是俗家,并未出家为僧。但,他现正在思过室面壁,因此,施主也许要等几日。”

  “我倒没事,就怕打扰了方丈。”岳霜华笑道。

  悟源方丈道:“寺中简陋,倒是怕委屈了施主,我们佛寺都是施主们善心而建,怎么敢说是施主们打扰呢!岳施主,请随我这一位小徒往客房休息吧!”悟源方丈一面说,一面指着身后一位青年僧人说。

  岳霜华点点头,跟着那青年僧人去了。

  悟源方丈站在那里好久,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

  “方丈,看她面熟?”澄突然走了进来,无声无息地,那双蔚蓝眼眸中藏着似乎是洞察一切的睿智的光芒。

  悟源方丈微笑道:“只是霜华这个名字,似乎在何处听说过,竟觉如此的熟悉啊!”

  “也许是智师父曾经提起吧?不说是故人吗?”澄轻声说。

  悟源方丈似乎也知道澄在暗示着些什么,但,他只是温和而宽容的笑着,半晌才说:“师父的火葬仪式在即,能有诸位前来,师父若在,必然又会展颜而笑了。哎!可惜,师父临终前几日却鲜有笑容。”

  “可是,我记得智师父可是著名的笑和尚啊!我们都还以为他是弥勒佛祖的转世呢!”澄想着智禅师生前的音容笑貌,也微笑了起来。

  悟源方丈摇摇头,叹口气道:“相原本由心而生,师父不笑时,只怕心魔暗生,难怪……”

  澄就又深深的看了悟源方丈一眼,如果不是梵地突然出现,这位方丈便应该是在法术界鼎鼎大名的智禅师的关门弟子了。但梵一出现,师父的那些宠爱就全部都被那个个性十足的孩子给分走了,就连师父修了一生的佛宝,也全都让梵拿走了,而悟源方丈就是那么淡然的只是守着师父与这座地处偏僻、香火也不甚旺盛的寺庙,比起那几位名声显赫的师兄,还有那一个光彩摄人的师弟来,这位方丈还真得算是平淡安稳。

  澄笑道:“方丈,我有一句话问出来,可能会得罪了你,但我真是很想知道,方丈有时候会不会怪智师父偏心呢?”

  悟源方丈抬起眼来,与澄对视了一眼,澄发觉丝毫没有恼怒的样子,却还是那么平和安详,他一笑说:“师父偏心也是对我,我倒怕其他的师兄弟怪我!你说什么才是至宝呢?”

  澄想了想没有说话,因为他知道悟源方丈并不是真正的要向他问答案。

  悟源方丈停了一会儿才说:“能日日侍奉于师父左右,那才是真正的师恩,为弟子者已无别求!”

  澄于是向着悟源方丈鞠了一躬,说:“方丈,我是做了小人了!”

  悟源方丈开朗地笑了起来,说:“不怪你,不怪你!我佛门中人,尚且有凡事斤斤计较者,有贪图蝇头小利者,何况凡俗呢?”

  澄突然又说:“方丈,不会也有些事情隐瞒了吧?比如智师父……”

  悟源方丈突然低下了眼帘,慢慢的说:“逝者已矣,莫问从前事!我还要去为师父忏经,我先去大殿了,若是师弟出来,麻烦你让他去大殿找我!”

  “方丈,得罪了!”澄向他点点头,自己先离开了。

  悟源方丈看着澄的背影,不由得摇头,是呀,怎么能瞒得过这些灵台清澈的人呢!他们原本就未在凡尘俗世之间呀。但,那是师父啊,不是他一人的师父,是天下人敬重的神僧,还是就让师父在那样的崇敬的眼光之中去吧!虽然师父不见得在意身前身后的名声,可他这为弟子的,终究也免不了俗!

  风住尘香花已尽,日晚倦梳头。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闻说双溪春尚好,也拟泛轻舟。只恐双溪舴艨舟,载不动、许多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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