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学徒》--作者:马大元
梦中的故乡她是一只狐妖,一生下来就是。
当她还很小的时候,正是她的家族人口最繁盛的时候,她的身边总是围绕着叔叔婶娘舅舅舅妈哥哥姐姐们,好多的亲戚,大家在一起,总是快快乐乐的。所有人都把她当明珠一样对待,谁让她是兄弟姐妹里年纪最小也最可爱的呢?大家总是用最亲昵语调的叫着她的名字——吉儿。
故事也可以这样讲: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只叫做吉儿的小狐妖,她是狐妖家族里最机灵,最顽皮也是最招人疼爱的一员。她在长辈的关怀下快乐的成长,她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天又一天的过下去,直到永远……
但是现在她已经不太感想那时的事情了,不是怕心痛,而是已经默然了,那仿佛是十几辈子以前的事了,事实上,上千年的时光足够一般的生灵转生几十甚至上百次了。而她偏偏还活着,一直这样孤单的活着,她认为这是老天给她的惩罚。
令她无法理解的是,昨天晚上她居然又做梦了,在梦中她见到了过去的一切一切。她恍惚间又回到了那座古老而亲切的大宅子——她的整个家族就栖息在这座比人类皇宫还要繁华巨大的宅子里面。她又看到了那一串串开满了整个宅子的不知名的紫色花朵,透过珠帘般垂下来的花幕,她隐约看到了一张年轻白皙的面孔,在一步一步的向自己走来,她知道那是谁,她想远远的避开,却发现梦中的自己兴高采烈的迎了上去,清清脆脆的叫了一声:“橙表哥!”那人大声的应着,一把把自己高高的举起来,她听到自己的笑声像阳光一样落在地面的青砖上。
摇摇头,她知道自己不能再想了。抬起头的时候,窗外的夕阳已经照了进来,原己已经呆坐了一个下午。
下班铃声适时的响了起来,她把案头的档案收拾了一下,锁上门,走过一条灰色的长廊,通过两层有持枪警卫把守的铁丝门,在嘹望台的注视下骑车离开这个占地颇大的建筑群。
她现在的身份是中国北方某监狱的档案管理员,她对自己现在借以混迹于人类的身份非常满意。她每天的工作就是在规定的工作时间到达那间只有她一个人的档案室里,然后在办公桌前坐足8个小时,一般不会有什么人打扰她,事实上这座监狱知道有她这么个人的寥寥无几,只有会计在每月工资结算的时候,才会发现在档案管理中心之外,居然还有一个只有一个人员编制的档案室,除了摇头感叹一下现在政府部门人员繁冗还能怎么样呢?
自行车在灯火辉煌的华厦中穿行,最后拐进了一条小巷,四周的光线一下子变的昏暗不清了,沿道的都是一些低矮的平房,空气中隐约传播着炒菜的油烟,小孩尿片,以及一些禽类特有的闷闷的骚气混合在一起的味道。比起之前浮华的都市景致,这种味道似乎更接近这座北方古城的本质。
她就住在这些房子的其中一间,每当她穿越这里的时候,就有一种平静的感觉,小孩的嬉闹声,锅盆相碰的声音,每每让她产生似曾相识的感觉。她笑着和对面走过的一个街坊打了声招呼,甚至可以感觉到对方话语里那略微的小心翼翼和眼神里一掠而过的一丝怜悯,她不禁苦笑一下,她知道自己的形象:一个三十出头面目瘦削的独身女子,略显孤僻的独自住在已逝父亲留下的房子里,在平常人的眼中总是有些不正常的。大概可以和弱智或精神病人划上约等于号。
她在一个小小的独院门口停了下来,忽然叹了口气:“到底要到什么时候,你才能够换一个比较像人类的姿势?”
“呵呵,答案是泡妞的时候。”随着一句颇具磁性的男声,一个黑影从门垛上面上跳了下来。刚才他一直蹲在那上面。
周玲看着眼前的这个男子,人如其名,他叫张扬。算的上高大英俊的外表,一头长发打扮颇具艺术气息,倒是很符合他现在的职业——艺校的舞蹈教练。
张扬是周玲在这个城市里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朋友的意思不是指别的,而是专指——同类!
“行了,还不快请我进去坐坐!”
周玲打开门,张扬跟着她走进院子,一个朴素干净的小院,屋子的门前还有一棵细弱的果树。
一只50瓦的灯泡从屋顶毫无遮拦的吊下来,照亮了整个正房。屋子里只有几件简单到了极点的老式家具,张扬大剌剌的一屁股坐在屋里唯一的一把椅子上,嘴里还不断的数落着:“我说,你是怎么搞的,整天住的像个修道人的样子,真的想成仙啊!嘿嘿,别妄想了,还是继续当妖怪这个很有前途的职业吧。啊,谢谢!”
不知什么时候,周玲已经泡好了一杯茶,递到张扬面前。张扬连忙接过,美美的喝上一口:“果然还是周大姐的茶有味道!诶,你也坐啊!”他这才想起似的左右看看,似乎想再找出一张椅子。
“我站着就行了……你到我这儿,不是光为了喝我的灵心茶吧?”
“哎——你说话还是那么直接,冷冰冰的女人可没人喜欢,我随便说说的你别生气啊……其实,确实是有一点事才来找你的。”
周玲在自己的木板床上坐下,微笑着说:“呵呵,估计事情不小吧,不然你也想不起来管我叫大姐。”
“没有没有,其实也没多大,就是有点麻烦,恩……真是挺麻烦的……麻烦麻烦。”张扬一边说着,一边把头摇成波浪鼓。
周玲表面仍然是慢悠悠的掂着腿,其实已经有点好奇了,张扬虽然看上去不太稳重,其实已经是有五百年道行的猫妖,平时也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能让他觉得麻烦的,那一定是件真的很“麻烦”的事。
“那个,其实我已经把她带过来了,一下子说不清楚,你看见她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没等周玲再说什么,张扬已经瞬间失去了踪影。
当张扬再次回来的时候,身后已经很了一个十三、四岁大的小女孩,当那女孩走进屋子的时候,周玲真的觉得眼前一亮,清秀的容貌还在其次,那集天地灵气于一身的独特气息却让人见了就喜欢——等等,灵气?周玲发现小女孩身上确确实实散发着浓厚的草木精华所特有的灵气。
“你是……花精?不对,花精只有巴掌大的,也不可能有你身上这么强烈的灵气,天那,这气息,难道……”
周玲的表情突然变的有点古怪:“不过,张扬,真没想到啊,你对这么小的女孩也有兴趣?” “大姐你就别玩我了,我是那种人吗?我相信你一定也注意到了,这个小女孩很不寻常。”
“好了,不和你开玩笑了,说正经的,近千年的九转灵芝,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到过了,恩恩,我想想,要是现在我一口吃了她,至少能增长300年的道行啊,嘿嘿,真是好东西啊……”周玲眯着眼,一副女色狼的样子,盯的那个女孩紧张的向后缩了缩身子。
“你不要吓人家了,千年老妖的派头可不是小妹妹能承受的了的。吃了她?你倒是试试啊,要是那么简单的事情我就不用找你了,这是有主的,而且那个家伙的来头还不小。”
听张扬一说,周玲倒是起了兴趣,收起了玩笑的样子,仔细的打量着眼前的女孩,或者说:九转灵芝的灵芝娃娃。
猛然间她好象察觉到什么,手掌一翻,挥出一小团淡红色的狐火,轻轻的向女孩击去。
女孩身上,突然爆发出一层浓密的黑气,那团狐火像狂风中的烛光一样,立刻被湮灭了。黑气一闪即逝,一切又归于平静,只留下屋里被轰的东倒西歪的家具和一旁皱眉沉思的周玲。
“你也感受到了吧,这么强大的阴气。”
周玲点点头:“应该是阴气锁身。这么强大而又纯正的阴气,就好象直接从地脉里直接提取的一样,能造成这种情况的,只能是那个东西了。”周玲甚至不愿意说出那个东西的名字,但是她非常的清楚,恐怕有一个绝大的灾难要降临到这座城市了,那是个有可能毁灭这个城市的大灾难。
“真的是那个?”当张扬看到周玲眼中肯定的神色时,不禁吸了一口气:“虽然我也推测到这种可能,但没想到真的碰到了,毕竟这只是传说中的东西。”
“阴气锁身,通过强大的精神感应联系到目标的身上,可以随时感知目标的位置和情况,而且对目标有一定的保护作用。从她身上的阴气的程度来说,本体应该就在附近,我很奇怪那个东西怎么跑到这里来的。一般来说它应该在深山里啊。”
“听这个小姑娘说,她一直在深山里平安无事,前不久刚刚修成人形,得到了行动的能力。但是很快就发现自己被什么东西盯住了,出于自我保护的念头,她离开了生长了千年的地方,可是那个东西似乎仍然阴魂不散的跟着她,我发现她的时候她正在大街上游荡,差点被西城的鬣狗三兄弟当了口中食,毕竟她身上的灵气太引人注目了。”
周玲点点头,她大致猜到发生了什么,幸亏那东西移动的非常缓慢,才一直没有追到,否则真的是一场灾难了。
“你是从哪里来的?”周玲问到。
灵芝娃娃这才第一次开口说话,她说出了一个全国闻名的旅游胜地的名字,小女孩的口音很别扭,显然是刚刚才开始学习人类的语言。
张扬说道:“真没想到,那种人比树还多的地方,竟然还能长出如此的灵物。”
周玲也叹道:“九转灵芝啊,洪荒时代留下的异种,以世间至纯阳气为食,极具灵性,生长500年以上的,就有生死人肉白骨的灵效,修行之人服了可以助长修为,可惜本身没有什么自保的能力,常常成为妖怪或者修真的大补药。我以为这种灵物早就被人挖的绝种了呢,或许是因为她生长在非常隐蔽的地方,才一直没有被发现。”
张扬说道:“不论如何,她都算是幸运的,可以无忧无虑的生活着这么多年,直到……被那个东西盯上。事不宜迟,既然那家伙的本体就在附近,我们就先找到它再说吧。”
已经是深夜三点了,张扬和周玲领着小女孩,在出租司机警惕的注视下付钱下了车,毕竟深夜不睡觉坐着出租车满城乱转的人并不多。
“是这里吗?”周玲看着眼前一片寂静的中学校园,对小女孩问道:“阴气锁身的双方都是应该有所感应的,你确定那个东西就在这里吗?”
灵芝娃娃点点头,向学校的花圃里指了指,看来她还是不太爱说话。
植物精怪就是这样,总有点木木的,周玲也不以为意,在一丛冬青后面,她终于找到了要找的东西。
一个被半埋在土里的大球,颜色暗红,表面疙疙瘩瘩的,一小粒一小粒的肉块在上面不停的蠕动,沉闷的咕噜声从球体的内部传出。
“这根本就是个大肉瘤吗!”张扬厌恶的看着眼前这个大家伙,一边后悔今天自己吃了丸子,这恶心的东西让他产生了不太好的联想,他觉得肚子里有什么在翻滚。
周玲几乎在看到这东西的同时就叹了口气:“果然,真的是它——太岁。”
太岁,自古以来的记载,只要有太岁出现的地方,肯定会有大灾难发生,所谓太岁一出,四野皆荒。太岁生长到一定程度,会自爆引发天变,或是洪水,或是大旱,或是瘟疫,总之会在几天只内让方圆百里尸横遍野。这是一种秉纯阴之气而生的怪物,常常会生长在深山里阴性地脉郁结的地方。
“阴阳相吸,果然如此啊,看来是这只太岁不知怎么感应到了拥有纯阳之气的九转灵芝,出于本能身属纯阴的它一直想靠近灵芝娃娃,甚至不惜用阴气锁身来追踪,可惜它的移动速度太慢了,只能够在土中依靠地脉的通道缓慢移动,能够一直跟着灵芝娃娃来到这里已经算是奇迹了。”
“你的意思是说,这个太岁之所以跟到这里,是因为它爱上这个小姑娘了?”张扬挑挑眉毛,有趣的看着眼前的灵芝娃娃。
“也不能这么说,因为太岁的神智是非常低下的,大半是出于阴阳相吸的本能吧。”
周玲说话的时候,太岁咕噜了几声,似乎知道自己被发现了,竟然慢慢的沉入了地下,转眼就看不见了。
张扬一脸紧张的说道:“那么,这个太岁会不会引发天变啊?”
周玲说道:“从它现在的颜色来看,已经进入成熟期了,随时都可能引发天变,不过也还好,只要还有一点时间,我们利用这个小姑娘把它引到人烟稀少的地方,然后再解除阴气锁身就可以了,失去目标的太岁是不会随便移动的,只要不是在人类聚集的地方,即使自爆也不会引起太厉害的天变,顶多是几场冰雹加上泥石流。” “你是说天变的程度还和人类有关系?”
“是啊,其实太岁的自爆一般只会引起所在地脉的紊乱,很快就会平复下去了,但是在人类聚集的城市就不一样了,人类的居所里积累了太多的负面的情绪,全都变成怨气不得发泄,会在地脉紊乱的同时一下子爆发出来,连锁反应就会引起强大的天变,那可就相当的恐怖了。”
“呵呵,那就简单了,我们快点行动吧。”
看到张扬如释重负的样子,周玲问道:“你对这件事情还挺在意的?”
张扬一楞,有点尴尬的说:“也没什么了,你也不想再重新寻找栖身之所吧,很麻烦的。再说这座城市里的美女我还没有泡遍呢。”
“周玲,我能问个问题吗?”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灵芝娃娃忽然说话了。
“有什么事?”周玲正在察看太岁消失的地面,地面平平的,一点也没有凹陷或者鼓起,这种生长在地里的生物确实很神奇。
“为什么我的脚下好象有什么东西拱出来?”
“啊……什么?”周玲和张扬这才发现,小姑娘脚下高高的拱起一个半圆的东西,是……太岁!
“快离开那里!”周玲惊叫着,她知道自己大意了.
已经晚了,太岁身上突然张开了一个大洞,小姑娘连叫都没叫就被吸进去了。
“这个笨蛋。”张扬气愤的叫着:“这算是太岁示爱的方式吗?吃掉对方。”
顾不上评价张扬不和时宜的幽默感,周玲大声叫道:“你听到见吗?守住元神,不要让太岁吸收你的元气!”她显然是对太岁肚子里的灵芝娃娃说的。
太岁的身体猛的涨大了两倍,不断的扭动着,张扬紧张的问道:“如果小姑娘守不住元神,后果严重吗?”
周玲一瞬不瞬的盯着太岁回答道:“纯阴之体吸收了纯阳之气,不消化不良才怪呢,这个白痴太岁……张扬,你见过热油锅里进了水是什么样子吗?”
“你是说它会……”
周玲点头道:“要是太岁真的吸收了九转灵芝的元神,恐怕会立刻在这里自爆!”
像是回应周玲的话,太岁的体内突然一声闷响,身子像气球一松一涨,身上的每个毛孔都放射出七彩的光芒,光芒随即消散,太岁破土而出,在空中飞快的旋转起来。
“糟了,灵芝娃娃的元神崩溃了,太岁就要爆发了,快用妖力封住它。”周玲叫道。
一红一紫两道光芒从张扬和周玲的身上射出,罩在正在疯狂旋转的太岁上面。
太岁旋转的速度一下子慢了下来,逐渐的平缓,一点一点的向地面降下去,随着时间的一点点过去,太岁终于慢慢的没入土中,只有暴躁的咕噜声不断的从地里传来。
“累死我了!”张扬一屁股坐在地上,刚才的的耗力差点让他现出原形,这可是近百年来没有过的事情。
周玲比起张扬就强的多了,好整以暇的理理头发,摘下一个发箍,那是她从前修炼的一个小法器,挥动间变成一个巨大的网子,没入地里,咕噜声终于消失了。
“好了。”周玲拍拍手:“我们两个的妖力加上甘萝罩,大概能让它沉睡上24个小时,这已经是能够拖延的极限了,到了明晚这个时候,就是神仙也阻止不了它的爆发了。现在我们最好回家收拾铺盖,赶紧离开这个城市。”
“什么?”张扬苦着脸问道,他焦急的问道:“难道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到了这种程度,连这里的地脉都已经受到影响了,爆发是迟早的事,留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呢?不过……张扬,我好象发现你最近不太正常啊,不会是迷恋上哪个人类的小丫头,舍不得离开了吧,这可不是你的一贯作风啊?”
“有什么舍不得的吗?或许吧……”张扬的语调忽然变的深沉起来。他没有继续说话,忽然几个纵跳,登上了学校主楼的楼顶。
踩在光溜的栏杆上俯瞰这座城市,东边的天边已经略微发白,整个城市仍笼罩在一层淡蓝色的雾气中,显得寒冷而静谧。
静默良久,张扬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喃喃的道:“我大概是舍不得你吧,我的故乡……”
“哦,这里是你的故乡?”周玲从他身后慢慢走过来,张扬忘了狐狸的耳朵都是很灵的。
张扬不置可否的说道:“周玲,你来这座城市有多长时间了?”
“也有几十年了吧,那是建国后不久的事情。” “可我,我是在这里出生的,虽然被迫或是主动的,我漂泊了很多地方,但最后我还是回到了这里,我曾经以为自己天生是个喜欢四处流浪的妖怪,事实上我也确实有百年以上的一段时期不断的在世界各地周游,我真心喜欢那样的生活,但是,当我有一天清晨,从一艘大西洋的客轮里醒来,我突然觉得我所做的一切都变的索然无味,我失魂落魄的回到了这里,凭着我变成妖怪之前的一点点记忆,我找到了我的故乡。这里的一切都让我感到安适,虽然每个角落都早已经变的物是人非,但是你相信吗?我居然找到了自己的出生地。”张扬指着右边的一条商业街:“看到街角的那间彩扩店了吗?就是写着乐凯的那个,从前那里是一片平房的,在很久以前,那里是一个农家小院,这户人家养的一只母猫下崽了,一窝五个,死了四只……只有我活了下来……无论过了多久,这里终归是我最初的巢穴啊.”张扬的语调变的迷离了,显然陷入了回忆.
周玲听着,眼前恍惚出现了一座青砖铺地的大宅,屋上墙上缠满了绚丽的紫色花朵,她甚至能听到自己来回跑动的踏踏声……不行,不能再想下去了,周玲制止住自己,那些太久远的事情总是在不经意的时候翻腾上来。
不过就算能回去,我真的敢回去吗?周玲在心里问自己,我能面对那一切吗?周玲悲哀的发现答案是否定的,她知道自己这么长时间以来了做的只有逃避,不停的逃避……
周玲自嘲的摇摇头,发现张扬正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才发现自己有点失态,有点不好意思的说:“我在想一些事情,对不起,我明白你的感受,我会想办法的。”
“真的?你真的有办法?”张扬一下子兴奋起来。
“不用这么激动吧。”周玲已经恢复到平常的冷漠神情:“虽然爆发已经不可阻止了,但是想保住这座城市也不是没有办法,不过我们两个不够……”
………………
八仙冰点屋的老板梅有财今天很不高兴,非常不高兴,十分的不高兴,因为今天凌晨五点半的时候,他就被人从温暖的被窝里揪出来了。
“我知道打扰了你休息,但也不用用这种仇恨的目光看着我吧,我会很不舒服的。”张扬大剌剌的坐在后厅的沙发上,打量着眼前一大一小两只妖怪,丝毫看不出他哪里被盯的不舒服。
梅有财,八仙冰点屋的老板,体重将近半吨的大胖子,张扬只知道他也算是个颇有道行的妖怪,去从来没有见过他的原形,梅有财自己也从来不肯说,张扬一直偷偷怀疑他是猪妖之类的。
相比之下,张扬更在意的是梅有财旁边的那一位。
梅宝,梅有财名义上的儿子,其实是他的义子。是个看上去十二三岁的年纪,面目清秀的小男孩,但他却是一只僵尸,让张扬感觉特别的是,身为僵尸的梅宝居然还会使用一些希奇古怪的道术,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学来的。张扬不知道这两个妖怪到底是怎么凑到一起的,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梅宝对于梅有财有着类似人类亲情一样的依恋,两个妖怪的感情简直比真正的人类父子还要好。
此刻梅有财正以一双带着咒怨的肉泡眼盯着张扬,旁边的金宝倒是很有精神,谁听说僵尸需要睡觉来着?
“事情就是这样了,周玲说她有办法,但是需要人手,你们父子算是在这个城市里比较强大的妖怪了,希望你们能帮忙,再说这也关系到这个城市里的所有妖怪啊!”张扬絮絮叨叨的说着,毕竟能不能说服对方他也没把握,毕竟大多数妖怪的本性就是自扫门前雪,哪怕他和这对父子关系还算不错。
“我说着这么多,你到底打算怎办?”张扬终于忍不住问到。
梅有财好象没听见一样,拖着自己的三重下巴不断的喃喃自语:“城市要毁了,城市要毁了,不行啊,我还没有找到呢……那个东西,我一定要找到……”
梅有财突然高声叫了起来:“我绝不会让城市在这个时候毁了,绝对不行!”
张扬喜出望外:“这么说你同意了?”
梅有财坚定的点点头:“哪怕赴汤蹈火,我也要保住这个城市。”
…………………………
看着张扬离去的背影,梅宝轻声问道:“爸爸,我们真到要参加这次行动吗?”
梅有财回答:“是啊,毕竟所有的线索都显示那个东西就在这个城市里,这也是我们为什么来到这个城市居住的原因啊,万一真的发生大灾难,寻找那东西的困难就又要增加了。”
梅宝的声音里带了点疑惑:“可是,我们是妖怪啊,那种东西一向是人类追逐的目标,对我们有什么用呢?”
梅有财的声音变的有点尴尬:“其实,也没有什么大用,不过只是我的一个心愿罢了……我一定会得到那个东西的。”
梅宝乖巧的拉拉父亲的袖子:“我听你的,只要是爸爸想做的事情,梅宝也会尽力去实现的。”
梅有财立刻变的眼泪汪汪,一把抱住瘦小的梅宝:“果然是我的好儿子啊!爸爸没有白疼你……”
梅宝的小脑袋被死死的按在梅有财的怀里,仍旧不紧不慢的说:“爸爸,其实我觉得咱们成为父子也是一种缘分,如果我不是僵尸,没有呼吸的话,或许早就被你身上的肥肉窒息而死了。”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夜幕终于降临。
一个黑影窜进中学校园,是个穿着长着长胡须的老头。身穿一件肮脏的道袍,花白的头发在头顶胡乱的挽了个纂。光着一只脚,一手托着一个罗盘,疯疯癫癫的跑到花圃里。 “宝贝,我终于找到你了,我的宝贝啊。”老道士竟然就这么趴在地上,双手抠着花圃里的土。
“宝贝,你快出来啊,是我啊,你怎么还不出来?”疯疯癫癫的喊叫着,老道士捶打着地面。
“可恶啊,亏我把你养到这么大,你个忘恩负义的东西……”疯道士突然停止了喊叫,他的手指掐算起来,双目炯炯有神的盯着罗盘,丝毫没有了疯癫的样子。
“怎么搞的?你竟然被封印了?是谁干的?别害怕,我救你出来。”疯道士说着,从腰间摘下一柄玩具大小的桃木剑,绕着花圃做起法来。
一个巨大的圆球慢慢的从地里拱了出来,正是被周玲和张扬封印在地下的太岁。
“你怎么这个样子?天哪,你竟然要爆发了,这是怎么回事?只差最后一步啊,我费尽心机才找到了这附带着一点纯阳的灵魂,你却不知所踪了,等我终于一路找到你的时候,你却已经要爆发了,天意弄人啊!”疯道士哭喊着,疯狂的向仍在沉睡中的太岁踢打着。
“你体内有什么?你一定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才提前爆发的。”疯道士突然停下来,他不可置信的比划了几个手势,眼睛里立刻射出两道金光,直透太岁的身体。
“纯阳之气,真的是纯阳之气,哈哈,而且竟然如此的充沛,你到底吃了什么?”疯道士叫着:“不管了,无论如何,阴阳相生,丹成在望了。哈哈,没想到飞升门十几辈人的成仙愿望,竟然在我这一辈成真了。”
“好好,不妄我用各种灵药和密法栽培把你抚养长大,最后一步你竟然自己完成的这么好。你放心,就算你死了,我也会永远记得你的恩德的。”
“不知道是哪个多管闲事的家伙,竟然用法器让你进入沉睡了,我立刻作法解除掉它,之后我们就可以开始凝丹了。”
疯道士有挥舞着桃木剑,绕着太岁转了起来,现在的太岁已经有超过三米的直径,疯道士一边念咒,一边快速的围了太岁转动。他奔跑的速度越来越快,太岁也渐渐的活跃起来。终于,疯道士突然站定,一口鲜血喷在桃木剑上,桃木剑立刻闪动起耀眼的金光。
“阴阳无极,清浊自分!”一道金光打在太岁身上,太岁的身体一颤,一个细小的发箍掉了出来。太岁立刻红光大盛,飞快的旋转起来,眼看就要飞离地面。
“哈哈,乖乖的助我凝丹吧。”疯道士纵身一跃,竟然坐到太岁的头顶上,摆出一个盘坐的姿势。
“天地轮转,神丹自凝!”疯道士的身上发出淡淡的金光,转瞬之间就把太岁也笼罩在内,两者好象溶为一体了。事实上,疯道人的下半身竟然已经完全溶入太岁的体内了。
太岁的旋转突然停止,表皮上好象结了一层结晶,竟然变的越来越透明了。
透过透明的表皮,可以看到太岁体内有深浅两色气体在不断的旋转,气体变的越来越凝练,最后竟然变成液体一样的东西,围着一个中心流动。
“丹水已成,金丹马上就结出了。”兴奋的叫着,疯道人更加卖力的操纵着太岁体内的凝丹过程。
一个啤酒瓶子飞过来,在太岁的身上砸着个粉碎。
“你你……这是什么怪物?!”一个少年脸色苍白的看着眼前的景象,似乎在考虑应该继续攻击还是立刻逃跑。
“被人看到了吗?那就没办法了,你就当我成仙之前最后的祭品吧。”疯道人狞笑着,太岁球状的身体不可思议的分离出一条长索,勒住了少年的脖子。
那条长索好象力大无穷的巨蟒,少年已经翻起了白眼,颈骨发出了卡卡的碎裂声。
突然又是两个少年从黑暗里冲了出来,挥舞的手里的小刀刺向那条长索,显然他们是想救助被困的同伴。
“嘿嘿,原来还有两个,那你们就一起死吧。”疯道人叫道。
勒住少年脖子的长索突然松开了,没等他庆幸,却见长索变成了一把锋利的长刀。只是轻轻一挥,立刻是一颗头颅落地。
旁边的两个少年看到眼前的恐怖情景,完全吓呆了。他们的脸上溅满了同伴喷出来的鲜血。
“怪……怪物!”一个少年瘫软的坐到了地上,根本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
长刀再次挥动,把瘫倒的少年劈成了碎片,唯一剩下的一个少年在长刀挥动的时候就转身疯狂的逃窜,但仍然被长刀砍下了一条大腿,立刻倒在血泊之中,看着长刀缓缓的逼近,却连哀号声都发不出来了。
“我说我的甘萝罩怎么会突然的被破解了呢?原来是有人在这里捣乱!”一个中年女子无声无息的出现在花圃的一旁,声音冷的像冰。
“哈哈,有趣,你说这个东西到底是算人,还是算妖怪呢?”一个有点油滑的声音出现在花圃的另一侧。说话的是一个长发男子。
“这家伙大概是在运用一种奇门的法术,你没发现他的体内正在运转着一股庞大的力量吗?”另一个西装笔挺的男子借口道,一丝不苟的头型和坚毅的嘴唇都显示他是一个异常认真的人。
“爸爸,这个人的道术不弱,不过因为却因为心术不正而流于下乘,不足为惧,我都可以打败他。”一个面目清秀的小男孩用可爱的语调说道,唯一刹风景的是他的皮肤在月光下,显露出一种惨白的颜色。
“宝儿啊,今天我们只是帮忙,打架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就让别人来办吧。”小男孩旁边的一个超级胖子气喘吁吁的回答。 疯道人睥睨的看着四周围过来的几个妖怪,冷笑道:“不过是几只妖魔鬼怪,今天就让你们知道我飞升门风魔子的厉害。”
周玲的目光闪动,突然说道:“飞升门?原来这个门派还没有绝迹?”
“那是什么东西?”梅宝问道,几个人里面他的阅历是最浅的。
“是一个每一代都只有一个传人的神秘门派,会使用一些特异的法术,不同于其他修道人的地方就是,他们并不是靠不断修炼来达成大道的,而是醉心于密法炼丹的,说白了,就是一帮想通过服食金丹来一步登天的妄人。可惜从来就没有听说他们有哪一代门人真的成功过的。”周玲说着,不以为然的撇撇嘴。
风魔子怒吼道:“你们懂得什么?难道你没有见到在我的控制下,太岁体内马上就要结成金丹了吗?”
马骏说道:“果然,这个太岁并不普通,大概是你养来当作炼丹的炉鼎的吧?很有创意的做法,但是即便如此,你真的以为你能够结成大道金丹吗?”
风魔子彻底愤怒了:“你懂什么?为什么不能?为什么?”
避过风魔子愤怒的攻击,马骏沉稳的说道:“理由只有两条……一,凭借原始水平的冶炼技术,永远也无法造出巡航导弹,也就是说,你的那点修为,无论如何的投机取巧,都没有能力炼成真正的金丹。而第二点吗……因为你选择了我作为对手,那么你也再也没有机会把肚子里的丹水结成丹药了!”
砰的一声,马骏竟然只用一只手就架住了风魔子的长刀。
看着马骏丝毫无损的左手,风魔子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
“很奇怪吗?其实我是个没有太多特别的能力的妖怪,唯一可以依靠的,就是自己的肉体,比钢铁还要坚硬的肉体以及……强横的力量!”马骏说着,右拳已经像炮弹一样挥了出去。
像被刺破的气球,寄身于太岁身上的风魔子被反方向轰着回去。狠狠的砸在了地上。
张扬露出一副不忍卒睹的样子:“马骏你打架也看清楚点啊,这回这个小朋友也彻底玩完了。”他说的是那个被卸下了一条腿的少年,被反弹的风魔子砸个正着,哼都没哼一声就被太岁庞大的身躯压成了肉酱。
被马骏一拳力量的反激,风魔子竟然哇的一口吐了出来,金黄色的丹水喷了一地。
“我的丹水,天哪,一切都完了。”失神的号叫着,风魔子已经陷入了疯狂的状态。
“我要你死!”风魔子终于真的疯了,操纵着身下的太岁,疯狂的向马骏扑去。
马骏晃晃身子,随风而长,特别订做的名贵西服立刻被撑成了碎片,当风魔子冲到近前的时候,马骏已经变成了一个十米高的巨人。周玲暗自为风魔自的运气默哀,因为他挑选了一个最恐怖的对手,单纯以肉搏的战斗力计算的话,马骏绝对是最强的。
一把攥住风魔子,竟然用双手把对方抱了起来,变身后的马骏说话有点瓮声瓮气:“我说过我是个没有什么特别的能力的妖怪,倍化术我唯一一个能够使用的法术,不过用来对付你倒是正合适。”
好象从树上掰苹果一样,马骏轻松的折断了风魔子的脖子。
“好了,周玲,赶紧准备施法吧。我坚持不了多久的。”失去风魔子控制的太岁重新泛起了红光,疯狂的旋转起来。马骏的两只锅盖一样的大手紧紧的控制着太岁,让它不至于一下子爆发。
“好的,大家按我之前说过的方式,占好各自的方位。”周玲指挥道。
一个看不见到妖力场在五个妖怪中间形成,用妖力模仿五鬼搬运的法术,绝对不是个简单的事情,所有妖怪几乎是从一开始就用上了全力。
梅宝漆黑的眼眸慢慢的变成妖异的暗红色,两只獠牙从嘴唇里伸了出来,相对来说他是道行最浅的,已经忍不住现出了原形。毕竟人类形态虽然方便施展各种法术,但在原始状态的时候,才够更好的发挥出全部的妖力。
张扬的身体也抖动了一下,他发现自己似乎也要现出原形了,这让他非常的不爽。虽然昨天为了封印太岁,妖力还没有完全恢复,但也不至于只比梅宝强上一点点吧。尤其是看到梅有财虽然汗流浃背,身上的肥肉一颤一颤的,但居然仍然坚持着没有变身,张扬就一阵火大,难道自己还不如这个死胖子吗?
不情愿的嘟囔了一声,张扬终于现出了原形。一只硕大的黑猫出现在众人面前,怪异的是,黑色的皮毛微微发红,好似未燃尽的火炭,正是秉火属性而生的异种——乾红猫。
乾红猫的原形一现出,周围的温度立刻上升了许多,张扬气哼哼的加大了妖力。
“你干什么?张扬!”梅有财叫起来,他正好站在张扬的对位,不由自主的也加大了妖力的输送。
周玲皱皱眉:“我说了多少次了,平衡!最重要的是保持力量的平衡!”
受张扬的影响,所有妖怪都不得不加大了妖力。不过也不是全无好处,几乎在大家加力的同时,一个看不见的黑洞就出现在妖力场的中央,几只妖怪瞬间失去了踪影。
深夜的校园重新恢复的安静,只有地上血腥的景象昭示着刚才的恐怖。但有人或者妖怪注意到,刚才被喷到地上的金黄色的丹水,正在尸体的碎块中蜿蜒流动,所过之处,破碎的血肉就好象活了一样,慢慢的蠕动起来……
………………
“这里是哪里啊?都怪张扬乱发力。都不知道挪移到什么地方来了。”漂浮在空中看到下面的异国景象,梅有财不禁抱怨道。
看到周围破烂的伊斯兰风格的建筑以及不远处烟花一样漂亮的炮火,周玲忽然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我见过这里!在电视上!”梅宝突然叫起来。
周玲也想起来了,她叹了口气:“我们还是换个地方吧,这个城市已经够倒霉的了,如果再加上个太岁,恐怕就真的没有活人了。”
“五鬼搬运,转!”作为阵法的主持者,周玲操纵着搬运的进行,但是她仍然无法控制挪移的地点。
场景再转,众妖怪出现在一片蔚蓝的海面上。
“这里应该没问题了吧。”张扬说道。
“是不是离陆地太近了。”马骏看着远处的一条海岸线。
“我快没力气了。”梅宝宣布。
“不管了,就这里吧,我数一二三,大家一起切断和太岁的联系,把它扔在这就立刻操纵阵法挪移回去。”周玲最后决定说。
“一二三!”马骏奋力把太岁向大海里扔了下去。
黑洞再现,已经累的东倒西歪的妖怪们终于回到了中学校园。
“为什么我一个冰点屋的老板,还要做这种保卫城市的事情啊。这应该是那些修道的人的责任吧。”梅有财唉声叹气的说道。
“说的也是,不过这年头真正修道的人恐怕比我们妖怪还少吧,反正我已经好久没有见过了,除了刚才那个飞升门的白痴。”马骏说道。
“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全是自己躲起来清修,哪有功夫管这种事情?”张扬懒洋洋的说道,用爪子抹了抹脸,变回原形以后,一些习惯性的动作就显露出来了。
“你们看那是什么?”梅宝突然叫道。
一个具破破烂烂的身体正在成型,蠕动的血肉自发的连接在一起。那个身体竟然慢慢的坐了起来,正是刚才死去的少年之一。
“你们……是什么东西?我不是死了吗?难道这里就是阴间?”或许是以为自己已经死了的缘故,少年表现的还算镇定。
“哈哈,这小家伙还什么都不知道呢。”张扬凑到跟前笑着说道。看到地上残留的金黄色丹水,他已经猜到了事情的原由。
“大猫,居然会说话?”少年的脸色立刻又白了三分。
“你还真是命大啊。”周玲打量着眼前的少年,似乎想看看他到底有多深厚的福缘,竟然死了都能复活。
“那个飞升门的人还是挺有一套的,这些丹水也算是难得的灵药了,也对,光是一个九转灵芝就有生死人肉白骨的效果,用来救人有点浪费了。”马骏感叹道。
周玲笑道:“偏偏在他死的那一刻被丹水喷到了身上,也算是他的机缘了。凭着积聚在体内的丹水的力量,他以后想要修炼的话应该会比较容易。可惜啊,因为用的是太岁做的炉鼎,丹水的质量并不纯粹,他现在虽然活了,却已经是个半妖之身了。”
“什么?”张扬眯起了眼睛,他也注意到了,从少年的身上竟然清晰的散发着一股妖气。
“还真是讽刺啊,好不容易活了,却变成了妖怪。不过这也不关我们的事,我们先走了,明天还要做生意呢。”梅有财说完,就带着梅宝消失在黑暗中了。
“那个……在女士面前赤身裸体总是不太雅观,我也先回去了。”马骏向周玲挥挥手,也离开了。
少年呆呆的看着眼前的情景,似乎在努力的让自己明白,他突然看到地上的血污,痛哭了起来:“我想起来了,顺子还有大成,你们都死了,对了,我也死了,我们都被那个怪物杀死了,可是我怎么又活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无奈的看看一旁表情冷漠的周玲,张扬知道解释的工作又得由自己来做了。
好容易把事情的经过叙述了一遍,少年终于停止了哭泣。
“你是说,我因为丹水的作用,所以复活了,但是变成了半人半妖?”少年呆愣愣的问道,显然一时无法接受这样的变故。
“是啊,所以你也可以简称为人妖。”张扬得意的笑了笑,但显然没有人欣赏他的幽默。
周玲说话了:“因为你已经变成妖怪了,和我们也算同类,所以,我们也就不太好意思杀你了,但是如果你把今天的事情泄露出去,我也不介意随时取走你的性命。”
……………………
第二天的报纸用头条登了关于某大州沿岸发生特大海啸的新闻。
“还好!”张扬坐在周玲的对面看着报纸,真不知道他是怎么进入这座守卫森严的监狱档案室的。他满意的点点头:“人类的伤亡并不是很厉害,而且更重要的,这座城市被保住了。
这里可是我的家啊!”
“你不用上班吗?”周玲一边浏览着新到的档案资料,一边问道:“对了,死的那两个人掩盖的怎么样了?”
“我办事你还不放心,所有相关的人都已经经过幻术催眠,根本就不记得有这么两个人,至于档案方面我不熟悉,有时间你再去处理一下吧。”张扬回答。
周玲点头说:“其实本来不用这么麻烦的,这个城市每天的失踪人口数字相当的惊人,却也没有谁发现不对劲,人啊,总是对自己身边的事情习以为常,反应迟钝。不过为了不让那个小家伙受到牵连,只能多费点力气了。“
张扬笑道:“听说你打算收那个小家伙做徒弟,真的假的?”
周玲回答:“也说不上,只是指导了他一下,毕竟这件事情也有你我的责任,你也跑不了,有时间去教他一些做妖怪的基本常识。”
………………
日子似乎又恢复了平静,一切如常。除了到了下个月发工资的时候,周玲才发现自己的工资单上少了20元,据说那是政府规定,为了发扬人道精神,救助受灾的海啸灾民,所有政府人员统一缴纳赈灾款。
看着莫名其妙的少了20元的工资袋,周玲有点困惑的自语着:“这个……也算是因果报应吧?” 1920年的爱情
我的名字叫纪生,似乎很容易让人想起基本国策,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父母会给我起这么个有点怪的名字,也没有问过。事实上从小到大,我根本没有和他们有过什么实质性的交流,因为在我很小的时候,爸爸和妈妈就离婚了。
我一直跟着爸爸生活,有人说没妈的孩子最可怜,我却没有觉得,比起得到的自由来说,牺牲一点亲情简直太值得了。
父亲是个跑供销的,虽然挣了些钱,但是常年在外面跑,一年到头,家里大多数时候只有我一个人。经常有哥们来我家通宵玩闹,有几个几乎是常年住在我这里。我说的哥们当然不是学校里那些小毛孩子,他们都是已经在社会上混的人,学校?我一个礼拜能去那里转一圈就算不错了。
父亲对我的这些情况都很清楚,但是也没怎么管,一是因为他知道管也没用,二是因为他已经打好主意,等我高中一毕业就送我到外国读书,用他的话说:“非得把你放到个举目无亲的地方历练历练,你小子才能老实了呢。”对这一点我倒没什么异议,出去看看也好,说不定还能泡个洋妞,再说我现在才高二,离那时候还早着呢,至少有将近两年的逍遥日子。
打牌,喝酒,巷斗,有时候还到学校门口堵堵漂亮的小姑娘,这日子过的别提多滋润了。不过不久之前,我碰到了一件让我终生难忘的事情。事情得从前几天的一个晚上说起。
我和几个哥们正在家里打牌,那天手气那叫一个臭,其实我当时就应该想到这可能预示着要遭什么灾,但谁让我没长事前眼呢?我本来想不玩的,都玩了一天半宿了,但大成非要接着玩,其实他输的还没我多呢,但他就是想捞回来。如果那时候就结束的话,或许就没有后面发生的事情了,我现在才知道什么叫该着了的,跑也跑不掉。
那时候电视里李咏的那个什么六加一的节目刚完,我好不容易摸了一手好牌,一上手就是清一色外带一条龙的局面,打出两张之后立刻就听牌了,就在这时候,忽然有人敲门,然后就开始撞门,我们立刻知道不好,肯定是被谁给报了公安局,人家来抓赌了。
不过在场的都是大小伙子,我家在二楼,逃跑的程序大家都熟,顺着窗户外面的水管就下去了。我记得小刚好象还埋怨了一句:“又是你们楼下报的吧,妈的你这点狗B邻居怎么都这素质啊,明天我去废了他。”
不过也该着这小子倒霉(当然从后面的事情来看应该说他幸运),刚一落地,就让蹲守在那里的联防队员给逮住了,看来他只能在看守所过一夜了。我们其他人当然是趁机一哄而散了,转过一条街又汇合在一块,家当然是暂时不能回了,顺子提议到豹哥那,我说那里太闹,最后几个人在小卖部买了两扎啤酒,找地儿喝去了。
翻过中学的院墙,我们在学校的小树林里找个隐蔽的地方喝了起来,喝到第二扎的时候三个人都有点不行了,头上的月亮似乎都开始变的象水一样流动起来。神吹海哨了一会儿,大家突然都安静下来。顺子唱起歌来,唱着唱着就开始掉眼泪,我知道这小子的女朋友刚跟他吹了,虽然平时看不出什么,但心里肯定不好受。我一边喝着酒,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诸如“女人算个屁”之类的话安慰他,而大成确实是有点高了,就知道抱着个酒瓶子傻乐。
我忽然听到离小树林不远的花园那里好象有什么动静,应该不会是看门的老头,那个老头的耳朵聋的连每天的上课铃都听不见,虽然那就是他打的。
我摇摇晃晃的走过去一看,是花白胡子的老头在那里又叫又跳,月光下看的清楚,似乎是个老道,不过穿的够邋遢的,看来是个疯子。本来想过去揍他一顿出出这一晚上的闷气,但是我却突然看到了一个巨大的圆球慢慢的从那个疯道士的旁边钻了出来。
那是什么东西?接着我就见到那个道士眼里忽然发出一道金光,之后说了几句莫明奇妙的话,就绕着圆球跑起来。不一会儿,圆球就开始发光,道士一下子跳到圆球的上面,然后圆球就开始变的透明了。
我狠狠的给了自己一巴掌,确定不是在梦里,我的酒量虽然不算太好,但几瓶啤酒还不至于让我产生幻觉。我发现这时候顺子和大成也已经来到我身边,满是不可思议的表情。
“这……这是怎么回事?”顺子问道。
“谁……谁他妈知道。”我发现我的回答也带着颤音。
眼前的景象越来越不可思议,可以看到圆球的内部好象有什么东西在不断旋转,而那个道人竟然渐渐的和圆球融为一体了,我们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事实上我们已经被惊呆了,谁都没有留意已经喝多了的大成突然窜了出去。
“你……你是什么东西?”大成说着还把一个酒瓶子砸在那个圆球的身上,酒壮怂人胆,这话没错。
那个道士狞笑了一声,忽然变出一条长长的鞭子一样的东西,勒住了大成的脖子。
我的心一下子变的冰凉,怎么办?看看顺子,他的脸色已经白的像纸,一点点的向后退去。我知道自己的脸色也未必好看,但是忽然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一把攥住顺子的胳膊:“是兄弟,就跟我上!”
拔出常备在腰间的小刀,我和顺子叫喊的冲了出去,嘴里叫的已经不是人声了,虽然恐惧到了极点,但是手里小刀仍然疯狂的向着大成脖子上的长索砍去。
后面发生的事情,简直如同噩梦一样,就在我的眼前,大成被砍成了碎块,然后是顺子,最后是我,唯一庆幸的是或许因为我跑的快了一点,那把长索变成的刀只砍到我的腿,但上逃生的希望已经破灭了,我只能绝望的看着一点点逼近的刀锋。
而刀锋终于没有落下来,一群奇怪的人忽然出现在四周,他们和道士说了一些莫名奇妙的话,我注意到这些人里居然有我认识的,那个胖子绝对是学校附近的一个叫八仙冰点屋的老板。我想呼救,却发现两拨人已经打起来了,之后……
之后我只记得一个巨大的黑影向我砸过来,剧烈的疼痛感传遍全身,我感觉自己象是一个皮袋子一样被压破了,我甚至能够听到血管和骨头碎裂的声音,随即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完好无损的坐在地上,连先前被斩断的右腿现在都全无受伤的痕迹。
是梦吗?但是地上模糊的血肉无情的打消了我这个念头。 一只巨大的毛色黑中带红的猫,出现在我的面前。难道还有红色的猫吗?我忽然想到,但是后面发生的事情就让我没时间瞎想了,那只猫突然流利的说起话来。
听完那只猫的叙述,我才对整件事情有了大致的了解。总而言之,那个道士是个坏蛋,养了个叫太岁的怪物想要用来炼出成仙的金丹,但是他是个白痴,让怪物跑到人类的城市来了,这会引来巨大的灾难,于是他们几个正义使者为了世界的和平,出手消灭了怪物。而我自己,本来已经在打斗中被怪物压死了,(真是个郁闷的死法)但因为在死去的同时吸收了还没有成型的丹水,所以又复活了。而自己也因此变成了一半是人类,一半是……妖怪!
更让我想不到的是,从那几个“正义使者”的谈话中我知道他们居然也是妖怪!那个有点瘦的女人的眼神实在让人不寒而栗,但是其实人却不错,教给了我一点吸收月光灵气的修炼方法,还说大家以后都是妖怪了,有什么事情的话就去找她,而其他的几个妖怪似乎对这件事情不耐烦,很快就跑走了。
对了,那个女人叫周玲。
之后的事情更加象做梦,我浑浑噩噩的回的家里,一觉睡了一天一夜,等我醒来的时候突然想到,为什么警察没有来找我,就算没发现尸体,两个人突然失踪,总不是件小事情啊。
当我正计划着逃到南方躲躲风头的时候,忽然发现周围的人好象没有什么异常的反应,事实上,他们似乎都已经忘了有这么两个人了,这是怎么回事?我觉得自己似乎已经疯了。
豹哥他们对于我这几天一直没有露面表示了担心,我说是期中考试准备复习了,换来他们好一顿嘲笑,确实,这个理由连我自己都不能相信。我试着向豹哥提起顺子和大成,但是没有人记得有这两个人。
我甚至偷偷的到顺子的家里去了一趟,但是那里根本没有人,从窗户看进去里面空荡荡的尽是灰尘。我问周围的邻居,回答居然是那间屋子已经有好几年没有人住了。
毛骨悚然。
我在豹哥开的迪厅里疯狂的跳动着,连平时从来不碰的摇头丸都吃了,慢慢的开始HIGH起来,终于什么都忘了。
等我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到大街上了,四周寂静,好冷。
我慢慢的坐了起来,抬头看着天上的明月,总觉得能看到比平常更多的东西。自然而然的,我按照那个叫周玲的女人教给我的方法,感受着体内的气息。清凉的气息在身体里游走,很快消除了宿醉和毒品造成的不适,我仿佛一条畅游在河水里的鱼,感到浑身舒畅。而让人舒服的能量就散布在我身体的四周,我催动体内的气息,缓慢的吸收着。
我在做什么?忽然一个念头闯进脑海,我突然停了下来,睁开眼睛,发现全身都沐浴在银白色的月光下,看来那就是先前让我感觉到非常舒服的能量。
感觉还不坏,几天来第一次,我的心情忽然变好了。
“或许是应该面对的时候了。”我喃喃的说。
摸出兜里的地址,那是周玲留给我的,我打算去找她把一切问个明白。
可是……看看表,已经凌晨三点了,难怪大街上一个人也没有。虽然不知道妖怪的作息时间是怎么样的,但这个时候去打扰人家,总是不太好,我发现对于周玲身上的那种气质,我越来越感到敬畏了,或许是因为我现在也算半个妖怪了,本能的对强者有所感应。
我忽然想起曾经在当时还看到过一个认识的人,是八仙冰点屋的老板,记得有一段时间我经常去他们那里吃甜品。
他……应该也是个妖怪吧?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我慢慢的走在通往冰点屋的路上。
难道要去敲开门,向他那里要一份冰淇淋吗?
但是当我走到八仙冰点屋的门口的时候,还是愣住了。明亮的窗户后面,整个冰点屋居然灯火通明,而更奇怪的是,无论是座位上,还是柜台后面,看不到一个人。
推开玻璃门,悦耳的音乐传出来。
“欢迎光临!”一个轻快的声音响起,但还是看不到一个人。
半夜三更开的冰点屋?而且老板疑似是一只妖怪。难道这是为那些看不见的幽灵特别准备的?或许,这里已经坐满了阴间的顾客,只是我看不见?冷汗……从我的额角渗了出来。
“请坐啊!想要点什么?”一个清秀的小男孩从柜台后面走出来,看样子只是个小学生,还没有柜台高呢。
冷汗……终于又从我的额角缩回去了。我发誓以后再也不做这种自己吓自己的事情了。
“啊,那个,请给我来一杯热的橙汁。”我回答。
“恩,好的。”像模象样的在单子上记了一下,小男孩答应道。
“你是老板的儿子吗?”我忽然想起这个小孩子的身份,另外那天夜里,似乎也看到他跟在老板的身边。这么说来……我的问话更小心翼翼了:“这么晚了也不睡觉?”
“是啊,我叫梅宝。”一幅乖乖宝的样子,小男孩用可爱的声音回答道:“因为晚上无聊,所以就提前开门了。”
半夜三点开门只是叫做提前?我干笑着:“你还真有精神啊,你爸爸呢?”
梅宝回答:“爸爸在睡觉,他的睡眠每天可不能少于12个小时,我就无所谓了,反正我们僵尸从来都不睡觉的,对了,你就是周玲传话让我们多照顾一点的小家伙吧?” 虽然事先已经有思想准备,但我仍然被梅宝说的话吓了一跳。直到不久之前,我内心里仍然希望这一切都只是一个梦,但是此刻我才意识到,所有的事情都是确实发生过的,顺子和大成已经死了,而我,还要作为半妖继续活下去。
看着眼前清秀的小男孩,实在很难想象他竟然是一只僵尸,尽管是他亲口承认的。另外,我居然被一个小屁孩叫做小家伙?而且我对此一点脾气都没有,谁知道他可爱的外表下是修炼了多少年的老妖怪啊?
“啊,让您动手太不好意思了,我自己来就可以了。”忽然意识到自己在指使一个比自己厉害太多的老前辈,我连忙站起来。却发现自己一点都动不了。
“不必了,这是我的工作吗。你的热橙汁。”带着围裙的梅宝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
“啊,那就谢谢了。”我不好意思的接过饮料。
“不吃点鸡米花吗?很新鲜的。”梅宝突然说。
“恩?也好。”我回答,还真有点饿了。
看着瞬间失去踪影的梅宝,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他为什么要说鸡米花还是很新鲜的?难道?
好象有个拿人肉做包子的恐怖电影就叫八仙饭店啊,这家冰点屋为什么要起这么个名字?很新鲜的……好熟悉的台词啊!虽然想过不要自己吓自己,但是冷汗……还是又从额角渗了出来。
“那个……我可不可以不要了?”我连忙说道。
“什么?”又是幽灵一样,梅宝捧着一包鸡米花出现在我面前:“我费心做的,你怎么能不吃呢?再说本店商品一旦售出,概不退换。”
忽然发现他的眼神和咒怨有一比,而且居然发出淡淡的红光,我连忙接过了那包热忽忽的鸡米花。
“吃吧,很好吃啊,是热忽忽的鸡米花呦。”悠悠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让我更觉得那包烤的金黄的鸡米花变的难以下咽。
“我……可不可以带回去吃?”我虽然很想这么问,但看到梅宝恐怖的眼神,终于没有说出来。
“快点啊,为什么不吃呢?”
终于鼓起勇气,用颤抖的手拿起一颗,丢在嘴里。
好象还不错,或许是我太多心了。我送给梅宝粲然一笑:“很好吃。”
梅宝也笑起来,但总是有点阴阴的:“是吗?那就多吃点。”
我又丢了一个放在嘴里,慢慢的咀嚼。
“有什么感觉?是不是觉得肉质特别的细腻?和你平常吃的不太一样?”梅宝的声音再次响起。
食物再次凝固在我的嘴里,果然有问题。僵持了片刻,我努力把嘴里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咽了下去,勉强笑着说道:“还好,没有什么不同啊?”
“是……吗?”梅宝的声音明显带着失望。
忍住呕吐的欲望,我用最快的速度把橙汁喝干净,笑着说:“我吃好了。再见。”
“慢着!”梅宝的声音打断了我逃跑的脚步。
梅宝的样子看上去有点生气:“你还没有付钱呢。”
原来是这样,连忙付了钱,梅宝却非要我把鸡米花带回去:“不要浪费,可以给你的家人吃啊。我想听听他们的意见。”
“我说了吧,这里是我的一个朋友开的,经常深夜也不关门。”一个男人声音从门口传来。是个长发男子,旁边一个很漂亮的女人显然是他的女朋友。
向里面张望了一下,男人说:“你等着,我要了快餐马上就来。”
“梅宝,来两包鸡米花和两杯可乐带走。”男人一边进来一边叫着。
趁此机会,我终于逃出了这个恐怖冰点屋,却没有听到屋里两个人的低声对话。
“还是用你老爹的那个猪肉挂淀粉冒充鸡米花的办法呢?不是我说,他实在是太吝啬了。不过那个东西味道还不错。”
“那当然,我一直在不断的尝试着改变配方,已经征求了很多人的意见了。另外,张扬,不准诋毁我的父亲。”
“好了,知道你和你爸爸亲,不过你夜里开店也注意一点啊,眼睛红的那么诡异,谁见了都知道不正常啊,没见我都没敢让女朋友进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