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5 20:30

  摸了摸鼻头,董震略带些懊恼地答道:“和徐青比起来,我这边还真没什么好说的,你们的猜测是对的。”

  董震把他那边的情况和闻人靖宇说了一遍。他先去找了林海,正如闻人靖宇所料,那林海一听董震把情况一摆,立马就点头答应让他去验尸。等两个和林海一起来到纪府的衙役将那个家仆的尸体搬过去后,董震和林海将尸体的情况细细检查了一遍,得出的结论也和徐青的推测差不多,只除了一点……

  “你是说那个人是死了有好几天了?”闻人靖宇还真没想到这点。

  “嗯。”点了点头,董震进一步说明自己的推断,“据我和林海的分析,这个家仆是几天前被杀后,又被放到了一个温度很低的地方,直到今天早上才又被搬了出来扔到了这个跨院之中。”

  温度很低的地方?徐青不由得迷惑地说道:“这六月酷暑的,哪有这么低温度的地方可以将尸体保存下来?”

  “有!”闻人靖宇肯定地说道,“这要说是别的地方可能是没有,但纪府是肯定有。”看到眼前两人求知的神情,闻人靖宇笑着提示道,“冰镇莲子羹。”

  这冰镇莲子羹可是个好东西,在这大热天的喝上一碗,简直就是最大的享受了。这要在寻常人家肯定是吃不到的,但是纪家的确是有,昨天他们几个在纪如江那里还喝了几碗呢。

  闻人靖宇这么一提,两人就知道了。董震站起身就想往外冲,却被闻人靖宇给拦了下来。

  “你这是要去哪里?”

  不解地看着闻人靖宇,董震理所当然地答道:“那还用说?当然是冰库了。”

  “傻了你!”用力敲了一下董震的头,闻人靖宇好笑地说道:“这还都只是我们的猜测,你就这么直冲冲地闯过去,怕不被人当成小偷了?”

  一想也在理,董震干笑了几声,又重新坐了下来。“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董震是那种心里有谜没有解开连饭都吃不安稳的人,这会不找点事做做还真是受不了。

  “那……”闻人靖宇在心里盘算了一下说道,“你去了解一下那个死亡家仆的情况吧。”

  “这个我已经了解过了。”见终于有件事情是闻人靖宇还没想到自己就做完了,董震高兴得不得了,“那个家仆名叫刘齐,不过别的就不知道了。这纪府的人都怪怪的,任凭我怎么问都不肯再多说一个字,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我知道是为什么。”闻人靖宇还没开口,徐青到先冒出来这么一句,“原本我以为那是一件小事,所以刚刚也没提。那李明是认识和纪如珍一起私奔的家仆的,所以他也告诉了我那人的名字。”

  “刘齐。”还没等徐青说,闻人靖宇便叹息着说出了这个名字,“这个小小的纪府啊,到底暗藏了多少见不得人的密秘。”

  挥了挥手,闻人靖宇示意两人先回自己的房间休息一下。等两人出去后,闻人靖宇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整个人无力地倒在了椅子上,闭上双眼什么都不想,就这么坐着等待夜幕的来临。

  夏日的夜总是来得很迟,特别是在这江南的小镇,初更时分太阳都还没有完全落下。就在这个时候,纪如江拎着一坛酒披着金色的阳光依约而来,敲开了闻人靖宇的房门。

  “你来了。”闻人靖宇淡然地看着纪如江,眼中仍旧保留着初见时的欣赏,却多了更多的猜忌与疑虑。

  “我来了。”纪如江的笑容却没有丝毫的变化,就如昨夜一般模样,“我还带来了一坛好酒。”说着便将手中的酒坛放在桌子上,却刻意让闻人靖宇可以看到上面贴的红纸上写的那两个字:花雕。

  古来的习俗,若是谁家生下女儿,便在家中埋下一坛酒,待到女儿出嫁时取出,名为“女儿红”;若是女儿尚未出嫁便已夭折,取出的酒便名为“花雕”。

  盯着那两个字看了半晌,闻人靖宇方才抬起头,盯着纪如江问道:“为何是花雕?”

  “因为只有这个酒与现实最是相符。”纪如江四周看了看,又转向闻人靖宇,“不知大哥愿不愿意和小弟到另一个地方喝酒?”

  没想到纪如江话还没说清楚便转移了话题,闻人靖宇不禁愣了一下,没有马上回答纪如江的问话。

  纪如江见闻人靖宇没有回答,还以为他不同意,于是苦笑道:“想来大哥已经是不相信小弟了,那就在这里喝也无防,大哥总不会连小弟带来的酒也不喝吧?”

  “怎么会。”闻人靖宇见因为自己没有马上问答,纪如江竟然想到这么远的地方去了,不由得失笑——虽然他对纪如江的确是有了猜疑,但还不至于到这种地步,“如江贤弟说去哪,为兄一定奉陪。”

  “当真?”纪如江眼睛一亮。

  “当真。”点了点头,闻人靖宇道答,“只要如江贤弟将为兄想知之事如实告知。”

  “这是自然。”纪如江得到闻人靖宇的应允,拉起他的衣袖便向外走。

  一开始闻人靖宇还以为纪如江是要在纪府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谈,哪知道他竟然拉着自己出了纪府,一直向镇口走去。本来开口问问他到底打算上哪去,但几次话到嘴边都没问出来,只得老老实实地跟在纪如江后面。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5 20:31

  十里亭本来就不大,纪府离镇口出不算远,不多时那八座牌坊便已映入了闻人靖宇的双眼。

  残阳如血。

  远远看去,那八座高大的牌坊就如同沉浸在如血的残阳之中,让每个看到的人都不由得感受到一种极致的凄美。

  恍惚之间,闻人靖宇似乎听到了那八位逝去的女子哀怨的哭声,看到那顺着美丽的脸庞滑下的血泪。一声哭泣一滴血泪,渐渐汇成了这血色残阳。

  “大哥!”纪如江的脸突然出现在闻人靖宇眼前,拉回了他涣散的神志,“大哥怎么了?叫了你好几声都没反应。”

  “没什么。”淡淡地应了一声,闻人靖宇转头看了看,发现自己已身处于第一座牌坊下面,不解地问道,“怎么停在这里?”

  “因为这就是我选的地方啊。”纪如江说着,还当真就这么盘腿坐在了地上,又不知从哪摸出两个碗摆好,分别倒上酒,“大哥你看,在这些年华尚未老去便匆匆离世的女子面前喝这花雕,是不是别有一番风味?”

  紧皱着剑眉,闻人靖宇并没有接过纪如江递过来的酒,而是追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摇了摇头,纪如江笑得更加灿烂:“大哥若是不喝下这碗酒,小弟我是一个字也不会说的。”

  终究是拗不过纪如江的固执,闻人靖宇因为心系姬冰落,早在一开始便注定是落了下风。他伸手接过那碗酒,仰起头一饮而尽,又将碗重重地放回地上。

  “可以说了吧?”

  纪如江也将自己的酒饮尽,正拿着酒坛打算倒第二碗,闻言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半晌才发出一声重重的叹息:“看来这酒是无法饮得尽兴了。”

  放下酒坛站起身,纪如江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笑着问闻人靖宇:“大哥来这许多天,事务繁多,怕是还没时间了解这八座牌坊的事情吧。”

  虽然不知道纪如江心里到底打的什么算盘,但闻人靖宇还是点了点头。

  纪如江露出一个“果真如此”的表情,指着第一座牌坊对闻人靖宇说道:“这座牌坊的时间最长,建于靖安十五年,至今正好是五十年。它代表的是我祖父的正室夫人。”看到闻人靖宇微微流露出讶异的目光,纪如江笑道,“惊讶吗?没想到我那当家的祖母当时只是个小妾吧。”

  闻人靖宇的确是很惊讶,但纪如江这么一说,他倒是不好点头回答了。幸好纪如江也没有等他的回答,而是看着那牌坊,幽幽叹道:“总听人说她是一个好人,温柔娴淑又识大体,长像更是一等一的好,只可惜去得早,死的时候才不过三十五岁。”

  是吗?闻人靖宇看着那座冰冷的牌坊,也不由得发出惋惜的叹息声。

  “走吧。”没等闻人靖宇回答,纪如江便走到了第二座牌坊的下面。接着是第三座、第四座、第五座。

  如同第一座一般,这三座牌坊葬的都是为了先一步逝去的夫婿而以身相殉的女子。她们或美丽或端庄或温柔或贤惠,但却都有着一个共同点,那便是早逝。在前五人当中,活的时间最长的竟然是第一位,而最短的只有二十载春秋。

  “她们都是自杀的吗?”丈夫才过世一到两个月甚至更短,她们便接着死去,这其中的巧合让人不得不往这方面想。

  “是吧……”纪如江答得十分小声,但也算是练过几年武艺的闻人靖宇还是清楚地听到了他话中的不确定。

  本想追问下去的,但纪如江已走到了第六座牌坊的下面,向这边招着手,闻人靖宇也只得先把这个问题放到一边,跟着走了过去。

  走到纪如江的身边,闻人靖宇敏感地发现他看着这第六座牌坊的神情不同于看前五座。对前五位女子,纪如江有着深深的惋惜与同情,但对眼下这位却多了许多其它的东西在里面。

  “这座牌坊代表的是我的二娘。”纪如江介绍着,声音却明显地低沉了许多。

  二娘?闻人靖宇记得自己在昨夜好像听纪如江说过那纪如珍与他并非是同母所出,那么这个二娘是否就是……

  “她就是如珍妹子的生母。”纪如江就像是看出了闻人靖宇心中所想,在一旁解释道,“当真是一位样样出众的女子,风华绝代这个词用在她的身上绝不为过。”

  第一次听到纪如江这样盛赞一位女子,闻人靖宇不由得多看了那个牌坊几眼。只可惜就算那女子再怎么完美,化做牌坊之后便只是一堆冰冷的石块。

  本以为纪如江会向在前几座牌坊那样,介绍完便离开,可是没想到他竟然站在原处开始讲起了儿时的事情。

  “我的生母并不是一个会照顾孩子的人,因为她的全部心思都放在了婆婆和丈夫的身上,对我大哥和我只是在心血来潮时才有那么一两句问话。我从小就是二妈带大的。”纪如江说着,语气中有着深深的怀念,“她对我比对如珍妹子还要用心,怕我冷着、怕我饿着、怕我累着,凡事总是想在前头。我认识的第一个字、会写的第一个字都是她教的。只可惜她在我五岁那年就撇下了才两岁的女儿离开了人世。”

  “贤弟……”闻人靖宇感受到了纪如江身上散发着的浓浓的悲伤,不由得拍了拍他的肩膀,却不知道可以说些什么来安慰他。

  反倒是纪如江无所谓的笑了笑:“大哥认为我很伤心么?也许吧。但我伤心的只是我就这么失去了一个好母亲,而不是为她的早逝。因为对她来说,可以这么早离开这个肮脏的人世,是一种幸福。”

  纪如江话语中对这人世的深深的厌恶让闻人靖宇皱紧了眉头,他总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却又想不出来。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5 20:32

  “算了,不提这个了。”纪如江笑了笑,指着不远处的第七座牌坊说道,“这个是我大嫂的。我大哥和我的年龄相差不少,大嫂嫁入我家时正好二娘过世没两年,所以大嫂就接手照顾起了我这个小叔和如珍那个小姑。”

  说到这里纪如江停了下来,深深地看了不明所以的闻人靖宇一眼,领着他穿过第七座牌坊,来到了第八座下面。

  “再接下来便是二哥娶回了二嫂。”伸手指着牌坊,纪如江看着已是脸色煞白的闻人靖宇,“聪明如你,应该是猜到了吧,这个就是二嫂姬冰落用她的命换来的。”

  就是这个吗?闻人靖宇的脑子那瞬间变成了一遍空白,满心满眼都只有眼前这冰冷的石块。他试图看着这牌坊回想这两日所看到的姬冰落,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将那如花的容颜和眼前的东西联想到一起。

  “这些年我都是遵循着你以前让我读的书上说的去做的,一直到最后都没有违背,我很乖的是不是?”

  重逢时姬冰落的话突然在闻人靖宇的耳边再次想起,终于让他强忍了两日的泪水流了下来。

  落儿啊,枉我信誓旦旦地说着我喜欢你,说着你对于我来说重于一切,可是我竟然就是杀害你的凶手。无知的我用那一本本圣贤之书把你推进了那无边的地狱,而我却在这人世享受着富贵荣华。

  难怪你恨我,你怎么能不恨我。是我逼着你去遵从圣贤之言,是我逼着你去学那三贞五烈,到头来你失去了性命而我却只给了你“对不起”三个字。

  “她……落儿的坟在哪里,我想去看看。”用被泪水模糊的双眼死死地盯着那牌坊,闻人靖宇用沙哑的声音问身边的纪如江。

  犹豫了一下,纪如江才说了一句:“好,我带你去。”

  说着话,纪如江低垂着头想带闻人靖宇离开,刚一转身一个黑影便在紧贴着他的地方突然出现,完全没有防备的纪如江根本收不住向前走的势子,笔直向那个黑影撞了上去。

  “啊!呀!”

  跟在纪如江身后一步一回头看着姬冰落牌坊的闻人靖宇突然听到纪如江的惊叫和痛呼,忙转回头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正好看到纪如江捂着鼻子跳到了一边,而他的前面正正好好地立着一棵树。

  “该死的,这里怎么会冒出一棵树?”方才由于离得太近而没有看清自己撞到了什么东西,直到跳开之后纪如江才注意到这棵突然多出来的树。

  “不止一棵。”闻人靖宇看着两人的四周,沉声道。

  听到闻人靖宇的话,纪如江也没时间注意自己有点流血的鼻子了,他抬起头看着四周,果然发现有数十棵树将自己和闻人靖宇围了起来,而且让他惊讶的是,这些树竟然是——

  “樱树……”纪如江迟疑地伸出手,轻轻抚上离自己最近那棵樱树的树干。

  站立于原处没有动的闻人靖宇听到纪如江竟然一口说出了树的名字,不由得露出些微讶异:“你也认识樱树?”

  “在画上看过,”纪如江回首看着闻人靖宇微笑道,“也听二嫂说过。不过却是第一次亲眼看到。”

  “是么?”闻人靖宇看着那数十棵小树迅速的生长着,轻叹道,“那想必你也听落儿讲过关于樱花的传说吧?”

  樱花的传说?纪如江眼中看到的是立于樱树下的闻人靖宇,心里想的却是在那个梅花飘落的日子里,站在梅园中笑看花瓣落在自己身上的姬冰落。

  纪如江直至今日都记得极清楚,十三岁的他在那天第一次听到关于“樱”的故事。

  梅园,位于纪府后院的正东方,据说是当年纪翰墨——也就是纪如泽兄弟三人的祖父——为了酷爱梅花的正室夫人林氏而特别建的,里面的每一棵梅树都是由纪翰墨夫妇亲手栽植,每一棵都代表着他们之间的深情。

  这种深情持续了一生,就算是纪翰墨后来为了传宗接待而又娶了一房李氏,对林氏仍是宠爱有加。而林氏对纪翰墨也是情深似海,所以才会在他去世后不到三天便重病而亡。

  纪翰墨和林氏过世后,梅园并没有因此而荒废,因为李氏派人专职照料里面的花草,而她本人也常去照料。

  在整个纪府里,姬冰落最喜欢的地方便是这个梅园,常常是在里面绣花看书,一呆就是一天。这一天,她特意跑到梅园来赏落花,还把纪如泽和纪如江也拉了过来。

  “看到这梅花飘落,我就想起了另一种花。”站在梅树下的姬冰落伸出两手试图接住纷纷扬扬如雪花般飘落的花瓣。

  “什么花?”正抱着已经看过不知多少次的《论语》细细研究的纪如江抬起头好奇地问着,却被坐在一旁的纪如泽以“不认真读书”为名狠狠地敲了一下头。

  痛!纪如江不敢对自家的二哥怎么样,只好捂着头,睁着那对水汪汪的眼睛一脸委屈看向姬冰落。

  向来疼爱这个年幼小叔的姬冰落见到纪如江这个表情,果然心疼,可又不想违背自家夫君的意思,只得笑了笑回答纪如江方才的提问:“是樱花。”

  “樱花?”纪如江孩子心性,一听到这种新鲜的事物,便将方才的委屈抛到了脑后,专心于刚刚听到的那个新词上面了,“那是一种什么花?”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5 20:33

  “樱花啊,是东方一个小岛上生长着的一种粉红色的花。”

  “漂亮吗?”

  “漂亮。”姬冰落仰望着天空,一脸的怀念,“特别是花落的时候,真的是很美。”

  原本也在认真听姬冰落解说的纪如泽此时见到姬冰落这副神情,心中暗自皱眉——他最不喜欢看到的便是姬冰落这个样子,因为这个时候的姬冰落总是让他觉得遥不可及。

  沉浸于回忆中的姬冰落完全没有注意到纪如泽的不豫,仍在说着关于樱花的事情:“说起来关于樱花的颜色还有一个传说呢。”

  “什么传说?”被勾起好奇心的纪如江索性放下书走到了姬冰落的身边。

  “传说樱花原本是没有颜色的,只是吸取了人的鲜血,才染上了红色。”

  “够了!”纪如泽大喊了一声,走过来拉起了因他突然的声音而吓了一跳的姬冰落的手,“你在孩子面前说这样的故事像什么话?”

  姬冰落看着纪如泽那铁青的脸,乖巧地笑了笑,柔声回道:“是我的错,你别生气了。”

  姬冰落这么一服软,原本打算来个大爆发的纪如泽一时也不知该怎么接下去了,最后也只得一声叹息。

  一想到从前的事情,纪如江任是处于如此情况不明的状况下仍不由得露出一丝笑颜。

  “你这是想到什么了?”闻人靖宇也是一脸悠闲的样子斜倚在一棵樱树上,好奇地看着纪如江。

  “大哥方才不是问小弟是否知道樱花的传说么?”纪如江见闻人靖宇点头,接着笑道,“小弟便想起了二嫂对小弟说这传说时的事情了。”抬仰头看了看那随风摇曳的花,纪如江感叹道,“真是没想到这样美丽的花竟然有着如此血腥的传说。看来这美丽的外表下面有的到底是什么东西还真是很难说啊。”

  纪如江的话似乎不并仅仅是针对这樱花来说的,而是隐藏了其他的东西。闻人靖宇疑惑地看着他,见他没有再继续说下去的打算,也不好再追问下去了。

  看了看仍在成长着的樱树,闻人靖宇突然笑了出来:“在这样诡异的情况下,你我二人竟然在聊天,真是有意思。贤弟你都不怕么?”

  “大哥不怕,那小弟也没什么好怕的。不是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么,小弟自认还没做什么值得鬼这么大费周张的事情。”

  “好一个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一个对闻人靖宇来说十分陌生对纪如江来说却是万分熟悉的声音在两人身后响起。

  两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年约二十八九岁的少妇立于靠近第七座牌坊的樱树下,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大嫂!”纪如江一声轻唤便直接向那女子扑了过去。太过惊喜的他完全忘了那女子如果当真是他大嫂的话,此时是个什么身份,所以理所当然的,纪如江穿过了女子的身体,狠狠地撞上了女子身后的那棵樱树。

  不过这一撞也证实了那女子——或者说女鬼更为正确——正是纪如江的大嫂李月娘。

  “怎么这么大个人了还是这么莽撞?跟个孩子似的。”见纪如江双手捂着鼻子,一脸可怜样的望着自己,李月娘一脸无奈地笑道,“就一会儿都撞两回了。”

  “在您面前我永远都是那个孩子。”虽然不能真实地接触到李月娘,但纪如江仍是做出一个拉着她衣袖的架式。

  低头看着纪如江的手,李月娘幽幽地问道:“你不怕我么?”

  “嗯?”微微一愣,纪如江不知道李月娘这句话是从何说起的。

  “我可是要杀你的。”

  原来是这件事啊。纪如江无所谓地笑了笑:“只要是大嫂和二嫂的意思,如江这条命双手奉上,您什么时候来取都行。”

  李月娘闻言一笑,淡淡道:“不过我今天来可不是为了取你性命的。”

  “那是?”纪如江也着实是好奇,李月娘弄出这么大个动静将他和闻人靖宇留在此处到底是为的什么。

  伸手向一直未曾说话的闻人靖宇一指,李月娘柔声道:“我为了他而来。”

  为了我?闻人靖宇看了看李月娘又望了望纪如江,不太明白这叔嫂俩的话题怎么转着转着便转到自己身上来了。

  “就是你。”闻人靖宇脸上写满了疑问,李月娘当然看得出来,“想不想见见冰落?”

  见姬冰落?闻人靖宇觉得这个问题根本就不需问。怎能不想见?怎会不想见?他日日夜夜想着念着的,不正是这件事么。“想见!你可以让我见她?”热切地看着李月娘,闻人靖宇只想马上见到姬冰落。

  深深地看了闻人靖宇一眼,李月娘轻叹道:“原本听冰落说起以前的事情,心里总是想着你必定和这世间大多男子一般满口仁义道德贤人之言,现在看来竟是如此人物,难怪啊难怪……”微微摇了摇头,李月娘止住了纪如江还未说出口的话,径自看着闻人靖宇,“既便是要你舍去这身皮囊,随我去地府也可以?”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5 20:40

  “是!”闻人靖宇连想都没想便答了话,引得李月娘再次细细地打量了他一番。

  “那走吧。”

  只见李月娘伸手一挽,闻人靖宇便觉得自己浑身骤然变轻,飘飘荡荡地似是就要随风飞起。

  闻人靖宇正自奇怪自己为何会变成这样,就听到纪如江惊唤着“大哥”。顺着他仓惶的眼神看去,闻人靖宇这才发现就在自己的脚边还躺了另一个自己。

  只略一思索闻人靖宇便反应了过来,转头看向李月娘笑问道:“我这样就算是死了么?”

  “不算,不过也差不多了。”李月娘边说边转身,“跟我来吧。”

  眼见李月娘转身向最大的那棵樱树走去,直到整个身子都进到树中消失不见,闻人靖宇才淡然一笑,连丝毫犹豫都没有,紧跟着走了进去。

  “你的脚步竟然连一丝的停顿都没有,”纪如江看着两人消失的那棵樱树,轻叹道:“看来你是看的很在乎二嫂。可是现在的你们是不可能有好结局的啊……”纪如江一边摇着头,一边为闻人靖宇和姬冰落可能的未来而感慨万分。

  不过纪如江的这一份感慨在他回头看看四周的情况后瞬间消失了个无影无踪。愣愣地盯着地上看了半晌,纪如江回头看着闻人靖宇消失的那棵樱树,无奈地哀叹着:“你们倒是走得干脆,我可怎么办啊?”再次看着地上躺着的闻人靖宇的身体,先不说回去之后怎么向那两个忠心耿耿的人怎么交待,光是想着怎么在这没人经过的时候把他安然无恙地弄回去就够纪如江头痛的了。

  “我完了……”

  黑暗,令人窒息的黑暗。

  这是闻人靖宇随李月娘走了一段路后唯一的感觉。

  “是不是觉得太黑了?”走在前面的李月娘似是知道闻人靖宇心中所想,轻笑地问着。

  低低的应了一声,闻人靖宇并没有说出自己的感受。因为完全不能适应这种黑暗,闻人靖宇走动的步伐没有了平日的沉稳,而是跌跌撞撞的。

  这就是地狱吗?边向前走着,闻人靖宇一边在脑海中拼命地搜刮着有关地狱的描写,却怎么也找不到哪本书中的地狱是这个样子的黑暗。

  我也真是傻了。胡思乱想了半天,闻人靖宇不由得失笑。那些写书的作者难不成还当真到过地狱不成?所想所写也不过是自己心中地狱的样子罢了,偏生自己此时还当了真。

  “这里事实上并不属于地狱。”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闻人靖宇不得不怀疑李月娘可以清楚地探知自己心中所想,一种不舒服的感觉立刻爬上了闻人靖宇的心头。

  “你放心,我是不能看到你的内心的。”李月娘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向闻人靖宇。纵然是在这纯然的黑暗中,闻人靖宇仍能清楚地看到她那对闪闪发亮的眼睛——事实上也只能看到那对眼睛。

  “那你怎么会知道我在想什么?”再次被说中心中所想的闻人靖宇迷惑地问道。

  轻轻地笑着,李月娘继续向前走着,边走边说道:“我只不过是根据人一般在这种情况下的想法来推断的。”蓦地,李月娘的声音低了下来,好像是在对闻人靖宇解释,又好像只是自言自语,“在这种地方待了这么多年,总得找到事情做做才不至于疯掉,所以就开始分析人的想法了。”

  在这种地方待了这么多年?闻人靖宇皱起眉头想了想,才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过世之后就一直在这里?”

  “嗯。”李月娘答了一声,停了停又加了一句,“我们死了之后都一直在这里。”

  “都?”闻人靖宇心里装着事,所以对这个字特别敏感,马上追问了一句,“您说的‘都’是指哪些人?”话一问出口,一阵不详的预感便涌上了他的心头,突然间他不再想听到李月娘的回答,因为害怕去面对那个答案。

  闻人靖宇心中的矛盾李月娘自是不知道,她轻笑了几声反问着闻人靖宇:“你心里想问的,其实是冰落吧?”

  心事被猜中,闻人靖宇也不想藏着掖着,爽快的回答:“是!”耳边传来李月娘略带得意的轻笑声,闻人靖宇又接了一句,“也不全是。”

  闻人靖宇这句话让李月娘顿时没了声音,气氛陡然变得怪异了起来。

  在这种无声的情况下又走了好一会,闻人靖宇才听到李月娘的声音再度传来。

  “不全是的意思是?”

  “我想知道纪府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我想知道你们生前到底遭遇过什么,我更想知道为什么你们宁可在这种地方呆着也不愿意离去。”

  “谁想在这种地方呆着!”李月娘突然尖声叫了出来,“谁不想离开!”

  闻人靖宇被李月娘的声音吓得心猛地跳了起来,同时他也知道,自己是点中了李月娘的“死穴”。

  皱起了剑眉,闻人靖宇还想再打探一点东西,可惜已经没有了机会,因为他听到了另外一个声音。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5 20:41

  “二嫂,您还真去把人带回来了。”

  这个声音闻人靖宇在梦中梦过无数次,这段时间又亲耳听过这么多回,自然知道是谁。“落儿……”闻人靖宇用力瞪大双眼,想要在这片浓浓的黑暗中看到哪怕一丝姬冰落的轮廓,只可惜都是徒劳。

  “我们家小冰落天天惦记着,我当然要去把他带回来了。好了,我的事也做完了,这个小小的空间就留给你们吧。”

  闻人靖宇听到李月娘的声音正在渐渐远去,直至无声。

  “落儿……”

  “公子……”

  在一片寂静中闻人靖宇与姬冰落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了下来。

  “你……坐吧。”最终还是身为主人的姬冰落先开了口。闻人靖宇应了一声,脚却没有移动半分。

  “怎么不动啊?”姬冰落见闻人靖宇不动,疑惑地问了一句才反应过来,“啊,我忘了你在这里是什么都看不到的。这样吧,我说,你走。向左走两步……”

  在姬冰落的引导下,闻人靖宇终于在一个软软的地方坐了下来,这才又开口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咦?二嫂没有告诉你?”姬冰落没想到闻人靖宇第一个问题问的竟然是这件事,她还以为闻人靖宇早就从李月娘口中知道了呢,此时见闻人靖宇摇着头,姬冰落叹了一口气,“这是在牌坊下面。”

  纪如江并不知道闻人靖宇的魂魄此时此刻正在自己的脚底下,或者说他现在根本就没有心情去想闻人靖宇的魂魄在哪里。因为有一件让他大伤脑筋的事情正摆在他的眼前——怎么才可以让闻人靖宇不受伤又可以把他的身体带回去。

  纪如江只是一个文弱书生,而且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家少爷,从小到大连个重东西都没有拿过,更不可能像习武之人那样扛上一两个人不当回事。所以如果以他的能力来说,只能把闻人靖宇拖回去。可这么一来,等他们回到纪府,闻人靖宇的身体只怕已是伤痕累累了。

  可如果是求助的话也有问题。说在这里等着来上一两个过路的吧,偏偏自从镇上出现失踪事件之后,已经没有人会在日落后出门了,估计在这里等上一两个时辰也不会有人过来;说把闻人靖宇扔这,自己跑回去找人,又怕这边出什么问题,万一要来上只野狗什么的,把闻人靖宇的身体给弄走了或是咬坏了,不就更麻烦了。

  纪如江是左思右想都想不到个两全之法,愁得绕着闻人靖宇的身体直打转。

  “怎么办?怎么办?”

  纪如江现在都不敢想闻人靖宇要是这个样子回去,自己会不会被人砍成八段,因为他怕自己会害怕得干脆不回去了,在这里过上一夜算了。

  “这是什么?”纪如江转着转着,突然在闻人靖宇的腰间发现了一根奇怪的东西。拿起来看了看,又放到耳边摇了摇,纪如江还是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算了,管他是什么呢,随便动别人的东西可不是君子所为。纪如江摇了摇头,打算把那个东西再放回去,却不小心失手掉落在地。

  这……这是怎么回事?正打算把东西捡起来的纪如江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东西在落地的那一瞬间裂开,一道白光自裂口直冲上了云霄。

  这难到就是传说中武林中人用来相互联系的东西?想到这里纪如江到是放心了,那董震和徐青看到这个,应该马上就会赶过来了吧。

  纪如江还没想完,便看到两条人影几乎是足不点地地自镇内扑了出来,他忙向那两人挥着手喊道:“这里,在这里……”

  来人正是董震和徐青。他们俩人被闻人靖宇打发到房间休息,可发生了这么多事情,闻人靖宇又因姬冰落而被牵涉其中,俩人又怎么可能静得下心来休息。凑在一起把这两天的事情从头到尾捋了一遍,俩人本打算马上和闻人靖宇讨论一下。结果到闻人靖宇的房内发现空无一人,这才想起他和纪如江有约。

  本以为闻人靖宇不久便会回去,所以董震和徐青也就坐在闻人靖宇房里等,可这一等就是两个时辰。正当他们耐心耗尽打算找纪府要人的时候,看到了闻人靖宇专用的信号,于是便匆匆赶了过来。

  董震和徐青远远便看到这边一人躺着一人站着,而躺着之人正是自家大哥。两人对望了一眼,一个腾跃来到纪如江面前,董震持剑抵住了纪如江的心口,徐青则蹲下身子检查闻人靖宇的情况。

  “这是怎么回事?”董震一面关切着徐青那里的情况,一面厉声逼问着纪如江,手上的剑也随着他的问话向前递进了半分,将纪如江的衣服刺破。

  纪如江知道这种情况下,如果自己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把事情说清楚,只怕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回答董震的问题,另一边徐青的惊呼声就已经响了起来。

  “大哥!”

  “怎么了?”董震目不转睛地盯着纪如江,头也不回地问道。

  “大哥……大哥……他死了!”徐青的声音颤抖着,还带着明显的鼻音。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5 20:42

  “什么?”董震又惊又怒,他将手中的剑向后撤了一点,接着又向纪如江猛力刺去,“你这该死的!”

  纪如江耳听徐青的大喊,眼见一把明晃晃的剑向自己刺来,想躲,可一点武艺都不会的他哪里躲得及,只得咬了咬牙闭目待死。等了半天都没有利刃刺入身体的感觉,纪如江不由得微微睁开眼,想看看董震这到底是想怎么处置自己。

  这是?原本只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的纪如江瞪大了双眼看着面前怪异的情景——董震正涨红了脸拼尽全力地想把剑向前递,却像是被什么挡住了一样,剑在离自己身体不到半分的地方停住,再也无法前进一丝半毫。

  虽然一下子还想不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纪如江却也知道这是自己说清事情的一个好机会。眼看徐青也挺着剑冲了过来,纪如江赶忙大喊了一声:“闻人大哥还没有死!”

  没死?徐青停下了冲过来的脚步,董震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见事情有了转机,纪如江急促地继续道:“是真的,你们一定要相信我!”

  “你胡说!”徐青虽然也很想相信自家大哥没有死,但方才是自己亲自去看的情况,事实摆在眼前,就算是想要自欺也做不到,“我刚刚检查过了,大哥的呼吸、脉搏和心跳都已经停止了,你还想骗我们不成?”

  “我没有骗你们……”纪如江心急如焚。他当然是知道闻人靖宇到底是怎么回事,可这种事情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有几个人会相信?他又要怎么说才能让眼前这两个人暂时相信自己?

  眼见徐青又打算拎着剑冲了过来,纪如江耳边突然响起了李月娘的声音,让他把她接下来说的话重复一遍。想都没多想一下,纪如江便大声地重复着李月娘的话:“不信你们可以去探探他的胸口,是温热的。”

  纪如江这句话终于止住了徐青的脚步。他与董震对望了一眼,又回到了闻人靖宇的身边,伸手向闻人靖宇的胸口探去。“是热的!真的是热的!”徐青兴奋地跳了起来,就差没有手舞足蹈了。

  听到徐青这句话,董震手猛地一颤,接着便无力地垂落,任手中之剑掉落在地上。“真的就好……是真的就好……”董震喃喃地重复着这一句话,抬手按着胸口,感受到自己的心因为承受了这样的大喜大悲而狂乱地跳动着。

  “到底是怎么回事?”董震和徐青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第二次问出了这个问题。

  微微吁了口气,纪如手伸手擦去了额头的冷汗,一边庆幸着自己的命暂时是保住了,一边指着闻人靖宇的身体道:“不管有什么问题,我们是不是应该回去再说?虽然是盛夏,可让闻人大哥一直在地上躺着,只怕对身体也不好吧。”

  纪如江不说,俩人还真没想到这一层。此时徐青忙走到闻人靖宇身边,小心翼翼地背起了闻人靖宇,对董震说道:“你带着这个娇贵的三少爷,我们万事都等回去安置好大哥再说。”

  董震和徐青两人,一个背着闻人靖宇一个扶着纪如江,施展着轻功回到闻人靖宇的门口,推开门却看到一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吓了他们一跳。

  “宇儿?你怎么会在这里?”纪如江还没从被人拉着高来高去的感觉回复过来,呆呆地看着眼前正在喝茶的人。

  在这种时候出现在闻人靖宇房间的正是纪家的小少爷,姬冰落的独子纪凡宇。他显然也没有想到自己想见的人还没有见到,却在这里看到了自己的三叔,忙站起身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才回答道:“我来这里找那个叫什么闻人的问点事情,可左等右等都没等到他人,也不知道上哪去了。”说到这里纪凡宇抬起头看了看纪如江,“三叔也是来找他的么?”

  “我?”纪如江一下子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只得干笑了几声,又指了指董震背上背着的那个人。

  纪凡宇顺着纪如江的手看去,这才发现董震身上还背了个人。由于房间里并没有点灯,纪凡宇只得侧过身子,就着屋外的月光仔细地看了看。“啊!”纪凡宇指着闻人靖宇看向纪如江,“那不就是那个叫什么闻人的吗?”

  听到纪凡宇对闻人靖宇的称呼,纪如江苦笑着拍了拍他的头:“怎么可以这么无礼?什么叫‘那个叫什么闻人的’?以他和你母亲的关系来说,你也应该尊称一声‘闻人伯父’。”

  “闻人……伯父?”纪凡宇呆呆地重复了一遍,脸上的表情怪怪的,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不要,我才不要用这么可怕的称呼来叫那个叫什么闻人的。”纪凡宇将头用力甩到一边,不屑地说道。

  什么叫“可怕的称呼”啊?纪如江嘴角的苦笑更深了。他无奈地摇了摇头,正想再说点什么来劝劝自家这个固执出名的小侄子……

  “他怎么了?”

  “嗯?”纪如江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纪凡宇在问什么。

  恼怒地看了一眼纪如江,纪凡宇撇了撇嘴,心不甘情不愿地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他怎么了?那个叫什么闻人的!”见纪如江还是一副茫然的表情,纪凡宇不仅加重了语气,还伸出手指着闻人靖宇。

  “啊!”纪如江这才发现纪凡宇一直看着董震将闻人靖宇背到床边并轻柔地将闻人靖宇放到了床上,“这个……这个可就说来话长了。”

  听到纪如江这么说,纪凡宇偏着头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就在纪如江被盯得浑身发毛打算开口时,纪凡宇回到桌子前面坐了下来,调整了一个较为舒适的姿势又为自己倒了一杯已经冷掉了的茶,然后才对纪如江说:“我准备好了,你可以慢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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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凡宇这一系列动作再加上最后这句话不仅让纪如江彻底呆住了,也让看完闻人靖宇的情况,转过身来打算和纪如江算总账的董震及徐青愣在了原处。

  “也罢。”徐青轻笑了一声,也在桌边坐了下来再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阿震你也坐下吧,总不能在一个小孩子面前失了我们楼兰山庄的风范。”

  徐青都这么说了,董震也不好再反对,冷冷地哼了一声坐了下来:“说吧!”想了想,董震又加了一句,“如果你给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我才不管你是纪家的三少爷还是李家的四少爷,胆敢伤害我大哥,就算是皇亲国戚我也照杀不误!”

  无奈地坐在最后一张凳子上,纪如江叹着气说道:“我也不知道你们能不能接受,不过我保证我说的是实话。”

  “只要你不用鬼神之说来敷衍我们,我们自然会相信你。”

  不用鬼神之说?纪如江现在连苦笑都已经笑不出来了——这事本来就是鬼做的,不说鬼还能说什么?

  “难不成你就是打算用那个来回答我们?”徐青立刻就从纪如江的表情上看了出来,不由得怒道,“我大哥现在没有呼吸没有心跳,若不是胸口还有一点热气简直就与死人无异,你竟然还想骗我们?”

  纪如江刚想回答,一旁纪凡宇的声音又传了过来:“什么叫没有呼吸没有心跳?什么叫与死人无异?那个叫什么闻人的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看着三个一脸急迫与关切——对,就是关切,虽然纪凡宇已经是尽量不表现出来,但他毕竟还只是个孩子,没有办法完全隐藏自己的心思——盯着自己的人,纪如江有了一种三堂会审的感觉。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纪如江终于开了口:“我无话可说。如果你们不让我说‘鬼神之说’,我就无话可说,因为那是事实。”

  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完之后见大家都没有再反驳他的话,纪如江这才继续把闻人靖宇和他今天傍晚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不管你们相不相信,这就是事实。”纪如江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结束了他的长篇大论。

  随着纪如江的话音落下,一片诡异的寂静笼罩了整个房间。董震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完全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因为纪如江刚刚讲的事情着实是太让人匪夷所思了。可是细细想来,自从他们来到这纪府,或者是说来到这十里亭开始,所遇到的事情都透着一股不同寻常的感觉。

  “这么说起来,那个叫什么闻人的和娘亲见完面之后就会回来?”没想到最先开口的竟然是纪凡宇,他在看到纪如江点头之后无限怀念地说道,“真好,我也想见娘亲。”

  众人见纪凡宇单手撑着下巴,眼中蕴涵着无尽的向往,这才突然想到无论纪凡宇平日表现得如何成熟,他毕竟是一个年方八岁却父母双亡的孩子,心中不禁涌起了疼惜的感觉。

  “宇儿……”纪如江伸出手想要摸摸纪凡宇的头,却被他轻巧地躲了过去。

  “三叔,我都说过很多次了,我不是小孩子,别再这么摸我的头了。”纪凡宇边说边站起身向门口走去,“看来他一下子也回不来了,我先回去,等他醒了我再过来。”

  “唔……”纪凡宇还没走到门口,便听到床上的人发出了一声轻叹。

  “大哥!”董震和徐青扑到了床边,发现闻人靖宇的呼吸和心跳都恢复了过来,眼睛也睁了开来。

  “大哥?”很快的,董徐二人的开心与兴奋转变成了疑惑,因为醒过来的闻人靖宇根本就无视他们两个,只是径自盯着纪如江,眼中写满了各种情绪。

  眼见闻人靖宇的表情,纪如江苦笑道:“看来闻人大哥自三嫂那里知道了不少的事情。”

  “你……”

  闻人靖宇才说了一个字,紧闭着的房门突然被人撞开,一个人径直冲了进来。

  “什么人?”董震一闪身便到了来人身前,右手的剑抵住了那人的脖子。

  来的是纪府的一个家丁,他先是被董震吓了一跳,反应过来之后才气喘嘘嘘地冲纪如江喊道:“三少爷,不好了!老夫人……老夫人……出事了!”

  老夫人?

  愣了一下,纪如江和闻人靖宇异口同声地说了一句:“不可能!”

  “是真的!”家丁见纪如江不肯相信,强调道,“林捕头已经过去了。”

  紧紧地皱起了眉头,纪如江一把拉起报信的家丁:“走,快带我过去。”

  “我们也过去。”闻人靖宇不顾董震和徐青的阻拦,也坐起身将鞋穿上,打算去看看情况。

  “好。”纪如江点了点头,又对站在一旁的纪凡宇说道,“宇儿乖,回自己的房里去。”

  纪凡宇没有说话,只是固执地摇着头。

  纪如江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但犹豫了一下后还是同意让纪凡宇跟了去,只是嘱咐他一定要听话,别离开大家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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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几人走出房间之际,纪如江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他叫住走在前面的闻人靖宇,对他说了一句话:“闻人大哥也许不知道,‘樱’这种花有一种特色,那就是它的香不是花发出来的,而是叶子。”

  说完这句话,他也不去看闻人靖宇的反应,跟在报信的家丁身后向内院走去。

  “唔……”还才走到李老夫人的房门口,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便迎面扑来,让纪如江不得不用力捂住了口鼻,拼命地压仰着那股想吐的感觉。

  “怎么这么浓的味道?”闻人靖宇一闻到这股血腥味就立刻捂住了纪凡宇的鼻子,并示意董震将纪凡宇强行抱到院外去,这才看向纪如江,“三弟,你感觉怎么样了?”他和李月娘、姬冰落并没有说上很久的话,却将她俩对纪如江的称呼给学了过来。

  纪如江勉强摇了摇头,也不知道是说自己没事,还是说自己不行了。闻人靖宇看到他那惨白的脸色,想要再关切几句,却看到林海正好从屋内走了出来。

  “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闻人靖宇向前走了几步来到门口,感觉那味道更浓了。

  叹息着摇了摇头,林海伸手指了指里面说:“你进去看看就知道了。唉……这纪家也不知道是招惹了什么妖孽,竟然一个接一个地惨死,连年过花甲的老夫人都不能幸免……”

  妖孽?不仅是闻人靖宇,就连还站在原处努力让自己别吐出来的纪如江都挑眉怒视着林海,对他这个词表示不满。

  “呃……我说错什么了吗?”林海并不是一个不会看人眼色的人,相反,身为官府中人,他对这个最为敏感,所以马上便发现自己定然是说错了什么话才引来二人的怒目相向。

  “没有。”林海不知道真实的情况,所以闻人靖宇也不好怎么说,只好将话题转回到他一开始就注意到的问题上,“这里面到底死了几个人?”

  “几个人?”林海迷惑地重复了一遍闻人靖宇的问题,不甚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问,“当然是一个。除了李老夫人,难不成还有人听到了那个莫名其妙的歌声?”

  “这么浓的血腥味,一个人都算是流尽了全身的血也不一定会有吧?”闻人靖宇说出了自己想了许久的问题。

  林海毕竟办了这么多年的差,闻人靖宇也这一说他也立刻发现了问题所在。“说来也是,这味道确实是太重了些。”

  “无论如何,我们先进去看一下再说吧。”闻人靖宇说着便带头走了进去。

  李老夫人房间的摆设仍如闻人靖宇上次进来时一般,只是地上躺着被藏獒当成食物的人由纪如珍变成了房间的主人。

  这个……看到地上的那具尸体,连闻人靖宇也不禁微微偏了偏头,不忍心再看下去。“林捕头,你怎么知道这个是老夫人?”看着眼前这具面目全非的尸体,闻人靖宇一边问着跟在他身后进来的林海,一边想要深呼几口气来疏缓一下心中那种怪异的感觉,可偏偏入鼻的只有那股血腥味,让他的心里更加不舒服起来。

  “刚刚我问过服侍李老夫人的丫鬟,她们说在老夫人的左手臂上有一个‘寿’字形的红色印记。” 林海在那尸首面前蹲下身子,将尸首的左手抬了起来,“你看,这个就是证据。”

  闻人靖宇弯下身子看了看那只左手,随即站起身,用眼神止住了正要说些什么的董震,向林海问道:“如此说来,已然是确定了这死者便是李老夫人?”

  “是的。”

  叹了口气,闻人靖宇不再说什么,而是转身走出了房间,却又在刚刚跨出门口时停下了脚步。微微闭上双眼想了想,闻人靖宇侧首问在一旁侯命的纪豪:“大管家,我想请问一下,这个院子里今天可有什么人失踪?”

  “有。”纪豪为了让院子里的人随时听候林海的传唤,所以刚刚已经把大家都集中了起来,“昨夜侍候老夫人的一个丫鬟和三个值夜的家丁不见了,正着人寻找。”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闻人靖宇转身对董震和徐青说:“看来这里有林捕头一个人就够了,我们也帮不上什么忙,走吧。”

  “闻人庄主……”见闻人靖宇要走,林海赶上几步,拦在了闻人靖宇的面前,“请留步。”

  “怎么?林捕头难不成还要问我的话不成?”闻人靖宇挑眉看向林海,虽是面带微笑但仍不掩那眉宇间的傲气。

  “不敢不敢。”林海脸上的笑混合了一丝讨好的味道,“卑职是有事相求。”

  “可以!”还没等林海说是什么事情,闻人靖宇便一口应承了下来,“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答应你,这个案子就算是我们查出的凶手,最后也一定会交给官府来处理。”

  “那卑职就先行谢过闻人庄主了。”林海欣喜地让开了路,恭送闻人靖宇离开。

  “如江贤弟,”在经过纪如江身边的时候,闻人靖宇停了下来,想说什么,犹豫了一下,最终只是说了一句,“节哀。”

  “节哀吗?”纪如江脸上的表情也不知道是在哭还是在笑,“我会的。”

  “怎么样,你们两个有没有看出点什么?”回到自己房间,闻人靖宇端坐在桌边,一边喝着茶一边问着跟在他身后进来的徐青和董震。

  跨坐在闻人靖宇旁边的凳子上,董震喝了一大口茶之后才思索着回答:“我站得远,没看得很清楚,但第一血腥味太重,第二那具尸体被破坏得实在是太厉害了。”

  “可偏偏被破坏得这么厉害的尸体,那个有着关键标记的左手却保存了下来。”徐青接口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疑点,“这个李老夫人的死亡有着太多的问题,我觉得我们应该要好好查一查。”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5 20:44

  闻人靖宇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入口后才注意那茶已经凉了,喝在嘴里涩涩的。皱了皱眉,闻人靖宇将茶杯搁在了桌上,冷笑道:“不错,是得要好好查一查,只不过要查的不是李老夫人的死因,而是李老夫人到底跑哪去了!”

  董震和徐青两人听到闻人靖宇的话不由得一愣,相互对望了一眼才压低了声音开口:“大哥的意思是……那具尸体……”

  “根本不是什么李老夫人!”闻人靖宇断然道,“那具尸体的左手有着厚厚的一层茧,怎么可能会是那位衣来伸手的老夫人!”

  随着闻人靖宇的话音落下,房间里除了三人的呼吸声之外再也听不到别的声音。半晌之后徐青才叹了口气说道:“如果真如大哥所说,那李老夫人现在人在哪里?她又为了什么要装死?房中的尸体是谁的?那些失踪的人又上哪去了?”徐青一口气问出四个问题,个个都是这个案子的关键。

  闻人靖宇摇了摇头,脸上的笑容更冷了三分:“这些问题正是我们要查清楚的。纪府隐藏的黑幕太多,又何止这一个两个。”

  “不过话说回来,”董震又喝了一杯茶,完全不在乎那股苦涩的味道,“纪府死再多人,出再多事也与我们无关,我们只要达到我们的目的就可以了。”

  他们三人原本是为了找徐青失踪的弟弟才来到这个镇子,可没想到短短几天的时间却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反倒把初衷给扔到了一边。

  “这若是放在别人家,我也就懒得去管了,可他们偏偏以落儿的名义干这种肮脏的勾当,这是我最不能原谅的事情!”闻人靖宇说到这里,脸上已浮上了些许肃杀之气,双眼也危险地眯了起来,“纪府的案子,我闻人靖宇是管定了!”

  虽然闻人靖宇说纪府的案子他是管定了,可整整一天过去,却仍是一点进展都没有。

  董震和徐青已经在十里亭及相临的一些镇子打听过了,还是不知道死者是谁,也没有找到符合条件的失踪人口。有心要向更远的地方去打听,人手又不够。

  至于林海那边,也因为人手问题,林海不得不亲自回一趟县城,向县太爷禀明这里的情况并再找一些人手过来。不过一天过去了仍是人影不见一个,也不知道是路上出了什么事情耽搁了还是县衙那里有了什么问题。

  董震和徐青一整天都在外面跑,闻人靖宇也没有闲着。他总觉得纪如江是知道些什么的,可是不管他怎么问,都被纪如江给一笑带过,什么都不肯说。闻人靖宇心中懊恼万分,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要换作是别人,他不介意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而动点手段,可是纪如江是姬冰落疼爱的小叔,打不得骂不得。

  深深叹了口气,闻人靖宇坐在自己房间里把来到十里亭后所听到看到的事情又重新捋了一遍,总觉得这里面有些东西怪怪的,可偏偏找不到怪在哪里。正当这个时候,轻轻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路。

  “闻人庄主,外面有人找您。”敲门的是纪府的一个仆人,来告诉闻人靖宇,大门口有人找他。

  “是什么人?”闻人靖宇跟在仆人的身后向大门走去,却想不通到底有什么人会来这里找他。

  刚刚大门口有人要找闻人靖宇的时候,这个仆人正好在门外,所以闻人靖宇的这个门题他还是可以回答得上来的:“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也没说他是谁,只说是有要事要找您或是董、徐二位爷。”

  十五六岁的少年?闻人靖宇这几天就没舒展过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在他的印象中,与自己相熟又可以用十五六岁的少年来形容的只有一个人,可一来这个人不应该会出现在这里,二来吗……闻人靖宇突然想到当那个人听到纪家这个仆人对他的形容之后会出现的表情,纵使闻人靖宇是在眼前这种心烦意乱的情况下,也不由得露出了一丝笑容。

  “大哥!”闻人靖宇还没走到门口,便看到一个人带着灿烂的笑容向他冲了过来,却又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原来真的是你啊。”闻人靖宇虽然很高兴看到眼前的人,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略有些好奇地问了一句,“你怎么会在这里?”

  “咦,不是大哥叫我们过来的吗?”

  “我?我什么时候有叫你们过来?”闻人靖宇怎么也想不通他什么时候有叫眼前这个楼兰山庄的二庄主大老远的跑到这个小镇来——虽然今天人手不足的时候他想过,可还没下令召集人手啊。

  “是啊,”二庄主楼淡烛点着头回答,“大哥的青冥令已经传遍了,现在所有的弟兄都在密切注视着这里。”

  青冥令?闻人靖宇脸色一变,伸手一腰间:“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了?”看到闻人靖宇的脸色不对,楼淡烛关切地问道——方才闻人靖宇一出来他就发现了,闻人靖宇的神情十分憔悴,眼睛也没什么光彩,想来是出来后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大事。

  微微摇了摇头,闻人靖宇轻叹道:“青冥令不见了。”

  “不见了?”楼淡烛一听到这句话马上就跳了起来——要知道青冥令是楼兰山庄的人员招集令,这要被有心人拿了去,可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更何况闻人靖宇的武艺虽不是很好,但要从他的身上偷走什么东西,也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一想到这里,楼淡烛的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是丢了还是……”

  “没事。”闻人靖宇伸手拦住了不停跳脚的楼淡烛,“我知道是谁拿的,没事。”刚刚是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但闻人靖宇回神想想,便想到了自己是在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下丢失的青冥令。

  “大哥已经知道了?”

  “嗯。”闻人靖宇微微笑了笑,“你们最早是不是在前天傍晚的时候看到青冥令从这里发出来的?”看到楼淡烛点了点头,闻人靖宇肯定了自己的想法,“没事了,他没什么恶意,大概是无意中发出去了。只是这么一来,害得兄弟们都要白跑一趟了。”

  “没关系的,只要大哥你没事……”楼淡烛话才说到一半,却发现闻人靖宇的脸色突然变得更加难看,不由得紧张起来,“大哥!大哥!出什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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