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7-3 16:12
"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我点点头,顿了顿问道:"罗轻盈是你表姐,这事儿你们秦队知道吗?"
韩卿说:"如果秦队知道,我还能来找你做笔录吗?再说,我们有纪律,警官与当事人凡是有特殊关系的,都要适当地回避。"
我说:"那你怎么不回避啊?"
韩卿脸上露出一丝不悦,嘴角动了动,低沉不语。
"一定是罗轻盈要求你介入这件案子的吧?"见韩卿仍旧不语,我幽幽地说:"她是不是对你说'调查取证时,有自己信任的人在旁,她会感到踏实一些'之类的话?"
韩卿脸色一变,怔怔地看着我。
"你怎么知道?是我表姐告诉你的吗?"
"哈哈。"我笑着摇了摇头,说:"明摆着的事情,何须她告诉我。昨天我们刚刚见过,她说你们找过她,说话的表情虽然悲伤,却没有半点惊慌。当时我就疑惑她为何如此气定神闲,原来是有你这个表妹压阵啊。"
韩卿微微颔首,一双明亮的眸子撩向我。
"我表姐说得没错,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你。但有一件事,你恐怕还不知道吧?如果不是因为这件事,我也不会贸然介入的。"
"什么事?"
"我表姐怀了张武德的孩子。"
"哼哼,这我已经知道了。"
"你怎么又知道啦,难道还是?"
"对,就是你表姐告诉我的。"我说:"昨天她找到我,告诉了我这件事。但她却并不想要这个孩子,也许是觉得自己年纪轻轻带着一个孩子,以后的路不好走吧?所以要我陪她去医院,将孩子打掉。"
"什么!她疯了!"韩卿突然高声喊了起来,杏眼含怒。
我冲她摆摆手说,说:"放心吧,孩子没被打掉。如果我估计得没错的话,此刻的她应该正被张武德的父母、还有她的父母围在一起作思想工作呢,医院她肯定是去不了了。"
韩卿怒容稍缓,两颊绯红地瞪着我问:"这事表姐只对我一个人说过,张武德的父母和我姨妈他们是怎么知道的?这恐怕是你的杰作吧?"
我没有回答,因为我知道即使我说这是郑一平干的,韩卿也不会相信。与其长篇大论地为自己进行辩驳,不如干脆承认算了。反正我的麻烦已经不少了,多一个也无所谓。只要能为张武德留下一袭血脉,再大的委屈我也只有忍了。
见我不语,韩卿余怒未消地说:"表姐就是这样,一激动起来就什么都不顾了。不管怎么说,那也是一个小生命呀,自己身上的肉也不心疼?这人……"
韩卿的话,使我想起了昨晚罗轻盈痛苦的表情,她心里也很矛盾吧。于是,我不禁又为她辩解道:"其实,这也不能怪罗轻盈,她也有自己的苦楚。一旦孩子出生,那么她面对的就不再是一个小生命了,而是一个家庭。以她那么脆弱的性格,是很难肩负起这份担子的。也许,不要孩子也是一个明智之举。"
韩卿冷冷地说:"黑也是你,白也是你。说得头头是道的,好像你当过母亲似的。"
我说:"我虽然没有当过别人的母亲,但却至少作过别人的儿子。为人子女,也只有长大了才能理解这份世事的沧桑。只希望罗轻盈能冷静地作出选择,免得以后后悔才是。"
韩卿缓缓地低下了头,注视着杯中的茶叶喃喃地说:"人活着就是那么麻烦,还不如两眼一闭死了好。哼,他一死倒是解脱了,可怜我表姐却被弄得进退两难,说不定还要当未婚妈妈。将来孩子跟她要爸爸,她还不伤心死。唉,现在的男人怎么都是那么不负责任……"
我想韩卿口中的"他"应该就是张武德。
是啊,这本来就是一件两难的事。张家向来一脉单传,张武德的遗腹子无疑给张家带来了一丝希望,他们一定会全力保住这个孩子的。而罗轻盈只不过是张武德的女朋友,两人也许相爱过,但一向家风严谨的罗父罗母绝不会允许自己的女儿作这个没明没份地未婚妈妈,但也不会让女儿贸贸然地将孩子打掉,一切终究要有个说法才行的。看来罗张两家要为这一袭血脉展开一场争斗了,而罗轻盈无疑会成为这场漩涡的中心。
罗轻盈和她腹中的骨肉确实是个问题,这个问题终究是需要有人去解决的。许久后,韩卿抬起头,目光游离地望着我,似乎想起了什么。
"张武德给你的信,你看了吗?"
我说:"是那个绿色邮包里的黑色信件吗?"
韩卿点点头,说:"虽然这是张武德给你的,但按照规定我们进行了开箱检查,当然也包括那封黑色信件。我一直搞不懂他为什么会自杀,看了那封信后,我就更搞不懂了。他为什么要你在冬至的那天保护我的表姐,说得言辞凿凿。难道他知道我表姐会在那天遭到不测,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就应该把这事告诉我表姐或者通知警方,而不是只告诉你一个人呀?"
我说:"其实对于这件事我也感到奇怪,我又没有三头六臂有什么能力保护罗轻盈呢。而且张武德为什么会把日子算准在冬至那一天,而不是别的日子。还有,我从张武德的字里行间感到了一股无奈,他好像并不想死,但却又不能不死。这是为什么?我心中的疑问并不比你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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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7-3 16:12
韩卿说:"疑问还是其次,关键是我觉得张武德的自杀透着许多蹊跷之处。这虽然是我走出警校后第一个案子,其中还牵涉到我的表姐,但我并不糊涂。直觉告诉我,这件自杀案的背后一定隐藏着一个可怕的秘密。"
我说:"秘密?"
韩卿用力点点头说:"秘密。你不觉得吗?张武德的信中一直在故意回避着什么,好像在保护着一个人。而那个人并不像是我表姐,反倒是像……"
"害他的人。"我脱口而出。
韩卿一怔,望着我的眼睛顿了片刻,然后会意地点了点头。
张武德致死都在保护着害他的人?
这真是一个可笑的想法,但我和韩卿却都不约而同地产生了这种想法。这到底是纯属巧合,还是事实所在。
难道,张武德的死亡背后真的隐藏着一个不为人知地秘密?
我感到了一阵窒息。
突然,二楼的走廊上响起了一阵低低的蹑足声,由远而近,逐渐清晰。
我和韩卿不约而同地抬起了头,望向雪白地天花板……
二楼隐约传来一阵蹑足声,诡秘异常。
难道是胭脂?
不。
我侧耳倾听,那蹑足声断断续续地,并不似是一个人所发出的。更像是好几个人并排着搂着前面人的腰,一点一点诡异前进。
我很早就有这种感觉,在这座公寓内隐藏着无数双眼睛,它们蛰伏在黑暗中窥视着我的一举一动。每当我快要将它们忘记的时候,这座公寓便会出现一些异响,似乎在时刻提醒着我它们的存在。
现在,难道又要开始了吗?
韩卿说:"你家里有人?"
我说:"我不是人吗?"
韩卿一双眸子瞭了瞭天花板,说:"除了你之外呢?"
我说:"这和笔录有关吗?"
"未必有关,也未必无关。"韩卿脸色突然一变,目光直直地盯着我身后,说:"你不用跟我说了,它已经自己出来了。"
"什么?!"我猛然转身,"啊!"
我看到了什么?
在一楼的楼梯口处漂浮着一双诡异的眼睛,充满了无限的哀怨与憎恨。它的身体融入在黑暗中,无声无息地匍匐在楼梯口的地板上。
"喵喵……"躲藏在黑暗中的眼睛发出了一声骇人的嚎叫,那声音宛如来自另一个鬼祟的世界。
猫!一只黑猫!
我感到后背一阵发凉,刚才的那声猫叫使我想起了那个噩梦,那个浑身散发着尸臭地黑影仿佛就站在楼梯口的阴影里,它狞笑着注视着我的一举一动,没有下颚的脸皮时不时地抽动一下。
"那是你养的猫吗?"身后的韩卿问道
"不是。"我极力保持着镇静
"我想也不是,它太邪恶了。"
我怔了一下,转过身,问她:"你说什么?"
韩卿说:"那只猫太邪恶了,你没发现吗?它的眼睛根本不像猫眼,倒像是一双人眼。"
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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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7-3 16:13
我又一次朝那个楼梯口望去,那双诡异的眼睛却已不知去向,也许它正隐遁在黑暗的最深处,以另一种方式窥视着我,例如人的眼神。
在接下来的谈话中,我有些心不在焉。我总是不自禁地朝公寓内的阴暗处张望,想要捕捉到一些异样,但又害怕那双眼睛的出现。
及至问之无言时,韩卿似乎失去了继续将笔录做下去的兴趣。她收起笔和本子,喝完杯中茶,回味悠长地说:"好茶。"
"嗯?"我回过神来,连忙回应:"啊啊!是啊……"
韩卿笑笑,放下茶杯起身告辞。
我本想留她多坐一会儿,但想了想,她恐怕也不喜欢在这死气沉沉的公寓内多呆。于是,快要出口的话又被我生生地咽了回去。金色的阳光照耀在那件黑色的警服上,韩卿的背影显得亦真亦幻。
我靠在门框上,久久地望着那个远去的人。就在她即将消失在人海中那一刻,我忽然想起了什么,想要叫住她。但还是晚了,那个金色的背影在茫茫地人海中一闪而逝。她匆匆地来,又匆匆地去了。
"我忘了告诉你,昨晚我看到了你们一直苦苦追查地那个神秘女子。"我黯然地低沉道:"如果你能再耐心等一会儿,那么或许我就能想起来了。"
心头不禁产生些许失落。
"你喜欢她?"一个冷冰冰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我转过身,发现胭脂不知几时站在了我的身后。
她走路竟然没有声音。
我心头升起一阵莫名的寒意。
"你什么意思?"
"如果你真的喜欢她,就离她远点儿,你会给她带来不幸的。"胭脂说。
"哼哼!"我冷笑着走近她,"如果我喜欢你,是不是也会给你带来不幸?"
胭脂侧过脸,沉默不语。
不幸?
我惨笑一声,离开了她,慢步来到客厅的中央,手拄沙发。
她说得对。
我的确是一个常常给别人带来不幸的男人,爱我的人和我所爱的人都应该远离我。想想,我活了二十多年,却也是忧多乐少。
人生如梦,岁月如棘。
生无可恋,死亦何苦。
"我该走了。"胭脂站在我身后默默地说:"我想要回我的衣服和雨披。"
"你病还没好,我送你。你的家在哪儿?"我没有回头。
"我没有家。"
"那你去哪儿?去朋友家吗?"
"我没有朋友。"
没有家,没有朋友,又是一个孤独的人。
"那你总该有个住处吧?"
"没有。"
"你不会告诉我,你一直在流浪吧。"我心头闪过一丝忧伤。
"对。流浪。"
"如果离开这儿,你还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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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7-3 16:13
"继续流浪。"她决绝地说:"你的问题问完了吧,我可以拿回我的东西了吗?"
我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用力地点点头,算是某种默许。
她没有家,没有朋友。孤零零的一个人徘徊在午夜的街道上,昨晚的事恐怕不会是第一次了吧?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活下来的。她表情漠然,可眼中却充满了仇恨,这是为何?她数次与我对视,眼神为何如此复杂?她一次次如鬼魅一般出现在我身后,可我却感觉她是那样遥不可及,就像一团灰色的雾,触之无形,视之无像。
在这世界上,总是充满了这样或那样的为什么。谁又能得到真正的答案,还是在平静中将它忘记吧……
"吱呀……"身后的楼梯发出一阵阵轻响。
"让留下她吧。"一个缥缈的声音冲进我的脑海,好熟悉。
那是谁的声音?令我如此心动。
"让她留下吧,她和你一样都是孤独的人。"声音再次响起。
幽若?
我心头一颤,昔日的痛与爱交织在一起。
幽若,真的是你吗?
回答我!
久久的,那个声音消失了,空旷的脑海中再无半点波澜。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幻觉?
我不知道。
此刻,我已无法界定幻觉与现实。它们并存在我的生命中,充斥在我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对她的思念当中。如果这真是她的意思的话,那么我愿意听从。尽管我知道这会给我带来很多的麻烦,但只要是她让我做的,纵使拼了生命,我也会为她办到。
"等等。"我背对着楼梯大声说:"这座公寓有十二个房间,如果你无处可去,可以留下。"
身后的"吱呀"声凝住了。
然后是胭脂的声音:"你已经救过我一次了,我不希望欠你太多的东西。"
救她?
原来她还记得昨晚的事。那次是纯属意外,如果不是我把她撞倒,那么我是根本不会去救她的。
"如果是我希望你留下呢?这座公寓很大,我平时很少打扫,需要有人常常收拾。你在这儿住,正好做我的保姆。况且……"我缓缓地转过身,望着那双冷漠的眸子,说:"你不是一直在跟踪我吗?现在给你一个机会,让你近距离地观察我,怎么样?"
胭脂的脸沉浸在黑暗中,唯有那双眸子灵动地闪烁着光芒。
"你会为你的决定后悔的。"
"呵呵,至少我现在还没有后悔。"
公寓内一片寂静,我们彼此凝视着对方的眼睛。彼此似乎都想看透对方的心思,但得到的答案却都是一片茫然。时至黄昏。
用力推开卧室隔壁的门,迎面而来的是一阵烟尘。
我捂着口鼻站在门口,对胭脂扬扬眉。
"以后这就是你的房间了,整理一下吧,被褥可以到我房间去取。如果还需要别的东西尽管跟我说,我会给你办妥的。"
"能给我件衣服吗?"胭脂抬起缩在T恤里的手臂,衣角颓然滑落,露出她白皙的左肩。
我用力拍拍自己的额头,我竟然将最关键的部分遗忘了。她总不能穿着这件T恤在公寓里走来走去,时刻面对我这样一个正值壮年,生理正常的男性吧。
这么一想,我的脸上顿时掠过一丝火辣。
我从卧室的衣柜里找出一件灰色的运动套装,递给胭脂。
"这件衣服,你穿着应该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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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7-3 16:14
胭脂接过运动套装,轻抚着说:"灰色的。"
我点点头。
"你不是一直喜欢灰色的吗?"
"你也喜欢灰色,对吧?它比黑色纯净,比白色邪恶。"胭脂用手指轻轻地在衣服上滑动,似乎在写着什么字。
我怔了一下,她所说的话正是我心中所想。
可怕!
被人读懂自己心思的感觉很可怕,这种感觉无异于被人剥光了衣服然后再游街示众。站在她面前,我总是感到窒息,尤其是被那双眸子盯着的时候。
"整理你的房间吧。如果你有时间的话,把午饭做好,如果你会做饭的话。"我转身径自下楼,再也不愿看她一眼。手指轻轻触及电话的数字键,试图打通孙程东的手机。但奇怪的是孙程东的手机一直关机。
"怎么回事儿?"我犹豫着又拨了一遍,结果竟然通了。
"喂?"对方是个女的。
"我找一下孙程东。"
"孙总?"对方的声音突然颤抖了一下,说:"你找他干什么?"
我说:"我是他的朋友,找他有事。"
昨晚我的一夜未归,也不知道孙程东知不知道,所以此刻给他打个电话。顺便把昨晚在胡同里遇到那张碎脸跟他说一下,看是否就是他所说的那张碎脸。
"孙总,他……"对方欲言又止,又似乎在与人窃窃私语。
我感到奇怪,追问道:"他怎么了?"
"他、他疯了……"对方小心翼翼地回答,言语间竟有些惊恐。
"他疯了?这怎么可能?"我不相信。
"是真的。"
"什么时候?"
"昨晚午夜,哦,不,应该是凌晨吧?对,就是一点多的时候。"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吗?"
"是这样的。昨晚酒宴后孙总说要回家看一个朋友,我就开车把他送到了楼下。当时他有点儿喝多了,要我扶他上楼,结果到家以后也没见到他的朋友……"
"之后呢?"
"之后……"对方沉默了一会儿,说:"你是谁?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我说:"我就是孙程东昨晚要找的朋友。"
"哦,原来是你呀!"对方说。
"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
"嗯,当然可以。"对方说:"后来孙总说想吐,就去了厕所。可我半天也没见他出来,于是就推门进去看看怎么回事儿。结果我看见孙总对着一面镜子发呆,脸上很痛苦的样子,嘴里说着许多我听不懂的话。我以为他是醉糊涂了,就去扶他,结果他突然摔开我。冲进客厅,抄起茶几上的水果刀,拼命地挥舞,大喊救命。我意识到不好,所以就立刻拨了120。估计,现在他还在市医院抢救呢。"
我怔住了,孙程东昨晚疯了。
他在镜子里看到了什么,难道还是那张碎脸不成?
手腕一松,话筒颓然地从我手掌中滑落,电话那头传来了一阵阵忙音……
我胡乱披上件外套,对二楼的胭脂喊道:"我出去一下,你收拾完房间,记得做晚饭。呃,如果不会做的话,就等我回来后带你出去吃。"
二楼上没有任何回应,甚至没有打扫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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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7-3 16:14
我也无心细听下去,拿上钥匙,便出了门。
在路边随便拦下一辆疾驶的出租车。
上车之后,司机问我去那儿。
我说:"市医院。"
"好嘞。"司机一踩油门,汽车在马路上飞驰起来。
市医院有我一个老同学,正好在急救室工作,他应该知道孙程东在哪儿。
到达市医院后,我跟一个护士打听一名叫"南极"的急救室医生,结果他们刚好认识,而且她说正要去急救室,所以便把我直接领去了。
老同学见面不免一阵客套,但南极见我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似乎猜出了我的来意。于是,在我肩头轻轻一锤,说:"你这个家伙无事不登三宝殿,说,找我干嘛?"
我笑笑说:"我来找一个人。"
南极说:"找人?谁啊?他(她)也在这医院里工作吗?"
我说:"不是,他是病人,昨天晚上刚送来的,叫孙程东。"
南极穿着白罩衫地身体微微颤了一下,说:"你找的是他?"
我说:"是的,他是我的朋友。"
南极说:"他疯了,你知不知道?"
我说:"我也是刚刚知道。"
南极说:"你想见他?"
我点点头。
南极说:"我劝你最好别见。"
我说:"怎么了?"
南极说:"病人有严重的暴力倾向和妄想症。"
我说:"不会吧?"
南极冷笑了一下,一扭头,露出左侧的脖颈。
那是五个紫色的指印。
"看到了吧?这就是被他掐的,他差点儿要了我的命。"
我说:"怎么会这样,他原先不是这样的啊?"
南极冷冷地说:"什么叫神经失常,这就是神经失常。他没有正常人的思维模式,所以不能用常理去推断他的行为。现在,你还想见他吗?"
我说:"想!"
南极无奈地咂咂嘴,说:"哼,你真是个执著的家伙,跟我来吧。"市医院地下一层的走廊内死气沉沉的,墨绿色的墙壁闪烁着异样的光彩,大理石的地面映着我的影子,但那影子却被扭曲得不像我。
"孙程东不是在抢救吗?你带我到这儿干嘛?"
"他根本没有受伤,怎么抢救。"南极没有回头,径直朝前走。"他现在最需要的是一个能够让他不再抓狂的地方,这里原先是市医院的防空洞。现在是专门看护特殊病人的特护病房,而且二十四小时有医护人员值班。"
我搓搓胳膊,说:"特护病房?哼,我看这里像是太平间!"
南极依然没有回头,淡淡地说:"你说的也没错,我们的脚下就是太平间。"
"什么!"我低头望着大理石的地面,心里一阵发冷。
在我脚下是太平间,那里陈列着一具具尸体。在这样阴冷的环境下,宛如一座神秘的墓室。而我就在它上面行走,我的动作会不会惊醒下面的阴灵呢?也许此刻正有无数双眼睛在朝上张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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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7-3 16:14
走廊的尽头是一扇双开门,南极推门而入,我紧跟进去。
进门的一瞬间,一股寒气扑面而来。
我打了冷战,脖根痒痒的,好像有人在往我的脖子上吹气。
回过头,看到的却只是那扇晃动的双开门。
这是一间值班室,昏黄的灯光令人产生莫名的畏惧感。
"南极医生。"两个年轻的男医生跟南极打招呼。
南极冲他们笑笑说:"病人现在怎么样了?"
其中一个带着眼镜的男医生回答:"刚刚给病人打了安定,他正在熟睡。哦,对了。刚才精神科的乔医生来过了,给病人有检查了一下,建议明天把病人转到精神科去。"
南极微微点点头,然后头扭向我问道:"怎么样,你还看病人吗?"
我说:"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想……"
南极说:"好吧。"
他又有些不放心地问那两个医生:"病人真的已经没有危险了吗?"
还是那个带着眼镜地医生回答:"应该没问题了吧,保护衣已经给他穿上了,他再大的力气也是挣不开的。"
"哦,"南极沉吟了一下,指指我说:"这位是病人的朋友,想见见病人。你们给他带路吧。"
两个医生打量了我一番,然后交换了一下眼色。其中一个瘦高的医生说:"好吧。这位先生跟我来。"
我在那名医生和南极的带领下走进了值班室左侧的一间病房。
病房从房顶,到墙壁,再到地面一片雪白。
相称之下,一个佝偻的身子横在一张雪白的病床上,他脸色焦黄,目光呆滞,面目扭曲,宛如一具快要腐烂的尸体。
我怔怔地看着那个人。
他还是那个我认识的孙程东吗?在短短一夜之间,风风火火的孙程东怎么会变成这副可怕的模样。昨晚,他在镜子里到底看到什么?
我朝着躺在病床上的孙程东走过去,耳边响起南极的声音。
"萧逸,小心。"
我点点头,然后走到病床旁。
孙程东身上穿着一件蓝白相间的紧身病号服,他的手缩在袖子里,双臂被强行拉扯着环抱在胸前,长长的袖子绕过他的身体,在他背后打了一个大大的死结。
这也许就是他们口中所说的"保护衣"吧。
孙程东背对着我,目光直直地盯着墙,嘴里嘟嘟囔囔说着什么。
"孙程东?"我小心翼翼地唤。
孙程东好像没有听见我的话,依旧兀自低语。
我扎着胆子,推了推他的肩膀。
"孙程东,孙程东……"
他的身体像死尸一般任我摇晃,但却不作出任何反应。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我注意到孙程东虽然一直在默默低语,可从他的口型上看,却只是重复着四个字。
他在说什么?
我屏住呼吸凝视着那张一闭一合的嘴,根据他的口型揣摩那四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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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7-3 16:15
"必。"
"死。"
"无……"
四周一片寂静,只有我心脏隐约地狂跳声,最后一个字不用猜我也知道那是应该个"疑"字,合起来就是"必-死-无-疑!"
"嘶!"我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不是那天出现在我卧室的窗户上的那行血字吗?此刻为何会从孙程东的嘴里发出,难道他也见到那行血字了?
这四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是一种预言?还是某种可怕的诅咒?
我看了一眼呆滞的孙程东,心里顿时一阵冰凉。
或许这四个字既是预言,也是诅咒!
当它第一次出现的时候,也许是预言;而当它再次出现的时候,那可能就是诅咒了。这个过程很像慢性中毒,当它第一次出现的时候,你只是感到不适,但当它积累到一定数量的时候,毒素会在一瞬间爆发,然后彻底淹没你的生命。
这真是太可怕了!
入夜后,嗒嗒娱乐城的大厅内一片灯火辉煌。卿卿我我的甜歌透过包间的门缝幽幽传出,撩得人心头痒痒的。
许大成靠着大理石的墙面,目光游离地望着天花板,完全无视进进出出的红男绿女。
他在想一个问题,一个困扰着他许多年的问题。
作为嗒嗒娱乐城保安部的经理,许大成自从上任那天起就没有见过这里的老板。他甚至不知道这座娱乐城的老板是男是女,奇怪的是不但他不知道,就连副总经理田旺治也不知道自己的顶头上司是何许人也。
整个娱乐城算上小姐总共有八百多人,没有一个人知道老板的底细。所有人都被这个神秘的人物操控着,按照他的旨意行事,却不知道下发指令的到底是人?是鬼?
木偶?
许大成忽然想到了这个词来形容这种感觉。是的,所有的人,包括他许大成在内都是那个神秘老板的木偶。空气中一根根无形的细线穿透了每一个人的关节,随着那只神秘手指的摆动,他们做出相应的动作。如果有一天那些断了,那么他们也就彻底瘫痪了。
很可笑,是不是?
其实一点也不可笑,因为谁也不愿意做别人的木偶,可不做木偶又能怎样呢?难道要重新找份工作吗?在竞争日益激烈的今天,找一份月薪丰厚的工作远比做一具木偶更难,所以说还是安心地做老板手中的木偶吧。
可即使是这样,许大成还是感到了不安。因为他有一种预感,那些牵引着他们的细线正在慢慢紧绷,说不定在什么时候就会突然断裂!
真到那时,他许大成又该何去何从呢?
因为盗窃罪刚刚刑满释放的他一旦失去眼前的一切,他又如何面对呢?六年的大狱,让他变得小心翼翼,他已经没有胆量卷入任何的漩涡当中了。当然,如果真有那天的话,他也就只能认命。不过就算明天就变成穷光蛋,他也不会太过遗憾。因为上个月一直和他相依为命的老母亲去世了,尽管悲痛,但他更多的却是欣慰。他终于能尽人子之孝,为母亲送终,眼下唯一的牵挂恐怕就是完成母亲的遗愿了。
原来许大成在入狱的六年中,他的母亲一直由一位神秘人按月寄钱抚养。而对方似乎有意隐瞒了自己的身份,每次汇款单上的汇款人都写的是许大成的名字,唯一的线索就是这些厚厚的汇款单都是来自北京。许大成的母亲在临终时叮嘱他一定要找到这个人,好好报答人家。
许大成当即跪地立誓,绝对要报答对方的大恩。但他心里也明白这人与人之间的恩惠,就是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若滴水穿石,那么他许大成就要用命来报答了……
这是一间阴森的石室,一个粗糙的黑影站在一盏昏暗的吊灯下。忽明忽暗的灯光下是一张毫无血色的脸,原本就有些丑陋的面孔,此刻更显狰狞。然而,纵使如此,他仍然很畏惧那个人,那个将他变成一具行尸走肉的人。
或许是站立时间太长的缘故,黑影有些摇晃,但却并不敢将脚移动半步。
他在等待,至于等待什么,他也不知道。
"事情进行的怎么样了?"一个模糊的声音在石室某个阴暗的角落里响起。
"咳。"他清了清嗓子,勉强发出人的声音:"一切都在稳步进行当中,她已经成功进入了那间公寓,好像已经得到了那个人的信任。"
"信任?哼!"黑暗中一双猩红色的眼睛豁然睁开。"不要想得太天真,他从不轻易信任任何人,甚至包括他自己在内。"
"那我们的计划失败了?"黑影低下头,不敢与那双眼睛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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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7-3 16:15
"不,虽然没有完全成功,但至少也没有完全失败。胜负各半而已。"一双白皙的手穿过黑暗的缝隙出现在昏暗地光环内。
"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等!"
"等?"
"对,既然放下了鱼饵,就该等待贪吃的鱼儿上钩。"那双手肆意地张开,然后灵活地跳动起来,仿佛操控着什么。
黑影感觉到一阵寒冷,他有些后悔当初自己的决定了。但纵使后悔,此刻他也再无回头之路。
"秦子峰现在在干什么?他还在查那件碎尸案吗?"
"是的。按照您的吩咐,我已经将尸块散落到全市各个地方,他们每天都会接到报案电话。秦子峰似乎对这件案子充满了兴趣,每次都亲自出现场。"
"很好。巧妙避开所有人的视线,然后进行我们的游戏,真是完美。"
"游戏?"黑影低低地重复道。
"对,就是游戏。"黑暗中的人打了一个响指,"这是一场非常刺激的游戏,失败者将以生命为代价。到时候,我要亲手挖出他的心脏……"一根纤细的手指在黑暗中作了一个"挖"的动作,令人毛骨悚然。
"呃!"黑影抖动了一下,他又想起那个可怕的夜晚。月光清冷,死寂一片,他一个人偷偷潜入太平间,用尖刀挖取一个男人的心脏,这样疯狂的行为只是为了还清赌债。可现在,他不光背负着赌债,更加背负着人命债!他一次又一次地潜入太平间切割尸体,然后趁着夜色把这些尸块撒到城市的各个角落。他的双手沾满了鲜血,怎么洗也洗不掉。而这一切的惨剧难道只是那个人的一个游戏不成?
"你害怕了?"冰冷的声音。
"没、没有。"黑影极力掩饰着自己的心虚。
"哼……"一声更加冰冷的狂笑,"已经来不及了,游戏已经开始,没有人可以退出。你不能,她不能,我也不能。"
"这么做无非是为了要那个人的性命,为何不干脆杀了他?"黑影竖起右手五指在自己的脖子上作了一个划的动作。
"死?不,我讨厌死亡。死并不是最可怕的惩罚,我要他生不如死,永远活在我的阴影里,直到他咽下最后一口气。"那双手豁然张开,十指挺立,像是溺水者在挣扎。
然而这种挣扎却是充满了无限的快意的。
黑影不再言语,他在心里低低咒骂着黑暗中的人。让自己午夜时分打扮成那副鬼模样出去吓人,然后又秘密地安排胭脂混入那座公寓,布局缜密,步步杀机,如此煞费苦心的层层设计,如果真的一个游戏,那么这个游戏的结局又是什么呢?
市刑警队二楼的档案室内弥漫着浓烈地烟草味儿,韩卿皱了皱眉,随即推门而入。
她看到了一个粗框的后背,棱角分明,充满了阳刚之气。
秦子峰!
这么晚了,他在档案室干什么?韩卿暗想。
"是韩卿吗?"秦子峰站在一个两米多高的档案架前一边翻动着什么,一边头也不回地问道。
"嗯。"韩卿缓缓挪动步子,最后在离秦子峰一米距离处停下。
"你怎么还不回家,明天还要出现场呢?"秦子峰垫着脚从架子上取下一本厚厚的桑皮本,上面积满了灰尘,他把它举到一边用力抖了抖,上面的颗粒瞬间脱落。
"我的钥匙忘在这儿了,所以回来取。"韩卿扎着胆子问了一句:"秦队怎么也不回家呀?今天好像不是您值班。"
秦子峰好像没有听见韩卿的话,只是胡乱地"嗯"了一句,就不再理她了,闷头看着手中的桑皮本。
见秦子峰无意与自己交谈,韩卿冲着秦子峰的后背做了个鬼脸,转身朝门口走去。
不想她没走出几步,身后传来了秦子峰的声音。
"韩卿,你等等。我有话问你。"
韩卿不由停下脚步,转过身。
秦子峰依旧背对着她,韩卿看不到秦子峰的表情。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7-3 16:16
"今天你主动请缨去给那个人做笔录,应该是另有用意吧?"
韩卿一怔,难道秦队知道了些什么吗?韩卿极力压制心中的惊恐,说:"没有啊,我是看组员都被碎尸案弄得这么疲惫了,所以想替大家分担一下,才主动去找当事人做笔录的。秦队,我这么做没有违反纪律吧?"
"没有……"秦子峰摇摇头,顿了顿说:"你虽然是犯罪心理学毕业的高材生,可你说谎的技巧却并不怎么高明。你要知道你是一名刑警,在办案过程中决不能掺杂进个人的感情,否则就会影响自己的判断力。"
韩卿心里隐隐渗出些凉气,秦子峰好像在有意暗示着她什么。
"我不懂您的意思?"
"是吗?"秦子峰缓缓转过身,两道阴沉的目光洒在韩卿身上,"罗轻盈是你表姐吧?"
"啊!"韩卿几乎要喊出来了,原来秦队已经知道了,怪不得他会那样问自己。韩卿不知道如何回答,她甚至不敢和那双眼睛对视,只是浅浅地低下头,那样子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秦子峰嘴角突然扬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但很快就消失了。他合上手里的桑皮本,身体慵懒地靠着档案架。
"其实,第一次我带着你给她做笔录的时候,我就发现了。你们的眼神总是有意地避开对方,如果不认识,又怎么会这样。后来,我查了你的档案,发现你的母亲也姓罗,再联想到那天你的异样,你和罗轻盈的关系也就无须多言了。"
"秦队,我……"韩卿怯怯地说:"我错了!"
"我说你做错了吗?"秦子峰冷冷地说。
韩卿迷茫了。
如果在办案中她有意隐瞒自己与罗轻盈的关系不算错的话,那什么又是错呢?
"唉,"秦子峰叹了一口气,"也许做一名刑警最大的取舍就是这样,往往当事人与自己有着这样或那样的联系。即使有意去回避,但仍割不断那种血脉间的亲密。你刚刚毕业,对这个职业很陌生,缺乏一定的自制力,这是可以原谅的。"
"但!"秦子峰略微顿了顿,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肃穆:"你却一错再错!这就是不可以原谅的了。"
"秦队,我没有。"韩卿终于为自己辩解道:"罗轻盈虽然是我表姐,可我什么都没有跟她说。我敢对天发誓!"
"我说的不是罗轻盈,而是那个人。"秦子峰冷冷地说:"你是不是有些喜欢上他了,这一点你还敢对天发誓吗?"
韩卿怔住了,高高抬起的右手,一瞬间又颓然落下。
夜色迷离,灯火阑珊。
车内弥散着陈腐的气味,催得所有人都昏昏欲睡。
我靠着车窗向外张望着,尽管面对的是一个人海如潮的世界,可脑海中却是一大片一大片空白。
无数碎裂的记忆如洪水一般袭来,张武德的离奇自杀,孙程东的突然发疯,还有那个名叫胭脂的女孩的到来,似乎都在隐隐地预示着什么。
而那行血字无疑又将悬念升级,它一遍一遍地在我的脑海中翻腾,每一个字都仿佛凝结着某种诡异地力量。
也许,那晚孙程东在镜子中看到的正是这行血字。
"必死无疑。"
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是郑一平。
我接通它。
"萧逸吗?"郑一平的声音有些沙哑。
"是我,有什么事儿吗?"
"也没什么事儿,就是想找你聊聊。我已经连续失眠好几天了,白天也是心绪不宁的,总是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郑一平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
"呵呵,也许是你工作压力太大了吧?找个时间好好休息一下,到时候我约上张武德,咱们三个去爬山。"
"你忘记了,武德,他已经死了……"电话那端传来郑一平黯然的声音。
我的心猝然一紧,以前我总是招呼郑一平和张武德一起去爬山,尽管我明知道张武德已经不在了,还是这么下意识说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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