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3 13:24

苍山梦醒

    在唐泽向我讲述这段洛陵经历的时候,我听得满腹狐疑,甚至有些犯困。

    唐泽似乎觉察到我的反应,英俊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些微失望的看着我,说:我知道,你一定不会相信这些话,你和老杨一样,都是只会相信稍微有些鬼怪的东西,对于这种关乎神仙在世的事情却始终抱着排斥心理,以为我是胡说八道,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也解释不了……所以,直到最后我们以离奇的方式找到佛瞳的时候,老杨还是没相信我说的这段经历。

    我点点头,尽量诚恳地说:你说的很对,这事情,确实过于离谱,不过我还是愿意相信你,你别忘了,我也是丝竹镇人。

    唐泽叹口气,说是啊,当今世上,也许只有我们这种地方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我再一次点点头,但还是禁不住问他:洛陵赋……真的有这个地方吗?我也是在这里长大的,怎么从来也没听说过?

    在唐泽向我讲述这段洛陵经历的时候,我听得满腹狐疑,甚至有些犯困。

    唐泽似乎觉察到我的反应,英俊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些微失望的看着我,说:我知道,你一定不会相信这些话,你和老杨一样,都是只会相信稍微有些鬼怪的东西,对于这种关乎神仙在世的事情却始终抱着排斥心理,以为我是胡说八道,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也解释不了……所以,直到最后我们以离奇的方式找到佛瞳的时候,老杨还是没相信我说的这段经历。

    我点点头,尽量诚恳地说:你说的很对,这事情,确实过于离谱,不过我还是愿意相信你,你别忘了,我也是丝竹镇人。

    唐泽叹口气:是啊,当今世上,也许只有我们这种地方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我再一次点点头,但还是禁不住问他:洛陵赋……真的有这个地方吗?我也是在这里长大的,怎么从来也没听说过?

    唐泽顿了一下,脸上重新浮起了失望。他对我笑笑,说:我就知道你不会相信,算了,其实我也明白,也很理解你们,因为就连我自己都不能完全相信……只是,我希望你在写书的时候能把我这段经历写进去,我不要求证实什么,只希望在你的读者中有能够人理解我……

    我有些内疚,笑着说:会的,我会把这些如实告诉我的读者的……对了,后来呢,后来你是怎样逃脱的?你到底是被什么掐住了?

    他听了轻轻舒口气,把目光从我脸上移开,仿佛重新陷入了十分久远的记忆……

    原来唐泽在月院忽遭袭后,感到了令他几欲崩溃的窒息,那窒息使他在挣扎中逐渐清醒过来……他清晰地感到掐在他脖子上的是一只温暖而有力的人手,眼睛也被一只手狠狠地蒙着,他的背部咯得生疼,仿佛是躺在坚硬的石板上。

    终于,他不再盲目的挣扎,他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判断着对方的位置,狠狠挥拳击去。

    他感到自己一拳打在了一张活生生的面孔上,随后传来一声惨叫,对方的双手猛地松开,接着是对方倒地的扑通声。

    他迅速睁眼坐起,双手捂着喉咙一边大口喘气,一边定睛观看……他呆住了,眼前的景象让他瞠目结舌。

    他看见的是一片明亮的天光,满山苍翠的林木,以及一条向高处的蜿蜒山道……这分明是后山通向文达寺的那条石道!而自己,正坐在先前休息的那块巨大石板上,面前躺着一个捂面翻滚的人!

    他忽地站起来,茫然地环顾四周,没错,这正是自己先前休息的地方!我怎么还在这里?我不是坠入山崖了吗?我明明躺在洛陵月院……天呐,见鬼了,真是见鬼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这……他是谁,他为什么要害我?喂!你他妈到底是谁?!迷乱的唐泽冲地上那人猛然大吼,告诉我!你到底是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说!快说!说!说啊!我打死你……

    这忽如其来的刺激令唐泽心神错乱,他脑筋怦怦狂跳,恐惧与惊愕使他陡然愤怒起来,狂躁得像头狮子。他再也无法克制,扑向那人一阵拳打脚踢。

    地上那人一开始捂着面孔一声不吭,沉闷地忍受着唐泽拳脚。后来他突然大喊大叫,疯狂地向唐泽求饶:泽哥,泽哥别打了,大哥,哎哟……

    唐泽忽地住了手,这声音……难道他是……唐泽盯着地上瑟瑟发抖的那个人,忽然伸手挪去他捂在脸上双手。那人一阵颤抖,向唐泽投来了惊惧的目光。

    铁正长?唐泽终于低呼出来。可不是吗,眼前这个被他一顿暴打的乞丐一样的人正是铁正长!

    此时的铁正长衣衫蓝缕,满面污垢,蜷缩在地上害怕地望着唐泽,嘴唇哆哆嗦嗦仿佛一头受惊的小兽。

    正长,正长你怎么样,你……你怎么弄成这样子,你怎么会在这里……唐泽促然间有些慌乱,忙伸手扶起他,一边擦去他脸上的血丝一边心疼地说道。

    铁正长仍旧颤抖着,半躺在地上努力往后退,像是要避开唐泽的搀扶。

    唐泽看着他的反应忽然心头一酸,那一瞬间他忘记了眼前发生的怪异,也顾不上追究铁正长要掐死自己的动机,心中只是一阵汹涌的内疚和痛楚。

    那双惊恐的眼睛让他忽然很痛恨自己,这个与自己一起玩大,一直把自己当哥哥看待的铁正长,竟然会在自己的拳下满面流血,还有,他怎么会变这副模样……唐泽看着忍不住哽咽了。

    你这是怎么了,你说话啊……唐泽话未说完,铁正长突然变得神色强悍,他猛地推开唐泽从地上一跃而起,发狂似地在树林里来回飞奔,口中不断高呼着“鬼啊,泽哥,鬼啊……”,随后他被石头绊了一交,但他很快爬起来,继续高呼着,向山下飞奔而去。呼声在山林中回荡着,渐行渐远……

    唐泽此刻的脑际已经彻底茫然,铁正长突然的发狂像闪电一样袭击着他每一根神经,他望着铁正长消失的方向久久呆立。

    忽然他双腿一软,瘫坐在上,不省人事。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3 13:25

唐家夜半

    这夜丝竹镇风雨大作,狂暴的雨滴飞射下来,撞击着每一户人家的屋瓦。唐顶山在梦中猛醒,惊出一身冷汗,口中低呼着:泽儿,泽儿……

    唐泽母亲也此刻惊醒,两位半百夫妻同时呼喊着自己的儿子。唐泽母亲在黑暗中猛然抓住自己丈夫的胳膊,颤然的说:顶山,我梦见泽儿了,他……

    他被人掐住了脖子!唐顶山失声,他紧紧握住妻子,惊问:你……你也梦见他被人谋杀?

    两人呆然静止了,黑暗中顿时弥散出一片诡异。窗外的雨声让周围更加寂静,大滴的雨水敲打在窗门上,每一声都震在这对夫妻紧绷的神经上。

    终于,二人再也无法承受这气氛的压抑。唐顶山伸手摸索着,总算按住了床头的按钮。灯亮了,暖色的灯光让二人有了些许的镇静。

    没什么的,唐顶山安慰妻子说,只是一个梦。

    可是……唐泽母亲眼中忽然噙满了泪花。唐顶山还想去安慰她些什么,忽然,听见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那声音从院外传来,夹杂在雨声中显得格外的轻微,二人却听得十分真切。他们的神经已经绷的很紧了。

    两人互相交流一下眼神,唐泽母亲催促着丈夫:快,快起来看看是谁。她像是隐约感到了什么。

    唐顶山犹豫一下,赶忙穿衣下床,从一旁的柜子中取出一根寒色的铁棍。那是他一直伴随的防身武器。

    敲门声还在继续,强度却越来越弱,仿佛声音在困境中挣扎着一样。

    唐顶山摁亮了院中的灯光,小院顿时在一片清光中布满了斜飙的雨线。唐顶山撑起雨伞,握着铁棍穿过落雨的院子,向院门走去。

    谁?唐顶山在门后沉声问道。

    爸……爸爸……门外传来微弱的呼唤。唐顶山先是一愣,随即又惊又喜,那分明是泽儿的声音!他有些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手中的铁棍猛地扔在一旁。

    泽儿,泽儿,是你吗……他边呼唤着边急拉门闩,但一时间怎么也拉不开,他才发现门闩被自己上了锁。

    泽儿你别急,爸去拿钥匙,拿钥匙……唐顶山一边慌张地安慰着,一边急忙跑回屋内。

    唐泽母亲已经听清了丈夫的话语,悲喜交加,起身拿着钥匙向丈夫迎出去。二人匆忙赶到了院门,一直都呼唤着儿子,但是门外没有任何回应,敲门声也已止息。

    终于,门开了,二老看见儿子浑身湿透地躺在地上。

    唐泽母亲惊呼一声扑向儿子,把他的头抱在怀里,心疼地抚摸着。唐泽嘴唇紧闭,面颊滑落着雨水。

    唐泽被父亲背着回到了楼上久别的卧室……说是久别,其实他也不过刚离开家三日。然而血浓于水,亲子连心,在两位父母的眼里儿子似乎已经离家很久了。他们几乎每日都煎熬在担忧和思念之中,在唐泽这间卧室里,母亲每天都过来打扫好几遍,她总觉得儿子马上就要平安归来了。然而……

    唐顶山知道儿子素来有昏阙的毛病,尤其是受到刺激的时候,儿子虽然身体强健,但神经却是脆弱的。他顾不上儿子一身雨水,把儿子轻轻放到床上,细心掐着他的人中,又用妻子递来的毛巾放在儿子的额上。

    好久,唐泽醒了,目光透着虚弱的迷离。

    爸,妈……他微微的启动嘴唇,零乱的字词从他嘴角散落。唐顶山夫妇轻声应着,早已经是目含清泪。眼前的唐泽面色十分苍白,甚至有些气息微弱。二老不知是何原因让儿子忽然如此,他们来不及猜想和询问儿子此去文达寺到底有什么样的经历和收获。儿子能活生生的回来他们已经别无所求,尽管回来的是一个看去病怏怏的儿子。

    唐泽母亲抹着眼泪出去给儿子烧开水。唐顶山这空间从柜子中取来干衣服帮唐泽换上,然后守侯在儿子旁边沉闷的抽烟,已经可以细致的思考些什么。

    唐泽默默的躺着,眼睛微闭,呼吸渐渐匀称而深沉,很快的睡去了。唐顶山看着儿子恬静的面孔,微微有些放心,这至少说明儿子身体上应该并无大碍,他一定是又受了什么精神上的刺激。

    此刻唐顶山满是后悔,当初就不应该那么轻易让儿子去文达寺,如果是自己去的话,或许也不会弄成这样子。儿子本来精神上就没完全恢复,这次又不知会有怎样的结果……可是,他到底又受了什么刺激?唐顶山心中充满着疑问。

    看来,只有等儿子醒来才能知晓了。他抽口烟,淡淡的想道。

    这时唐泽母亲端进一壶刚刚煮沸的开水,为儿子灌好温水袋,小心地放在了唐泽略显冰冷的被窝里。

    墙壁上时钟在“喀嚓”地走着,时间已接近凌晨一点。二老依旧在房间里守着,毫无困意。

    夫妻俩不时说着话,唐泽母亲偶尔摸着儿子的头发,目光甚是疼爱。

    墙壁上忽然传来一阵清脆的响声,二人均是一惊,身子颤了一下。他们赶忙循声望去,才发现那是时钟报时器的声音,此刻已是凌晨一点整了。他们虚惊的笑笑,又恢复了之前的谈话。

    宫……宫明……神仙……唐泽忽然焦躁起来,嘴角颤动地说着断续的句子,原本安静的脸孔在左右挪动着,像是要极力挽留住什么。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3 13:25

可能又做恶梦了……唐顶山一边安慰着受惊的妻子,一边轻声呼唤着泽儿……

    唐泽似乎对父亲的呼唤无动于衷,他眉头狠狠地拧起来,脸上的焦躁更加浓重了,甚至整个身子都在不停的挣扎,口中不断的说着些模糊的梦话……忽然,他猛地睁开双眼,布满恐惧地大喊一声“不要啊!”,随后陡然一坐而起。

    唐氏夫妇被儿子吓了一惊,母亲慌张地扶住儿子:泽儿,泽儿你怎么了,别怕,妈妈在这……

    好久,唐泽在父母的话语中渐渐转醒,望着眼前熟悉的人,熟悉的房间,他惊恐的神色才算缓缓退去。他长长嘘出一口气,颓然靠在靠背上,久久发愣。

    泽儿,别怕,没事了,你现在回家了,没事了……母亲边说着边用衣袖给儿子拭着额角上的汗水,眼中闪动着泪花。

    唐顶山随妻子安慰了一会儿子,见他神志慢慢清醒,眼中有了正常的神色,才试探似的问道:泽儿啊,你能不能告诉爸爸,你这次……是不是碰见什么……什么可怕的事情了?

    唐顶山问的是如此小心,他实在是怕再勾起儿子可怕的回忆。但假如不问明一切,也就没办法帮他消除内心的恐惧。那样一来,唐泽只会在一遍又一遍的恐惧中继续恍惚,继续恶梦下去。他实在太了解儿子了,他是心灵脆弱的孩子,虽然他总喜欢把自己表现的很坚强。

    此刻,唐泽已经从刚刚的噩梦中完全转醒,尽管梦中的场景还在让他心有余悸,他也意识到了那只是一场梦。加之经过父母一番细心的照料,以及刚刚的睡眠,他的精神算是恢复了一些。

    听见父亲的问话,他朝父母望了望,心中久悬的疑问如同一团乱麻一下全涌了出来。于是他点点头,接过母亲递来的热茶,温暖的喝过几口,开始讲起了自己这几天来离奇的遭遇……

    随着儿子的讲述,唐泽母亲听得目瞪口呆,眼睛中一直飘忽着难以置信的神色。

    唐顶山一边听一边沉默着抽烟,眉头始终深深紧锁着……直到儿子讲到自己在洛陵月院被人狠狠掐住,醒来却发现自己还躺在去往文达寺的路上时,他才抬脸和妻子对视了一眼,目光诧异。

    最后,唐泽缓缓的说道:铁正长发疯逃下了山林的时候,我感到很害怕,很迷惑,后来我昏过去了……等我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下着很大雨,我没有再继续赶路,我只想回家,想回家问问你们,这些到底因为什么,我们唐家到底和洛陵赋有什么关系,和佛瞳什么关系,唐家的过去到底还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还有,铁正长他怎么好端端的就疯了?

    爸,你可以告诉我吗,这些都是为什么,是不是我真的在做梦?唐泽说着微微的激动了,眼中闪动着渴求答案的光芒。

    唐顶山拿下口中叼着的烟斗,看了儿子一会,点点头,叹气说:其实,我早该告诉你的,唐家确实有着一段离奇的历史,不过,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一时难以说得清楚,我也只是听你爷爷说起过,我们都一直把那当作传说的……如果那些传说是的话,泽儿,你在刚刚所讲的遭遇就可能不是梦了,不过……

    不过什么?唐泽紧着问。

    不过,你所说的洛陵赋,那地方我从来都没听说过,你爷爷也不曾说过,而且你爷爷也不曾有过什么师妹……

    这么说洛陵赋的一切都只是绿衣女子的杜撰,或者仅仅是我在做梦?

    不,不能这样说……唐顶山望着焦急的儿子,有点心疼。他缓声说:我们唐家那段历史本来就很离奇,而且你爷爷也确实不是个普通的村民,他天生通灵,这是我们丝竹镇众所周知的事情,所以,先辈们会与神仙鬼怪的扯下什么纠葛,这也在情理之中,我们不能太过武断……洛陵赋这个地方,我确实没听过,不过你在月院听到的那个阿月寻夫的故事,倒是和唐家的那段历史有点像……

    什么?唐泽顿然惊奇了:爸,唐家那段历史到底是什么?

    那段历史……唐顶山刚要说话,忽见窗外一道极亮的闪电由天而降,伴随着雷声骤鸣,狠狠插在了小院正中。

    顿时地板抖颤,一片惊天动地……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3 13:27

千年女尸

    小楼停止了震颤。唐泽一家在一阵懵然后终于镇静下来。唐顶山夫妇匆忙赶下楼去,唐泽也起身跟了出去。

    清冷的灯光下,雨线还在斜飞,而小院正中的地面上,却凭空多出一道宽阔的裂痕。那裂痕宽大幽深,仿佛地面张开了一张大口。闪电将地面开裂了。

    三人同时愕然,对着裂口久久不能言语。忽然唐顶山像是想起了什么,回身去屋里取来矿灯和雨伞,向裂口走了过去。裂口黑漆漆的一团,周围的砖块分崩离析,在雨水冲击下不断有泥土向深处跌落着。

    矿灯发出明亮的白光,驱散黑暗,向裂口深处探了下去。唐顶山小心翼翼,随灯光的移动慢慢查看,鼻子嗅到了一股难闻的焦味。忽然,他动作静止了,身体颤了一下。

    爸,你看到了什么?唐泽看见父亲脸上忽然阴云密布,夹杂着惊恐和难以置信。

    唐顶山没有回答他,而是依旧愣愣地看着下面。唐泽急忙撑开雨伞和妈妈一起赶了过去。

    天呐!唐泽母亲对着裂口惊呼了一声,一下昏了过去。唐泽扶住妈妈,目光从惊恐中回过神来。

    妈,你怎么了?爸……他慌张呼唤着。

    唐顶山这才有了动作,赶忙转过身来,背着妻子飞快回了屋内。他把妻子放在宽大的靠椅上,镇静的料理着。好久,妻子终于转醒过来,眼睛依然恐惧着。

    尸,尸体……她喃喃地说道,紧紧抓住了丈夫的胳膊。

    外面雨声开始变得淅沥,阵阵飘来的水气透凉着每个人的心扉。这一家三口在一片诡异的气氛中沉默好久,他们怎么都无法相信这是真的,自家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他们到底做错了什么,上天为什么雷劈他家之后还要送一具尸体在唐家庭院?

    是的,他们确实看到了一具尸体。在那个宽大的裂口之中,一具女尸安静地躺在一口透明棺材里,一身白衣。

    唐顶山沉思一阵后,用深沉而果决的声音对唐泽说:泽儿,快,准备好木棍和绳子。

    爸,你要做什么?

    我们要赶紧把尸体抬出来,好好安放。

    什么?爸,你……

    唐顶山沉叹一声,说道:天意啊,泽儿,这尸体是上天要给我们的,既然如此,我们就得好好的保管……还有,尸体的事万万不可外传,咱们趁着天色还黑,赶快把它抬出来藏好,或许,这里面会有什么深意。

    唐泽望着父亲明亮的目光,不禁暗暗佩服他的处乱不惊与冷静,这是一向冲动的自己所难以媲美的。

    唐泽重重地点下头,开始和父亲动手准备着抬棺工具。

    唐泽母亲一旁看着,张了张嘴,似乎要劝阻些什么,但终究没发一言。她可能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尸体吓坏了。

    天上还有偶尔滚过的雷声,这在接近冬季的东北来说,的确是少见的现象。

    唐泽抬眼望望天空,空洞洞的一片黑暗,他看不到黑色以外的任何东西。可刚刚那道突袭的闪电正是从那片黑色中劈来的……也许,下一刻我便会被劈个粉碎。

    唐泽这样的想着,心中竟泛起了对万物无常的感慨,一些过往也不由得涌上心头。

    他黯然叹口气,继续加紧系着绳结。父亲深沉地看他一眼,伸出手拍拍他的肩膀:泽儿,别怕,没事的。

    唐泽笑笑,拎起绳和木棍,二人走向了院中那个搁浅着奇异尸体的裂口。

    裂口并不像看去的那样深,唐泽下去后刚好能露出半个头,更像置身在一个较为宽大的土坑。横向宽约两米,竖向长约一丈,整体呈不明显的“S”型。在中间最宽处,地下凭空生出一条石台。石台的上面,托着一口透明的棺材,一具白色的尸体静静的躺在里面。雨水落在棺材上,扭曲地淋漓着。

    唐泽的心剧烈的跳动着,好像这是他生命中最为恐惧的一刻。这么近距离的面对一具来路不明的尸体,他有生还是第一次。

    他看不清那具尸体的面目,只能透过满是雨水的棺材看见一片模糊的白衣和一头黑色的长发。他甚至怀疑那不是一具真正的尸体,而是一个随时能动起来的鬼怪或者神仙,洛陵赋的那段经历又在他意识里渐渐飘起来。

    握着矿灯的手越攥越紧,雨水交织着他的衣袖,簌簌有声,周围却寂静得可怕。

    泽儿,动手吧。父亲在身旁低声说道。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3 13:28

唐泽一个激灵,父亲平静的声音却像针一样刺痛了他的神经,他哆嗦了一下。

    怎么了?父亲敏感的问道。

    没……没什么,爸,动手吧。

    唐顶山似乎看懂了儿子的恐惧,露出一丝镇静的微笑,再次说了一句:别怕,没事的。

    说完他率先走近棺材,用绳子紧紧套住棺材的一端,再将绳子的另一头搭过横在裂口的木棍,转身递给了儿子……

    棺材被移到了唐家的偏房,这间屋一直没有人住,里面存放着农家特有的工具和物件,以及唐泽平日健身用的一些器械。

    唐泽擦擦额上雨水:爸,这里安全吗?

    唐顶山没有回答,而是让儿子帮着把屋子中央的物件移到一边,清扫之后,腾出一片干净的地板。唐泽正准备移动棺材,却见父亲冲他摆了下手:等等。

    唐泽停下来,见父亲面朝东边的墙壁望了一会,像是在下着一个什么决心。父亲缓缓走过去,伸手取下墙上那张落满灰尘的山水挂图,后面立刻现出一个倒挂的古铜色罗盘。

    爸,这是……唐泽微显惊讶,自他记事起那张画就已经挂在那里了,算算也有20几年,他从未注意过它,更没想到它后面还会挂个罗盘。

    父亲仍旧不说话,右手紧紧地按住罗盘,顺时针拧动起来。

    “咯吱……”一阵沉闷声音随之响起,唐泽看见中央空出的那块地板,陡然破裂,原本整齐的地板砖“哗啦”一声,沿一圈宽阔的弧线碎裂开来。随后,弧线中央的那块圆面型的地板竟然缓缓抬起,下面逐渐露出一个黑乎乎的洞口。

    这……

    唐顶山转身看了看惊讶的儿子,沉然地笑笑,拍拍手上的灰尘:这是我们唐家的地下室,祖辈相传的,大概一百多年了吧。

    地下室?

    是的,是祖先们储存法器用的……唐顶山神色变得飘渺,继续说道:其实,我们唐氏家族中并不止你爷爷一个通灵,早在你爷爷之前,就已经有先辈通晓法术了。

    唐泽的眼睛明亮地闪起来:这么说,我们是法术世家了?

    嗯,也可以这么说……泽儿,先不说这些,赶紧把棺材弄进去吧。

    唐顶山伸手将那块地板彻底的搬开,回头说:你先等着,我下去点灯。

    提着矿灯,唐顶山沿洞口的梯子慢慢地走下去,鞋底落在梯子上发出空洞的声响。

    地下室没有电路,这里很久没人来过了,一切还都是多年前的样子。唐顶山也是第一次进来。半仙唐生前曾再三叮嘱过他,这处是唐家的禁地,里面有着先辈们遗留的秘密,后世子孙非到万不得已不可轻易入内,否则可能会引来意想不道的灾祸。

    至于为什么会引来灾祸,半仙唐也没细说,他只让唐顶山谨记先辈的告戒就行了。

    唐顶山那时虽然年轻好奇,也没敢违背父亲的告戒,一直到他年过半百的今天,如果不是事出无奈,他也不会放胆来到这里。他甚至想让这里成为永久的秘密,依儿子唐泽的脾气,是决不会忍住不来的。

    此刻,他心底又回响起父亲的告戒,生出微微的惧意。但他也只长叹一声,在黑暗中晃着矿灯,四处打量着。

    他依稀辨别着暗室的布局,终于看到了一张貌似供桌的地方,上面摆有两根尘土覆盖的蜡烛。

    他壮着胆走上前去,拨动火机点燃蜡烛,火苗渐渐长大,呼呼的跳动起来。

    唐泽见洞口传来灯光,轻声问道:爸,可以了吗?

    唐顶山应一声,爬上去接应儿子。棺材不似平常的那样大和沉重,似乎是专门为女子量身而制的,女子身材娇小,因此父子俩没费多大力气便将棺材移到了地下室。

    放稳棺材后,父子俩擦了擦汗水,这才细细打量起这个横空而来的东西。

    这是口水晶棺材。用水涤去表面的泥污,里面的光景清晰可见。可是等唐氏父子看清尸体的面容后,一起震惊的呆住了。

    啊……唐泽低声惊呼出来:宫……宫明?

    里面躺着那个尸体完好无损,而且面容润泽生动,仿佛悠然睡去一般。那清丽脱俗的脸旁,乌黑亮泽的头发,还有那身白衣……唐泽对这一切是太熟悉了,这可不就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宫明吗?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3 13:28

唐泽猛然失控,扑过去紧紧俯住棺材喊道:明儿,明儿,你怎么会这样,你怎么会在这里,明儿……

    唐顶山吃惊的眼神被儿子惊醒,忙扶住儿子肩膀说道:泽儿,别这样,那不是你的宫明!

    什么?唐泽猛地回过脸:不,爸,她就是宫明,她就是宫明,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子我都能认得!

    不!她不是宫明!唐顶山蓦然吼起来:她是宫明的祖先,她是一具没有腐烂的千年女尸!

    唐泽身子一颤,室内顿时一片死寂。好久,唐泽缓缓转过身来,盯住父亲的眼睛问道:什么?你说什么?你……

    唐顶山放开儿子,移开颤动的目光,背着手,转向了供桌后面的古老墙壁:泽儿,你看,那是什么。

    烛光幽暗的墙壁上,尘封着一幅苍老的壁画。唐顶山在一旁取过扫帚,轻轻拂去上面的灰尘,画面的内容更加清晰可见。

    唐泽凝眸观望,只见画面上画着一位面目祥和的老僧,老僧的肩膀,依偎着一个美丽的女子,那女子目光幽寒,容颜绝美,一身白衣。两人看去亲密无间,而眼角却都挂着欲滴的泪水。在二人靠后的右边,是一个俯地痛苦的青衣男子,男子盯着二人,目光愤怒,脖子上一道淋漓的血痕,面前横落着一柄带血的戒刀。此外,三人的背后,是一尊目含清泪的金佛。整个画面凄美而怪异……

    唐泽怔怔的看着,眼中清光闪动,布满着难言的震惊。那壁画上的老僧,竟与白雀祠中供奉的老僧一般无二,而那女子的容颜,也正是自己深爱着的宫明的脸!

    啊……这……

    唐顶山靠过来,把手搭在儿子颤动的肩膀上,沉声说道:这,正是我要说给你听的那段唐家历史……

    唐顶山讲起那段历史的时候,目光落在壁画上,久久没有离去:泽儿,你看,这老僧,便是那白雀祠里供奉的神僧,旁边的那个女子,是他出家之前的情人,名叫宫月……你爷爷生前提过这幅画,这里面,有一段动人的故事……

    远在大唐年间,在云南的一个村落里,生活着一个宫姓的人家。这家自祖上以来,男丁稀少,九代单传,每代都是女子繁多,而且个个生得容貌绝美,到了这一代也不例外。这家一共生了三个女儿,最后才是一个儿子。

    三个女儿都非常漂亮,其中就数三女儿宫月最是出色,几乎集中了宫家历代美女的优点。她有着完美的脸蛋,幽寒似水的目光,一头飘逸亮泽的黑发,玲珑柔媚的身躯以及洁净的肌肤。而且她生性聪明随和,不似两个姐姐那样冷若冰霜。她总是喜欢穿一身洁白如雪的衣服,因此人们都亲切的喊她白衣仙子。

    她在16岁那年,便成了远近百里内富家公子们追逐的对象,就连府台大人也差人前来提亲。人们都说宫家三小姐生来福厚,将来必能择个好人家富贵一生。宫家父母也深信不疑,对这个女儿甚是疼爱。

    可是有一天,村里来了一位相师,便改变了宫家这位小姐的命运。

    那相师看到宫月的时候,是一连串的摇头怜惜,叹息曰:离恨玄女落九天,红颜薄命破人间,可叹啊,可叹!

    宫家父母闻言不解,细问其故。相师说:贵千金乃离恨天被贬下凡的仙女,注定一生多磨多难,她左眼角处生有一颗泪痣,注定她日后要以泪洗面,她八字中命犯天煞孤星,注定要孤独终生,如若强求,必定克夫丧子,家破人亡啊。

    这话使宫家父母异常震惊,他们急忙向相师求教解救的办法,可相师只是一声叹息,摇头说:此天命难为也,若求此女平安,只有剃度为尼一条路可走,别无他法。

    说完相师起身离去。

    宫家父母怎能眼睁睁看着爱女出家,便多处求助法师,但终究无甚收获。而且如此一来,人人都知道宫家三小姐将来会克夫丧子,从此再也无人敢来提亲。弄得宫家父母只是终日忧愁。

    可宫月并没见什么忧愁,依旧是乐乐呵呵的。别人只说她是年纪尚小,不懂事,然而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再也不用担心会嫁给那个自己从未谋面的府台公子了,她早已有了心上人。她爱他,已经爱到了非他不嫁的地步。

    她不信命运,他的心上人也不信。他们在得知府台大人要求退婚的那天,整整乐了一个晚上。他在皎洁的月光下给她戴上他亲手编织的花环,他说他一定要娶她。

    男孩姓唐,名叫唐轩,是宫月一墙之隔的邻居。两人同一天出生,然后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男孩的英俊和聪慧让宫月对他有莫名的亲近和依赖,宫家父母也对唐轩喜欢,只是因为唐家太穷,而且府台大人来提亲以后,宫家更是不敢再接受其他的人家。宫家没那个胆量和能力去得罪这位雄霸一方的官员,何况能攀上这门亲事也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事情。

    男孩为此痛心异常,甚至有和宫月私奔的念头。男孩的父母那时也觉得遗憾而无可奈何,可他们现在却暗自庆幸,庆幸宫家当初没有答应自家的提亲。他们对儿子说:轩儿命大,上天不要我儿娶了那个克夫丧子的女人,等来日给我儿找个持家的媳妇。

    然而,唐轩根本不信那些,他只相信他们很相爱,他要履行自己的诺言,他要娶宫月回家。

    于是,这天晚上,唐家上演了这样一幕:

    唐家大厅里,灯光幽暗。唐家父母手扶着儿子,老泪纵横,苦苦劝着:轩儿,你万万不可如此,你要是娶了宫月,我们唐家会家破人亡的,你即便不顾及父母,也该替你弟弟着想吧,我们一家都会毁在那个女人手里的!儿啊,你就听听劝吧,你……

    可是,跳跃的灯光下,唐轩流泪的眼睛依旧闪着坚定的光芒。他紧闭的嘴唇终于张开,只简单的一个字:不!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3 13:29

父母再次苦苦相劝,如此几乎持续了半夜,儿子仍是意念不改。最后,父亲忽然止下了劝告,颓然地离开儿子,走进旁边的一间屋子。等他回来后,手中多了一把锋利的匕首。他缓缓地来到儿子的面前,在母子俩惊恐的目光中,忽然给儿子跪下,沉声说:轩儿,爹求你了,如果你非要娶那个女人,爹就……就死在你面前!

    唐轩慌了,猛地夺去父亲的匕首,扑通跪下和父亲抱头痛哭起来。

    屋外,月光幽冷。唐轩答应父亲后,兀自颓然地走回自己的房间,紧紧闭上房门,低声啜泣着。唐家父母见儿子终于改口,心石总算放下。他们想儿子痛苦一段时间,自会忘掉这些的,毕竟他年纪还小。二老叹息着,也回房休息了。

    这夜,唐轩哭了很久。后来,他突然停止了哭泣,仰头望着窗外的月光,渐渐变得神情坚定。然后他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轻轻开门,翻过自家的墙头,消失在茫茫月色之中。

    唐轩离家出走了。

    这个少年深爱着宫月,也深爱着父母。他深知父亲品性刚烈,说到做到,他不能接受父亲因自己而自了性命。但他更不能忍受与自己心爱的女人近在咫尺却无法厮守的痛苦。他此刻心灰意冷。他不能选择面对,只好选择了逃离。

    唐轩出走那夜,正巧碰上唐举和铁远携家出逃,便随他们远途跋涉,一起到了东北那片莽林之地。在与当地山匪争土夺地的之中,他表现英勇,深为唐铁二兄弟器重。但后来立足之后,他却放弃了龙头会白虎堂堂主的位置,去了莽林地一片深幽的山谷中落发为僧,从此过着苦修生活。他天性聪颖灵透,期间又偶遇了一位仙人的指点,十六年之后,他便已修成了一位法力高深的神僧。

    可就在他准备自了肉身,登归仙界的那天,他原以为已经忘却的恋人宫月,却陡然出现了。

    她站在他的佛堂外,形容憔悴,泪花闪动地望着他。

    年华不在,心未改,物变人亦非。宫月对着这个自己苦苦寻觅十六载的男子,竟是一时间无语凝咽,刻着岁月冷霜的嘴角瑟瑟颤抖。

    哈哈,美人儿,你找得我好苦啊,却原来跑这会和尚了!一声粗音由寺院小径传来,身着青衣的龙头会二当家铁远狂笑着出现。他向怔然的唐轩一抱拳:唐老弟,久日不见,近来可好啊!

    唐轩微微皱眉,从宫月出现的苦涩中拉回思绪,冷然一笑:噢,铁施主,劳你挂念了,来寒舍有何公干?

    公干没有,就是来看看兄弟何时成仙,另外来寻一下我的美人儿,哈哈,果然不出所料,看来唐老弟也人在佛门心在尘呐……

    原来,自唐轩走后,宫月的生命仿佛瞬间坍塌了一块,那根支持她生活的擎柱再不能支持,她猜不出唐轩离去的原因,可她深信他的离去绝非心改情变,于是这个外柔内刚的姑娘便抱着对爱情的奢望,开始了她不堪的追寻之旅。而谁知这一寻便是十六年,十六年的韶华就这样在到处的漂泊中黯然消逝。

    终于,她找到了这片莽林地,却被土匪铁远抢去霸占了整整一年。如今她已经是身怀六甲了,即将生育。她曾一度想自了生命,可十六年的追寻未果使她不甘就这样死去,她还在等待着,等待着哪怕一丝的希望。一次偶然,她从铁远的醉话中得知了唐轩的踪迹,便不顾身怀有孕的不便,即刻出门一路寻来。

    铁远酒醒后不见了宫月,才猛然想起自己酒后失言,也匆匆跟了出去。

    后来,铁远和两人起了争执,因为宫月在铁远出现后神色惊慌,一下扑进了唐轩的怀里,突突发抖。唐轩从宫月的神情中窥见了什么,如果不是遭受对方没有任何爱意蹂躏,她是不会对一个与自己一起生活了一年的男人如此惧怕的,即便她并不爱他。

    虽然唐轩一身僧袍,他还是用肩膀护住了失措的宫月,铁远几番进攻都没能抢回她。终于他狂躁了,满目狰狞起来。他环顾间发现了佛堂侧壁上悬挂的戒刀,那是唐轩多年修炼的法器,此刻被铁远握在手中,狠狠地劈向僧人。

    僧人护着宫月躲过三刀,并未还击。就在他要躲开第四刀的时候,佛堂正中那尊金佛忽然金光闪动,戒刀在刹那间不再受铁远控制,它“铮”一声挣脱铁远紧握的双手,在空中一个旋转,从铁远喉咙上轻然划过。

    之后,铁远随戒刀一起落地。他倒在地上努力的抬头,脖子上已有一道刺目的血线。血液流淌着,在佛堂的地面缓缓蔓延。

    宫月惊吓得失去了声音,缩在僧人的怀里,悄无声息。

    最后她终于哭出声来,泪水浸湿了僧袍。十六年的凄苦与爱恋在那一瞬爆发,海潮一样汹涌着,淹没了宫月,也淹没了僧人。他们相涌而泣着,好久,好久……

    只是,他们谁都没发现,此时身后那尊金佛的脸上,泪水也在一滴一滴的滑落着,沿高大的佛身滚下,打在地上安静的戒刀上,叮当有声。声音持续着,惊动了二人。他们回首观望,只见那些泪水落在戒刀上,逐渐的会聚,凝结,形成了一滴酷似人眼的液体。液体闪动着剔透的光芒,凄凉而悲悯……

    是佛瞳?唐泽听到这里不禁失声打断。

    是的,是佛瞳,唐顶山望了望儿子,叹息地说:那滴液体形成之后,便与戒刀合为一体了,这,才是佛瞳真正的来历啊……

    唐泽似有所悟,但很快又拧起眉头问道:可是,在白雀祠中的那个僧人,他不是生活在明朝吗?他与这个故事又有什么关系?难道……难道是唐朝的那个僧人成仙了,后来又在明朝来到了丝竹镇?

    唐顶山笑笑,说:你只说对了一半,唐轩后来确实成仙了,但后来明朝的那个却不是他的原身……这事说起来或许你不会相信,唐轩在成仙以后,佛祖不许他在仙界久呆,佛祖说他在人间还欠下一段情缘未了,宫月对唐轩的感情感动了上苍,他要唐轩投胎转世,到人间与宫月的转世再续前缘,于是他们在明朝永乐年间一起投胎去了人间。

    啊……唐泽惊讶地望着父亲,满眼狐疑。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3 13:30

不可思意吧?故事还没完呢……唐顶山又向儿子笑笑,继续说道:铁远在佛堂丧命之后,僧人出于道义将尸体送回了龙头会大哥唐举那里,唐举虽然痛心二弟,但他也深知僧人的修为非同一般,何况僧人以前也是他深为看中的唐姓兄弟,铁远做出如此触怒佛祖的事情也是咎由自取。所以唐举不仅没有报仇,还许诺为僧人扩建庙宇,期望着能减轻二弟铁远生前的罪孽。最让僧人想不到的是,唐举还为他介绍了一个人。

    僧人一开始并没能人出眼前那个高大的汉子是谁,他只觉得那双眼睛看去特别的熟悉,睫毛长长的,瞳仁漆黑。

    那汉子也一样对着僧人发怔。

    人常言女大十八变,其实真正变的是男人。一般来说一个女孩的面部轮廓在7岁时候就基本上能够定型,日后的改变也不过是体型的变化和学会打扮的作用。而男人童年时的面孔与成年时比起来却大多是天壤之别。

    所以只到那汉子自报姓名的时候,僧人才认出他就是自己阔别十六年的弟弟唐十康。唐轩长弟弟六岁,他离家那年弟弟年方十岁,如今站在他面前却已经是个整整高出他半头的成年汉子了。

    唐十康如何从云南来到这里?原来在唐轩出走十三年后,唐家父母先后病故,十康一人妻室未娶,无所依靠,便有了寻找哥哥的念头。他听说本地曾有一个唐性人因逃避官府去了东北,也就约莫着找了过来。历时三载,总算也找到了这片莽林地,三日前刚被唐举收留,方才得知了哥哥出家的事情。

    兄弟俩久别重逢,免不了一番唏嘘啜泣,满腹话语。可当时的情形并不允许他们有太多的时间叙旧,因为宫月就要临产了,而且命在垂危。

    难产的宫月让接生婆费尽了周折,还好有僧人指点的偏方,孩子总算顺利出世了。而宫月却已经奄奄一息。

    僧人没能够挽救她,也没能满足她最后一个愿望。

    宫月幽幽地望着床边的僧人,含泪地笑,她要求僧人给她一个吻,之后她默默的等待着……然而直到她断气的那一刻,她等待的僧人都没有停下口中“阿弥陀佛”的念语。

    她幽寒目光中,闪过了一丝冰冷的绝望。

    宫月死后,僧人又在莽林地呆了一年,他用法力为宫月建造了一座地下陵墓。他把宫月装在一口密闭的水晶棺里,使她容颜不改。他又用法力将陵墓护住,让她免遭轮回之苦,灵魂自在。

    之后僧人在一个飞雪的黄昏,圆寂归天了……归天后的僧人却没有得到仙界的认可,他在佛祖的安排下将再一次沦落人间。佛祖破去僧人的法力,召唤出宫月的灵魂,让她与僧人一起转世在大明朝永乐年间。佛祖曾为宫月落过一滴泪,所以要僧人还她一世情。这段情何时还清,僧人何时归位,否则只能永世轮回。

    然而转世后的僧人依旧佛心深厚,十八岁那年便毅然逃婚出家了,留下了宫月的转世独自情伤。他似乎比前世更加热衷佛法,看破世间红尘,心如止水。

    后来他云游四方,竟然会再次栖息了那片莽林地,并且立志用佛法感化那儿愚昧的村民。而转世后的宫月痴情依旧,重演了她前世寻夫的故事。直到她在文达寺绝望跳崖的那一刻,僧人才猛然转醒,参透了前世,后悔莫及,那柄前世的佛刀也骤然出现,在文达寺高大的金佛前旋转哀鸣……

    但一切为时已晚,悔恨交加的僧人只好挥泪写下了自己这段前世今生,秘密交给状元唐元,并叮嘱他将此文世代相传,只可族长保存,不可泄露他人。至于为何这样,僧人并未说明。而后他转回仙界,准备着下一世的轮回……

    唐泽听得眼睛发亮,他怎么也想不到佛瞳的背后,竟会隐藏着如此复杂而凄冷的故事。他沉吟片刻后,又问父亲:后来呢,后来僧人可还清了那段情?

    不知道,我所知道的只有这些。唐顶山摇头说。

    噢……唐泽似乎意犹未尽,又说:对了,宫月不是还留下个孩子吗?那孩子后来怎样了?

    唐顶山幽然地看着儿子,微笑说:那孩子啊,他被唐十康收养了。唐十康带着哥哥的嘱托,在莽林地落根成了家,后来才有了我们这一族的唐家,算起来,他还是我们家在此地最初的祖先呢……至于那个孩子,是个男孩,唐十康让他随了宫月的姓,取名宫林。并且骗他说,他是自己结义兄弟宫青山的儿子,还说宫青山夫妇早年伤亡,就把他托付给了自己。那孩子也就信了。后来宫林长大成人,便在莽林地娶妻生子,繁衍了一族宫姓人家。

    所以,他和他的母亲宫月,便是此地宫家人的祖先。

    宫家的祖先?唐泽幽幽的闪着目光:这么说,这具尸体也是宫明的祖先了?

    应该是吧……唐顶山缓缓的说道,脸上一丝淡淡的阴云:因为只有宫家的人才会有那样幽寒的眼神,我第一次见到宫明的时候,还以为是你那位结拜兄弟宫言地的姐姐呢,可后来发现她不是,而且对宫明一家,我始终都不太了解,总觉得她们怪怪的。

    唐泽沉默了,他明白宫明的无故失踪很容易让人起疑。可他又无法去反驳什么,因为连他自己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他和宫明相识的那段经历,至今还一直都没敢告诉父亲。

    他又转向了烛光下那口晶莹剔透的棺材,久久的凝视着。

    那张安详美丽的面孔上,的确有着一颗黑黑的泪痣……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3 13:30

三十三 坟茔

    女尸入室后,唐泽一家便陷入一片灰色的阴云之中。

    他们不知道上天给他们的这具女尸将会带来什么,更不知道打开那个祖宗禁入的地下室还会引来怎样的灾祸。尤其是唐泽,父亲讲述的那个传说让他之后回味出更多的疑惑。按父亲的说法,佛瞳是因唐家祖先唐十康哥哥的一段爱情才出现的宝物,虽然算起来也和唐家渊源很深,可它又和唐十康的后人有什么关系?宫月的尸体又为何会隐藏在唐家的地下?她不是被葬在深谷中了吗?宫明一家到底是人是鬼?落陵赋又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他们都知道自己的爷爷?难道仅仅是场梦吗……

    这些,父亲都没能告诉自己,他甚至觉得父亲在有意躲闪着什么。

    这夜唐泽又是一夜动荡,恶梦一个接一个的做着……他又梦见宫明和爷爷了。

    清晨的时候,父亲起的很早,院里已经围了许多人,他们大多是来观望唐家遭受雷电后的景象的,还有几个是被父亲请来的,帮忙修理院落。小院在闪电之后,除地面开裂之外,院墙也崩塌了许多。

    唐泽刚一下楼便听见人们议论的嘈杂声。他走向正在垒砖的父亲,告诉他自己要去爷爷的坟地去一趟,给爷爷烧些纸钱安魂。唐顶山看了看憔悴的儿子,点点头。

    唐泽准备些香和火纸,走出好奇的人群沿着弯曲的青石小路向后山走去。

    雨后的空气依旧潮湿着,漫溢在青翠的松林中,格外的清新。后山的景物还是那样静美,并未因为唐泽的心情而有丝毫异样。

    唐泽颓然的慢行着,脑子里徘徊着昨夜的那些梦,爷爷被恶鬼吊起的梦境再一次出现了。依然是那样真切,依然让他心惊胆战。

    冬日未去的林鸟在头顶偶尔嘶鸣,唐泽踩着青石,心思很乱。

    忽然,林中传来一阵隐约的哭泣声。

    唐泽微微一愣,忙侧面向左边的林子望去。丰茂的松林后面,遮着一片湿漉漉的坟地,唐泽记得那是狗蛋家的祖坟地,和自家的坟地只一林之隔。

    会是谁在那哭泣?唐泽想着不觉心下好奇,难道是狗蛋家又有人去世?可那声音又不像是,那只是隐隐约约的,仿佛一个人欲哭而抑时的声音。

    他于是转向慢慢靠了过去。

    哭声还在持续,一个男人的声音。唐泽躲在一颗松树后面,凝神看去。坟地上除几个较大的坟冢外,其他的坟都是零乱分散的,坟地上空无一人。

    然而声音又分明是从那里传出的。莫非是见鬼了?他的神经开始绷紧,又仔细的看过一遍,还是不见人迹。

    整个坟场上除了坟头就是树木和荒草,坟头一个个的,在凉风和哭声中如同鬼境。唐泽小心拨动着齐腰的荒草,壮着胆开始追寻那声音的出处。近日来的经历已经使他对鬼的恐惧淡漠如烟了,他此刻心中更多的是好奇。

    他循着颤巍的声音悄然走去,终于,在一块最大的坟冢后面,他看见了一处小坟。坟前侧面跪着一个蓬头垢面的男子。男子和小坟一起被大坟遮着,所以离远了只听声音不见人。

    唐泽停住了,从侧面注视着那个男子,悄无声息。

    他是人还是鬼?唐泽望了一阵,忽见那坟前有一堆还存有火星的纸灰。看来是个上坟的,他释然想道。

    唐泽正兀自发怔,忽听那男子说话了。那男子哽咽着,自语般的不停叨念:狗蛋兄弟,都是我害了你,你正长哥对不住你,是我该死,是我该死,我害了你……

    唐泽警觉起来,他说什么?他……唐泽一边竖耳细听,一边辨认着那个男人,他不觉向他靠近了。

    狗蛋?唐泽脑际间忽然一凛,他这才意识到前面那堆小坟便是狗蛋的葬地!他又细细地看着那人,破烂的衣衫,敦实的背影……那不正是铁正长吗?他来这里干吗?他刚才说他害了……

    唐泽不敢再动,他生怕惊动了铁正长,他想仔细听他再说些什么。可铁正长却忽然不说了,他猛地趴到坟堆上,紧紧抱住坟头痛哭起来,声音越来越响亮而悲戚。

    唐泽眉头紧皱,眼中闪出微微的光芒,一种窥见希望时的光芒。他静静的站着。

    等铁正长哭声渐止的时候,他慢慢走过去,拍一下铁正长的肩膀:正长……

    铁正长忽地一抖。他并没像唐泽想像中的那样失声惊叫,而后拔腿而逃。他只是惊然回头,看到是唐泽后,他竟愣愣地呆住了。

    凉风吹过,他的头发乱如茅草,眼神中充满了莫名的凄楚。

    他一下抱住了唐泽的双腿,再一次失声哭泣:泽哥,泽哥你惩罚我吧,我对不起你,对不起狗蛋,我该死……

    这让唐泽有些意外,铁正长不是疯了吗?可他此刻的表情和语气又分明和正常人一般无二,而且,看样子他是来给狗蛋上了坟的……这到底怎么回事?

    唐泽分不清他说的到底是疯话还是实话,他用温和的语气试探他说:正长,别乱说,咱们都是好兄弟,你没有对不起谁啊……快,站起来吧,和大哥说说,你怎么会搞成这个样子?

    铁正长被唐泽扶着站起来,他抹去眼角的泪水,努力地苦笑:泽哥,我知道,你肯定以为我是疯了……也对,我爸也说我疯了,只是我的疯病时好时坏,清醒的时候我记不得自己发疯的时候都干了些什么,但是……但是我能记得我没疯之前都做了什么,你知道吗,我做了很多对不起人的事情,泽哥,我对不起你……

    唐泽细致的观察着,他不能确信他所说的话是否属实话,但他能确定此刻的铁正长神智是清醒的,因为在他的眼神中不再有之前的迷乱与惶恐,唐泽从他的眼睛中又看到了以前那个忠厚老实的铁正长。

    唐泽知道他一定是受过什么事情的刺激,这事情让他良心不安,所以才……可他到底受了什么刺激呢,他怎么会说他对不起狗蛋,难道他和狗蛋的死有关?唐泽脑子中渐渐清晰,他拧起眉头,看着铁正长的眼睛,他决定要让他说出来。

    他拍拍铁正长的肩膀,微叹说:正长,以前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毕竟咱们还都是好兄弟,好兄弟是不记仇的……

    什么?铁正长抬头望向唐泽,微显惊讶,随后他紧紧握住了唐泽的手,眼中闪动着泪花:泽……泽哥,我知道,你对正长好,你一直都对正长很好,可……可我却一直都在害你,还害了狗蛋兄弟,我……

    铁正长说着激动了,他将头一下埋在唐泽的肩头又哭起来……唐泽心里也是一丝酸楚,可他必须得问明一切,他抚摸着铁正长的头发说:正长,那你告诉我,狗蛋他……忽然,唐泽止住了,他看见在铁正长背后的树林里,一个黑洞洞的枪口正缓缓从一棵大树后面伸出来……

    不好!唐泽一声惊呼,即刻揽起铁正长往一侧的地上迅速闪去。子弹带着呼啸打在了一颗树干上。接着枪口又瞄准地上,子弹在翻滚的二人身边穿梭有声。

    终于,二人滚到了一棵树后,粗大的树干即刻承受了几颗子弹。唐泽脑子飞快地转着,焦急地想着对策。忽然,怀中的铁正长焦躁起来,他惊慌的眼神开始恐惧而迷离,随后他以不可思意的力量挣脱唐泽的手臂,惊呼着跑了出去……他又发疯了!

    快回来!唐泽叫了一声,知道为时已晚,铁正长的左肩上很快飙起一道血线。铁正长身子一震,大喊一声,继续在树林中疯狂地跑。又一颗子弹走空。

    唐泽微微一顿,立刻从树后起身向藏有枪口的地方跃去。那枪口正瞄着铁正长射击,唐泽忽然从侧面出现,出脚踢向枪口,速度极快。

    枪口应声上扬,子弹倏地飞向了天空。唐泽接着空中一转,另一只脚点向蒙面人的胸膛。

    唐泽这两招出得迅速而流畅,蒙面人在射击铁正长的时候又根本没想到他会来得这么快,所以唐泽两脚皆中,蒙面人吭哧一声被踢翻在地。他惶恐地望了唐泽一眼,不再恋战,抱枪匆匆向林外逃去。

    唐泽又在后面追了一阵,停下了,他忽然觉得那背影很熟悉。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3 13:31

初雪

    铁正长身中了两枪,左肩和额头偏右处不住的流着血,浸染了他身下的荒草。唐泽赶来时他已经昏迷了。唐泽被他的伤处吓得不轻,他一边呼唤着正长,一边触摸一下他的鼻息。还好,他只是昏过去了。

    山林空寂,冷风扯动着横逸的枝叶,簌簌作响。唐泽背起铁正长,从荒草蔓延的坟地里走出,一路紧跑奔向了镇医院。鲜血淋透着他上身的衣服,一条长长的血丝从铁正长的额角挂下,在风中摇曳着,唐泽嗅到一股痛心的血腥。

    还好医院里有人上班。铁正长进入急救室后,唐泽拨通了老杨的电话。他现在需要一些警力,铁正长必须二十四小时有人保护,很明显那个暗杀他们的人是冲着铁正长去的。铁正长似乎知道狗蛋被杀一案的秘密,而这个秘密,一定又与自己有着某种联系。

    或者是因为佛瞳的事情,唐泽暗暗的想道,可这一切,都要等铁正长醒来后才能知道了。唐泽望了望急救室紧闭的大门,面色焦急而灰暗,他在担心铁正长还能不能醒过来。

    不一会,老杨带着十几个警员由医院大门匆匆走来。在老杨一声令下,警员很快按方位抱枪站立,将铁正长所在的急救室紧紧守卫。

    陈俊和老杨迎向唐泽,细致地询问了事情的经过。听完唐泽的讲述后,老杨的浓眉略微上扬,随后紧紧锁在一起。

    陈俊冲唐泽微然一笑,递根烟说:好事,狐狸的尾巴终于暴露了,等正长伤愈后一切都能明白,耐心点……

    老杨也点点头,说:陈俊说的对,不过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铁正长恐怕就……我们还是去休息室吧,有些话这里不便说。

    三人绕过院中一处假山,去了大门东侧的一间不大的办公室。那是老杨刚刚让医院给警队誊出来的房间。唐泽和陈俊随着老杨走进去,立刻感到一阵融融的暖意,室内一个小小的暖炉让唐泽猛然意识到,外面的天气已经很冷了。

    陈俊对着唐泽打量了一阵,之后掏出手机给谁拨了电话,好像是要对方送什么衣服之类的。老杨让座后,向唐泽笑笑说:陈俊这小伙子要说能干也挺能干的,就是太娇了,你看,这刚冷一点就要家里送衣服,嘿……

    二人都随着笑起来,陈俊又给大家一人丢支烟,话题开始了转移。

    老杨吐着烟气,看一会唐泽,说道:听你父亲说,你去了文达寺,怎么样,有什么发现吗?

    唐泽笑了笑,他在想着该不该把自己的经历告诉他。如果不说,自己就算是白跑了一趟,可如果说的话……唐泽兀自叹口气,最终决定还是说出来,信与不信那是他们的事了。于是他理了一下思路,把自己洛陵赋的经历一一说了出来。

    陈俊和老杨一样,都听得目瞪口呆,甚至有些啼笑皆非。世界上还会有这样的事吗?可看唐泽的样子又根本不像是在说谎。尤其陈俊很了解唐泽的为人,所以他想可能是唐泽……他和老杨对视了一下,他们此刻都有同一个想法:唐泽可能是精神上出了问题。

    唐泽朝他们苦笑一下,没再说什么。老杨喝口浓茶,咳嗽一声,正色道:唐泽,这事情……这事情你确定不是做梦?我怎么听着像是小说呢?

    而且还是玄幻小说,呵呵……陈俊又露出他一贯的嬉笑,补充道。

    唐泽没办法,嘘口气说:也许吧,我倒真希望那是一场梦,我的人生已经够不可思议的了,我可不想再添上这么一段乱子,不过,我还是希望你们能信上一点,即便那真是梦,也不会是一个普通的梦。

    老杨又和陈俊对望了一下,眼中露出淡淡的迷惑。

    后来老杨点点头,说:是啊,佛瞳这案子的确是我前所未见的,丝竹镇到底是一个怪异的地方……这一个月来,我们警队也算是耗尽心力了,可效果都不是很大,先前假设的许多线索都会在最关键的时候断掉。不过,最近还是有了新的眉目,从铁正长突然发疯,还有眼下他遭遇暗算的事情,我们有理由怀疑佛瞳的失窃,以及狗蛋遇害,都与铁正长有很大关系,而且……

    老杨说着停下了,紧锁着眉头抽烟,同时习惯性地抚摸着胸前那个犀利的银鹰。他迷离地望向窗外,天空灰蒙蒙的,已经开始飘下零星的雪花了。

    唐泽看着老杨深沉的眼睛,正想深问,忽然响起一阵敲门声。陈俊朝大家笑了笑,起身走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满身碎雪的漂亮女孩,圆圆脸蛋上一双大大的眼睛朝屋内望了望,笑容爬上嘴角:杨叔好……泽哥,你的衣服来了。

    唐泽认出那是陈俊的妹妹陈小娟,他们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是好朋友了。

    唐泽微显惊讶地看看她,又看看她手中的塑料袋:我的衣服?

    是呀,我哥哥不是说你怕冷吗,呵呵……

    这时陈俊乐呵呵地过来说:泽哥,我看你衣服上都沾满了血,就让小娟给你送来一件我的外套,换上吧,不然一会出去别人还当你怎么了呢,哈哈……

    老杨这才如梦初醒般的拍拍脑门,笑说:噢,我还当是陈俊怕冷呢,原来是……陈俊,真看不出,你小子还蛮细心嘛。

    陈俊依旧嬉皮笑脸,吐口烟道:我这叫深藏不露,我要是关心起人来那绝对是面面俱到……哎,老实说了吧,我啊,这都是被小娟给熏陶的,她可是整天关心着咱们泽哥的冷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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