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8 12:40
“丁丁丁……”片刻,手机不甘寂寞,继续哀号。
“妈的。”阿卡停下动作,有点窝火但仍不失幽雅地摸了摸我的脸,起身去接电话。
“喂,恩,啊?好的,我马上到。”阿卡一个电话接得没了脾气,换上焦急的神情,挂了电话,他转向赤裸裸的我:“软,我们马上去医院,雷子自杀了!”
缠绵缠到快乐时,平地惊雷震伤魂。
小仪仪容不整地坐在特护病房门口,两个小护士坐在她左右,她面目苍白,双眼无神。雷莹是咬舌自尽的,咬掉舌头并没有马上开口,而是把自己的舌头仔细咀嚼得碎烂,咽到肚子里。没有舌头的雷莹,还隔着隔离病房的玻璃,用对讲机,和来探望的小仪说了十分钟话。
“我一开始就听出她说话不对劲,我还以为是神志不清所以讲话不清楚,最后她张开嘴,满嘴都是血,她看着我,对我笑,就倒下去了。”小仪嘴里还在不停念叨着:“她看着我,就倒下去了……”
我和阿卡看着雷莹的尸体被抬出加护病房,身体上盖着洁白的被单,我和阿卡都没有摘开被单,我们都不想再看雷莹的脸,被折磨得憔悴如厉鬼的脸,性格火暴的爆炸头娘们儿,死了,死得也如此火暴,我伏在阿卡肩膀上,哭泣无法缓解忧伤,是强烈的忧伤,无法去表达,无法去抒发。
可恶的下诅咒的人,可恶的下毒的人,我一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小仪,雷子死前和你说了什么?”阿卡声音很轻,我知道,如果他说话声音再大,就会流泪,就会抽泣,外科见惯生死而不惊,那是因为所见之生死皆无关自己。
“她说她看见宝宝死了,她说她看见宝宝的尸体……她说我们都会死。”小仪精神混乱,不便再问,可若不问,谁能保证,下一个人什么时候会死。
肉肉找到我和阿卡的时候,也明显瘦了一圈:“阿卡,软软,都是我不好。”她呆呆地说,眼睛干涸,像是无法再哭出泪来:“是我不好,带你们去闯什么鬼楼,宝宝和雷莹都是因我而死。”
我和阿卡都说不话,都到了这个时候,谁又能说自己没有错过呢?
小仪失踪了,范伯父明显老了很多岁,他拍桌子:“一定要破案,不惜一切代价,把凶手给我找出来!”
沙蒙靠在大厅的桌子边,仔细看着年代久远做工考究的花瓶,我和阿卡低着头坐在沙发上,安慰着哭泣的范伯母。
“我查到王屠户的儿子就是那间旅馆的前任主人。”在回去的路上,沙蒙说。我们三个人走在城市的夜色里,气氛沉重,他的这句话似乎是惊雷一般,让我和阿卡的胸膛都沸腾了起来。
“他叫什么,现在在哪?”阿卡问。
“王家明,死了,半年前死在去乡下的路上,车祸。”沙蒙沉着气说。
“死了?”阿卡重复着,他瞪着沙蒙。
“死了,车上还有他的老婆,孩子,一家三口,全都死了。”沙蒙回答,线索中断了吗:“不过那像是一起人为的车祸,从车轮的痕迹上来看,车像是受了惊吓在躲避什么,结果就撞断路基滚下山去了。”
又是深深的沉默,三个人一时都不知道要说什么,继续走路,沙蒙的手像是无意似的碰到我的手,我忙把手缩回去,像阿卡依偎了些,沙蒙嘴角带着坏坏的浅笑。
都这个时候,谁还要与你微笑,谁还要与你暧昧。
“沙蒙,我们再去一次鬼楼。”半晌,阿卡坚定地说,烟圈顺着他的嘴角盘旋,像挥之不去的阴霾。
“我也是这样想的。”沙蒙回答:“希望下一个出事的,不是小仪,失踪好几天了。”
借着清冷的月光,三个人顺着高高的欧式窗,又一次潜入了鬼楼,手无存铁地潜入了鬼楼。猎奇的无聊之人带了厉害了工具满足猎奇欲,而真正成为了别人手中的傀儡,我们不再惧怕任何莫须有的恐惧,只有寻找迷题的答案。
我们不再惧怕死亡,前提是我们谁都不想死。
前厅没有任何发现,一切都和重探鬼楼时一样,证实无收获后,我们不约而同地走到了走廊第一间屋子门口。
推开门,我打了个寒战,那吸血鬼风格的海报依然贴在原来的位置,让我觉得寒冷的是那张海报正前方,背对着我们站着一个人,是小仪,她一动不动,头发散乱,望着那张海报。
“小仪!”阿卡激动,走上去拍小仪的肩膀。
一拍,小仪缓缓地转过身来,双目血红,像是几夜没合眼。
“小仪,你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阿卡心疼地拉起小仪的手,小仪的脸色苍白,她微微笑了一下,指着那张海报,不说话。
沙蒙走近那张海报,用手捶着两下,没有发出声音。他念了一句脏话,顺着海报的边缘一扯,海报从墙上扯了下来,小仪晕倒在阿卡怀里,我险些失声,用力地捂着自己的嘴巴。眼泪大滴大滴落下。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8 12:40
海报后是一个与海报大小相当的空心水泥格子,宝宝,或者说是一具残骸,蜷缩在那面格子里,肢体是人为塞进去了,筋脉都已经断裂变形,除了那张脸,身上的肉和皮肤残缺不全,那双腐烂的眼睛里,透露出强烈的惊恐的光,望着我们,空气恶臭。
法医验尸的结果让我们仿佛坠入了冰窟,浑身的血液都被冻结,散发冰冷的寒意。
宝宝是被活活咬死的,他的身体上有多处被撕咬的痕迹,法医肯定那不是人的齿痕,应该是动物,而且是体形巨大的动物,动脉被生硬扯断,内脏和鲜血都被吸干,只有脸是完整的。鬼楼不是第一死亡地点,宝宝是死后被硬塞进方格子的,房间里没有留下指纹和脚印。
就这样。小仪大病不起,房间被她反锁,任何人都叫不开,阿卡只说不要打扰她,让她安静一下,他自己的眼中也流露出焦虑和不安,连续推掉了两次手术,这种状态,上手术台是不负责任的。
“那会是什么动物呢。”我努力让自己的精力集中,却无论如何再也无法集中了,整个人的灵魂像被从身体里抽了出去。
鬼楼又一次被查封,封闭了这么久的建筑竟然又浮现尸体,这让鬼楼闹鬼的说法又一次沸腾起来,无聊的看客喜欢关注新闻娱乐,只有身在其中的人还会真实感受到恐惧,无助,绝望,还有迷茫,空荡荡的迷茫。
我们在汪洋深处沦陷,拼命挣扎,双手除了咸腥的海水,毫无所获。
小仪像是受到了刺激,我们问她怎么会知道那副海报有问题,她不说话,大眼睛呆滞地望着病房莫名的角落,无神,灵魂被抽走,瞳孔也只是摆设。
“我查到了几年前鬼楼杀人案的留档。”沙蒙和阿卡站在病房外小声对话,我听见便走过去,沙蒙很苍白地冲我笑了笑,即便是苍白,这个时候还能笑得出来的人,也只有他。
“案子是怎么回事?”阿卡焦急地问:“这不是早就该调查的事情吗?”
“医生,这是无头案,局里规定不对外公开,我也费了很大力气才说服了资料室那个大妈,差点就要脱掉裤子哀求她了。”沙蒙歪着嘴巴,但是没人回应他的荤笑话,摆脱,这个时候还能开玩笑,难道我们都已经疯了?
“死亡民工数量,6个。”阿卡拿着文件,轻声念道。
“对,6个,谣言说是被吓死的,实际是人为投毒,死者咽喉处都有明显的黑印。”沙蒙说。
“是中毒的征兆。”外科医生阿卡紧锁眉头。
“我已经向局里申请并案侦察了。”沙蒙不以为然地说:“当时的证人都已经不好找了,在那个旅馆的打工的多是些外地来的,现在不好找了,毕竟过去这么多年了。”
“难道线索就这么断了?”阿卡不甘心地问。
“总之,这个旅馆和那个草林都很有问题,王老头当年在草林那的屠宰场工作,是猪肉中毒事件的唯一幸存者,而旅馆的老板是王老头的亲生儿子,死于人为交通事故,其实我们已经不需要更多的线索了,大医生。”沙蒙的语气平稳,带着挑衅的味道,或许不是挑衅,但我觉得是挑衅。
“你的意思是……”阿卡听不出挑衅的味道,疑惑地看着沙蒙。
“从王老头入手调查!”沙蒙一字一顿地回答。
我欲言又止,想起在王老头家吃的那顿鲜美的猪肉,突然胃里觉得说不出来的恶心,沙蒙若有所思地看着我。
“软软,我在楼下等你。”第二天上午,自然的醒来,阿卡依然已经去上班了,房间整洁而空荡荡,早饭放在桌子上,我接到沙蒙的电话,他在楼下。
我手里拿着面包片,跑到楼下,沙蒙正靠在JEEP边抽烟,戴着巨大的太阳镜,虽然今天是阴天。
“你还记得王家明的车祸么。”沙蒙一边开车一边问。
“记得,记录显示他当时在躲避什么东西,但是现场没有人的脚印。”我回答。
“你相信鬼吗。”他跳过我的回答,继续问。
“不相信,但是我相信这世界上的人,比鬼还可怕,狠毒。”我老实回答,不想追究他发问的意义。
“王老头在文革的时候被红卫兵废了。”沙蒙点烟,似乎是无意地说。
“啊?”我一时糊涂,望着他。
“男人那话儿,给打坏了。”沙蒙暧昧地笑着,若有所思地望着我。
“为什么打他?”我脸一红,装做不在意地问。
“他们本来要去打倒那个屠宰场的老板,但是人死了,找个人来顶罪,说屠宰场老板的小儿子是被他杀死的。”沙蒙笑着开车。
“真够倒霉的,他没有结婚?”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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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4-8 12:41
“所以他有儿子,这让我奇怪。”沙蒙说到这,我终于明白他的意思。
“是领养的,还是后认的,还是根本就是莫须有的?”我问。
“我听说王家明右手只有四根手指头。”沙蒙眯着眼睛,车停在胡同口:“我们不要开车进去,那老家伙耳朵精得很。”
“我们偷偷过去?”我悄声下了车。
“翻墙你会吗?”我们走到王屠户家院墙外,他的嘴唇贴着我的耳朵。
“……”我有点无奈地望着他。
“来,你睬在我肩膀上,趴在墙头看看他在干什么。”沙蒙半蹲着,拍着自己的肩膀。我无奈地踩上去,身体一轻,被他举到了墙头。
院子里很安静,潮湿的红砖整齐地码住院子的地面,靠厨房的门口有一口水井,木头盖子上压着巨大的石头,还是那鼓怪怪的肉味儿,没有人,没有声音。
“看见什么了?”王老头的声音在我们身后响起,我心里一惊,双脚趔趄,从沙蒙肩膀上掉了下去,头撞在地上,失去知觉。
醒来的时候躺在医院里,头部爆炸样的疼。
“你得了脑震荡,要在医院躺几天了。”沙蒙坐在我旁边看杂志-女报,见我睁开眼,把杂志往背后一藏,好象还怪不好意思的。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没人规定大侦探不能看女报。我微微笑了一下。
“阿卡不能来陪你了,我来代替他。”沙蒙也笑着,把女报拿出来用力在我面前晃了几下,嘴角带着坏坏的笑。
“他怎么了?”我立刻紧张,身体努力想坐起来,头昏眼花,坐不起来。
“别紧张,他没事。”沙蒙没动:“你这么担心他,我都有点吃醋了。”白痴,你吃什么醋,我担心自己的男人,和你有什么关系。
“他怎么了?”我紧张地问,心里咒骂着不争气的脑袋。
“他在陪小仪,小仪被确诊为忧郁症,自杀未遂,在抢救。”沙蒙轻描淡写,我的胸口却沸腾了,果然是小仪,下一个被诅咒的,果然是小仪……
“为什么……”我知道挣扎也是无用,沙蒙也知道,所以他不需要按住我,我也不再挣扎,只是低声重复着。
“这是一场心理战。”沙蒙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什么意思?”我问。
“凶手在暗处,消耗着你们的耐心,下毒只是他能用的唯一手段,而真正杀人的却是你们自己。”沙蒙淡淡地说,我没有回答,因为我已经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小仪怎么样?”我只能问这个。
“她在自己的车里发现带毒的玫瑰花标本,于是在车里用刮眉刀割断自己手腕,不过她不是医生,那一刀不致命,甚至没有流多少血。”沙蒙翻看着女报,漫不经心地说:“她得了妄想症,已经送疗养院接受治疗了。”
“她的车里怎么会有毒玫瑰花?”我问。
“你们怎么会跑到鬼楼去探险?”沙蒙反问。
沉默,是奈河桥边喝汤的亡灵。
我常常想不清楚究竟是谁人酿成了今天的一切错误,往往等我们意识到这是错误的时候,一切已经不可挽回了,等同于当你将自己心爱的人捉奸在床的时候,就已经注定这场爱情是无疾而终的。
头部晕忽忽的感觉,让整个人每天都处于云里雾里,沙蒙的语言完全抓不到要点,在你还沉溺在他前一个话题里寻找答案的时候,他已经开始下一话题,话不投机半句多,可是他是侦探,他在帮我们摆脱困境,所以别无选择。
现在我是病患,他负责照顾我的饮食以及恢复。阿卡来看了我几次,匆匆,脸色疲惫,小仪的自杀情绪犹如潮水,短短几天时间,她已经自杀无数次未遂,我早就说过,这个时代的年轻人,惧怕的不是死亡,而是活着,活在永远也解释不清的人生里。
“医生说你可以回家休息了,按时服药,不要做剧烈运动。”沙蒙从医生办公室回来,进病房的时候摸摸小护士的脸蛋儿,小护士已经习惯了他这样不正经,嬉笑着跑出去,被英俊的男人调戏,也是一种快乐。
“我想去看看小仪。”我坐在病床上,衣物整理完毕,沙蒙的东西占据了我大半个旅行包,知道的是他来护理我,不知道还以为是他自己住院。
“我没有时间送你去,这几天护理你,案子都没什么进展,再不抓紧,小仪他爸要掐死我。”沙蒙玩世不恭地说:“破了案子也不奖励我,破不了就要处分我,这老头子吃定我了。”
“是啊,这几天都没见你去工作,案子怎么样了?”我有些焦虑:“这个案子不能再拖了啊,何必护理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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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4-8 12:41
“跑了那么多天,我也需要一段时间安静下来吸收一下资料啊,这几天也是工作。再说,我也舍不得离开你啊。”沙蒙的嘴角又浮现了邪恶的笑,真是难缠的男人。
“那你说说,有什么新发现?”坐在沙蒙的车上,我迫不及待地问。
“王家明就是屠宰场主人被猪吃掉的儿子。”沙蒙说了一句匪夷所思的话。
“啊,不是被吃了吗?”我问。
“又没有找到尸体,不是只有一根手指头吗,你不记得王家明少了一根手指头吗?”沙蒙回答。
“是这样,可是他为什么变成王老头的儿子了呢?”我继续问。
“我问了王老头的邻居,这老头平日里怪得很,很少出门,都是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屋子里,半夜里经常听见院子里有杀猪的声音,但是从来没有人见他买过活猪回家。”沙蒙拆开一包口香糖。
“有可能是他自己养的猪啊,他年轻的时候是屠户,养猪应该不是什么困难啊。”我想起那顿鲜美的猪肉,怪异的感觉从胃里升腾出来,越发的强烈。
“你去过他家,能看出他有养猪的痕迹吗?”沙蒙反问,我想着那进空荡荡而宽敞的院落,没有猪圈,也没有该有的气味。
“没有。”我肯定地回答:“这个老头肯定有问题。”
“我觉得怪怪的。”沙蒙似是在自言自语。
“哪里怪?”我问。
“猪。”沙蒙突然用怪异的眼神望着我,暧昧而深沉,我脸又红了。
“你什么意思?”我吃不准他是说猪比较奇怪,还是在骂我是猪。
“你还记得我们在他家吃过的猪肉吗?”沙蒙问。
“恩。”我点头。
“我偷偷带回一块。”沙蒙说:“拿回检验科化验。”
“结果怎么样?”我开始有点佩服他的精明,我当时只顾着吃,根本没想着会有什么问题。
“就是猪肉啊,具体的不想告诉你,怕你难受。不过你不觉得那味道怪怪的吗,我现在一直在回味着那些肉,似乎吃了会上瘾。”沙蒙又开始自言自语。
“是很香,很滑很嫩,只是我也有说不出的奇怪感觉,总觉得……”
“香得不正常。”沙蒙说:“鬼楼和王老头那,我们还是要再去。”
当天晚上在疗养院见到大壮,这家伙自从小仪进了精神疗养院之后就心魂不定了,整天耗在小仪身边,寸步不离,人也没有那么精神了,193的大个子佝偻成一团,我见到他的时候差点不敢认。
小仪在病房里睡觉,刚刚打了安定针剂,睡得很安稳,额头上渗着细密的汗珠,肉肉坐在床边打瞌睡。
王老头第二天被带到公安局,正式留审,沙蒙紧琐着审讯室的门,一天一夜没有出来,不知道他掌握了什么情况,我们忙着小仪的病情,要管的事情太多,只能丢一样拾一样。
“那老头全撂了。“沙蒙声音疲惫地打了电话给阿卡。
“我们约个时间出来聊。”阿卡握着手机的手有些颤抖,放下电话,他抱着我说:“案子破了,王老头就是凶手。”
阳光充足的午后,经过了良好睡眠休息的沙蒙,神采亦亦地坐在咖啡厅的橱窗边,我和阿卡、肉肉、大壮坐在他对面,看他慢幽幽地喝着咖啡,将一切从头道来:
当年,王屠户看见饥饿的肥猪咬掉了王家明的手指头,便解救了他,由于贫穷而讨不起老婆的王屠户看着昏迷不醒的家明,私生了占有的邪念。于是放在地窖里像猫儿狗儿一样饲养。
被四人帮迫害失去那话儿而精神失常的王屠户,产生了报复社会的变态心理,加上家明长大后忘记了他的养育之恩,并恨他从小将自己藏在地窖里,拒绝赡养他,于是王屠户用蝎子蜈蚣等等毒虫下蛊,做为栽培毒玫瑰的配料,以及供养猪妖的饲料。
他将九九八十一头猪羔培育成蛊猪,放在一个笼子里相互撕杀,只留一公一母两只幸存,将其他死猪骨头埋到草林里,将草林变成吸魂林,阳气弱的人进去就再也出不来。
幸存的公猪和母猪交配,生下6只小猪,王屠户将六个嗷嗷待哺的小猪剥皮,猪皮做成面具,放在被查封的鬼楼里,任何拿走这面具的人,无论跑到哪里,都能被猪妖找到,而小猪肉喂公猪妖和母猪妖吃掉。
在其儿子三十岁生日那天,他在的旅馆的热水瓶里下毒蛊死了6个农民工,从此这幢楼成了鬼楼。王家明的旅馆被查封后,准备带着妻子儿子去乡下休息一段时间,其不知王屠户在他车的后备箱放了一面猪面具,王家明车祸的时候,躲避的正是突然出现在公路上的两只猪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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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4-8 12:41
“那宝宝呢?宝宝是怎么死的?”肉肉已经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怕,浑身颤抖,我转身去呕吐,我想起在王屠户家吃的那顿猪肉,无非是猪妖的后代,它们不仅吃毒虫毒草酿制的饲料,而且还生食人肉,宝宝是被它们活活咬死的,尸体上那些缺失的皮肉,进了大肥猪的肚子。
“那个老不死的东西,枪毙他个十次八次也不够抵雷子和宝宝的命。”大壮的脖子上,青筋爆裂,大拳头用力砸着咖啡桌,服务生敢怒不敢言。
“既然是六张面具,为什么我们第二次去旅馆,又找到了第七张?”阿卡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
“不知道了。”沙蒙摇着头,那老头只交代了这么多,审讯的时候,他的态度很坦荡,他说王家明不认他,忘恩负义活该死,你们无聊去闯什么鬼楼,好奇应该受到报复,我看他是不怕死的,只是很多问题,就像阿卡刚才所说的,他也交代不清楚,我想,可能他自己也发觉,一切已经无法被控制了。”沙蒙的语气开始沉重,这是少有的。
“那么我们现在怎么办?”大壮一脸迷茫:“我们该庆祝破了案,还是该继续寻找真相?”
“猪妖找到了吗?”肉肉的话,让所有人心里都滋生出寒意。
“王老头要求休息一天后带我们去找。”沙蒙咬着牙:“希望他这次别耍什么花招!”
“不管怎么说,始作俑者就是这个坏老头,他认罪了,诅咒就不会再继续,一切就都会好起来了,是不是?”肉肉瞪着眼睛,看每一个人的脸,表情不一,只有大壮和她一样,带着轻松的神情。
神经大条的人,很容易沉醉在幸免于难的快乐中,而我们呢,是不是把一切都想得太复杂,是否这世界原本无所谓烦恼,一切困惑只来自于内心,这诅咒,到底还会不会继续,谁知道;我们到底是否应该快乐,谁又知道?
沙蒙望着我,我望着阿卡,阿卡望着橱窗外喧闹的城市,午后的阳光渐渐褪去,建筑物投下长长的阴影,交叉着打到水泥路面上,如同鬼怪。
“别开玩笑,证据不够充分的时候,不能给他定罪。”沙蒙对一脸仇恨而要求爆打王屠户一顿的大壮和肉肉正色道。
“什么休息一天再去,他根本就是拖延时间,我们应该马上就去找那一公一母两头猪妖,宰了,肉扔到粪坑里去!”大壮怒气冲冲,我们离开咖啡厅,聚在沙蒙的单身公寓里,很小很乱,单身男人的屋子,能有什么看头。
阿卡饶有兴致地翻看着床上的‘花花公子’,不参与对话。
“什么还不能定罪,他自己都招了,为什么还不杀了他!”肉肉跳着脚。
“凶手认罪只是定案的一个环节,我们必须要找到充足的证据,这样法院才会接受!”沙蒙不厌其烦,能够认真应对大壮和肉肉的人,大概他是唯一。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们不懂,我只知道那老头子害死了宝宝和雷子,还害得小仪现在还神志不清!”大壮的喉咙能吓死一头牛,阿卡放下手里的裸体女人,走到大壮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他的咆哮声小了些,肩膀依然剧烈起伏。
“明天一大早我就去提他,带我们去找猪。”沙蒙说:“你们安心等待结果吧。”
“等什么啊,我要去,我要亲自看他把猪妖找出来,然后亲自杀了那两只猪!”大壮又激动了:“杀人不让,杀猪还不答应我,你让我怎么安心怀念宝宝和雷子!”
“可以带我们一起去吗?”我问沙蒙。
“原则上是不允许的,不过我这人不讲原则,尤其是不对美丽的女人讲原则。”沙蒙嬉皮笑脸地说。
阿卡看他,他也看着阿卡,四目交错,电光火石平地而生,肉肉脸上有苍白的笑,但是嘴里开不出一句玩笑,太年轻太单纯,经历人生巨大转折,无法承受。
我身上立起鸡皮疙瘩,挽起阿卡的胳膊:“卡,我们回家吧,我累了。”
“那个沙蒙,对你不错。”阿卡在开车,车厢里充满醋的味道,我后悔几次和沙蒙单独出去没有告诉阿卡,害他平地起疑心。
嫉妒是女人的天性,而男人的妒忌,更加让人没有头绪,无法应对。
“你别乱想,没有的事。”我一边搪塞,一边质问自己为什么如此心虚。明明身体没有背叛自己,没有背叛对方,为什么心里却有相反的感觉,那些离去的话语又一次浮现,明明我们如此相爱,为什么离别的预感却那样强烈,铺天盖地。
“我相信你。”阿卡轻声说,车到了家门口,我们无声地走进楼梯,经过电梯口的时候,阿卡有点依恋地望着我,然后义无返顾地陪我走进了黑洞洞的楼梯间。
“电灯怎么坏了?”阿卡跺了几下脚,走廊的灯没有亮,他牢骚着摸手机,想借助一点光亮。说话间,我们已经走到了二楼。
我抬头,看着台阶上方的窗户里折射进一点清淡的月光,一个肥胖的影子在窗口一闪而过。
“阿卡!”我紧张地拉住阿卡的胳膊。
“怎么了?”阿卡下意识地把我拉到他身后,用身体挡住我,他拿出手机,打开拍照功能,闪光灯喀嚓一闪,漆黑的走廊瞬间明亮又昏暗,我和阿卡的心情,随着那灯光的明灭,也彻底明灭了,楼梯最上方,正对着我们额头方向的缓台上,一只巨大的肥猪,正瞪着血红的眼睛望着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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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4-8 12:42
“小软,别怕,我喊一二三你就跑出去,楼梯的门向外推!”阿卡轻声说,楼梯里很安静,安静得渗人,大肥猪没有动静,似乎借着黑暗在打量我们,我们什么都看不见,而它也许什么都看得见,我们都在暗处,可是我们又在明处。
“不,阿卡,我不走,我不能扔下你,要走一起走。”我的泪流下来,我拉紧阿卡的手,亲爱的,如果是死,也要死在一起,不要让我一个人苟且地活!
一楼楼梯间的门似乎被推开了,传来清晰的开关声。
“阿卡,是有人上来了么?”我紧张地问,浑身的寒毛都倒立着,除了我们,还有谁会走楼梯而不乘坐电梯呢?只有另一只猪妖。我们,无路可逃!
“软软,我爱你,任何时候。”黑暗中,我听见阿卡坚定的声音,我的眼泪融化进黑暗中,腐烂为尘土,卡,我也爱你,不论生,不论死。
冬冬冬,清晰的脚步声,从一楼到二楼,近了近了,我的手指甲,深深地抠进阿卡的手臂,有液体顺着手指流下,不知道是阿卡的血,还是我的血,亦或是我们共同的血。
“软。”一个声音顺着楼梯飘进耳朵,是沙蒙。他手里的利器借着微弱的月光,闪着锋利的芒,他脚步轻盈,身形里透露机警的预感。
“沙蒙,你怎么来了。”阿卡的眼神不离昏暗的缓台,缓台上面是凶猛的猪妖,而下面走上来的人,是更加凶猛的情敌。
“你们慢慢地走下来,不要怕。”沙蒙的声音在黑暗里传递着安全的信息,却不知一切是否是错觉:“我有刀,我没带枪,枪不长眼,不要惊动它。狗娘养的。”
上方的缓台,在阿卡的脏话过后,开始有一阵骚动,猪妖大概想否认自己不是狗娘养的,但是它不会说话,它只会通过浑身的肉和暗暗的呼吸向我们传递恐惧,深重的恐惧。那恐惧,比死亡更绝望。
我和阿卡相互拥抱着,慢慢向后退去,一个台阶,两个台阶,此刻一切都是如此的漫长,没有尽头,台阶毫无止境地延伸下去,我们的心随时含在嘴边,等待被吐出去,摔得稀碎。
“呼噜呼噜!”缓台上面有了粗重的喘息声,那是什么样的喘息声,夹杂着野兽饥饿的欲望,那是野兽发狂前的预兆。
“跑!”阿卡一声令下,我们三个人像着了魔一样,撒丫子就开始跑,如果我们都还记得嗷嗷时吃奶的力气,那么我们一定用力迸发出更猛的力气,一跑到底,永远都不要停。
猪妖发出巨大的咆哮声,粗重的喘息声就在我们身后,它不会放过我们,它不会放过我们的……
从来没有觉得一层楼是如此的漫长,似乎跑了几个世纪,沙蒙在前面一把推开楼梯间的门,明亮的灯光瞬间洒满整个走廊,我和阿卡跑完最后几步,瘫软在明亮的电梯口,大口喘着气。
“你怎么会来?”阿卡上气不接下气地问沙蒙。
“警察局打来电话,就在你们走后不久。”沙蒙手里握着一把大号的蒙古刀,刀锋寒冷冰利,我不敢看,我紧张地望着楼梯间的门,不知道猪妖会不会出来。
“发生了什么事情?”阿卡气息稳下来。
“王老头死了。”沙蒙的语气透露着焦虑:“牢房是锁紧的,没有窗,可是他被咬断脖子。”
“啊?”我和阿卡皆张大了嘴巴:“怎么进去的?”
“不知道。”沙蒙无奈:“我当时第一想到的就是,猪妖怒了,它下一个目标就是……”
“我们?”阿卡接过话。
“或许是别人。”沙蒙说这话的时候望着我。
“那大壮和肉肉呢?”阿卡突然紧张,沙蒙看我的眼神让他心里不快,但那不快,被担忧挤跑。
“我让朋友去看了,现在还没有消息,我看你们先回家把那两张面具拿出来交到局里,猪妖是冲那面具来的。”沙蒙难得保持着冷静。
“可是楼梯里!”阿卡无奈地指着楼梯,是的,猪妖还在楼梯里,我们怎么回去。
“走电梯。”沙蒙走到电梯口,电梯显示停在二楼,他按了向下的按扭。
“二楼也走电梯,这个人真懒。”阿卡嘀咕着,不对,二楼!
“软软,小心!”电梯门瞬间打开,阿卡一把把我拉到身后,说时迟,那时快,我根本无法预料要发生的状况,随着电梯门的打开,一个巨大的白色肉体刹那扑了出来,直奔我的方向,阿卡毫不迟疑地挡了上去,猪妖将阿卡扑倒在地。
“阿卡!”我绝望地叫着,身体被阿卡甩出好远,挣扎着要从地上爬起来,猪妖长着锋利的獠牙,双目血红,那獠牙的一端深深地插进阿卡的动脉!阿卡凌乱的眼睛在寻找着,寻找着,找到了,找到了,找了我爱的小女人,我看着阿卡双脚抖动着,安然地闭上了眼。
“你他妈狗娘养的。”沙蒙手里的蒙古到也同时插进了猪腰的身体,一下又一下,黑红色的血液顺着一个个伤口喷涌而出,沙蒙浑身是血,他也红了眼,蒙古刀在猪妖身上捅出一个又一个血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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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4-8 12:42
我的头,剧烈的痛,我的脑震荡,还没有痊愈,我看着阿卡安然合上的双眼,抽搐的双脚,他躺着,我爱的男人,安静地躺着。我也轰然躺了下去,阿卡,我的亲爱,我宁愿和你一起去死!
阿卡,不要离开我,我是那么的爱你,这究竟,是为什么。
我颤抖着,举起锋利的刀片,对准自己的手腕,终于等到沙蒙出去,我骗他说我饿了,不然,他依然跟在我身后,寸步不离。
我不知道这是阿卡死后的多少天,我又回到自己的小出租房,一切落满了尘埃,只有回忆是如此鲜活,鲜活得让人的心像被一层层剥开,像一朵美丽的包菜。
肉肉和大壮每天都来,带来食物和花朵,食物被肠子消化成糟粕,花朵隔夜便会枯萎,失去了阿卡的苏软软,是糟粕,是枯萎的花朵尸体,了无生机。
让我陪你去吧,阿卡。我知道,多年前,电梯失事,包括我的父母在内,所有人都遇难,只有我一个人活了下来,我知道神为什么不让我死,他只是为了让我能遇见你,他只是为了让我品尝一次深而痛的爱。
阿卡,等我……刀片割开皮肤,我的手法不会像小仪那样不精准,我会让自己死得干净,鲜血,从破开的血管里汩汩流淌,有一些溅到脸上,痒痒的,死去是如此幸福。
“软软,你干什么!”沙蒙手里的豆浆洒在地上,他抓起一卷卫生纸按在伤口上,他大声呼喊着:“软软,你这样阿卡不会同意的!”身体轻飘飘被他抱起来,出门的时候,头撞在门框上,脑震荡,脑震荡,我宁愿一切的一切,都是我的幻想……
“软软姐,都是我不好,不该拉你去什么鬼楼,你不要死,你要是死了,卡叔也会怪我的!”肉肉晃着我的手,声音听不出是哭还是笑,沙蒙阴着脸把她拉开。
“不要摇她,她的脑袋不能再震动!”沙蒙低声说。
“阿软,你何苦呢,阿卡是为了你能好好活着才挺身而出的,你这样,他怎么能甘愿?”大壮站在一边,声音幽怨,我们都不知道该去怨恨谁,莫须有的东西夺走了一切我们拥有的,我们的幽怨,只能对着那些无辜的同伴。
我失去了阿卡,大壮失去的小仪。我失去的是彼此相爱的男人,大壮失去的是性幻想的对象。疼痛让我们心底都积郁了仇恨,积得越来越来郁,却根本不知道该去恨谁。
王老头是始作俑者,然而是那一场浩劫摧毁了他的人生,他也是被害者,死在失去控制的自己的手里。
无声地躺在病床上,时间像流淌在吊瓶里的溶液,一滴一滴,顺着血脉流入身体,与血液混为一体,药不再是药,血也不再是血,一切,都失去原本的意义。
我无法去死,因我需要延续着阿卡的希望;死的人是小仪,她在第十六次自杀的时候,成功了,一根细细的丝袜,结束了她鬼魅缠身的年轻生命,没有人知道她为什么要去死,就像她自己从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生。
小仪的葬礼,足够隆重,如同庆祝她痊愈出院的上流社会聚会,所有人带着假面夹红包而来,记录红包数量和内容的人依然是上次那个,我没有去参加,但是我想一定还是他,不论是生是死,钱始终没有改变,而钱能改变人性。
我躺在病床上,虽死犹生,沙蒙也没有去参加,但是他送去了红包,他苦笑着说,一切规则框框不会改变。一切该去死的,活不下来,该活下来的,死不了,谁都逃脱不了命运。
阿卡的父母,从法国回来,带走了他的骨灰,他们没有来见我,也不打算过来见我,我对于他们来说,只是一个从来不曾存在,今后也不会再存在的女人,哪怕他的儿子是因救我而死,也不重要,重要的是,阿卡真的不在了,那么我,又算什么呢?
“软,还有我,我会在你身边。”熟悉的关怀在耳边响起,可惜说话的人不是阿卡,是沙蒙。我望着他,这个中了魔的讨厌男人,苍蝇一样围绕着我,我又不是大便。
“找到王屠户养猪做蛊的地方了吗?”我问他。
“等你身体恢复了再说这些,吃点东西吧。”沙蒙把粥伸到我面前。
“我总觉得,一切没有结束。甚至,只是刚开了一个小头。”我喝了他喂过来的粥,其实我也不想死,只是想体验流血的快乐,不论如何,总有人要坚持到迷题被彻底解开的一天,除却压抑和恐惧,只有继续安静地等待结局。
“你真的相信所谓的猪妖传说吗?”沙蒙盛着香粥的手悬在半空中,我张着嘴,良久不见食物落入,有些尴尬,有些饥饿,有些焦急。
“这不是你所谓的王老头的口供吗?”我疑惑着,嘴巴翕动,眼睛死一样地盯着那勺冒着热气的粥。
“我早就说过,这个世界没有鬼怪妖仙,只是太多时候,人力解决不了,你不愿意去思考究竟,所以怪罪那是鬼怪作祟。”沙蒙像是故意调戏我的味蕾,悬空的勺子迟迟不肯落入我的嘴。
“可是你特意邀请我们所有人宣布王屠户的口供,让我们所有的人都相信不讳,彻底承认这是有妖。”我的思绪由食物转移到话题上。
“我只是希望找到真正的凶手,你以为法院会相信这么多死掉的人是被妖精杀的吗。”沙蒙说:“我早就说过,这一切是一场心理战。”
“你是说我们中有人是凶手?”我疑惑:“你怀疑是谁?”
“所有人。”沙蒙说。
“哼,在你们警察眼中,所有人都像罪犯。”我冷笑:“你应该也怀疑过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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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4-8 12:42
“不是怀疑过,在没有确凿排除证据的条件下,一切怀疑都是进行时。”沙蒙低语:“今天晚上我们会去王屠户家夜袭所谓的妖巢,看看所谓的猪妖到底是否着的存在。”
“那天你不是亲眼所见,猪妖杀了阿卡。难道你还怀疑一切都是人为的?”我继续冷冷地对道。
“被我杀死的猪,尸检报告已经出来了,猪的生理结构没有任何变异征兆,而且血液中检测出大量氯三苯乙烯和硝酸甘油成分,并且它已经被饿了至少四天,胃中无任何食物残渣。”沙蒙把勺子伸到我嘴边,我皱了眉头摇了摇头,我又想起了那顿猪肉,胃口丧失了。
“三苯乙烯、硝酸甘油?”我疑惑地重复。
“就是兴奋剂的一种,人如果过量服用会出现精神亢奋和控制力丧失等情况。”沙蒙回答。
“你是说,有人将那头猪饿了四天四夜,然后为其注射了大量兴奋剂,所以它才会亢奋杀人?”我的声音越来越大,并努力想将身体支撑起来。
“在审讯王屠户的时候,我就已经想到这一点,我在想你们这些人中有谁会使用这些药剂。”沙蒙的声音不自觉放低。
“你在怀疑阿卡?”我自然而然想到,我们所有人中,只有阿卡是医生,熟谙各种药剂学的配比。
“听到王屠户爆死的消息,我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你,因为你和阿卡单独在一起,所以我赶来救你们。”沙蒙有些自责地说。
“结果他死在你面前,他的死帮他洗脱了罪名是吗?”我苦笑着,想着阿卡熟悉的面容,身体上温暖的气息。
“初步分析是这样。”沙蒙说。
“哼,那如果他不死呢?你打算拘捕他?”我的愤恨情绪又滋生。
“不知道,总要证据确凿。”沙蒙说。
“冷血。你们找到了妖巢的位置?”我像想起了什么似的问:“你刚刚说今天晚上要去。”
“只是初步猜测。”沙蒙沉吟。
“为什么要对我说,难道不怕我是凶手,影响你们的计划?”我冷笑。
“我相信你不是。”沙蒙有些尴尬,侦探也有走嘴的时候,再理智的人也有对感情低头的时候。陷入爱情迷局中的男人,如果我是凶手,下一个要死的人,就是你。
“你有很多事情都瞒着我们对不对?”一直冷笑,一直冷笑,笑到我浑身都发冷,忍不住战栗:“你一直要求我们对你提供详细而不能再详细的证据和资料,而你的一切收获都在背地里进行。明面上,你冷冷地看着我们一个又一个死去。”
“相信我,很多事情,自然有所谓的道理。不告诉你们,也是为了你们的安全着想。”沙蒙有些惭愧,而嘴角流露的,依然是流氓般的无赖气,有些苍白。
晚上,沙蒙不在,去指挥所谓的‘剿妖巢’任务,肉肉来护理我。
“软软姐,王屠户到底是不是凶手,我觉得沙蒙没有完全将他掌握的事情告诉我们。”经历过亲人和朋友的离去,肉肉明显瘦了一圈,睫毛无神地耷拉在眼皮上,从走进病房就始终坐在我对面,一动也不动。
“他自然有他的道理。”我安慰道。
“我一定要为他们报仇!”她开始哭,眼泪像一条汩汩流淌的小溪,经历了这么多变故,她依然有这样丰富的泪水,尚属难得,而我的眼,早已干涸。有太多时候,眼泪是无用的附属品,流不出来觉得压抑,流多了也失去意义。
“还记得你跳的那支面具舞吗?”我的脸上勉强挤出那样一个难看的笑容:“那个时候,我们都快乐。”
肉肉的脸上呈现绝望:“是我的舞蹈,引出的猪妖,就是那只猪,它杀了他们,宝宝、雷子、阿卡和我姐姐。”
“肉肉,你相信这世界上有鬼怪吗?”我轻问。
“软软姐,你相信吗?”她有点疑惑地问。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在网上聊天吗,这是你第一个问我的问题。”我抚摩着她嫩嫩的小脸儿。
“你回答你不相信。”她说。
“可是你说,如果见到了你,我就会相信了。”我看着她的眼睛,眼神有一丝慌乱,不过很快被忧伤和无辜取代,一如我所认识的非主流女大学生。
“那都是我故意吓唬人的,如果我知道会有今天,我……”她由开始哭。
“妖巢被端了。”病房的门被,猛地推开,阿卡脸色凝重,看见我身边哭泣的肉肉,愣了一下。
“你们找到妖巢了?”肉肉擦干眼泪,疑惑地回过头看阿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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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4-8 12:43
“初步猜测。”阿卡走过来,拍了拍肉肉的肩膀:“你跟我出来一下。”
我看见阿卡看肉肉的眼神,冷冷的难以琢磨,难道他发现了什么?肉肉背对着我,我看不清她的脸,只能看着他们双双离开病房,我耳边仿佛传来野兽低靡的呼吸声,在病房里长久回荡,空荡荡,另人窒息。
“肉肉呢?”我看见沙蒙一个人走进病房,奇怪地问。
“他家里有急事,先回去了。”沙蒙坐在肉肉刚刚坐的位置上:“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上网聊天……”我将我和肉肉认识的经过简单说了一遍:“今天的行动结果如何?”
“王屠户养蛊猪的地方就是院子里那口地窖,我们在那里面找到了含毒的玫瑰花和大量做蛊的坛子罐子,还有一些小猪,不过大部分已经饿死了,另一头猪妖没有找到,或许是王屠户记忆失灵。”沙蒙漫不经心地说:“那些猪生在黑暗的地窖里,眼睛都是先天盲的。”
“盲的……”我下意识地重复。
“你知道肉肉在大学读的是什么专业吗?”沙蒙突然没头没脑地问。
“不知道。”我回答。
“护理。”沙蒙点起了烟,他背后的墙壁上贴着禁止吸烟红色大标志,他递了一根烟给我。他和我一样,喜欢在禁止吸烟的地方吸烟,人都有犯罪的潜意识。
“你的意思是,肉肉懂得药剂学?”烟呛到的了喉咙里,我开始咳嗽。
“说实话,你对她了解吗?”沙蒙眯着眼睛看我。
“很单纯,对一个单纯的小女孩儿,还需要什么更多的了解呢?”咳嗽平复,我满意地吸烟:“大侦探,你不会去怀疑她吧?”
“人总是会怀疑自己不了解的人,而对自己自认为了解的人持包庇心态。其实,这世界这么大,每个人的心都长在自己的肚子里,谁又能了解别人多少呢?”沙蒙像是自言自语,意味深长。
一个星期后,来接我出院的是我远房的表姐,我没什么亲人,沙蒙最近似乎很忙,肉肉和大壮也不经常过来了,我似乎有一种世态炎凉的悲惨感,要出院了,本打算凄惨惨地一个人离开,巧合的是大表姐突然在出院前一天打了个电话给我,说要管我借点钱。
我说我在医院里,她就自告奋勇来接我出院,帮我收拾东西,打车送回家,把我舒服地安顿到床上,然后理所当然地开口接续借钱,拿到钞票,她才满意地离开,走的时候没有留下一句安抚的话语。
我早就说过,钱从来都不会变。
在家里躺了两天,安静而没有任何消息,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我想或许剿了猪巢,死了王屠户,这一切都该过去了吧,大家都该有各自的生活,死去的人也该排队等待着去投胎转世了,活着的,继续为了生存和物质挣命,我的小说拖沓而没有结束,出版商愤怒地要求和我解约,陌生的大表姐拿走了我仅存的积蓄,我也要抓紧时间工作了。
“软软姐,听说你出院了。”几天后的下午,我坐在经常喝咖啡的位置上悠闲地享受下午的阳光,接到了肉肉的电话,她的声音说不出的衰弱。
“是啊,已经出院好多天了,你怎么样,好久没联系。”我寒暄道:“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软软姐,我生病了,在医院。”肉肉说,我才意识到她的衰弱是由于生病。
“那我来看你。”我收了线,整理了一下散放在咖啡桌上的书籍,到门口打了辆出租车,直奔医院,只是,医院里再没有让我欲望重生的外科医生。
“范芊芊得的是子宫癌,晚期,剩余时间不会超过30天了。”主治医生微微泻顶,没有阿卡英俊,医术更为高明。医生的重点不在脸。
“什么?”我惊呼:“她才20岁!”
“是的,小姐,我理解你的心情。”医生叹了口气:“这种病,目前患者的年龄越来越小了,可惜啊,现在的年轻人……”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么严重?”我追问。
“她流产的次数太多了,子宫感染和损坏太深。”医生说:“小姐你是成年人,知道女性生理构造的,她至少堕过10次胎,都是在黑诊所,所以……”
我跌坐在地上,这么严重的病情,阿卡怎么会没早发现?我离开医院,没有去看望肉肉,突然而来的噩耗,让我倍受打击,肉肉才20岁,堕过至少10次胎,是什么样的男人,是什么样的爱情,我不忍心再去看望她,我也不知道自己该摆出一副什么样的表情去安慰她,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想回家,睡觉,回家,睡觉。
我做梦,陷入深深的梦魇,梦里,我在一个灼臭的巨大子宫里,到处爬满恶心的蠕虫,子宫壁在流血,未被切除的肿瘤外壳上,浮现隐约而剧烈膨胀的血管,龇牙咧嘴。20岁,堕过10次胎,这个罪恶的子宫里,有十几个婴灵的魂魄,日日哀号,哭泣自己无法成形的切肤之痛。
小小的婴灵张牙舞爪地扑到我脸上,扑到我身上,浑身粘满甜腥而粘稠的血浆,它们想钻入任何不负责的男女身体里,钻进他们无法苏醒的梦魇里,诅咒他们贪恋一时的欢乐,扼杀无辜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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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4-8 12:43
醒来,再睡去,醒来,再睡去,大汗淋漓,睡眠无法让人得到休息和释放,那么睡眠还有什么意义。我瞪大双眼,看月光偷过窗框,折射在天花板上的方块阴影。
生命,如此脆弱。那个男人在哪里,那个男人是谁?
“软软。”一个星期后,终于接到了沙蒙的电话,尽管从前暧昧丛生,不过以他的性格,我大抵不过认为自己是他办案过程中的一味调剂品,所以很久没有他的消息,我也没有失落的情绪。
“大侦探,难为你还记得我,有什么事?”尽管我以为自己内心坦然,语气里依然夹杂不自觉的酸楚,女人就是这么奇怪,孤独而饱经磨难的女人,更为奇怪。对男人的感情,永远是依赖大过于爱。
“我不想查了,材料已经写好了,这些天忙晕了,明天打算上报局里结案了。”他的声音有些解脱,也有些说不清的沉重。
“那好啊,恭喜啊,大侦探又成功破下一案。”我揶揄着。
“你不想知道结局吗?你不是说过要等到一切水落石出的那一天吗?”他追问道。
“有什么意义,你不是也说过,一切各有天命?”我笑着。
“软,不要用这种口气和我说话,你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电话那端,沉默良久。
“你怎么想?”我问:“你们警察,不相信任何人。”
“好了,不和你争了,我争不过你,你们这些作家,说起歪理来,都一套一套的。”他叹气:“晚上一起吃顿饭吧。”
“为什么要吃饭?”我冷冷地说:“庆祝我们没有死光?”
“因为我想见你。”他说,我想象着他嘴角坏坏的弧度。
“这个理由不错,我接受。”我笑了。
“你瘦了。“坐在饭桌上,我才有些忐忑,电话里那样毫不在意,是因为我只是对着莫须有的器材,而真正面对一个男人,暧昧的感觉才由心底滋生,不知所措。
“你也是。”我摇着杯里猩红的酒,纯正的甘红葡萄酒,即便是不纯正,放在纯正的瓶子里,我也喝不出怪异。我没有肉肉和小仪那种大家的风范,我只是平凡的网络写手,写恐怖小说,深入简出,大家闺秀们活着的时候有品位而高雅,而死得注定没有我美丽。
“你不想知道凶手是谁吗?”他吃东西的样子像一头饥饿的小兽,风卷残云,可以想象这个男人在床上也是如实的王道,这是我的YY,很不合适宜,但是已经Y出来了,收不回去了。
“一个已经要死的人,你打算怎么定她的罪呢?”我苦笑,摇头,我不是法盲,我受过高等教育,但是面对人人性,我又变成法盲,我希望法律偶尔能让所有人都盲,因为所有人,不论是被害者,还是凶手,他们都不懂得什么是幸福。
所有的人,一样可怜。所以,谁也不要以为自己是上帝,谁也不需要去同情别人。如果良心未泯,去寺庙烧一根香,感谢佛祖让自己还活着。
“你猜到了是她?”沙蒙的表情没有惊讶,我也没有想象他会惊讶,一切都在我的预料之中,一切也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一切都在彼此的预料之中,所以语言失去魅力,魅力在YY中。
“我只是凭感觉。”我轻描淡写,这是男人和女人,警察与庶民的区别,男人和警察千方百计寻找证据证明事实,而女人和庶民用第六感用潜意识发现真相。有时候你对了我错了,有时候你错了我对了,有时候我们全错了,然而真相只有一个。
“你很聪明。”他苦笑。
“法院会怎么判?”我问。
“我是侦探,不是法官。”他答。
“那个男人是谁?”我装做漫不经心地问。
“王家明。”沙蒙回答:“或许你不想知道细节。”
“是的,我不想知道。”我说。
但是我想或许读者想知道,你想知道吗?
沉默吧,不是康桥,不是奈河,没有孟婆,死了的人,也没有魂魄。我们默默地调戏彼此盘中残羹,语言失去魅力,一切尽在YY中。
活着是一种幸运,而死亡是一种解脱,两者各守一方,这山望着那山高。没有人能说清,究竟哪个更好。
看这本书的人,你觉得,哪个更好呢?已经接近尾声的故事,到现在,你是否和我一样,觉得轻松而安然呢,如果没有,那么你需要修行。
“我不相信!”大壮纠着自己的头发在沙蒙的办公室里发疯,办公室的门紧闭,经过该房间的人依然绕路徐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