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3 13:11

骷髅果然停下了,阴森的银发在风中微微颤动。

    唐泽受到了鼓舞,又喝一声:滚!

    骷髅没动,犹豫了片刻,又往前试探似地迈了一步。

    唐泽再一次颤栗,脑子在飞快地想着下一步对策。

    这时的宫明因为有唐泽保护,恐惧有所淡化,她已经敢将眼睛从唐泽的背后慢慢移出来,观看着眼前的情景。她看到骷髅又一次迈步,心中也是一凛,伸手抓住唐泽的胳膊紧紧不放。

    骷髅似乎已经散去了对唐泽的恐惧,它伶仃的双腿又开始向前移动如初了,而且口中还发出了像是愤怒的呼啸声。

    唐泽和宫明同时寒毛倒立,不能控制地后退着,后退着……眼看他们就要退到走廊的尽头,身后是一堵无法穿越的墙壁,身前是面目狰狞厉声狂啸的骷髅……他们几乎处在了绝境,唯一能移动的地方就是从栏杆上翻过去,跳楼求生。唐泽此刻脑际里竟是异常地清醒,他想假如从楼上跳下去也未尝不可,宫家的二楼不算高,依自己的体质和身手,跳下去时只要能把握好落地的姿势,应该会安然无恙,关键是宫明……他绝不能扔下宫明独自逃生……逃生?唐泽忽然思考起这两个字来,逃生?我为什么要逃?我是会功夫的汉子,我很能打的,我为什么要逃?……他这才如梦方醒,不打又怎么知道死定了?

    唐泽想着一咬牙猛地立住后退的脚步,转身对宫明说:你先后退,我来对付他!

    宫明见唐泽忽然间消失了畏惧,一下变得自信和强大起来,心下好一阵诧异。但就在她还没作出反应的那一瞬,唐泽已经出手了。他强壮的身躯矫健而出,凌空一脚唰地向着骷髅闪电般劈去。宫明认出这招式正式他在坟场击败劫匪的那一招,漂亮而凌厉。

    真怪,那骷髅竟然不躲不闪,也不还招,只是停下身来,硬生生接下了这一脚。

    唐泽劈中了骷髅胸部。他想像中这一脚下去,骷髅定然身骨寸断。他这脚已然使尽全力,练到了纵是碗粗的木头也会应声而折的地步。但唐泽却没听到骨碎的声音,只觉得脚下一寒,仿佛一下伸进了冰窖,又似触到了电流,整条腿冰冷而麻木,瞬间没了知觉。

    骷髅仍旧安然无恙,它只身子斜了斜,随后又站立如初了。它看了看伸在自己胸前的那条腿,显得很不耐烦,抬起恐怖的爪子,轻轻一拨,便把吓呆的唐泽摔在了一旁。它显然对唐泽没有兴趣,它慢慢逼近了宫明。

    宫明吓坏了,畏缩在墙角瑟瑟发抖。唐泽躺到地上僵硬着左腿,一时间竟没能爬起来,眼看着骷髅一步步地逼向宫明,心急如焚。直到他看见骷髅掐住宫明的脖子把她往楼下扔时,才完全站起身来,迅速扑向了骷髅……

    唐泽忍着骷髅身上传来的那股奇异的寒冷,努力用几乎冻僵的双手,使劲掰着骷髅掐在在宫明脖子上的爪子,但爪子还是死死的卡着……唐泽已经看见了宫明逐渐上翻的瞳孔。他蓦然狂飙起来,低头向着骷髅的头颅狠命地撞去……

    真怪,那骷髅竟然被远远地撞开了,原来它的软肋在头!

    唐泽还未来得及惊讶,宫明的身子却已经翻过了栏杆,向着楼下忽地坠去。唐泽大惊,随之探身一抓,还好,他抓到了宫明的左手。但他已没有足够的时间将宫明拉上来,骷髅又在逼近了……

    宫明吊在半空中失声惊叫,握着对方的手越攥越紧了……忽然,两人都觉出了异样,他们紧握在一起的手莫名的燥热起来,渐而越来越烫。他们一起看去,竟发现两只手周围忽然金光氤氲,光芒渐渐凌厉。两人吃惊之下尚未来得及反应,忽听一旁的骷髅嗷一声惨叫,转眼发现那骷髅正盯着金光恐惧地发抖,浑身咯咯颤响。它接着努力机械地转身,迅速飘然遁去。

    但随后发生的事情,把唐泽和宫明一起惊呆了。他们发现,在那骷髅逃至宫家大门的时候,二人手上光团蓦然变形,化作一道悠长连续的光路,起自两手飘带一样向着骷髅极速奔去。在光带碰触骷髅的一刹那,骷髅瞬间崩溃。一团耀眼的火光之中,骷髅阴戾的白影随之烟消云散,只传来阵阵刺鼻难闻的焦味。

    光团消失了,手中炽热的气息也一下荡然无存。

    唐泽费一番周折将宫明拉上来,两人愕然相视了许久,又把各自的手掌端过来翻来覆去地看着,终究看不出倪端。宫明忽然想起了母亲,急忙放下手掌,拉起唐泽慌慌张张下了楼梯。

    宫家母亲昏暗的房间里充斥着血腥的味道。

    宫明的妈妈躺在床上微闭着双目,嘴角挂着一丝微笑。而床前地面上,铺散着一滩殷红的血液。宫明惊叫一声,扑到母亲的身边使劲摇晃着,激烈地喊着:妈,你醒醒,妈,你别吓我……

    或许是因为惊吓,或许是吐血过度,宫明的妈妈暂时昏迷过去。用手指放在她的鼻尖上,还可以感受到轻微的气息。终于,她在女儿给她掐过人中,又一番细心的调理后,渐渐缓过神来。

    宫明先是含泪地笑了,然后就拥在了母亲的怀里久久哭泣。母亲的眼角也渐渐湿润,她苍老的脸庞在灯光下显得心疼和无奈,孱弱的手指开始轻轻抚摸着女儿温润的长发,像是抚摸着一层清晨易散的薄雾。唐泽的鼻子有些酸酸的。只是他有些不明白,老婆婆在昏迷中,为何还会挂着一丝微笑。那分明是一丝快意的微笑,一种似乎是实现了报复才有的笑容……唐泽觉出了一丝寒意。

    母女相拥了许久,老婆婆才侧过脸来看了看一旁站立的唐泽,手便停了下来。这个老婆婆目光突然怔怔的,显出一副惊讶和难以置信的样子。她喃喃地问着:小伙子……你……你姓唐吧?

    唐泽一愣,意外而不乏吃惊地点点头,说:伯母,你认识我?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3 13:11

她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对着唐泽又一阵仔细地端详。这让唐泽感觉不自在,可对于老婆婆的目光侵犯他又无可奈何,只好不失礼貌地冲她笑着。终于老婆婆移开目光,说不上什么表情地叹口气,又开始抚摸着女儿的头发,说:认识,很久以前就认识了,还有你的爸爸,我也认识,哎,真是人生如戏……

    唐泽被她说得一头雾水,看那情形,好像她跟自己家有很深渊源似的。他细致分辨着婆婆脸上的每一个部位,可每一处都是陌生。她看上去要比自己的父亲老上很多。唐泽想,她可能是某个自己未曾谋面的亲戚,也许是父亲的婶婶,也许是父亲的姨妈,可他怎么从来也没听父亲提起过?难道……难道她会是父亲的一个大龄姐姐?他还记得父亲说过,奶奶一生有过三个孩子,父亲之前有过两个双胞胎女儿,可都在养到八岁大的时候先后生病夭折了。此后奶奶就身染重病,直到五年后才又怀上了父亲……这么说当然不可能。噢,那一定是熟人了……可看她的表情又好像不是……

    唐泽胡思乱想着竟一时无语,只愣愣的傻站着。

    宫明这时也被母亲忽如其来的话弄得摸不着头脑,她抬起头望着母亲,好奇地发问:妈,怎么……你认识唐泽?

    唐泽?婆婆沉吟着这个名字,像是品着一片尚未咂摸出味道的糖块,又似在回忆着什么。

    妈,你怎么了?宫明看见母亲发愣的表情,不觉又问了一句。

    哦……没什么,我在想这个名字,和他父亲的名字一样,都是很好名字呢。

    唐泽终于开口道:你真的认识我爸爸?那你是……

    婆婆虚弱地笑了,说:傻小子,我当然认识你爸爸,我还认识你爷爷呢,你爸爸叫唐顶山,对吧?

    她见唐泽更加迷糊,便又笑了笑,解释说:我年轻的时候,在你家做过保姆,那时候你父亲还小,我是看着他长大的……所以啊对他的相貌记得特别深,后来你爸成人了,我也就回家不干了,不过你们唐家倒是挺念旧的,咱们两家还是经常联系,怎么你爸没和你说起过吗……噢,也是,这也确实没有说的必要……记得在你出生那年,你爸还专门来请我去喝你的满月酒呢,要说你小时候啊可真可爱,和你爸小时候一样可爱,现在也是越来越像你爸了,你和你爸年轻时真是像极了,我刚才看见你还以为是你爸呢,差点就喊出你爸的名字,哎,你爸现在可没这么年轻喽。

    老婆婆说完轻声喟叹着,微微露出对年华易逝的感慨。唐泽听得半信半疑,他记得在小时候,曾不止一次地在凉爽的夏夜里听爷爷给自己讲述着唐家故事,从祖先到今世,爷爷都讲得委婉动听详尽细致,却似乎从来也没提到过这个保姆婆婆的事情……

    老婆婆似乎发现唐泽的心思,又对唐泽笑了笑,说:你不信呐?那我再告诉你一件事情,你听了肯定会信的……我记得,在你左半边屁股上,有颗很大的朱砂痣,对吗?

    唐泽顿时觉得既惊讶又难为情,脸唰地红起来……他的脸皮一直都很薄,这会被人当面说出自己的隐秘,脸上自然挂不住,尤其是当着宫明的面……他一下子面红耳赤,呆笨地说不出话来。

    宫明果然笑起来,脸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她不是笑唐泽屁股上有块痣,而是觉得唐泽的反应实在很好笑。这么强健英俊的一个大男人,竟然还会像个女孩子一样的害羞,委实不可思议。不过他害羞时的模样倒也十分可爱……宫明一边笑,一边端详着灯光下唐泽骨感俊气的脸孔,心下一丝颤动……

    母女俩的笑容竟让屋内的气氛变得微微压抑,唐泽松了松僵硬的嘴角,转换话题问道:伯母,刚才的那个……那个怪物是……

    老婆婆说起那个怪物的时候,眼神怪怪的。说不上恐惧,也说不上轻松,只那么淡淡的平静着,仿佛早已习惯了这些。

    婆婆说那怪物的名字叫白长,是丝竹镇北那条冷泉河里一个百年含冤的水鬼,有着惨烈的怨咒。

    婆婆缓缓地说:大概在一百年前,丝竹镇来过一家姓白的外乡人。那家的丈夫叫白长,是个会做糖葫芦的生意人,他经常会在镇子的西街边摆上摊,做着一串又一串漂亮可口的糖葫芦,引得孩子们围着他团团转。他做人老实,做生意也厚道,也很喜欢和那些孩子打交道,时常慷慨地免费把糖葫芦给那些谗嘴又拿不出钱的孩子们吃,大人们也都喜欢他,亲切地喊他白葫芦。

    白葫芦有个很漂亮的妻子,还有一个更漂亮的女儿,一家三口在丝竹镇上落脚后,本本分分地过着安宁的日子。后来有一天,白葫芦回了远在山西的老家办事情。一去三个月,等他回来的时候,发现家里已经被人洗劫一空,妻儿也不知去向。他疯狂地到处打听着妻儿的消息,可人们总是有意躲着他,要么说不知道,要么就闭门不见。白葫芦终于问路无门,心力交瘁,气急之下病卧在床,眼看着命在垂危。一个好心的邻居实在不忍心,便偷偷的告诉了白葫芦事情的原委。

    原来在白葫芦外出的期间,镇上一户恶霸的儿子一次偶然看上了白葫芦妻子的美貌……

    接下来的事情,唐泽已经可以猜到是怎么回事,像这种俗套的故事总是有着同样的结局。而且像丝竹镇这个蛮愚的地方,在那个同样蛮愚的年代里,这种事情也应该是屡见不鲜。只是唐泽有些不能确定的是,婆婆最后提到的那个结尾,到底该不该信。在他看来,那个结尾只有在传说中才可能出现。

    丝竹镇总是有着各种各样的传说,一个比一个离奇。有些唐泽听说过,有些没听过。他对那些听过的传说也只是听听就算了,从来没去当真过。但此刻他却有点信了,因为假如不信婆婆讲的传说,他刚刚所见的一切也就无从解释。

    婆婆最后是这样讲的:白葫芦得知妻女被恶霸的儿子奸杀后,内心充满了仇恨,他不仅恨恶霸一家,还恨上了整个丝竹镇。他恨人们没有在他妻儿受害的时候伸出手搭救,更恨人们不肯帮他去找恶霸报仇,反而倒过来帮着恶霸欺负自己。他在一次深夜里孤身提着刀去恶霸家寻仇,却被恶霸捉住后折磨毒打了三天三夜,用刀子一条一条将他浑身的皮肉都割下来喂了狗,只剩下一堆可怜的残骨。变态的恶霸又命人把他的骨头拼凑起来,贴上灵符,扔进了冷泉河底让他永不超生。从那以后,他怨气浓重的阴魂便留在冷泉河里不能散去,经常会在夜间响起凄厉的惨叫声。

    但是后来有天夜里,有人真切的发现,一具披着风衣满头银发的骷髅走进了恶霸的家门,第二天,恶霸一家从主到仆五十多人在一夜间全都命丧黄泉,而且每一具尸体都像被谁抽去了血肉,只剩下一张干瘪的人皮和骨头。

    后来人们又渐渐发现,这个披着风衣的骷髅每逢十五月圆之夜都会出现,专门去害那些丈夫不在家或者失去了丈夫的女人。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3 13:12

人们便确信那个骷髅就是被残忍加害的白长,他的怨气太重了,变成了骷髅精,要来惩罚丝竹镇了。从那以后,丝竹镇上的男人夜间不敢离家。没有男人的家庭,就千方百计请道士给她们想镇妖的办法。后来总算有人请到一个高明的道士,用十三道灵符和九把桃木剑,把骷髅精牢牢镇在了河底。人们还要求道士除掉骷髅精,但是那道士摇了摇头,说祸是你们自己惹出来的,还得由你们自己人解决,这骷髅我只能镇住它一百年,一百年后你们就自己看着办吧。然后道士就写下一首诗留给丝竹人,接着原地驾云不见了。

    可是,没人能知道这个哑谜一样的诗说的是什么,就连当时镇上最有学问的私塾先生也解不出来。后来那先生把诗拿去抄了很多份,第二天又把大家召集起来,挨家发了一份,好让大家留着给后世子孙参透其间的奥秘,期待着哪一天能够除掉骷髅精。如今眼看一百年就要过去了,还是没人能够解出那首诗。不过由于一百年的安宁,已经使人们渐渐遗忘了骷髅白长的事情,只有少数死了丈夫的女人们还在惦记着这个……

    唐泽听着险些笑起来,他想这又是一个蹩脚的传说,这种装神弄鬼的故事他听得很多了,除了一堆恐怖和悬念之外,一点也没有打动人心的地方……可是……他又犹豫起来,刚刚发生的一幕又在他脑间清晰可见,那个与传说中一模一样的骷髅,那团奇异却真切的金光……他不敢再想下去,他的头皮在微微发麻……他忽然向婆婆问道:那首诗……你还记得吗?

    也许是话说得太久了,婆婆看上去有些疲惫。她闭了会眼睛,努力地抬起颤巍的手指,指了指床头靠近的一张柜子,示意宫明去给她拿些什么。宫明会意地点点头,起身打开了那个青色的柜门,从漆黑的柜子里取出一个精致的木盒子。

    木盒子已经很显陈旧了,上面棕色的漆料已是斑斑驳驳,灯光下氤氲着古铜色的一片朦胧。

    宫明谨慎地递给母亲,说:妈,要打开吗?

    婆婆摇了摇头,把盒子接过来放在怀中,不说话地抚摸着,像是抚摸世间至为罕见的宝物。良久,她才轻轻启动了盒盖,取出一张叠放整齐的淡黄色纸张。她示意唐泽靠近一些,把纸递过去,微声说:打开它……

    这是一种在古时候才会流行的苍老纸张,劣质的质地使它看上去弹之欲破。唐泽细心地展开,四行陈旧的墨迹映现眼帘,竖向写道:

    唐明皇朝飞一仙

    泽露夜落泉河间

    宫廷后世佛姻定

    明月西时骷魔散

    相信聪明的你,此刻也和唐泽一样,已然看破了这首诗的倪端。不错,在我们熟悉过这个故事之后,不难看出这是个藏头诗,里面蕴涵着唐泽和宫明的名字。唐泽也和你我一样,是个习惯了横向阅读的现代人,加上他对自己和宫明的名字又十分敏感,故而很容易看出了这点。他被惊呆了。

    婆婆在一旁淡淡的问道:看到了吗?

    唐泽喃喃地道:唐泽……宫明……

    婆婆微微地笑了,说:不错,看来……当年那个道士真的是个仙人,他早就料到了今晚的事情,只有你和宫明连手才能除掉妖魔……其实,在我和先夫给孩子取下“宫明”这个名儿时,我们也就觉到了,只是不知道“唐泽”是否也能这样理解……现在总算明白了……唐泽,你再仔细看看,还有没有别的什么?

    唐泽听话地点点头,又把整个诗句细细品了一遍,逐字逐句地翻译过来。唐明皇的时候……唐泽兀自地着默念着……忽然他眼睛亮亮的闪动起来:泽露夜落泉河间,宫廷后世佛姻定……伯母,这是说我和……

    唐泽欲言又止,惊喜地望着宫明同样闪动的目光,脸色再一次红晕了……

    婆婆微笑地点着头,又望向自己的女儿说:是啊,我的宝贝女儿子今夜要嫁人了,嫁给一个名叫唐泽的年轻人,一个又聪明又英俊的年轻人……

    唐泽和宫明一起惊讶了,同时失声问道:什么?今夜?

    婆婆说:对,你没看见“夜落”和“佛姻定”吗?这是佛的旨意啊……

    唐泽在惊讶的同时,不禁暗暗佩服婆婆的文字功底,看来她决不是个一般的婆婆,至少也是个通晓文墨的女子,而这在他们那一代丝竹人中,又几乎是个奇迹……

    宫明娇嗔的埋怨打断了唐泽的思绪,她不安地说:妈,今夜怎么能行呢?这……这……什么都还没准备呢,这……

    话还没说完,又发现唐泽在含笑地看着自己,才知道失态了,连忙住了嘴,垂下眼帘兀自地红起脸来。原本宫明就十分的美丽,此刻含羞带涩,更是芙蓉含露般地清澈动人了。唐泽看着她,呆呆的一脸痴迷。

    婆婆看了看他们,缓慢而又不乏响亮地咳了一下,唐泽这才愣愣地缓过神来。

    婆婆严肃而慈祥地问唐泽:小伙子,你告诉我,你爱宫明吗?

    唐泽这次虽然还是害羞,但丝毫也没有犹豫地即刻回答道:爱!

    说完连他自己都对自己的急于表态感觉意外,我有这么爱她吗?他不禁的问自己。一旁的宫明听了也不知道是惊还是喜……我们才不过认识一个晚上啊……她暗暗的想着。

    婆婆嗯了一声,继续问道:那……你愿意照顾她一生一世吗?无论发生什么,无论以后到何种田地,你都会一直爱着她,不会离她而去吗?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3 13:12

我会!唐泽又一次果断地回答着……他忽然觉得这俨然就是一场生动的婚礼,婆婆是神父一样的主婚人,而这间奇怪的屋子就是教堂,他正要给宫明带上漂亮的戒指……

    婆婆开心地笑了,转向一侧的宫明说:孩子啊,来,咱们快一起准备准备,先趁着吉时简单的拜了天地再说,日后唐家要是觉得不够排场,再大摆酒席宴请乡临也不迟的,关键是佛的旨意……

    唐泽虽然觉得唐突,也没说什么。毕竟自己是真的爱着宫明,婚礼只是个形式而已。况且婆婆说的也对,日后再和父母说说,大不了再拜一次天地。唐泽这样的想着觉得挺滑稽,就不觉笑了。

    宫明当然也没说什么,她其实也很喜欢眼前这个英俊的小伙子,只是他们的一见钟情让她总有些摸不着底……不过,既然母亲都说是佛的旨意了,自己还有什么好说的呢,那就……她想着脸又一次红了,这让她想起了自己笑唐泽脸红时的情景。

    婚礼真的很简单。

    宫家古朴正厅的供桌上燃着两颗粗大的红烛,火苗呼呼的跳着,红色的蜡油渐聚渐满,沿着蜡烛间或的曲折淋漓。两根蜡烛中间靠后的位置,摆放着一个深褐色的香坛,上面燃着几根星火明灭的檀香。再往后的墙壁上,便是一幅多年陈旧的老画。唐泽认不出画面上那个身姿飘逸的老者是谁,画中的那人鹤发童颜,白髯飘飘,目光淡定而幽深,俨然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而更使人惊奇的是,在那如此陈旧的背景上,画中老者的形象竟然出奇的生动和逼真,仿佛随便就能从画中飘出来似的。

    宫明见唐泽对着画像发呆,淡淡一笑,停下手中正在布置的活儿,悄悄走过来,轻声说:嗳,想什么呢。

    唐泽这才收住思绪,笑笑,继而又望向画面,好奇地问:这画里的是哪个神仙?

    宫明扑哧笑了。

    唐泽不解地看着她,一眼的迷惑。

    呵呵,你的表情真像个孩子……他啊,不是什么神仙,他是我们宫家的祖先。

    祖先?

    是啊,不过说他是神仙也未尝不可,听妈说我们这位祖先可厉害着呢,他还会法术……

    宫明!一声严厉的招呼忽然从门外传来……是婆婆的声音:你过来,帮我去楼上拿些红布来……说完老婆婆转动轮椅,已经缓缓来到了门前。

    宫明看上去有些惊慌,她看一眼唐泽,低头说声对不起,我去去就来。随后匆匆地上楼去了。

    唐泽为这一小小的变故愣住,一时摸不清这母女俩的意思,就原地站着没动。但他可以隐约感到那是因为这幅画。

    烛光忽明忽暗地亮着,在他脸上辉映出跳动的影子。

    婆婆的轮椅依旧停在门槛外面,她脸色温和下来,对唐泽笑笑,说:唐泽啊,正厅收拾的差不多了,你过来我屋吧,给你试试新郎的衣裳……

    唐泽和宫明结婚时的穿戴,竟然全是旧时古朝的服饰,这在生活在二十一世纪的他来说未免太不可思议,也十分的滑稽。他不知道宫家哪来的这种衣服,应该是家传了很多年的,如果拿去当古董拍卖的话,说不定还能卖到不低的价钱。

    在他用一个挽有大红花的红布条引着宫明往正厅走的时候,心中更是有种怪怪的感觉。除了略感压抑之外,他仿佛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即将成婚的新郎,却像是个演员,这里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在拍戏。他和宫明在婆婆“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的声音中和宫明一起完成动作的时候,拍戏的感觉越发的明显,他甚至开始忍俊不禁。他不知道宫明此刻会是什么感觉,他很想掀开她的盖头看一看她的脸。但他忍住没去做,坐在高堂位置的婆婆一直都很认真。

    婚礼不久结束了。

    没有婚纱,没有戒指,没有教堂,也没有宾客……甚至没有一丝欢快的乐曲。只有夜色和凄清的灯光下浮现的不真实的画面……一场清寂而怪异的婚礼。

    唐泽那种怪怪的心态,一直持续着,直到他和宫明在黑暗中共处一室,在一股难以置信的馨香中真切地体验到对方身体蕴涵的美妙和消魂时,他才相信,自己是真的结婚了……

    窗外,风轻云静,月已偏西,零落的鸡啼声开始间或的响起。唐泽却十分的困倦了,翻个身抱着美丽的新娘,沉沉的睡去……

    唐泽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多久,这一觉是完全无梦的,空空的没有任何感觉,仿佛自己的身体连同意识都一下湮灭了一样,湮灭得没留下半颗尘埃。

    后来,他终于醒了。他长长地伸个懒腰,打出一个臃懒的哈欠……他感到自己的面颊过于的潮湿,身子有些发冷。他怀疑自己把被子蹬开了,他总是有这个毛病。他伸手在身边摸了一阵,想要拉被子盖上,但什么也没摸到,手指还像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微微疼痛。那是什么呢?像是块石头,石头?床上怎么会有石头?

    他吃惊地睁开眼,却望见一片蓝天。他荒忙翻身坐起,又看见一片坟地,一片公路旁边荒草丛生的坟地……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3 13:13

回首·破缘

    直到五年后的今天,我极力要将唐家的故事整理成书的时候,唐泽对我讲起他这段坟地的经历,依旧是淡淡的迷惘,我可以望见他眉头背后凝结的阴影……他不知该如何去解释这一段难辨的经历。假如说坟地的一切只是他一相情愿的一场梦,那么接下来的事情……

    唐泽清晰地记得,那天他在坟地里回醒,除了视野中触目惊心的蓝天和墓碑之外,还有身边一块沾有血迹的白色手巾。那是一块雪白的手巾,上面绣着一团玫瑰色的太阳,和一弯淡蓝色的月亮,月亮的旁边,淋漓着点点斑驳的血迹。

    他手捧着血污的手巾,环顾四周,又看看肩头包扎停当的伤口,确信宫明昨晚确是出现过。他的脑筋在微微跳动,有种说不出的隐痛。他开始怀疑是自己出现了幻觉,并在幻觉中沉睡了过去,宫明其实在给他疗过伤以后就走开了,他只是过度沉迷于宫明的美丽,才会陷入如此离谱的梦境……可是,宫明又怎会把他一人留在坟场?况且作为梦境,那些情节也未免过于真切了。而假如那不是做梦,那么宫明和她的母亲……他不敢再想下去,坟场寂寞的荒草又一阵瑟瑟抖动,清风呻吟地拂过,残破的墓碑闪烁着青黑色的阳光。又是一个响晴的清晨。

    唐泽一直随身带着那块手巾,这是那次飘忽事件中唯一留下的实物,他企图从中得到清晰的指示,可始终一无所获。他很想把事情告诉爷爷,通灵的爷爷或许能够参破其中的隐秘,但爷爷的身体委实虚弱,病魔始终不肯离他而去。他不能再给爷爷添上负担。他也没向父母提起,丝竹镇人一直都将某人见鬼视为灾难的开始,他不愿父母担心,只是向他们简单解释说自己因为碰上劫匪才受了伤。

    不过他在一次晚饭时,向爸爸试探过一句,问他还记不记得他小时候的保姆。结果爸爸的回答令他诧异:什么?保姆?我可从没有过什么保姆,我小时候家里穷,哪有钱去请保姆啊……

    唐泽怔了一下,继续机械地扒着饭,没再深问什么。倒是父亲疑惑不解,问他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他只随便找个借口糊弄过去,说只是突然想起了就问了一下,没什么的。父亲噢了一声。

    唐泽终于相信那是一场梦。梦本身就是离奇的,没什么好奇怪。只是想想宫明的不告而别,他不觉心生遗憾。这个眼神幽寒的绝色女子,总会让他每每魂不守舍,捧着手巾陷入一遍遍的追思。甚至连那次梦中奇怪的婚礼,也在他如今的夜梦中频繁出现……他回忆着,品味着,终不能释怀。他会不自觉地在电脑中反复绘制着一个身影,一张脸……

    这天,爷爷的病情有所好转,不再痛苦的呻吟。唐泽喂爷爷吃过药,又陪他说一会温暖的话,爷爷便香香的睡去了。

    窗外是个微雨的天气,淅沥的清雨洁净着唐家平凡的庭院,青石路面上跳跃着破碎的天光,香椿树已经在抛弃着微黄的叶片,满院零落……这是唐泽所熟悉的初秋景象,一个贯于勾起他童忆的时节。然而此刻,他想到的却不只是童年。十天了,他在思念里徘徊了十天。他轻叹一声,掩上门,散漫地走过飘叶的院落,在院外的杉林里徘徊着淋雨。

    他又捧出了那块手巾,愣愣地看着,雨水开始使它和他一起湿润。他抬起头,打量着顶上片片天空,心中渐觉怅然。他苦笑了,感觉自己真像个诗人。诗人啊,一个被他在大学里和好友们嘲笑为湿人的名称,此刻在淋雨的他身上,可谓是既诗又湿。他无奈地摇摇头,看来诗人这个行当是该取消了……竟没有一句诗能够共鸣他现在的心绪。

    他重新端详起手中的手巾。真好看,一团玫瑰色的太阳,一弯淡蓝色的月亮……太阳,月亮……唐泽欣赏着,不觉思考着它的意义……日,月……明?他心中一阵明朗,那的确是个“明”字!

    看来她真的是叫宫明,她不是虚幻的,她是真实的!他紧紧握着手巾……这应该是她最心爱的东西吧!不然又怎会如此用心的绣此图案?唐泽有些激动了,在图案上轻轻吻着,泪水滑落手巾。

    他对着它看着,笑着,抚摸着……突然,他惊异起来,这……这是什么?

    不可思议,那片图案下方的空白处,在缓缓凸现出一行黑色的数字,从左至右依次是:1,3,5……

    唐泽惊讶地仔细看去,黑色的,像是水笔的痕迹,一共十一位,135……唐泽猛然一凛,号码?手机号码!唐泽几乎叫出来。不错,那确是串手机号码……唐泽惊喜了,他想这一定是宫明在暗示他,她想要自己和她联系,又出于害羞不能直言,只好想出了这个迂回的办法。唐泽又想到许多故事中的间谍,也时常会使用这种隐秘的方法取得联系……宫明啊,你可真是个聪明绝顶的姑娘!可你这又是何苦?考验我?对,一定是想考验我,女孩子总是喜欢玩曲折……

    唐泽的心境瞬间开阔,周围一切变得可爱,他看见雨水已不再是雨水,简直就是他*水晶在跳舞。他激动地掏出手机,拇指抖动,通了!竟然通了!

    喂……是个女声,软软的女声。

    唐泽的心脏骤然剧烈地加速,到嘴边的话也一下噎住,他吭哧着说不话来。

    喂,你是哪位?

    唐泽还是说不出话,心跳太剧烈了,使得喉咙里气息短促……他不禁暗暗骂娘。

    喂?怎么不说话?你是谁?

    唐泽闭只好上眼睛,狠狠地抚摸着胸口。终于,他稍微镇静了,气息逐渐地顺畅。他打开口,说:……

    还没等他发出任何声音,对方忽然传来一声:谁这么神经病!

    然后挂了,只剩下嘟嘟的盲音。

    唐泽半张着嘴巴僵了片刻,然后悔恨万分,深刻痛责自己的懦弱与没出息,连这么点小小的惊喜都受不住。他自责了一会,便来到一处杉木稍疏的地方,立稳马步,收敛神气,嗨一声喊过后练起拳来。那是一套极其简单的少林黑虎拳,由他打来却也是虎虎生威。终于,他用激烈的运动排遣了内心的激情,心绪渐而平缓下来。他擦擦汗,长长深嘘一口气,拿出手机,启动拇指,再次拨动了那个号码。谢天谢地,通了。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3 13:14

喂……还是那个软软的声音。

    喂,你好,请问……你是宫明吗?唐泽终于表达了自己的意思,静静等候着回音。

    是啊,你是……

    我是唐泽。他狂喜了一下,没敢再作停顿,便又补充说:那晚你在镇外的坟地给我治过伤……

    哎呀,是你啊!对方溢满了惊喜,清越说:我也正想联系你呢,你还好吗?伤怎么样了啊?那晚真不好意思啊,你昏睡得叫也叫不醒,我就自己走了……对了,你是怎么晓得我电话的?

    后来唐泽告诉我,这个号码的问题,一直都他俩之间不能解开的一个谜,宫明坚决否认她留过什么号码。她说她那晚离开的时候,甚至都没想过要留下那个手巾。只是当时手巾在唐泽手里攥着,唐泽又睡很死,没能向她提起还手巾的事,她也就忘记了。

    在他俩正式恋爱以后,二人还为此吵了一次嘴。那次,他们一起去后山坡玩耍,忽然聊起谁先追谁的问题。唐泽就笑着对宫明说,既然是你有意留下号码,你就承认了吧,不然我还真以为见了鬼呢,哈哈。不想宫明竟然恼起来,小脸蛋憋得红红的,冲唐泽气咻咻地说:和你说过多少遍了,没有,就是没有,你怎么还老问?你自己打听了人家的号码,还死不承认!见鬼是吧,好啊,那你就当见鬼吧,对,我就是鬼,你以后别再理我好了……说完,她哭着委屈地跑走了。

    当然这次偶然的吵嘴并没影响到二人的感情,他们不久又和好如初了。只是唐泽再也没敢提过号码的事情。他只会偶尔在心底里暗自迷惑,感叹着这是天意。是啊,天意,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好的理由呢。

    和宫明在一起的日子,应该是唐泽回乡后最为快乐的时光。除了在家帮着爸妈照顾爷爷和打理一些家务外,唐泽基本上过得十分清闲,有着大把的时间陪伴宫明。宫明虽然是个医生,也有较多的事情要忙,但她毕竟不是医院的上班族,时间相对自由而充裕。她医校毕业后,由于家境的关系,她就没花钱进什么医院。她的身份和以前的赤脚医生相仿,诊所就设在自己的家里,看病的范围也就是一些乡亲邻里。而且在家里工作,也更容易照顾残疾的妈妈,进医院工作反倒不自在。她说她死也不会像哥哥一样丢下妈妈不管,自己以后嫁到哪里,就把妈妈接到哪里。唐泽便顺势笑着说:那当然,你就嫁给我吧,即使你不说我也会把伯母接过来一起住,咱们一起孝顺她老人家,再说我爸妈也都是热心肠,也一定很赞同咱们的想法……宫明被他说得面色红润,柔柔地偎在了他的怀里。

    两人关系公开以后,双方的家长都非常高兴。尤其是唐泽去过一次宫明的家,宫明的母亲看见了唐泽,便更加放心二人的交往。她当着唐泽的面就对女儿夸赞说,凭她几十年的阅历,一眼就能看出唐泽以后准会是个重情重义的好丈夫。宫明自然是十分喜悦。只是唐泽却对婆婆的赞扬兴奋不起来,他更多的是诧异,甚至是心惊。

    从一开始宫明带他来的时候,他就在不停地惊异。眼前的房屋,房屋周围的树林和小河,以及那条通向宫家的路子,无一不是那次他在梦中见过的,就连宫家房屋布局和屋内的摆设也和梦中见的一模一样。甚至婆婆的音容笑貌,一举一动,也和梦中的毫无二致。

    唐泽的意识在渐渐飘忽,他甚至听不清母女俩的谈话。之前梦中发生过的一切像潮水一样涌进了现实,而现实中的一切,也汹涌地纠缠着梦中的情节。他逐渐的头痛欲裂。

    他分不清,理还乱,诧异和恐惧一起澎湃着,淹没了他的整个身心。

    眩晕在顷刻侵袭,眼前黑了下来……

    唐泽在宫明家忽然晕阙,给母女带来不小的麻烦。首先唐泽的身躯过大,拍在地面上带来的沉重感让母女俩惊慌失措。宫明惊慌后下意识地往身后的唐泽怀里钻,却发现倒地的正是唐泽,她险些惊叫起来。一边喊着唐泽的名字,一边俯过去给他掐人中,揉穴位。可是唐泽的眼睛依旧紧闭,没多少好转的迹象。

    宫明想了一下,决定把他抱到床上,施行针灸。但这又显然是个不切实际的构想,凭唐泽的重量和长度,要把他弄到床上,至少也得两个人抬着才行。何况宫明又是如此娇小,老婆婆本身已经坐了轮椅,更是没法过去充当帮手。宫明没办法,只好搓着小手皱了会眉头,狠心决定将唐泽的上衣就地扒光。

    唐泽的肌肉结实而温暖,宫明面色微红。她伸出粉嫩的手指,在唐泽的胸前轻轻摸了片刻,然后她取出一袋细若蚕丝的银针……

    一只秋虫吟唱,颤巍着爬过门框,填充了那寂静的片刻。

    唐泽醒了,视线被一颗晶莹的泪滴遮住,随后是左边眉毛上一丝微热。宫明俯视着唐泽,眼中是幽幽的担忧和泪水。见唐泽打开眼帘,她笑了,盈眶的泪水随之落下。

    宫明准备的饭食,丰盛而可口。她把唐泽的晕倒归因为气血不足,做了许多滋补的食物,满满的摆上一桌。她一直冲唐泽心疼地笑着,给他夹这夹那,唐泽面前小小的磁碗里,几乎有着餐桌上的每一样菜色。宫家婆婆也微笑着,不时地关切几句。

    唐泽此刻仍有些许的迷糊,只是内心不再有先前的惊惧。他眼前的宫明,温柔而体贴,是在梦中不曾见过的,婆婆也不似梦中的那样阴郁和神秘。这是活生生的一对母女,有着平凡女性应有的祥和与温暖……

    这让唐泽的疑心逐渐化去,他香香地吃着,感谢地笑,偶尔也关心着对方。只是心中依旧琢磨着这个自己梦中来过的地方,何以会与现实如此相似……突然,他想到一种有关磁场的说法,这个说法有点怪,既是有些磁场的存在会引起人与人,或者人与某个地方之间强烈的感应,这种感应往往会使人产生清晰而准确的预感。莫非……

    可能吧,唐泽暗自想,可能我与宫家有着相引的磁场,我们是注定了这个缘分……

    秋日午后的阳光,澄澈而温暖。从宫家出来的路上,唐泽一直牵着宫明的小手,走在蓝天映衬下的林间小道,神色融洽,愉快地说笑。他们聊着彼此的过去,彼此的家庭,还有一起的未来……他们要订婚了。宫明的母亲已经欣然同意,唐泽要带着宫明回家,告诉爸妈自己的喜事,他可以想像出他们脸上意外而喜庆的笑容。唐泽看了看身边甜蜜的宫明,发现她更加美丽了。

    唐家这晚洋溢着浓浓的喜气。尽管没有张灯结彩,每个人愉快的脸旁,以及厨房里活跃的烹炒带来的诱人香味,使自爷爷病后一直压抑的唐家一扫往日的凄清,变得温馨起来。

    爷爷的病情似乎也轻了许多。他把唐泽和宫明叫去他的床前,然后抬起半个身子,努力摸索着二人的手,紧紧地握在自己的手里,虚弱而不乏喜悦地说:孩子啊,爷爷知道,你们都是很好的孩子,你们就要订婚了,真好,我现在又多个心肝了,我还能看到你们订婚的日子……以后啊,要记得好好对对方,要相敬如宾……记得孝敬父母……

    二人蹲跪在床前,微笑地听着爷爷的谆谆教导,认真地回应着,宫明更是甜丝丝地和爷爷说些开心的话。

    只是,唐泽却觉出了一些异样。他发现爷爷在和宫明说话时,左手一直在宫明的头顶不停地抚摸着,看上去像是疼爱的举动,其实唐泽已经看出,那是爷爷探测鬼气时惯用的手势。手掌平摊,手心向下……

    唐泽心下一阵悸动,他怎么……他忽然又想起父亲见到宫明第一眼时的神情,那是一种十分惊异的表情,包含着很多的惊讶和难以置信。唐泽当时虽感意外,却也没去多想,他知道宫明的美丽非同一般,任何人看了都会难免惊讶的。而且,后来父亲的表现又是那样的高兴和亲切,一点也没有别的异样,唐泽也就相信了自己的推测。可是现在……

    爷爷终于停下动作,点了点头,颤声说:嗯,好啊,很好的孩子……

    说完爷爷在二人的手背上轻轻拍着,又嘱咐了一些关心的话,便松开了。

    唐泽拉着宫明离开爷爷的卧室,一起去了厨房帮着妈妈做饭。宫明真的很手巧,她要过伯母手中工具,竟能把普通的菜做得花样翻新。唐泽母亲站一旁看在眼里,心底涌起一阵宽慰的幸福。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3 13:14

爸爸在外面喊唐泽的名字,唐泽便答应着出去了。

    唐顶山把儿子叫到自己的房里,拉他坐在自己身边。然后他点了支烟,面带微笑,对唐泽说:儿子啊,告诉爸,你是怎么认识宫明的?

    唐泽显得很意外,愣了愣,说:爸,怎么了?

    唐顶山笑一下,说:噢,是这样,刚才你爷爷给她测了天灵盖……

    测天灵盖?唐泽惊讶地问,为什么要测天灵盖?难道你们怀疑她……

    唐顶山摇头说:不,不是怀疑,这是我们唐家世代相传的家规,凡是要进唐家的媳妇,都要让年龄最长的长辈测测天灵盖。

    唐泽急切地问:为什么?

    唐顶山幽幽地说:这样做,有两个好处,一是防止唐家人误娶鬼妻,鬼妻害人的事情在我们唐家家族里曾经出现过……今天你要准备着订婚,咱先不提这不吉利的事情,以后有机会,我再慢慢告诉你。

    唐泽点了下头,问道:那第二个好处是什么?

    唐顶山说:测天灵盖,用的是我们唐家祖传的探鬼手,这层功夫不仅能测到鬼气,还能测出人的脾性。天灵盖是一个人灵性汇集的地方,所有的心性和智慧都会在那里出现,并且以气的形式向外有所表现,探鬼手可以感应到那些气息……刚才你爷爷对宫明用了探鬼手,他说那孩子聪慧灵秀,性情贤淑,和你倒是十分般配,只是……

    只是什么?唐泽微微不安,他虽然对这说法不太相信,但还是忍不住担心。

    只是……你爷爷觉得他顶上灵秀之气过强,不是一般人所有,有点近似于仙气……

    唐泽哑然,微张着嘴巴望着父亲。

    唐顶山见儿子那副表情,不禁微微一笑,弹弹烟灰说:你爷爷也只是猜测而已,不用怕,也说不定因为宫明那孩子太聪明了,聪明的人灵气总是强过常人的,对子孙后代的智力也大有好处。所以呐,我是想问问你她家的情况,你说你去过她家,和爸说说,改天咱们也好送聘礼……

    唐泽当然没敢说出自己和宫明坟地相识的事情,他隐隐觉得那将会带来什么。他笑了笑,聪明地遍了个谎话。

    唐顶山一行去宫家送聘礼,是在宫明离开唐家回家后的第三天。唐泽包了两辆面的,带着父亲一路欢喜开去了宫家。只是他没想到父亲会怀里揣着个罗盘,更令他诧异和沮丧的是,在他们来到宫家门前的时候,迎接他们的却是宫家的邻居。邻居说宫家婆婆一大早请他们来帮忙准备宴席,自己一不小心弄翻了轮椅,现在已经被女儿送往医院了。

    唐顶山只好一边让唐泽赶去医院看望宫明的母亲,一边让人准备着把礼物抬回去,改天再来下聘。

    临走时,唐顶山在宫家内外转了一圈,并未发现罗盘有什么异常反应,和他父亲半仙唐猜测的一样,宫明只是个脑瓜很聪明的孩子……

    唐顶山放心地走了。并且在宫明母亲出院后,他又认真选了个吉日,真正为儿子下了聘礼。

    他那天没再亲自去宫家下聘,家里有许多宾客要招待。

    订婚后,唐泽和宫明来往的更加密切,也更加自然了。他们时常抽空去对方家里看望彼此的长辈,尽些子女的孝道,俨然一家人的生活。他们还常一起出去和朋友们玩耍,唐泽的那些兄弟们已经开始煞有介事地喊宫明嫂子,宫明有时半真半假地答应,有时却佯怒地去敲他们的脑袋。

    陈俊有次对着唐泽嬉皮笑脸,说:泽哥,兄弟可真替你担心。

    唐泽也笑笑,大方地说:担心什么?担心我有了老婆忘兄弟?不会的,你小子就放心吧。

    陈俊忽然不笑了,一脸严肃,压低声音说:不是,泽哥,我不是这意思,我是说你看咱们嫂子这么漂亮,我真怕你吃不消!

    唐泽一时没转过弯,说:不会,她很贤惠的。

    陈俊表情特认真,说:你看,你还是没听明白,我的意思是,这女人吧,越漂亮,男人就越想和她干那个,那个干多了,身子不也就垮了,哈哈……

    说完陈俊又笑脸如初。唐泽当即拍拍他的头皮,大笑说:你这小子!

    后来,宫明总是躲着陈俊。唐泽问她为什么,她红着脸说你那个兄弟太没正经,老爱开我的玩笑,真过分,咱们以后别跟他来往了可好?唐泽笑了,说他啊,就那副德行,对谁都没个正经,你别跟他斗气,斗不赢的,哈哈。

    宫明听了也没再说什么,转换话题又和唐泽聊起了婚礼的事情……

    唐泽和宫明的婚礼定在那年的中秋节,爷爷说那是那年中最适合他孙子结婚的日子。两家交换过意见,事情就这么定下了,接下来就是要做好充分的准备。在忙活婚事的时候,唐泽不禁又想起了那个奇怪的梦,那时候他也和宫明结婚来着,不想竟是好梦成真……他一直都把结婚那段看作好梦的。唐泽笑得一脸幸福。

    可是这幸福没能持续多久。中秋节的前一天晚上,唐家忽然收到宫家的来信,信上只简短的几个字:家生变故,不能久留,现求退婚,乞公见谅。

    署名是“宫齐氏”,宫明妈*手笔。

    唐顶山接着这封信,先是一阵愤怒,后来逐渐镇静下来。他一边让人通知各个亲友婚礼取消,一边想着如何去安慰儿子。他清楚唐泽现在的心情,儿子对宫明的爱已经十分深厚了。

    唐泽跑去宫家的时候,时逢月夜。他一路奔跑不停,眼神在月光下显得疑惑而悲伤,他甚至想这是宫明和他开的一个玩笑,等他到了宫家,一定还能看到宫明坏坏的笑脸。她对他总是那样的调皮……

    然而,他什么也没看到。

    迎接他的,只有晃晃明月下阴森的林木和河水。宫家先前居住的小楼,连同旁边的那些邻居,此刻竟然一起没了踪影,徒剩下一片荒草,在月色夜风中瑟瑟发抖……

    唐泽疯狂地呼喊着宫明,但是没有任何回音。

    他的喊声逐渐嘶哑,低沉……他无奈地瘫做在地上。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3 13:15

血魅·莽林路

    送妹妹返校的第二天,唐泽便准备好了一切,动身出行了。只是他怎么也料不到,这一去,竟让他进入了另一团极为难解的迷雾……

    小镇坐落在莽林地一处较为平坦的地方,往东濒临大海,其他三面均是山林环绕,很少有像样的路子能给人行车,只有往南通向县城的一条柏油路,还算可以勉强通车。所以唐泽只能步行去往文达寺,走的是一条贯穿莽林的崎岖山路。文达寺在丝竹镇的东北角,位于此地最高的山巅之上。

    唐泽这日早早的出发,告别仍在睡的母亲和送行的父亲,在深秋浓郁的晨雾中,背上双肩包,神色明亮地朝着东北方向一路行去。

    石山一千,莽林三万。这是丝竹人对丝竹镇所在地势的评价。这当然只是虚数,这山实际上不满二百里,更不会有三万里的林子。可此地的林木实在过于繁盛,苍苍莽莽的,使人置身其间顿有举世皆林的感觉。加之那林木种目繁多,虽姿态万种,却多是高缈俊逸,清尘脱俗,巍巍然一派君子风度,望之常令人神清气爽如坠仙境。

    唐泽在林中崎岖穿行着,却无心观景。莽林的景致他已见多不怪,更何况此刻他满腹心事,只盼着尽快赶到文达寺……

    他走得累了,额角渗出莹亮的汗珠。他喘着气,以缓解疲惫的呼吸,他不知道自己此行意义到底多大,但他确信自己在心底里的确对文达寺充满着渴望。那是个神秘的地方,里面好像有着很久以来吸引和震撼过他的一切,有他需要的一切。

    他环顾四周参天俊逸的林木,又抬头望望蜿蜒攀升的石道,嘴角显出艰涩的弧线。这条小道通向文达寺,少说也有八十多里,中间没有半点人烟,他真不明白当年那位僧人是怎么天天去镇上与百姓们丝竹同乐,传经布道,而后又一路赶回寺里过夜的。是因为年代久远,丝竹镇迁离了文达寺呢,还是文达寺远离了丝竹镇?也可能那僧人真的是位神仙,天地之间一日游,这区区近百里又算得了什么?

    唐泽乱想着,在路旁找块石头坐下,一边擦汗一边喝水休息。

    日已三杆,林中清雾未散,日光伴着林风随处游离着,交织出一片美好的深秋晨光。

    唐泽苦笑一下,想如今美好的事物,在他似乎总是那么的遥不可及,他有些怀念那些美好的童年时光,怀念童年的那些玩伴……包括狗蛋。狗蛋本名叫唐玉,一个挺好的名字,可是大家都忘不了他幼年时的乳名,依旧喊着他狗蛋。他和唐泽都是丝竹镇上唐姓的后人,几百年前同属一家。

    小时候狗蛋生得最帅,有一双明亮透澈的眸子,是六兄弟中最为俊秀和腼腆的一个。唐泽一直都很喜欢这个结义兄弟,他年龄最小,经常会认真地喊唐泽大哥,然后开始展示他爱问的天性,他似乎把唐泽当成了无所不知的先知,他问问题的时候眼睛会忽闪闪地亮……

    呼啦啦!一阵短促的响动惊断了唐泽的思绪,他下意识地往腰间摸去。那儿是一柄钢尺,是当年爷爷的师傅赠给爷爷的一柄量天尺,名唤降魔,可打鬼神惊。唐泽这次出行,父亲亲手给他带上的。

    冰凉的钢尺使唐泽镇定许多。他循声望去,见左方的悬崖边,一只好看的翠色山鸟从高高的树梢上轰然坠落,枝叶间扑腾地滑翔。后面,追来一个紫色衣衫的俏丽姑娘。

    这姑娘身轻若燕,娇喊一声小翠别跑!话音飘扬间,已身形然尾随,距离那鸟仅一步之遥。眼看即将抓住,那鸟忽然吱鸣一声,掉头飞向了悬崖。姑娘似乎正追得起劲,没在意身临悬崖的危险,一个纵身向山鸟扑去……

    小心!唐泽惊呼一声,随后不禁闭下了眼睛,心想,完了完了,出人命了!

    喂,那背背包的大哥,你瞎闭着眼睛干吗呢?一串银铃般悦耳的笑声随之忽悠而来。

    唐泽愣一下,赶忙睁眼望去,只见那紫衣少女左手拿着弹弓,右手擒着扑棱鸣叫的山鸟,正站在悬崖边冲自己调皮地发笑。

    喂,怎么不说话,刚才喊小心的是你吗?姑娘笑问唐泽。

    呃……是的,你……你没事吧?唐泽满眼惊讶,很后悔自己刚才闭了眼睛,没看见怎么回事,她不是扑向悬崖了吗?

    废话,当然没事啦,有事我还能站这和你说话吗?你傻子吧,呵呵……

    见姑娘这样说话,唐泽略感不悦,说:是啊,我是傻子,傻子要赶路喽!

    说完正了正背上的背包,兀自沿着山路攀去,不再理她。同时内心里暗自嘀咕:这荒山野林的,哪来这么个俊俏的姑娘,看样子她好像还会功夫……算了,要事在身,见怪不怪。

    唐泽想着,加紧了脚步。

    不料身后又串来一阵姑娘的笑声,她道:嗳,你去文达寺的吧?远着呢,别猴急,再急你今天也到不了……

    唐泽一惊,顿然止步。忖道:她怎么知道我去文达寺?她是谁?

    正要回身发问,又听那姑娘笑道:不用问了,几乎每个从这经过的人都要去文达寺,呵呵。

    唐泽转过身,向姑娘笑笑,说:小姑娘,看样子你对这儿很熟嘛,带我一程如何?

    姑娘大笑起来,身子一斜,歪靠在悬崖边一棵老松上,说:怎么从这过的人都要我带路?我带得过来吗,哈哈……

    有很多人要去文达寺?唐泽微显吃惊地问。

    也不是很多,隔三岔五吧,都是些去烧香求好处的愚民……嗳,你是去求什么的,求妻还是求子?呵呵。

    唐泽暗自笑了笑,想这姑娘如此调皮,说不定又是山下哪家富户的千金,不理也罢。想着便又要转身离去。

    哪知刚迈两步不到,忽然背包上被什么东西狠狠一击,一颗石子随之落地。唐泽转向姑娘,见她正举着弹弓冲自己又一阵咯咯娇笑。唐泽微微愠怒,朝她喊道:喂,姑娘,要玩到一边玩去,不要耽误我赶路。

    姑娘一恰腰,说:你这家伙真无礼啊,我好心指路给你,你就这种态度?哼……算了算了,还是告诉你吧,照你这种走法,再走两天也到不了文达寺,说不定会被哪条豺狼给吃了呢,呵呵……她说着又笑容如初。

    唐泽眉头微拧,心想这小妮子说的也是,可……不这么走,难道还有其他的路?他不禁笑问:姑娘也忒逗了吧,据我所知,去往文达寺的路可就这么一条,不这么走怎么走啊,飞过去?

    姑娘这回笑痛了肚子,指着唐泽说:哎呀,笑死我了,据你所知?哈哈……你知道文达寺在哪吗?还据你所知,哈哈……

    唐泽被闹个大红脸,他确实没去过文达寺,只是按父亲说的方向摸索而已。他仰起脸来,不服气地反问道:我不知道?难道你知道?你知道你指给我看啊。

    本来他这是赌气之语,不料姑娘却当了真,噘起嘴说指就指,哼,免得让你以为本小姐欺负老实人!

    然后她向唐泽招招手,说你过来,我让你开开眼,看看什么是真正的文达寺!

    唐泽听她自称本小姐,口气仿佛是死了八百回的古代人,不觉偷笑起来。可一听她要给自己看文达寺,就立刻不笑了,转而满脸狐疑,四周环顾有一下,探问道:在这儿?

    不在这,可在这能看见,姑娘调皮而得意地说,当然你那里看不见,我这里才看见,你得过来见,不过来你就看不见,咯咯……

    唐泽半信半疑,但还是走了过去,他想可能是自己太想去文达寺的缘故。

    他来到姑娘所在的悬崖边,顺姑娘手指的方向凝眸远眺。果然!远远在一个巍然耸立的苍翠山峰上,隐约着一处缥缈的微小建筑,可能是阳光辉映的缘故,它在微微闪动金光……唐泽惊讶地望着,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就是几十里以外的文达寺吗……

    “哎呀!”,身边陡然一声尖叫,唐泽心神一紧,急忙收目观看,却见那姑娘脚下一滑,整个身子竟从崖边向崖底滚落下去。

    唐泽猛然震惊,迅速伸手搭救,紧紧抓住了她的一只手腕。但由于冲力过大,唐泽立根不稳,身子陡然前倾,被拽着与姑娘一起坠入了深雾弥漫的万丈深崖。

    唐泽脑袋嗡一下眩晕,心道:这下完了……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3 13:16

血魅·深谷幽女

    唐泽意外坠崖后,耳边除了呼啸的风声,还一种一直伴随的高分贝鸣叫,那便是紫衣少女的尖叫声。

    那尖叫可真是响天动地,令唐泽在危难中还被迫打开了记忆之门,他即刻想起了家里杀猪时一头嗓门较好的猪的尖叫声。那是一种凄厉而可憎的声音,他几乎不能忍受。它会让他的耳膜发麻,奇痒难当。他很想立刻宰了那头猪。

    除此之外,他感到的就是快速的坠落,女孩的手腕,还有满目的浓雾,以及内心的舒爽……他在一阵极端恐惧后,竟然睁开了眼睛。他不再那么恐惧了,他甚至想到的全不是粉身碎骨的恐惧,而是身体架空的超级快感。他在内心里很爽,一种从未有过的爽,他甚至飘飘欲仙了……然后他就犯起傻来,他认为这种架空感应该一直持续,不该止息。如果非要止息的话,那也应该是悄然无声的止息……自己轻飘飘的落下,着地无声。

    他竟然对此毫不怀疑,于是他闭上了眼睛,安心地等待着落地无声的到来。

    风声持续。尖叫声持续。坠落持续。

    “嘭”唐泽首先听到这个。他身体一颤,惊出一身冷汗。他想自己还是结实地着地了,自己已然四分五裂了……那分明是重物砸地的声音。

    然而,自己还在下落,周身安然无恙。不过姑娘的手腕不见了,尖叫也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少女“哎呀”的急促声。

    唐泽想要睁开眼看看情况,却听“扑通”一声,一股冰凉凉的冷水伴着震痛由头部汹涌而来。

    他惊慌失措,慌忙打开眼帘:天呐,我竟掉进了水了!

    他在碧澈的水中俯冲而下,眼看就要触到水底一处突兀的礁石,却悄然停下了,转而上浮。

    他用力挣扎着露出脑袋,确定了上岸的地方,便尽力地游过去。

    总算爬上岸,他的衣服带起的水即刻汩汩下流,浇湿了脚下一片草地。然后衣服又亲切地贴着皮肤,浑身黏糊糊说不出的难受。

    他顾不上拧干衣衫,只擦了擦脸上清水,四处打量。

    于是,他看见了一面山,接着又看见一面山,接着仍是一面山,最后还是一面山。山山入云……

    他明白了,这是个四面环山的谷底,谷底有片碧波荡漾的湖。

    接着他又明白了,这谷底里还有人,有两个清一色的白衣女子正面朝湖心,背对着唐泽,坐在湖边悠然垂钓。唐泽看不到她们的面孔,只能从背影可依稀判断,那像是两个古代的女子。

    目光再稍微上移,唐泽的眼睛就大了起来。那个落崖后一直在唐泽耳边作杀猪嚎的紫衣女子,此刻正悬浮于湖心之上空,面容朝下,四肢展开,趴在半空中,冲着两个钓鱼的女子咯咯娇笑。同时,她的身子还在缓缓旋转着,像是半空失了重。

    哼!你还笑,鱼都让你吓跑了!左边一个女子冲紫衣姑娘气咻咻地责道。

    另一个白衣女子也接道:就是啊小紫,你每天都要从上面摔下来几次,还让不让我们钓鱼给主人吃了!

    左边那个又道:这次更过分啦!居然还带个男的摔下来,要带你带个女的嘛,你不知道男人摔下来肯定会掉到水里吗?现在好了,大鱼小鱼都吓跑了,我们还钓什么呀!

    另一个道:就是啊小紫,我们怎么向主人交代啊!

    左边那个道:就是啊,你也太调皮了,看我不告诉主人去,哼……

    说完俩女子准备收竿起身。

    紫衣姑娘这回不笑了,慌张喊道:不要呀,好姐姐……

    说话间她开始调整身姿,从半空中哧溜一声滑落下来,轻然着地。那动作仿佛是从一个透明的半球面上滑下来一样。唐泽眼睁得更大了,茫然呆立。

    紫衣姑娘着地后急忙跑去俩女子身边,一手牵住一个撒娇说:好姐姐,乖姐姐,你们就饶了小妹这回吧,可千万别和我那个凶妈妈说啊,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忽然空中传来一声不悦:谁又在背后说我坏话呢……

    三人均是一愣。那两个白衣女子陡然色变,慌忙向着声音处躬身施礼道:小幽,小兰,恭迎公主……

    小紫却站着不去施礼,只嘿嘿地傻笑,娇气说:妈妈呀,又被你逮到了,你老是偷听小紫讲话,妈妈赖皮啊。

    哈哈哈……你这个蛮丫头,就是劣性难改……

    声音过处,一阵爽心的清香淡淡袭来。唐泽抬眼观望,只见左侧山崖处飘来一团碧绿,那身影柔媚而迅速,转眼已近在咫尺。

    唐泽这才看清那是个一袭碧裙的古代女子。女子神若仙子,清秀俊美,微笑轻颦间,看去也不过二十几岁,小紫为何会喊她妈妈?况且小紫分明是一身现代装束……莫非她们在拍戏?唐泽想着越发的不可思议,不禁狠狠掐了下自己的大腿,想用这种老土的方法看看是否在做梦……他最近可是一直怪梦不断的。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3 13:17

结果却是用力过猛,他哎哟着叫出声来。

    众人回首观望。绿衣女子面色微怔,向白衣女子问道:这是何人?

    两人恐慌道:小人不知,小人……

    绿衣女子脸色陡然凌厉,呵斥道:你二人在此看管,缘何不知?有人来袭,因何不报?

    说着她右手微扬,食指曲折间,一道肃杀的红光倏地迸出。小紫惊叫一声:不要啊妈妈……

    但为时已晚,红光瞬间奔那自称小幽的姑娘面门而去,只听啊一声惨叫,小幽头部一震,顿然红光缠绕,吱吱有声。接着小幽平地飞起,重重摔在了唐泽面前。

    唐泽惊然,忙俯身问道:姑娘,你怎么样了……

    可是小幽已然面无血色,眼睛紧闭。头顶上,还不断冒着缕缕青烟。

    唐泽陡然一阵愤怒,想这绿衣女子看似美艳祥和,出手却竟是如此歹毒!不问青红皂白,就把好好一个姑娘给打成这样,而且招式诡异……不行,小幽是因自己才遭受了如此痛苦,我唐泽岂能坐事不管?便抬头厉声道:喂,那个穿绿衣服的,你是干吗的?为何出手伤人!

    小紫在一旁一个劲冲他摇头摆手,满眼焦急,大概是示意他不要冲撞那女子。

    唐泽假装看不见,他又发现地上的小幽面色蜡白。伸手一探,鼻息竟然已经消散!

    唐泽顿时又惊又恨,火暴的脾气陡然上扬,霍地站起,指着那绿衣女子骂道:你他妈到底是谁?竟敢随便杀人!你……你……

    说话间自控不住,箭也似地飞身直奔女子,纵脚便踢。

    小紫和小兰均吓一大跳,表情愕然,不知是担心那女子还是担心唐泽。尤其那小兰,目瞪口呆的,简直是一副难以置信的神色。

    与此同时,小紫又是一声惊叫:不要啊!

    绿衣女子也微微一怔,随后嘴角扬出一丝冷笑,飘然闪过那脚,手指又要抬起……唐泽暗暗惊惧,料想那女子必然又要放光,若被击中,自己多半性命难保。于是瞬间换招取式,空中一个灵鹫大挪移,把自己斜抛出去,落在距女子背后一丈开外的地方,才算躲过了她那“吱”的一道红光。

    唐泽冷汗淋然,惊魂未定,暗道:这女人莫非是个机器人?有发射激光的功能?可想想刚才小幽的死状,又好像不是激光所伤……他忽然就想起了电视中见过的一阳指,真他*……

    还未想完女子手指又扬,唐泽慌忙再次挪移,但躲之未及,被红光洞穿了衣襟。接着那女子不顾小紫的劝阻,手指频繁指点。还好唐泽身法快捷,只是被逼得四处乱跳,未曾伤及肉体。

    但他已经是满头大汗,乱了手脚,最后一不小心踩滑了一颗石头,轰然跌倒。与此同时,唐泽听见了一片金属声响。他侧脸一看,原来是自己腰间的钢尺落地了。

    唐泽不禁心中暗喜,怪自己只顾慌乱,竟然忘了还有降魔尺!唐泽不敢怠慢,欣喜中绷紧神经,伸手迅速拿过了钢尺……眼角却见一道红光扑面而来。原来那女子在他伸手捡尺分神的一刹那,趁机出袭。眼看再不能躲过,唐泽情急之下眼睛一闭,用钢尺护住了面孔……

    即刻“铮”一声鸣叫,唐泽握尺的手骤然发麻。

    随后便是女人的惊叫:降魔!哎哟……

    唐泽不解地睁眼观望,只见那女子被小紫扶着,紧捂右臂,血液从指间逐渐蔓延。

    绿衣女子花容失色,惊问道:你到底是谁?怎么会用降魔尺!

    不等唐泽答话,那女子眼睛忽然闪亮起来,照着唐泽上上下下细致地打量着,嘴角逐渐抽搐,不知是害怕还激动,颤音说:你……你是唐……

    那绿衣子说出的竟是:……你是唐海天?

    唐泽瞬间倍感意外,愣住了,暗道:她怎会知道我爷爷的名字?……唐海天的确是爷爷的本名,可他在十六岁的时候就被人称作半仙唐了,几十年来人们几乎忘记了他的本名,就连自己也是被父亲多遍叮嘱才记住的,她怎么会……

    唐泽愣着,一时间竟没答话。

    你……你一定是唐海天,哈,一定是你……你怎么还这么年轻……你也成仙了吗?绿衣女子逐渐的激动了,霜寒的眼角甚至闪出了喜悦。她挣脱了小紫的手臂,兀自向前走近几步,激动地说道:师哥,你怎么不说话?是我啊,我是你师妹,绿竹……

    唐泽愈发地呆了,一脸茫然的同时记忆也在不停的轮换,但他怎么也想不起爷爷何曾有过一个叫绿竹的师妹。

    他记得自己在五岁的时候,爷爷确实向自己讲过他拜师学艺的事情。

    爷爷说他的师傅是位世外高人,性喜独静,轻易是不收人为徒的。但是爷爷心诚志坚,在那高人门外整跪了五天五夜不曾进食,而最后还是因为爷爷有通灵的天赋,他体内蕴涵着常人不可能有的天生灵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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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完整版本: 《佛瞳》--作者:鹤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