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7-3 15:59

  出租车很快驶出了嗒嗒娱乐城,那个保安被甩出了老远。

  我忽然有些想笑,这个世道确实变了。收礼的躲送礼的,竟然跟小偷躲警察一般,既得动智又得动力。

  出租车缓缓地在梧桐公寓前停下,我付了车费正要下车,突然被司机叫住了。

  他指了指后座,说:"先生,请拿上你的东西。"

  我扭头一看,竟然是那个果篮,那个保安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将它放进了车里。我不好再说什么,只得拿着果篮下车了。

  梧桐公寓是我六年前买下的,为的就是在北京能有个妥帖的住处。但祸根也在无形中埋下了,这座灰色的二层小楼远没有我想像中那么简单。

  公寓的前任房主是一个操着京腔的广东人,每次看房他都非常热情,肥硕的脸上总是挂着虔诚的笑容。他不止一次地解释说明出售这座公寓的原因,内容琳琅满目。但我却觉得这些并不是他割爱的真正原因。不管怎么说,我当时对这座公寓的印象还是不错的,只是觉得它的格局有些不合理。房屋占地面积总共两百多平方米,据我观察整座公寓实际的使用面积却只有一百六十平方米,也就是说至少有四十平方米的使用面积被神秘地隐身了。买下后,我曾经试图寻找过这四十平方米,但最终还是放弃,因为我根本找不到它。

  我想这座公寓的设计者如果不是个天才那就是个疯子,否则他怎么会设计出如此古怪的公寓,并巧妙地将图纸上的四十平方米的使用面积隐藏得天衣无缝。

  而那神秘的四十平方米到底隐藏着什么?

  我至今仍是不得而知。

  经过几次看房,我终于下定决心买下了这座公寓。我除了喜欢它之外,还有另外的原因,那就是广东人开出的价钱相当便宜,我在一种极度兴奋的状态下和他签署了买卖房屋合同。

  那天走出中介公司时,广东人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他复杂地看了我一眼,说了声"谢谢",便迅速离去了。

  我望着他庞大的背影,心里"咯噔"了一下,有一种被骗的感觉。

  事实证明我确实被骗了,我从左邻右舍那里得知了这座公寓的可怕历史。

  原来这座公寓曾经发生过凶案,死了很多人。凶徒残忍地杀人分尸,制造了轰动全市的"青花路惨案"。尸体被发现的时候都已经高度腐烂,尸块零碎地洒满了整间公寓。后来案子告破,凶徒被一颗子弹打穿了脑壳。而这所公寓因为是凶徒的财产,所以进行拍卖,一切所得用于受害者家属的民事赔偿。然而故事并没有就此结束,相反才是刚刚开始。短短数年之内公寓几易其主,那些房主都在接手的一年内陆续发生了意外,不是意外坠楼,就是被高空坠物砸死,因此这座公寓成了一座远近驰名的凶宅。

  说实话,我并不记恨那个广东人,因为换作我,我也会想方设法地将这座公寓出手,谁愿意住在这座凶宅,每天在死亡的阴影下过活呢。但事实上广东人的聪明并没有使他逃过这一劫,他在过户的第四天死于意外交通事故,脑袋被撞飞了,那是真正意义上的身首异处。

  广东人的死和他的死因,使我对这座公寓充满了畏惧。我也曾效法广东人到中介出售这座公寓,但都以失败告终。也许是因为我没有广东人那么能言善辩,善于掩饰,但更重要的原因是这座公寓早已"恶"名在外,就算白送,谁也不敢住进来。恐怕只有想我这样单纯的家伙才会买下它。

  最后,我横下一条心,在这座公寓住下了。刚开始的一年过得很漫长,但非常平静,我没有遭到前几任房主相同的厄运,也许是时候未到吧。反正我是活了下来。后来,我去了云南,每年都会回来住些日子。我发现公寓前的草坪上很荒凉,于是栽下了两棵梧桐树,我听说梧桐树有避邪的作用,至于孰真孰假,尚无定论,但它却因此得名-梧桐公寓。

  夜深了,公寓内万籁俱寂。

  二楼卧室的灯光有些昏暗,我盘膝坐在床上,用力扣着邮包的开口处。

  "该死的警察,既然都打开检查了,干嘛还把它重新粘上,还粘得这么紧。"我咬紧牙关一阵狠扣,食指和中指都磨破了。

  突然,门外的楼道上传来一阵异响,我停下手中的动作,侧耳倾听,那声音又消失了。

  这座公寓每晚楼道上都会发出些细微的响动,像是有人在蹑足潜踪地徘徊。起初,我对于这些响动还很敬畏,但时间一长,也就见怪不怪了。

  神鬼之类,大凡都是敬而远之。

  我侧耳倾听了一会儿,见再无动静,于是目光再次落到那个邮包上。

  经过一番费力地撕扯,邮包终于被完全打开了。我首先看到的是一层厚厚的塑料泡沫,雪白雪白的,犹如一张病入膏肓的脸。拿出塑料泡沫,在它下面是一架黑色相机,这是属于张武德的。我记得张武德生前很喜欢摄影,还经常把自己拍的一些风景照邮给我。虽然那时我身在风景如画的云南,但每次收到张武德的照片我都会感到分外的欣喜,那些照片至今还珍藏在我云南的家中。

  我小心翼翼地取出相机,发现在纸盒的最底层有一封信,信封是黑色的。我把相机放到一边,拿起那封信,打开。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7-3 15:59

  萧逸:

  我的兄弟。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不再这个世界上了。我去了另外的一个世界,那里可能是天堂也可能是地狱。但我早已不在乎,一个将死之人又有何惧呢。

  我之所以选择这种最愚蠢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完全是为了赎罪和拯救另一个生命。萧逸,虽然我们亲如兄弟,但我有很多事情是你不知道的。

  而这些事情恰恰是我最阴暗的一面,令我难以启齿。我只能说我犯了罪,所以我必须用自己的生命向亡者赎罪。我知道你肯定不懂我在说什么,其实我很想将事情的原委对你讲述清楚,但我害怕这样一来,你会重蹈我的覆辙,走上绝路。

  我不希望你受到伤害,既然要牺牲就牺牲我一个人吧。

  萧逸,我知道你一定会质疑我的死因,所以特意给你留下这封信。希望你不要轻举妄动,否则我的一切努力都将白费。在这个世界上你是我唯一可以信赖的人,所以在我生命的尽头我要托付你一件重要的事,这件事只有你才能完成。

  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我交了一个女朋友,她就是罗轻盈。我很爱她,尽管我知道她并不爱我,但我不在乎。我只要每天都能看到她快乐,我就心满意足了。

  可是最近我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罗轻盈可能会在我死后发生意外。所以我托付你的事就是在今年冬至那一天,你要寸步不离地守着罗轻盈,不要让她离开你的视线,好好保护她。我相信只要过了冬至,一切的噩梦就都结束了。

  萧逸,我的好兄弟,请记住你挽救的将不止是一条生命。

  拜托了。

  张武德绝笔

  我逐字逐句地看完整封信,心情很复杂,很压抑。

  对于张武德的死,我确实充满了疑问。而现在这封信无疑又将疑问升级了,赎罪,罗轻盈,冬至,三个简单的词汇贯穿了整个谜团。张武德要我在冬至那天跟罗轻盈在一起,让我保护她,难道说罗轻盈真的会在冬至发生意外?

  我凝视着那个黑色信封。张武德是个不苟言笑的男人,他从不会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更不会在自己将死之时说废话。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罗轻盈真的有危险,而这些危险恰恰又是张武德来不及制止或者无法制止的,所以他把她交给了我。

  张武德啊!张武德……

  你的死到底隐藏着多少玄机?你对我的了解甚至胜过了我自己,而我却无法看到你的内心,纵使你已经死去。

  我苦笑了一声,眼前浮现出一张英俊的脸庞,他微笑着望着我,似乎要跟我说些什么,但欲言又止。

  渐渐地,那张脸开始变得模糊,额头裂开了一条缝,一股白色的粘稠液体缓缓流出,那是人的脑液。接着那张脸突然一声爆响,支离破碎,血肉模糊。

  碎脸!

  我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我很难想像一张完美无瑕的脸竟会变得如此骇人。奇异的死亡方式,血肉模糊的碎脸,莫名其妙的遗嘱,使张武德的死更加扑朔迷离。

  "啪!"

  卧室的灯突然灭了,我眼前瞬间一片漆黑。

  "怎么回事?"我本能地四下张望,目光所及处尽是浑沌,什么也看不清楚。

  与此同时,走廊上又响起了那诡异的蹑足声,"嗒嗒嗒……"

  声音越来越近,最后在卧室的门外停止。

  我隐隐感到一股不祥。

  也许,此刻正有一个黑影趴在卧室外的门板上侧耳倾听室内的动静,它的五官淌着血,身上散发着尸臭,说不定它就是曾经死在这里的冤魂,它正在找替身。

  我的心脏一阵痉挛,半边身子开始有些冰凉了……

  梧桐公寓沉浸在无边的黑暗当中,一些我能看到的亦或看不到的东西也在这诡异的气氛里蠢蠢欲动。

  卧室墙上的挂钟终于敲响,那是午夜十二点的钟声。

  一个占据着光明与黑暗的时刻到来了,现在无论在这所曾经是凶宅的房子里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不会感到奇怪。就像我第一次走进这座公寓的时候,就有一种走进迷宫的感觉一样。混浊的空气中凝结着一道道透明的墙壁,尽管门就在我的身后,可我却无法离开。因为那些墙壁已经与我如影随形,即使走出公寓,我面对的也只不过是更大的迷宫而已。我所能做的,只是一直往前走,踏着前几任房主的遗骸向前迈进,等待我的也许是充满希望的曙光,也许是永无止境的深渊。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7-3 16:00

  后来,我离开了北京,去了云南。我发誓永不回来,将这里的一切都丢掉,但命运之轮又在无形中将我拉回起点,重新推进这座梧桐公寓。

  这一刻,我忽然明白,我其实和张武德是一样的,我们都无法逃脱命运之轮,那些该来的东西终归还是要来的,躲也躲不掉。

  难道今晚就是那个可怕的时刻?

  我拿着手电筒走出卧室。我的直觉告诉我这次突然停电,存在着某种非常因素。

  梧桐公寓在我接手后并没有进行任何改造,只是简单粉刷了一下,因此保持着原貌。一楼的主体是客厅,巨大的客厅连接着卫生间、厨房、杂物间以及四个躲在角落里的壁橱。二楼并排着六间大卧室,我住在楼梯口的第一间,上下楼比较方便,至于剩下的那五间则一直锁着。一楼杂物间的电闸控制着整座公寓的电路,如果停电的话,那么毛病十有八九是出在那里。

  我握着手电筒,扶着墙缓缓踩着楼梯往下走。手电筒已经很久没有充电了,橘黄色的光柱只能照到眼前不足一米的距离。此刻,我真害怕昏暗的光柱会照到一些不该照到的东西。我隐隐感到在这座公寓里除了我之外,还有第二者、第三者、第N者的存在,只不过是我看不到他们罢了。但事实上,他们却能看到我,也许他们此刻正躲在某个阴暗的角落里目不转睛地盯着着我。

  木制的楼板在我的脚下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这声音很熟悉。

  是的。

  无数个夜晚,我都与这个声音相伴而眠,不过有所不同的是这次它不是在我卧室门外响起,而是由我的脚下发出的。

  我是在制造诡异的气氛吗?我莫名其妙地问自己。

  不,不是的。诡异的气氛早已到来,我现在只不过是走近它罢了。

  我凭着感觉和经验一点一点往杂物间摸索,直到我的指端触及到了杂物间冰凉的门把。

  我深吸一口气,握紧把手,用力一拧,门开了。

  一股恶臭扑面而来,像是某种生物腐烂变质的气味儿。

  我捂着口鼻,用手电朝里面照了照,杂物间内一片狼藉。

  电闸在哪里呢?

  我把手电筒的光柱抬高,终于找到了那个落满灰尘,同时还冒着烟的黑匣子。我没敢动它,我估计是电闸里的线路烧坏了,我一个人可弄不了,还是明天找物业的电工来修吧。

  打定主意,我正要离开。

  忽然,我感到四周有些异样,是一种被偷窥的感觉。此刻,好像有一双眼睛正在我背后死死盯着我,它灵活地转动着,闪着猩红色的光芒。

  我心头一颤,就在我转过身的一刹那,积蓄已久的意外终于发生了。那个刚才冒着烟的黑匣子突然发出了一声巨响。我想躲闪,但已经来不及了,一股强烈的热浪喷在了我的脸上。

  我想喊叫,嘴刚张开,那股热气就顺势窜进了我的嘴里,接着顺着喉管冲了下去,将五脏六腑翻了一个个儿,整个肚子都快被撑炸了。

  我顿时眼前一黑,整个人瘫倒在地上。我的身体像中邪似的立刻变得僵硬如铁,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半个字。

  可我的意识还在,我听到地板上突然响起一阵拖曳的脚步声,有一个模糊黑影正在逐渐靠近我。他(她)身上散发着一股腐烂的气味儿,那气味儿越来越浓烈,最后将我包围了。

  我的心一阵痉挛,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然而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呢?我很快知道了。

  一双沾满粘稠液体的手,在我的脸上来回抚摸,腥臭的液体正一点一点滴淌进我的嘴里。我简直要呕吐了,可我却偏偏动弹不得,只能任凭那恶心的液体顺着我的喉咙掉下去,掉进我的胃里。

  "啊……"一阵低沉的喘息声。

  我感到一张骨肉分离的脸贴在了我的耳边,低声说:"你-终-于-回-来-了,我等你很久了……在你第一次走进这座公寓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已经感受到了我的存在,只不过是你无法看到我。啊……现在你想看看我的样子吗?不,不……我劝你最好别看,那会吓死你的。前几个房主就是因为看到了我的模样,才送了命。"

  那声音苍老而嘶哑,甚至有些空洞,就像是一张没有口腔,只剩下声带的嘴巴发出的。

  "嘿嘿……你猜猜在这座公寓总共死过多少人?哦,我忘了,你不能说话。那就让我告诉你吧。总共是二十四个,当然如果算上你,那就是二十五个。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这么快就要你的命。就像猫捉住老鼠后,总要先玩一会儿才吃掉一样,你现在就是小老鼠,而我就是猫,喵……"

  我身上每一根汗毛都竖了起来,骇人的寒意袭卷全身,我窒息了。

  "你以为你离开了这座公寓就能幸免遇难吗?不,你和他们犯了同样的错误,错误是愚蠢的,结局是致命的。公寓的诅咒无处不在,你一旦被选中,它就会与你如影随形,让你死无葬身之地,逃避只会使你死得更快一些。呵……"又是一阵犀利、阴森的冷笑。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7-3 16:00

  我试图挣扎,但所有的努力到最后都是徒劳的。

  "你想知道死亡的感觉吗?"那双粘稠的手突然死命地卡住我的脖子,越收越紧。"让我告诉你……"

  我听到了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视野从漆黑一片变得混沌不堪。突然,我看到了一双猩红色的眼睛,连它的瞳仁都是红的,充满了杀虐。

  猩红色的眼球仿佛随时都有可能从眼眶中爆裂出来,一个声音在我头顶回旋。

  "你这口气好长啊。"

  我想呼喊,但太迟了。

  "咔"窗外突然一声炸雷,酝酿许久的暴雨瞬间倾盆而下。

  我打了一个寒战,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我还活着?这是我醒来后第一个念头,很可笑,但却很实在。

  是的,我还活着。

  原来一切都是一场梦。

  我贪婪地吸了一口气,喉咙有些疼痛。用手一摸,更是一阵火辣辣的刺痛,我慌了。

  两扇玻璃窗不知什么时候被肆无忌惮地打开了,一股夹杂着暴雨的阴风闯了进来。我捂着脖子下床,来到窗前。

  当我手触及到窗台的时候,整个人顿时愣住了。

  我看见公寓对面的人行道上站着一个穿着灰色雨披的人,雨帽遮住了他(她)的样子。橘黄色的路灯打在他(她)的身上,显得很诡异。

  突然,夜空中一声霹雷,接着是无数道闪电划过天际,其中一道如白昼照亮了雨帽下的脸。

  是她!

  那个站在广告牌与我对视的女孩。这么大的雨夜,她站在人行道上干什么?

  我发现女孩原来一直在注视着我卧室的窗口,她到底在哪儿站了多久?也许从我一开始做噩梦,她就站在哪儿了。

  那一刻,我忽然意识到这个穿着灰色雨披的女孩会是我以后噩梦的源头,而今晚或许就是开始。

  清晨,下了一夜的雨终于停了。

  我浑浑噩噩地睁开眼皮,发现自己竟躺在卧室的地板上。室内一片狼藉,床上和地板上散落着白花花的纸片,很像无数飞舞的纸钱儿。

  我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腰酸痛得厉害,我想我是着凉了。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睡到地板上,我只记得昨晚做了两个梦,两个介于现实与虚幻之间的梦。它们之中一定有一个是真的,但我无法分辨。

  那个穿着灰色雨披的女孩到底是谁?她为何神秘地出现在公寓对面的人行道上,在那样一个雨夜里,她的出现无疑是一个问号。而当我与她对视的那一刻,这个问号又被拉直成一个叹号。

  我不想深入想下去,我面临的问题太多了,我不想给自己徒增烦恼。

  我拉开卧室的窗帘,推开窗户,让温暖的阳光与新鲜空气一并进来。

  卧室不消一会儿便被雨后绿色植物的清香充满了。

  我双手拄着窗台向公寓前的街道眺望,弥散着雨后晨雾的街道上是清洁工勤奋的身影,几个穿着运动服的大爷大妈在慢跑,这就是这座城市一天的开始,如此平静,如此安逸。

  我用力地深吸了一口气,清新的空气在我的喉管内翻了几个跟头,进入肺腔。瞬间,我的整个五脏六腑都好像被洗了一遍,干干净净。

  穿着桔黄色马甲的清洁工卖力地挥舞着扫把一下一下扫着马路,没有呛人的烟尘,只有节奏不一的"沙沙"声。

  清洁工的动作忽然慢慢停了下来,她朝路旁的电线杆走去。电线杆被晨雾笼罩着,黑乎乎的,我看不清楚是什么东西吸引了她。

  于是我朝外探了探身子,紧盯着清洁工的一举一动。突然,我听到了一声尖叫,声音是那个清洁工发出的,她像一只受惊的兔子,大叫着跳离了那个电线杆。

  我的天哪!又怎么啦?

  清晨的寒意尚未散去,事情就有了结果。原来是那个清洁工在清扫电线杆下的垃圾时,发现了一个黑色塑料袋,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是一只血淋淋的人手。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7-3 16:00

  而这件事不禁让我联想到昨晚那个穿着灰色雨披的女孩,她站的位置距离那个电线杆不足一米。

  这个消息是我从来收供暖费的吴大妈那里得来的,可信度很高。吴大妈也是这条街的住户,她无儿无女,靠给物业收每年的供暖费过活。

  一提到供暖费我就很不爽,总有一种想砸物业窗户的冲动。梧桐公寓已经有一年没有交供暖费了,我回来时发现公寓的大门上足足贴了八张物业的警告单子,上面的大致内容差不多都是说如果再不交费就要停止供暖。我满不在乎地耸耸肩,然后把那些单子一一撕掉。停止供暖就停止供暖,反正我也不会在北京呆多久,物业想拿这一招威胁我,门也没有。可我万万没想到的是就在今天早上,吴大妈竟然披着晨露敲响了公寓的大门,并且向我出示了去年供暖费的单据。面对站在寒风中哆哆嗦嗦地吴大妈,我只能认栽了,乖乖掏钱。纵使再不情愿,我也总不能跟一个可怜兮兮的老太太计较七块八毛的供暖费吧。

  在交费的过程中,我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现象:吴大妈一直站在公寓外的台阶上,无论我怎么邀请她进来坐坐,她也不肯跨进公寓的大门,仿佛梧桐公寓比寒冷的晨雾更加令人瑟瑟发抖。

  其实,我完全理解她的行为。这座公寓在这一带一向以凶宅著称,四周又没有太多的住户,连行人都要绕着它走,就更甭提像吴大妈这种有点儿迷信的老太太了。

  吴大妈接过供暖费正要离去,我忽然想起了什么,赶忙叫住她。

  "小萧,有啥事啊?"吴大妈转过身,眯缝着眼问道。

  "吴大妈,是这么回事,昨天晚上公寓突然停电了,直到现在也没恢复。我怀疑是公寓的线路出了问题,麻烦您回去后跟物业的人说一声让他们尽快派个电工来修修。"

  "哦,是这样啊。行,我回去就跟他们说。你耐心等着吧。"说完,吴大妈扫了一眼我背后的公寓,目光在不断抬高的过程中突然触电般地缩了回去,她苍老的脸上布满了惊恐的神色。

  我很诧异,于是我转过身顺着吴大妈的目光朝公寓望去,原来她目光退缩的地方是二楼我的卧室。灰色的墙壁在阳光的照耀下更显灰白,两扇明晃晃的玻璃窗半开半闭着,隐隐露着半拉蔚蓝色的窗帘,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吴大妈到底看到了什么,令她如此惊慌?

  我转身正要问她,不料她已蹒跚地走远了。

  我趴在二楼卧室的窗台上,朝那个发现尸块的电线杆眺望。电线杆四周围满了人,警笛大作,四条黄色的警戒线将人群齐刷刷地分成了四等份,像一副整齐的麻将。

  我望了一会儿,觉得很没劲。死人有什么好看的,更何况还是尸块,大早上的看这东西真是晦气。

  我正准备离去,不料一个身影进入了我的视线。

  韩卿,就是昨天那个戴着一副大眼镜给我做笔录的女警官。

  韩卿正从警戒线里出来,她穿着一身黑色的警服,英姿勃发。虽然我们相距甚远,但彼此的目光还是碰在了一起。她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朝我微笑着挥了挥手。

  我目光追随着韩卿的身影来到楼下,我对她喊道:"早啊!"

  她仰头喊道:"你起得也很早嘛。"

  我说:"你是来出现场的吧?"

  她说:"是的。这是我进入刑警队的第一个案子,很刺激。"

  我说:"你不害怕吗?那可是具尸体啊?"

  她说:"准确的说应该称尸块。"

  我说:"看来你一点都不害怕。"

  她说:"那是当然啦,做刑警哪能不见尸体,见不得尸体的刑警可不是好刑警。"

  我笑着点点头,心中暗暗赞道:果然巾帼不让须眉。

  我正想继续跟韩卿搭讪,不想脸上忽然一阵刺痛。原来在不远处正有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双眼睛是属于秦子峰的。

  秦子峰也穿着警服,朝韩卿走来,他大声喊道:"小韩,你在那儿磨蹭什么,还不赶快回警队去。"

  秦子峰的声音很有穿透力,震得我耳鼓发疼。

  韩卿冲我一吐舌头,疾步离开了。

  我无趣地咂咂嘴,也很不悦地离开了窗口。

  从我第一眼看到秦子峰的时候,我就知道他讨厌我,就像我讨厌他一样。可回想起来,是我看到秦子峰先讨厌我,我才开始讨厌他的,所以说责任不在我。

  快吃中午饭时,孙程东来了。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7-3 16:01

  他大包小包提着很多东西,说是来慰问我。可我知道他这是在将昨天的约定做实,令我无法反悔。

  临走时,孙程东意味深长地对我说:"兄弟,拜托了。"

  我说:"你要再贫,我就不去了。"

  孙程东一怔,尴尬地笑笑,离开了。

  看来,这趟是不去不行了,可公寓怎么办呢?

  临出门时,我给物业去了一个电话,说自己要出去几天,修电闸的事回来再说。可物业那边的人却说他们并不知道我公寓的电路出了问题。

  我说:"吴大妈难道没有跟你们说这事儿?"

  物业说:"吴大妈从早上到现在一直没露面,我们也在找她。"

  我惴惴不安地放下电话,吴大妈离开时的表情又浮现在我眼前,她苍老的脸上充满着恐惧的神色。我想她一定是看到了什么,而那些令吴大妈恐惧的东西就在我的卧室里。

  "咣当"一声脆响自二楼突然传来。

  我急速地跑上楼,一把推开了卧室的门。

  一股阴风扑面而来,我顿时一怔。

  卧室临街的窗户竟然敞开着,我记得我刚才明明已经将公寓内所有的窗户都关上了,怎么会有漏网之鱼呢?

  我走到窗前,眼睛被玻璃窗的反射光晃了一下。与此同时,我看到在左侧玻璃窗上出现了一行鲜红的大字:"必死无疑。"

  四个大字在日光下闪烁着妖艳的火红色,我把手指轻轻按在"必"字上,瞬间有了种粘稠和湿润的感觉。

  我颤抖着将手指放在鼻前嗅嗅,是一股淡淡的腥味儿。

  那一刻,我意识到这些字都是用鲜血写成的,就是像某种氏族的诅咒。

  我猛然回头,环视整间卧室,心头突感一阵痉挛。在这座公寓里除了我之外,还有一个神秘的黑影存在。它在跟我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它之所以要写下这四个字也许就是为了告诉我,我将必死无疑的命运。

  蓦地,我又想起了那个可怕的梦。那个散发着尸臭的黑影也许此刻正躲在某个阴暗的角落里凝视着我,它骨肉分离的脸裂开了一条缝儿,发出骇人的叫声。

  "喵喵……"

  孙程东的家位于丽华大厦十二层1203,是一座三室一厅的大房子。丽华大厦是北京众多高层建筑中的姣姣者,据说全楼最豪华的就是电梯,号称可以抗震。但若是真的遇到地震,大厦都塌了,我不知道留着电梯还有什么用。

  坐着电梯上到十二楼,我用孙程东给我的钥匙打开了他家的门。

  孙程东将自己的家装修得金碧辉煌,但我总觉得这有点儿像八九十年代的暴发户,无论包了多少层金,还是露着土气。

  环顾四周,我被一件东西吸引住了。

  那是一个半人多高的书报架,上面堆满了发黄的报纸。

  我曾听张武德说过,孙程东有个习惯,就是喜欢收集旧报纸。当然也不是什么报纸都收集,他只收集他认为有纪念价值的报纸,记住历史不但可以总结过去,还可以展望未来。

  很难想像,像孙程东这样近乎于文盲加地痞的家伙竟然还会有这种好习惯。

  我走到书报架前,小心翼翼地翻动着上面的报纸。报纸的内容参差不齐,大多是一些当地的要闻和名人发家史。

  突然,我的手颤抖了一下,每一根神经都绷紧了。

  "东星商业城火灾一死一伤,亿万富翁倾家荡产。"在一张发了黄的报纸头版头条上赫然印着这行浓重的铅字。

  东星商业城?

  一死一伤?

  我勉力闭上了眼睛,往日种种如潮水般地涌来,记忆的洪流一瞬间淹没了我的大脑。八年之殇,那个令我痛彻心肺的名字,无法抑制地从喉咙里迸发出来。

  "幽若……"我按着胸口,竟有一种撕心裂肺的疼痛感。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7-3 16:01

  八年了,生与死、爱与恨的纠缠,不曾因为岁月的流逝而淡去,那音容笑貌至今仍回荡在我的脑海中。

  一颦一笑……

  我的思绪飞速地跳跃着,穿越时间与空间的隔膜,回到那甜蜜并泛着痛苦的过去。

  一九九七年一月一日,元旦,一个在我记忆中早已永恒的日子。

  瑞雪飘零,万物峥嵘。

  两个相爱的人相聚在一棵梧桐树下,彼此深情地注视着对方,不语。

  情,似在那一刻开始,也似在那一刻结束。

  她依旧不施粉黛,却依旧美若天人。

  然而,年少的我面对她竟有些羞怯,一份深埋在心底的爱意,欲说还休。

  那天,我跑遍了全市的礼品店,给她买了一份礼物。

  一条雪白的围巾。

  我不是一个注意着装的人,更不懂得服饰的搭配。我之所以要买下这条围巾,只是觉得它围在幽若白皙的脖子上一定很好看。

  事实证明,我的直觉是对的。

  当幽若看到那条围巾的时候,眼前顿时一亮,我甚至能感觉到她内心的喜悦。但当我将围巾递向她时,当她的纤纤玉指触及那无数圣洁的绒毛时,她的笑容凝固了。

  幽若的眼神忽然变得很复杂、诧异、惊恐、甚至有点绝望。

  为什么?

  直到现在我仍在问自己这个问题,幽若为何会发生如此变化。但我却永远无法得到答案,因为我知道答案只有幽若一人知道。

  尽管如此,幽若还是接过了那条围巾,轻轻围在了脖子上。她表情依旧很复杂,但已不是绝望和恐惧。

  那是一丝永恒的微笑!

  蓦地,我愣住了,我被她的美丽彻底征服了。

  漫天的雪花仿佛凝固在空气中,时间停止了吗?

  原来早已停止。

  两个渴望温暖地人儿终于紧紧拥抱在一起。

  在梧桐树下,就那样,我们幽幽地拥抱着对方。

  语言仿佛失去了它的魅力,我们体会着对方的每一寸气息,感动着生命的每一次变化。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很长,也许很短。

  幽若伏在我耳畔,低声说:"萧逸,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要离开我,好吗?生活在没有你的世界里,我会感到孤独。"

  我浅吻着她的脸颊,说:"傻瓜!除非我死了,否则我永远不会离开你的。"

  "死?"幽若深情地望着我,伸出纤纤玉指轻轻按在我的唇上,说:"我不要你死,我要你好好活着,永远快乐地活着。"

  "当然,只要你在我身边,我每一天都很快乐。"我捧起幽若的脸,望着她湿润的唇,心中无限缠绵。

  "每一天都很快乐?"

  我坚定地点点头。

  "每一天都很快乐。"念着念着,幽若忽然扑入我怀里大哭起来。

  我慌了。

  "幽若?你怎么了?"我抚着她如虹一般的秀发问道。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7-3 16:01

  幽若没有应答,只是呜咽着。

  漫天雪花,飘飘扬扬,仿佛要向我争夺怀中的人儿。

  那一刻,我隐隐地感到幽若即将离我而去。

  我用力抱紧她,谁也无法抢走我的幽若。虽然我并不知道等待我们的将是什么,但我决心无论怎样,我也不会放弃这段爱情,纵使牺牲自己的生命,我也在所不惜。

  此情,因何而起?

  此恨,因何而终?

  伤心人?断肠人?亦是痴情人。

  挽不住岁月的流逝,更挽不住那淡淡的漪涟,惟有一丝微笑梦回千载、常忆心头……

  "萧逸,答应我的一件事,好吗?"幽若在我的怀中喃喃地说。

  "什么事儿?"

  "爱我一生一世。"幽若的声音有些颤抖。

  "我爱你一生一世。"我更加用力地抱紧她仿佛柔弱无骨的身躯。

  "一生一世,只这一句话便够了,纵使我立刻死去,也没有什么遗憾了。"幽若神态反常,我早已察觉到,但却不曾料到她竟然会说出这样伤感的话语。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告诉我。"

  "嘘。"幽若将手指又按在我的唇上,做了个止声的动作,"什么都不重要了,只要你还爱我。只要你能常常念着我,便已足够了,足够了。"说着,幽若闭上了眼睛,迎着风雪微笑,仿佛鼓起了莫大的勇气。冰冷的雪花拂过她的脸颊,凝结在她的眼角,形成一滴晶莹剔透的泪珠。

  苍天不忍,万物萧然。

  我凝视着她,心中无边的虚无。

  我们站在天地间最广阔的雪海中,而我们的心却突然狭窄得只能将将容下对方而已。

  天,在不知不觉中黑了。

  我站在阳台上,凝视着窗外的夜色,一根接一根地抽烟。

  袅袅的烟雾,弥漫了这狭隘的空间。

  黑暗笼罩着大地,盘踞在天际最南边的几颗星斗闪烁着异样的光芒,那光芒甚至压过了月光的清冷,突然其中的一颗星辰自天边陨落。它拖曳出一条长长的尾线,划过无边的夜空,割裂这天与地的宁静。

  我心头顿时一颤,"太岁朝阴,定有不祥。"

  年轻时,我曾读过几本关于天象的书。上面有一则这样的记载:"天之南六星者,谓之帝,帝星陨落,定有不祥……"

  今晚,月色昏暗,帝星突然陨落,一切异样的现象似乎都在为某件事情做着铺垫。我不迷信,但我相信自己的直觉。我的直觉告诉我,一个神秘黑影正在悄悄地接近我,它充满了一股肃杀之气。

  "铃……"手机忽然响了,我悚然一惊。

  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陌生号码,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可电话那端却没有任何声音,我连"喂"了数声,对方依旧没有回答。某种异样的感觉涌上心头,窗外的夜色忽然有了某种变化!

  就在我快要挂断电话时,一阵刺耳的忙音突然贯穿了我的耳骨。那忙音像一条虫子爬进了我的大脑中,整个身体本能地颤抖一下。我连忙挂断电话,可那忙音却在耳畔萦绕不去。我揉着耳朵看了看手机,目光一瞬间停滞在屏幕上。通话时间:三十五分四十六秒。我反复看着手机屏幕,以为是看花眼了。可通话记录上的时间依旧是三十五分四十六秒,也就是说刚刚那串忙音我足足听了半个多小时!

  这怎么可能?

  我记得听到忙音一瞬间,我就挂断了它,怎么可能持续地去听那么长时间,一定是手机出问题,要不就是,就是我出了问题。

  正当我拿着手机不知所措的时候,又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这次是一串手机号码,我警惕地接通它。为了不重蹈覆辙,我有意把手机偏离了耳朵。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7-3 16:02

  电话里传来一个女性的声音,我收紧的心脏终于缓缓放松。

  但对方的声音很模糊,我仔细听了半天才分辨出对方的身份-罗轻盈。

  罗轻盈的声音在电话里被扭曲得不成样子,颤颤巍巍的,让人听了有些发冷。

  她约我在琴阳咖啡屋见面,说有要紧事找我。

  我犹豫了一下,答应了。

  琴阳咖啡屋,是北京改革开放后的产物。

  我记得我第一次去的高雅场所就是琴阳咖啡屋,最让我记忆犹新的就是那里的咖啡,那是一种比中药还难喝的苦汤。可我还是坚持每星期五去那里喝一杯,不为别的,只是因为那里漂亮的服务小姐很吸引我。有时,我甚至在想那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姐姐也许就是我的初恋情人,尽管那时我只有十二岁而已。但很快我就发现我不再爱她,也很少去琴阳咖啡屋了。因为我发现那位我的初恋情人竟然是口吃,怪不得她不常说话,以至于最初我还以为她很文静。

  很多年过去了,北京的变化比天上的云还要快。无数现代化的建筑拔地而起,将昔日的琴阳咖啡屋团团围住。尽管四面楚歌,可琴阳咖啡屋并没有因此消亡,反而吸引了许多怀旧的客人前来,生意一直很稳定。

  琴阳咖啡屋离丽华大厦并不远,我步行大约一刻钟后,就到达了目的地。

  这里有一个特别之处,就是九点钟后几乎不会再什么客人了。

  我估计如果自己再来晚点儿,这个咖啡屋恐怕就准备打烊了。

  正对着门的吧台里,做着一个身着黑色低胸套裙的风情万种的老板娘。她一见我进来,就笑盈盈地迎上前。

  "先生,几位?"

  "两位!"

  "两位?"老板娘诧异的望着我,又望了望我身后。

  "噢,一会儿,我还有一个朋友要来。"

  "原来是这样,那您里边请!"

  "先给我来一杯啤酒吧。"

  "好的。"

  咖啡屋内的光线有些暗淡,气氛显得很忧郁。我环视了一下四周,朝一个挨着落地窗的台子走去,因为坐在那儿可以欣赏这美丽的夜景,这是我多年的习惯。

  可离台子没有多远时,我发现原来那里已经有人占了,心中不免有些失望。于是,我不得不另寻了一个侧对门的台子坐下,而这个位置很巧合正对着刚才的那张台子。

  咖啡屋内放着悠扬的小提琴曲,我有意无意朝对面望了几眼,我想知道到底是谁会和我有相同的嗜好。

  那是一个白衣女子,容颜姣好,长发飘飘,给人一种恬静的美感。

  这样文静的女子在这个时代确实已经不多见了,我不禁又朝她多看了几眼。

  募地,我愣住了。

  怎么会是她?

  我所有的神经一瞬间绷紧,无限膨胀,统统凝聚在一张照片上。

  坐在对面台子的客人,竟然就是张武德案子中的神秘女子。而秦子峰一直苦苦追查的嫌疑人物,竟然在这样的一个夜晚,在这样一个地方与我狭路相逢。

  "帝星陨落,定有不祥!"我的直觉终于应验了。

  咖啡屋内突然充满了诡异的气氛,一股神秘的力量正在蠢蠢欲动。

  我很兴奋,很紧张,也很恐惧。

  我的直觉再一次告诉我,眼前的白衣女子将是解开张武德之死的一把钥匙,但这把钥匙却存在于黑暗的深渊中,可望而不可及。

  现在,我所能做的只是一动不动地望着她,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

  白衣女子并没有叫喝的,只是幽幽地坐在那儿,隔一会儿就向窗外望一眼,好像是在等什么人。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7-3 16:02

  "先生,您的啤酒。"服务生将一杯啤酒放在桌子上。

  "谢谢。"我把杯子往里挪了挪,无意间又看见那女孩在向窗外望。

  出于好奇,我问服务生:"你怎么不招呼对面那位小姐呀?"

  服务生惊讶地看着我,说:"先生,您说什么?"

  "我是说你怎么不招呼对面那位小姐!"说完我又向对面那个女孩指了指,可我的手还没抬起来,整个人就愣住了。

  对面的台子上早已空空如也。

  "那个女孩呢?"我诧异地问服务生。

  "什么女孩?"服务生茫然看着我。

  "就是刚才坐在对面台子的人!"

  "对面台子?"服务生扭头向我手指的地方望了望,不解地回答:"没有啊!那儿刚才根本没有人啊!先生,您怕是看错了吧!"

  "什么!"我心头顿时一颤,赶忙揉了揉眼睛,向那边再看,台子上果然空无一人,可我刚才明明看见了她呀?

  难道说……

  世界上有许多事情是我们无法用常理去解释的,但它们却不会因为我们的无知而消亡,反而会在某一时刻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令我们措手不及,匪夷所思。

  就拿刚才发生的怪事而言,我确实看到了那个白衣女子,她就坐在我对面的那张台子。可是当我问服务生的时候,他却告诉我那张台子自始至终都没有人做过,他也没有看见过什么白衣女子。

  这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一个大活人怎么会消失呢?因此,我作了两个假设:其一,是我眼花了,或者是我出现了幻觉。其二,是服务生跟我撒谎,他在戏弄我。但很快,以上两种假设都被我自己推翻了。我身体很健康,大脑很清醒,我离老年痴呆还很远;而服务生跟我素不相识,他没必要欺骗我,再说他应该懂得顾客就是上帝的道理,让上帝生气,恐怕只有傻子才干的出来。所以说,在以上两种假设都无法成立的同时,我又得出了第三种假设:我看到了一个不存在的人,准确说是她不是人。

  不远处的吧台内,老板娘和那个服务生窃窃私语,时而朝我这边张望。

  咖啡屋门口处的风铃响起,一个窈窕的身影走了进来。

  是罗轻盈。

  她穿着一件粉色的体恤,下身配一条塑身黑色皮裤,曲线简洁而流畅。

  我起身向她招了招手,然后朝服务生打了一个响指。

  罗轻盈笑着在我对面坐下,她的身体挡住那张空荡荡的台子。

  "你,喝点儿什么?"我打量着眼前的女子,她的神情似乎有点儿悲伤。

  "红茶。"罗轻盈淡淡地回答。

  "红茶。"我冲正朝我们这边走的服务生喊道。

  不消一会儿,服务生便端上了一杯红茶,他已经没有了刚才那副至诚至信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拘谨。服务生放下红茶,匆匆离开了,仿佛是在逃避着什么。

  罗轻盈望了一眼服务生的背影,问我:"他怎么了?好像很害怕的样子。"

  我摇摇头,说:"不知道。"

  罗轻盈收回目光,对我说:"萧逸,这么晚把你约出来,真是不好意思。"

  我说:"没什么,你不是说有要紧的事找我吗,到底是什么事?是不是关于张武德的。"

  罗轻盈一怔,点点头:"是的。"

  阵阵热气自茶杯口袅袅升起,罗轻盈把手指放在杯口边沿轻轻摩擦,抬起头望着我,嘴唇动了一下,从口语上看应该是一个"张"字。

  我说:"警察找过你了吧?"

  罗轻盈说:"那个叫秦子峰的男人好像怀疑我是凶手。"

  我说:"别瞎想,张武德是自杀的。他们这只是例行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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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完整版本: 《梧桐公寓》--作者:陈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