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妈接到儿子的电话，才知道媳妇娘家人要来了，起初也是高兴的，但紧接着，高兴不来了。
因为来的人来多，自己家的房子，连晓风和程伯钧外头租的房子，都被纳入安排计划了。
杜家亲友团都有什么人呢？杜爹杜妈，自然住三少和杜莎房子的另一间卧室，也就是儿童房。杜叔杜婶，被安排住晓风的房间。杜舅夫妇，住晓晨房间。其余人等，包括杜二妮、三妮、四弟、五弟，杜叔的一儿一女，杜舅的两儿及媳妇要分住两家客厅及晓风、程伯钧的出租屋。
童妈捏着电话，脑子哄的就大了，一时间又蒙掉了，求救似的把电话塞给老伴儿。
晓晨跳了起来，那我住哪？
晓风也一脸为难地说，家里的房没了，我租的房也没了，连伯钧的房也没了，那我怎么办哪。
童爸斩钉截铁地告诉儿子，这样安排不行，当年咱家也是二居的时候，你爷爷奶奶带了你晓蕾晓湖过来住了一个月，你妈就疯掉了。赶紧着，订酒店或者招待所吧，费用我出，你自己操持。
三少也有点心慌，原本他以为按老婆安排把计划报给爸妈听了就完事了，结果没想到全家人齐齐反对，晓晨更是几个电话一顿臭骂。现在虽说老头子愿意出住酒店的钱，可订什么样的酒店，什么标准，什么档次，三少有点抓瞎了。
放下电话赶紧请示老婆，杜莎一听就乐了，住酒店？太好了，这个排场摆得不错，又不花钱又得面子，而且，自己还能挣一笔。
怎么挣？杜莎打算让亲戚们住不超过200一间的房子，但给公公报400的账，现在酒店也好宾馆也好招待所也好，那大堂水牌的价归价，实际能讲价的。
三少紧跟着又请示童妈，杜妈一家头一回来，该备点礼，档次不能太低了，回头失了身份惹人笑话。
童妈正和女儿们唠叨这事儿，一听又火了，笑话？笑什么话？这帮神人谁请来的？你媳妇！她请的人凭什么我来备礼？还那什么，档次不能太低？我告诉你童晓雨，美死你去吧！你大爷的！
童晓晨笑得弯下腰，妈，注意，注意！咱虽不是豪门，不过总得有点贵妇范儿吧，什么叫你大爷的。
童妈没好气地说，还贵妇，回头你看着吧，这鸡窝里冷不丁掉进个哈蟆来，还有炸窝的时候呢。
说归说，童妈还是不想失了礼，不能让儿子没脸，给岳家人揪住小尾巴。不过这些人，这礼怎么个备法，还真有点犯难。
童晓晨眼珠子一转，这事儿不难，交给我吧。他们家也不可能空手空脚白来的，咱先看看他们备的什么礼，然后再依档次再添点回礼就是。谁还能说出个啥来。这就跟两国邦交似的，秦王找赵王要和氏壁，不让出几座城池来，赵国凭啥给宝贝他们？话说得不好，把人逼急了，一块砖头砸不死你个不要脸的！
2、亲友团的扫荡
杜莎其实原本也没想这一大票人来的。她不过就想爹妈带上兄弟姐妹们住几天，让他们瞅瞅自己的幸福生活，再回家宣传宣传就得了。没承想杜妈也是这个心思，孩子们来了算什么，这小叔子、娘家兄弟，总也得看看。然后小叔子夫妇和兄弟夫妇也算厚道，也只是分别拉了自己的孩子们。旁的三亲五戚这还没敢请呢，都知道城里房子象个鸽子笼，多个人都恨不能挂墙上展览去，谁乐意去受那个罪。
不过杜莎也没觉着有多烦人，她也挺自豪能在亲友们跟前展示自己的成就，至于后勤问题，这不有婆家么，自己是大肚婆，不该操这些心。
童爸也挺给面子，亲自开了宝马去接亲家，司机开了奥德赛接余下的人。先直接大酒店安排了饭，招呼一大帮人好吃好喝的。
杜爸是个沉闷人，见到酒就眉开眼笑，什么也不管。好在杜妈能说几句场面话，又慈爱地瞅着三少笑得合不拢嘴，连连夸童妈养的好儿子，连带她这个乡下婆子都跟着享了福。又夸女儿调养得好，都是亲家公和亲家母的功劳。又羡慕大小姐和二小姐有气质，自己家的娃们简直就是黑老鸹没得比。又嗔着让杜莎给婆婆夹菜，让儿子们给童爸敬酒。
晓晨悄悄对姐姐说，我的亲娘啊，好在不是这老太太给咱妈当媳妇。
吃饱喝足，又拉着亲戚们先到了童家“坐坐”，程伯钧表现得很卖力，忙前跑后的，杜妈虽然笑着夸童妈的好女婿，事后悄悄叮嘱了女儿好一阵子：可防着这小子，太精了，你瞅瞅，比晓雨还会来事儿！叫你舅舅他们还一口一个舅啊舅的，也不嫌害臊！安的什么心！这不还没插上童家的门槛呢，怎么着，他还想当这头家？哼！
大家坐了约两个钟，喝了几壶茶，抽了若干支烟，中间杜老四杜老五还摔坏了一个烟灰缸两只水杯，都是童大小姐出国带回来的好东西，意大利货，童家两姐妹暗处叹了一口气，杜妈赶紧跳起来照着两个皮小子兜头就是几巴掌，一边喝着，没规矩的猴孩子！早跟你们说了，这是哪？这是城里！是你大姐的公婆家！要守规矩懂礼貌，回头咱一撒手走了，让你大姐遭人笑话！我看你们以后还有脸找你姐姐姐夫！没用的东西！
一边陪着笑对童妈童爸道了一万个不是，又从衣服里摸出一个旧布包，一层一层要打开拿钱出来赔偿。童家哪能要呢，也是一迭声推着挡着，连声说不值钱的东西，摔了也就摔了，您当什么真！早都想换了！
如此推挡了好几分钟，便开始起驾去三少和杜莎的房间
杜莎这天收拾得很是优雅，事先她照足时尚杂志研究了许久，粉红的孕妇裙，外头罩着防辐射褂，捏着一角展示给娘家人看，淡淡地说，不贵，也就三四百块吧，也不能买太贵了，晓雨也没上班，这生他还得花一笔呢。
杜婶子小心地坐在皮沙发一角，抬着看着亮闪闪黄灿灿大吊灯，欢喜地摸来摸去，一脸羡慕地对杜妈说，看看我们娃儿出息得！当年嫂子你生咱莎莎的时候我就知道，这孩子哭劲大，响亮！那小头发乌黑亮亮的，那大眼睛乌黑亮亮的，那小嘴甜甜美美的！我这不是说奉承话，咱莎莎那打小在杜家就是头一份一挑一的好孩子！想当初对门蔡寡妇那糟婆子，妈比的还上门要把咱莎莎许给她那死了老婆的傻子侄儿！我呸！也不想想咱莎莎什么人？这要在过去，咱莎莎就是进宫当娘娘的命！凭他也配！
说着杜婶子一口浓痰“呸”地吐在擦得亮亮的木地板上。杜妈瞪她一眼，我说妹子，你还以为这是乡下土洞里了，你往哪吐呢？好在这不是她婆婆家，回头让人小瞧了去！
杜莎微微一笑，妈，有什么的，婶子一时不习惯，这有阿姨呢不是。 一边大声叫着正在忙着倒茶上水果的钟点阿姨，阿姨啊，麻烦你处理一下！谢谢啦！
杜婶子瞪大眼，你家的佣人还这么客气？哎哟哟，咱莎莎真是的，你说说。
杜莎又笑着说，人家是正儿八经城里人，咱当然得客气点不是？别看现在给人当保姆侍候人，想当年，那也是本地数一数二国营大厂的正式工呢！唉，现在不行啦，早下岗啦！
舅和杜爹美滋滋地拿着童爸给的好烟正准备一人一根点上，被杜妈眼急手快劈头夺了下来：抽！抽！抽死你个老不死的！刚还没抽够！没听她婆婆说嘛，这个啥二手烟对孕妇和胎儿不好！几个光会吃喝完了挺尸的老货愣是听不懂人话！非让人婆婆给脸色看！你当这还是你那山沟里庄十八道坡？告你，这是城里！是大城市！还国际化的！咱宝贝外孙孙一出娘胎，那可就是城里人！你没听闺女说了么，咱那地生个娃哪怕拉上一刀，就是千儿八百不得了的事！这不同，没一万块下不来！一万块！我的乖乖孙也！真是姥姥心坎上爱死了的太子爷哟！
杜妈抚着闺女的大肚皮，笑得脸皮上的褶子，比狗不理包子皮还匀称。老天有眼哟！
杜舅妈看着杜妈几个恨不得在脸上写上大大的得意二字，不以为然地笑了一声，环顾着四周，夸张地长叹一声：哎！我的大姐呀，说句你不爱听的话，你那亲家，那还够小气的！有钱有什么用？你看看她婆婆两个，住那么大房子，这到亲儿子了，整这么大块地儿！咱家那猪棚子，都比这大吧？啊？你说那啥，茅房，不，卫生间，能转得开人嘛？拉个屎放个P的，我估计隔壁家都听得到！别不是你那亲家母藏了钱都给两闺女使去了吧？
杜妈和杜莎的脸哗地黑了，连三少也郁闷了一下，狠狠瞪了杜莎一眼。
杜妈对这个兄弟媳妇一直是怀着恨的，当年要不是这骚娘们家提的条件太狠，自己能掉进杜家这口大土坑里刨了几十年？怎么也早都是镇上那小饭馆的胖老板娘，成天价穿着绸花衣裳顶着爆炸卷毛头坐在木头高柜台后边，胖手指在那大黑算盘劈叭这么一拨拉，红的绿的票子就进了口袋了。
如今自己闺女终于结束了恶梦，成了堂堂正正少奶奶，还是大城市里的，怎么着，还变着法挤兑我们？
杜莎笑着说，舅妈不知道，这城里啊，啥都贵，开头妈说了，光生娃们的价，就没得比。别说生了，就现在这小崽还没出来呢，就花了我们不少了！这见天要去产检照什么B超听听看看啥的，啥事儿也没有，光往那一坐，挂个号都得往外扒拉钱。晓雨那姐就说过了，活在这，没钱就是个遭罪，生不起人也生不起人！我婆婆就晓雨一根独苗，哪能让我们出来？将来那房子车子还有公司什么的，都是我们的。不过我和晓雨说了，咱年轻，有脑袋有手有脚的，凭什么回回要父母拉着扯着呀？那爹妈的钱就是爹妈的钱，给我们是情义不给我们是道理不是？所以呢，好说歹说的，我婆婆实在拿我们没法，刚好手上有笔几十万的闲钱，闲着也是闲着，又刚刚好这儿有这么一间房，我婆婆一眼就相中了，愣是立马买了，说送给孙子的。咱的房嘛，等孩出来了，再慢慢挑。这咱也不能要不是，你说这娃没生出来，整个房间干什么，最后老头老太太都生气了，骂着跳着把房子塞给我们了。没办法，只好接下来了，不然忒伤老人家的心。
三少感激地看了杜莎一眼，觉得老婆就是会说话能服人，方方面面考虑得挺周到。过后又悄悄问杜莎，你可真行，张嘴就来，什么叫这房子给孙子呀？
杜莎白了他一眼，你可别提这碴，提这碴要伤我的心！没你们家那么作践人的。这要不看是你的亲妈，我真的要恨的。没办法，谁让都是你的亲人呢？我能怎么着？我也只能打落门牙吞肚里，一心一意养好咱们的儿子！
三少听了觉得特感动，老婆真是受委屈了，出身低不是她的错，自己家人太势利眼了，找机会，真得好好做做工作。
杜家住了两个星期多，吃的喝的玩的，童家上下齐齐出动，连童爸公司的员工都拎出来当了三陪。员工多伶俐啊，一听是少爷的岳家人，下大工夫吹着拍着，一来二去的，几个人都云里雾里开始不知道天多高地多厚了。
杜妈也心思思问杜莎：你看你叔家舅家的孩子们，这都亲的呀跟你，如今都在这打打工那儿混个饭，要不在家瞎玩，你瞅瞅晓雨他爸的公司，弄几个人进去使唤呗？在哪要饭不是要啊，这在亲家那，还能委屈了咱家人？
其实杜妈不提，这几天叔婶舅们敲着打着话里话外的，杜莎也明白了几分，她认真琢磨过，公司迟早是自己当家的，现在自己大肚子，插不上手，是得放几个娘家人盯着，可打从亲兄弟姐妹看起，除了三妮还勉强算个有培养前途的，没一个伶俐的，把这些笨蛋塞进去，惹人笑话自己不说，迟早惹事生非，所以这趟浑水不好趟，得慎重。
所以杜莎嗔着杜妈瞎操心，叔婶舅们再亲，那也是人家，不想法拉扯拉扯自己家亲的这几个，回头一个二个没出息，光想着自己帮着，想累死自己？
杜妈很意外，你这死妮子，你如今混了有那么点人模狗样，就急着想撇清那一腿的泥？就不想认亲戚？就、、、、、、
杜莎不耐烦的打断亲妈：你少扯没用的，还嫌我出的力不够？我还不怕站房顶告你，我如今这样，是我自己劳心费力自己个挣来的！不是你，也不是任何人！姑奶奶不欠任何人的！这要认真计较起来，妈比的算是你欠了我？你当我乐意从你那肚子里爬出来呢？如果有得选，我还想我婆婆是生我的那个呢！你看我那两大姑子，哪点比我强？凭什么她们从小吃香喝辣读大学，还出国？她们往脸上抹那啥高级粉，就那么一小撮就是你一年的饭钱！我呢？我这些年亏你哪了？你还老说姥爷当年怎么亏着你卖了你了，可姥爷那就那一回吃全乎了你，剩了的也没怎么着你不是？怎么着如今，你还打算这有生之年一口一口凌迟着吃我呀？
杜莎的理论太没法让杜妈接受，太突然也太打击了，被呛得完全回不过神来，一着急，差点要喊，杜莎指着正来回走动的亲戚们，压低声音说，跟他们吹牛了吧？告你，我不怕丢人，你丢得起的话我陪着！以后咱家的事，你少自作主张，这回扯这么一票人来，我还没说你呢！这从今往后，我得好好过我自己个想过的日子了，你少给我掺合，搅了我的好梦，谁也活不成！我过好了，有余力，还能捎带着拉扯下兄弟妹妹们，不然的话，我眼一闭门一关，你们爱咋过咋过，我连这个杜姓都不要了，直接跟公婆姓去！
说着杜莎把杜妈拉进房，杜妈强笑着还不忘跟人喊了一嗓子娘俩谈几句知心话去。
后来三少发现老丈母娘精气神明显不如以前了，蔫得很，晚上悄悄问杜莎。
杜莎就这么长那么短把老娘的意思和自己的意思跟他大约说了，又说，你放心，让你妈和姐也放心，我家是穷，亲戚们也穷，可我心里有数，不该拉扯的，绝不拉扯，过好咱自己个的小日子，带好咱们的儿子，比什么都强。以后，你就放心大胆地忙你的事业，不用管我，也不用管家里头，都有我在！
三少激动地搂着杜莎亲了又亲，老婆真的是太贤惠太善良了。
杜莎话又一转，这回也总算让他们开了开眼，也住了这些日子，花了你爸妈不少钱吧，我心里真是过意不去，我想让他们赶紧走了。
少瞪大了眼，那怎么成，哪有主动赶人家走的理？
杜莎正色道，他们不在农忙的节，住半年也成，反正有吃有住的，时间长了我们挺不住倒是真的。我累着咱儿子累着不怕，你没见你爸妈姐们也累得够呛？俗话说客走主人安，我去和他们说，赶紧请走。开了这个例，你大姐婆家回头也这么唱一出，你二姐婆家也这么弄一回，没完了还都。我只是为难他们这头一回来，将来我也没打算他们这么再来折腾人了，这怎么说也得备些好点的礼回去，这个打发不好，前边的功夫都白忙了。你说不是。
三少连连点头，是的是的。应该应该。
杜莎拿出存折，丢给三少，你自己看看，咱家就这么点钱了，如果碰到难产大出血啥的，或者咱儿子万一有个啥出来要放那啥保温箱里头呆几天，我看这点也不够。所以啊，这几天左思右想的，作难哪。你妈那边，我是实在没脸再去求她接济咱了。
三少谁呀，英雄主义情结再次抬头，胸脯拍得砰砰响，有什么难的！我找我妈去！打小她最疼我，只要我张口，没有不准的事儿！
杜莎笑了，甜蜜地问：那你想好啥礼没有？
三少再次瞪大眼，摸着后脑瓜，的确，对一个其实还算是大男生的少爷而言，他哪有那么些小九九？这些礼啊什么的让他更摸不着门了，只好再盯回老婆，看她的指示。
杜莎拿出一个小本本，原来她早列好了：我想呢，之前咱这不孩子来得早吗，啥事也没办，这订婚礼啊婚宴啊婚纱照啊，全都没，我也没计较，你爸再有钱，不是你的，你这工作多久，能有多钱？所以呢，爸妈他们来这么一回，咱就尽量弥补下，让婶子舅妈们看了，回去也好给大家说，童家没亏着这些，杜家没受欺负，是不是？我想呢，咱的事，这要在咱那边办，这过礼的红包和摆酒的钱加起来大大小小的也不能少于5万，咱凑个好意头的数，就6万6！然后这结婚酒如果一摆，说法就更多了，下轿钱什么的，那是个无底洞，干脆就折个8万8，这样的话，就是15万多吧，就凑个整数16万算了！
至于我家那四个小鬼，每人2千的红包就已经很有面子了！叔婶舅们四个老长辈，在杜家是我们最亲的了，每人3千吧。堂兄弟表兄弟们都是我们的平辈，不用给红包的，每人买1千左右的衣裳鞋子就成。然后我爸妈那边，我还想给他们置身好衣裳，估计得几千吧，尤其我妈，熬这么多年，一点金首饰也没有。我想给她置办一点，预算就在1万块以内。还得打发回去的路费，这笔开支，统共总得四五万的样子，唉！
随着杜莎的长叹，三少也有点蒙，他有些没底，也有点说不清的担忧，这几天一回去爸妈那边，晓晨就拉长了脸冷言相对，很是抑郁。
杜莎看看三少，又自言自语地说，在这嫁闺女都很隆重的！你看上回我们一起参加你同事出嫁，她爸也是做生意的吧？一百多围席，光那鸡鲍翅一人一碗也不少钱吧。还有新娘子脖子上手上挂满的金器，我听说光那一套就是十来万呢。唉，人家真有福气啊。人家给公婆磕头敬茶，收的那个大信封，听说是个存折，不知道多少个零。你姐姐们回头出嫁，应该也是这个排场。还是她们命好呀。我无所谓的，我只要我的小家好就行了，这些礼不礼的，就那么回事。你也别为难，给不给是爸妈的权力，不过我们总得提，是吧？
童三少头一回觉得有点不太开心地低着头过了父母这边，一进门，见老妈和姐们在打包忙活，程伯钧正拿着购物小票一样一样清数。
童妈一扭头见三少回来了，颇有点开心，又有点带着讨好意味，然后添了点得意的意思，小宝，瞅瞅，你上回说的给他们的礼。你看这冬虫夏草，燕窝老参还有这些大礼包，都不便宜呢。我想着老人家么，无非就是保健啥的。你老岳父家几个都是又烟又酒的，我特意让小程弄的好酒好烟。这些你猜猜多少钱多少钱？哈哈，小程还非让人给打折，结果人家不肯，只能拿个赠品回来！
三少看着琳琅满一地的东西，心不在“马”地点头。
童妈交代孩子们继续包装，又拉着三少进房间，关了门，悄悄说，你看，他们这头一回来，妈想着，这反正酒也没摆的，之前杜莎又介意那些礼钱什么的，要不这回还是给她父母。妈和你爸商量了一下，给亲家呢，包个二万八，孩子们呢，一人一千。再无论大小，一人买件衣服啥的。再加上这些礼品也是大几万了，杜莎的面子，应该过得去了吧？
不待三少说话，童妈又神秘地打开柜子摸出一个小皮花箱子，三少知道，那是母亲的首饰盒。童妈这辈子没啥大爱好，衣服都懒得置，就兴弄几样首饰放着，也不常戴。
童妈架好老花架，笑咪咪地打开箱子，从箱子里搜出个存折来，小心地凑到儿子跟前说，这是妈的一部分私房钱，你爸他们不知道的。妈给你们姐仨一人弄了一本，就滋等你们成家立业了给你们派大用场的。妈寻思啊，让你去你爸公司呢你又拉不下面子，怕人家说你二世祖，回头你要上班，这杜莎又生了孩子，没个车忙不开。这笔钱哪，正好给你添一台那啥，你老提的那个，SUV？
三少接过折子一看，25万！
不知为什么，眼泪水一下就喷了出来。
童妈还没发现，又往首饰匣里划拉，这按说杜莎出嫁，娘家是得陪点象样的首饰啥的，我看杜莎那家也就这样了，这孩子还算行，没张口管我要什么几金几银的。回头咱孙子出世了，妈给你们添几样，你们是喜欢金的呢，还是玉的？年轻人都喜欢白金，要不回头再弄几样白金的？
一抬眼，童妈看到宝贝儿子正无声地哭得稀里哗啦，有点慌神了：儿啊，怎么啦这事？还有什么不如意的，和妈说，你哭什么？
三少打小到大，还真没认真哭过，除了考上外地大学，童妈不乐意他去上，三少急得狠狠哭了一场最后童妈只得让步。所以三少这一默默地流泪，当妈的心就给人嗖一下吊在绞刑架上了，也跟着快哭了。
三少收好存折，起身蹲在童妈跟前，把头埋在她腿音，狠狠地把眼泪逼了回去。
三少默默地说，妈，我会还给你的。
三少抬起头，认真地望着母亲，看着她热切慈爱的眼神，鼻子又不禁要犯酸，三少心想，这是怎么啦，怎么老是婆婆妈妈的。
童妈抚了儿子的脸，在心里偷偷叹了口气：小宝啊，妈这几天不知道为什么，这一闲下来啊，就老是回忆以前的时候。咱家当年穷哪，你大姐那会是真受了罪作了孽呀，一生下来没多久，妈就得去上班。请了你奶奶过来照顾呢，又非得捎上你堂姐堂哥。那真正是按下了葫芦起来了瓢，苦啊。加上你奶奶又是个信心的，非觉得你们是城里孩子，将来大富大贵一路顺风的，所以老是变着法子帮你叔叔婶子他们。回回下了班一看，老太太抱着拉着你堂姐堂哥玩得那叫一个开心，喂饭那叫一个细致，你大姐就跟小傻瓜似的坐在小车里，一见我就飞快地张开小手要抱抱。大冷的天儿，小屁股小腿就光着在外头，有时一摸坐垫，尿透了都。
妈当时那口气啊，就生生地憋了回去，为啥呢？如果不上班，光你爸一人工资，够活谁的呢？光你奶奶家那一大家子，就恨不能把咱全家剁巴了论斤卖。妈还得求着她帮着带你大姐不是。结果这终于有一回，你爸回来得早，还在楼道里就听到你大姐哭得快背过气去，三步并两步一看，可怜你大姐额头上一道大口子，在地上爬着，你奶奶还在给你堂哥一勺一勺一勺慢悠悠喂着饭。问你奶奶怎么回事呢，说不知道啊。又说我一个老人家看三个孩我看得过来嘛你埋怨什么呀。终于把你爸给惹恼了，娘俩大吵一架。得，可怜你那有高心病的姥姥就接了这个手，把你那不到一岁的大姐接了过去。每每想到这，妈有时，真是觉得活不成哪。后来慢慢的，你爸操持了这盘小生意，日子越过越好了，偶然的又有了你们俩，妈立马就扔了工作，虽然当时妈正是春风得意往上升的时候，到现在人还为妈可惜的。可妈不觉得可惜，为啥呢，但凡经济上能过得去，这女人还是得先照顾好自己的孩。
要说妈养大你们姐弟俩，那是真遭了罪。虽说有保姆帮着，可毕竟那会年纪也大了，又总有亲力亲为照顾自己孩的想法。小时你们体弱啊，时不时住个院吊个针，妈是一宿一宿地熬着。你们俩又都别扭，一生病最娇气，总要妈抱着输液，坐着还不成，还得站着。那会你妈就跟个大力水手似的，那是一手一个，就这么举着，一举几个小时还带撒手。
童妈一边说一边比划，又不由得笑了。看着儿子沉思的眼光，又止住话头，笑说，人老了，爱唠叨，越扯越远。其实，妈就是想说说，你呀，现在终于成家了，虽说以男人来说，早了点，不过好在你乐意，从此后，儿子啊，你就是你那个家的一家之主了！你不再只是妈妈的乖乖儿了呀！你要承担起你应该承担的责任和义务。你看这些天，你虽然也张罗了，忙乎了，可你尽围着你老婆转悠去了，直接连你丈母娘都扔给咱们管去了。你再看你程哥，处事待人，又得体又周到。你好好想想，这些是杜莎的家人，又是你们请来的，你尽扔给我们算哪门子事呢？
童妈想了想，又犹豫了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还是要跟儿子一次说个透亮：小宝，你记住，咱家不是欺负人的势利人，不管你听到什么，你得用心去听，用心去好好想！爸妈若是嫌弃这个媳妇和她的出身，那哪怕她怀了个龙胎，也甭想进咱家的门，你说是不？妈要不是看她干活还算麻利，凡事也替你想为你张罗，又想着人无完人金无足赤的，就抬了下手放过去了。有些话，你二姐气愤了好久了，是妈拦着没让说，怕杜莎大肚子添了闲气。可不说不等于没有，你大姐你是知道的，稳重大方，也从不计较什么，连她这回都有些怨气了。所以你得好好想想，有些事儿，不能尽着性子想怎么着就怎么着，不然哪天姊妹们一翻脸，你让妈夹在当中间怎么处呢？儿啊，凡事不能做过头，过头了，就没有了转弯余地，难办哪。
三少点了点头，我知道，杜莎有时使点小性子，医生说孕妇的脾气，是古怪点，能让着就尽量让着。回头我也说说她。再说了，她真的不是你们想像中的人。就说这回她爹妈还想着把那几个堂哥表弟啥的安排到爸的公司去，杜莎就坚决制止了，为这，娘两还斗了气。我看她这人，就是面冷心热，不知道讨好人。
三少的话，被偷偷支着耳朵趴在门外听童二小姐听个正着，忍不住一推门进来说，我的傻子兄弟呀，欲先取之必先予之，你真确定这件事你老婆没有更大的想法？人家坚决制止，没准就是想摘更大的桃子，面前这个桃子太小啦，人家看不上！
三少愣了下，下意识摸了摸兜里的折子，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突然又开始狂跳。三少说不清楚今天哪儿出状况了，只是隐隐动了一下心，也许杜莎提的，并不是自己先前认为百分百正确的，她不是说过，不应该找老人要钱，要靠自己奋斗的么？
三少打定主意，回到家后，没有把那本浸了自己莫名泪水的折子亮出来，一脸平静地为杜莎泡了杯牛奶，又把在超市买的各样水果放进冰箱。
杜莎喝着牛奶，坐在沙发上注视着丈夫的一举一动，想看出点状况来。她本能地觉得，三少不对劲！那老婆子和小姑子说了什么了吗？
整整一天，两个人各怀心事，都想对方先主动提这个礼钱的事，好象如果对方先提，自己就能占主动似的。可没想到，大家有说有笑，就是没人往钱上靠一个字，仿佛都在刻意回避着什么。
直到晚上，都洗涮完毕要摸上床了，杜莎认真地靠在床头看《斯波克育儿经》，三少终于憋不住了，吭吃着先起了个头，哎，那个，妈说让他们多住几天，别急着走。
杜莎嗯了一声，等了一会，看三少没接话，又淡淡地说，该走还是得走，也这么久了，搞得我产检都跟打仗似的。
三少停了一会，又说：那个礼钱，妈说，还得跟爸商量商量。
杜莎放下书，揪了三少过来，瞅了他的脸一会，又替他拂走脸上没擦尽的一点肥皂沫子，仍然淡淡地说，都跟你说，不用作难，我只是按我们那边规矩提了个数，成不成的，老人作主就是了，我们现在房子也有了，又不用还贷，下边的大事，一是你的工作，二是宝宝的出生，旁的，有就有，没有拉倒。没办法，提钱是俗，可过日子不俗不成。
三少心里一阵小小的感动，下意识看了大衣柜一眼，他把童妈的折子藏在童妈为他织的一件毛线开衫兜里了。
三少在想，要不要拿出来呢？
三少想着想着竟然打起了呼噜，在梦里边研究这事儿去了。
杜莎哪能睡得着啊，本来怀孕后期睡觉就难受，左躺不得劲是右躺不舒坦，再加上原本打的小算盘又要落空，心里火烧火撩的，眼看着娘家人就要走了，这怎么着也得有个交代不是？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杜莎早早爬起来，顾不得打招呼，就去了婆婆家，三少和其他人还以为她下楼散步呢，也没大在意。
童妈倒是起得早，正好带着西西溜早圈回来，一抬头看到媳妇叉着脸挺着肚脸色不善地站在门口，吓了一大跳，忙着藏好狗狗，又招呼着喝水吃点心。
杜莎一言不发，捂着脸就开始呜呜咽咽，把老太太吓了一跳。这会儿一家子人都上班去了，连阿姨也买菜去了。说实话，老太太打心眼儿里不乐意单独面对这儿媳妇儿，饶是她见过大阵仗的，也有点怵着慌。
怵归怵，这小辈儿哭上门来了，又快生的人了，得赶紧安慰着不是。
童妈费老大劲，终于弄明白杜莎的意思了，不由得全身哆嗦起来，刚开始是手，后来是腿，再跟着是全身。
最后哆嗦得连杜莎都注意到了，止了哭泣，飞快地，说没泪就是没泪了，老天爷下雨都收得没那么快，要不是桌上一堆冒着鼻涕泡的面巾纸搁着，老太太还真以为这媳妇压根没哭过没来过。
童妈咬紧了牙，她还真敢要啊，我的笨儿子呀。怪不得昨天眉低眼低地坐这半天不吭气儿，可怜我儿子这么高大的汉子一辈子没为钱操过心作过难的哭得稀里哗啦的。
转念又一想，不对啊，昨儿不是给了儿子一折子么，咋还这副德行？莫非晓雨没拿出来？
童妈又想想，儿子早念叨想个斯什么鲁SUV开，驾照早早考了，会不会儿子想着买车，媳妇却闹着要贴给娘家人，所以上我这摆脸子来了？
正犹豫着，三少火急火撩的电话都打过来了，找杜莎呢。
三少为啥会打电话给童妈呢。其实是杜莎找三少嘀咕礼钱这事儿也让杜妈听了一耳朵，虽然不真切，可杜老太还是激动得心花怒放，心说死妮子虽然嘴是硬了点，可毕竟胳膊肘没拐在外边，总算是没养活她！
结果头天女婿灰头土脸一声不吭地回来了，闺女也是老半天不提主题，杜妈心里一沉，坏了，这死没用的熊孩子，看来是黄了。正憋足了劲要给闺女支招呢，谁知杜莎一大早匆匆就奔了出去。杜妈假借阳台上收衣服，偷偷瞅得笨重得象企鹅一样的闺女挥动着胖胳膊胖腿健步如飞走出小区。
好样儿的！这才是我生的好闺女呢！杜妈不由激动地挥动拳头暗自给杜莎打气。要！就得找他们要去！这一没过礼二没摆酒轻飘飘把我闺女个大活人弄家里了，藏着那些个钱不给儿子不给孙子还打算留着贴那两熊丫头不成？要不，是童家那老头子在外头养了小？
杜爹一大早就端着小酒杯子美美滋了一口，一边往嘴里扔了花生米，站杜妈后边问，一大早你嘟哝啥呢？
这些日子把杜爹是美坏了，好酒好菜好话，如果说有天堂的话，这就是天堂了，杜爹不想回去了，破房子破地没啥，虽说天天能抽着散装的叶子烟，但不能天天打酒喝，不好受啊。杜爹一直想找个机会跟老太婆说下，干脆别回去了，就搁这养老，顺便看看女婿能不能把四个娃弄城里读书。
没承想杜爹刚起了个头，就被杜妈兜头骂了几句，无非是老一套没见识没本事光吃会睡挺尸不想事儿的老混蛋，一点不心疼体贴儿女的苦处，没见识没眼色出不了力帮不了忙光想自己个的老绝头。
杜妈骂得顺嘴，杜爹听得自在。自打杜妈嫁过来，头几天，为生儿子，杜妈没少受过气掉过泪。生到第三个闺女，受了杜奶奶几句挑唆，杜爹直接把杜妈光赤条条从床上拉下来给扔冰河里了。
结果小四一出世，又追加小五，巩固了地位，杜妈从此翻身得解放。现在杜莎有出息，杜妈自认大功一件，又觉得娘俩比爷俩更亲密，越发在杜爹面前威风了。
正骂得欢，女婿起来了，里外左右一瞅不见亲亲老婆，杜妈半笑不笑地说，那啥，早起好象亲家打电话叫她来着，商量啥事儿。
三少有点奇怪，这一大早，能有啥事，咋不打个招呼呢。
杜妈说，哎呀，这咱也不好问哪，我瞅瞅莎莎那脸色好象不太高兴似的。我说孩子啊，你们要有啥事儿，可得跟妈说呀，可不能瞒着咱。这都一家人，说出来，大家一起使力想办法，对不？
三少胡乱点了头，一边打电话给童妈一边就跑过去了。
杜莎见了气喘吁吁寻上门的丈夫，怯生生地低了头，眼泪又开始叭啦叭啦往下掉。
三少说你这干嘛呢，一大早的，有什么话你好好说，可不能老哭，昨晚都没啥事你今天怎么啦。
杜莎说，没事没事，真的，就是早起，我妈跟我说了几句，我有点难受，这才跟妈来说几句心事。旁的真的没什么。你们不知道，我妈这一辈，为养活我们姐几个，遭老大罪了。这老了吧，就算糊涂，我也是尽了力想了法地想满足她老人家。可自己没啥能力也没本事，现在又这样，也不能出去上班。这以往吧，还多少有点工资孝敬她。这段时间，是真一个大子没出。家里嘴多地薄，穷家难过，我妈一急，就说了我几句。
家以前那段经，三少是知道的，当初他也是特佩服杜莎这种孝顺劲儿。而这段时间两人没上班，的确是没啥收入，存折都在杜莎那，她日子过得小心，住上了洋房都舍不得用抽水马桶，坚持攒洗菜水洗衣水啥的冲厕所。再加上早上看杜妈那怪怪的劲儿，看来真是杜莎受了啥委屈，三少有点心疼老婆了。
童妈叹了口气，又不好当面问儿子那存折的事儿，只得硬着头皮跟杜莎说，孩子啊，你爸妈的心思，我也知道，不过你们那要求，我真的为难呀。我们家不是你们想象的那么富裕，晓风晓晨都还没嫁。再有晓蕾晓湖，情况你也应该听说过，当年是他们奶奶跳着脚打着滚送到我们半养着的，这等于和你们家一样一样的。五个孩子，婚丧嫁娶，哪一样也不能少。我们的红包礼钱真的只能量力而行，你也别太着急，慢慢来，成吗？
杜莎点点头，妈怎么说怎么好，我今儿来，也是实在没地儿找人说话了，我妈老了，没法光疼我一个，又见着我好象混得光鲜了，就想着法要拽着我拉扯其他人。不依吧，又怕伤了老人的心。依了吧，实在没能力。有些事，我要老说给晓雨听，又怕分了他的心。男人大丈夫，哪能老陷在这些家务事里头纠缠不清呢。这些事儿，您就当我啥也没说过。晓雨，回去你也别多说什么，他们也统共呆不了几天了，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大家多担待些。
童妈张大了嘴，看看儿子，又看看媳妇。最后只得说，也别着急，回头他爸回来，咱再商量商量。
晚间，一家人吃饭的当儿，刚好晚风也在，听得童妈讲了杜家的意思。童爸皱了下眉头，没有多说什么。
童晓晨先不干了，还给？凭什么呀？这要说得不好听他杜家女儿未婚先孕的，咱们应该有优势该趁着这机会好好拿捏一把不是？怎么反而倒过来了呀？这还是肚里那个小的还没出来呢，这要出来了得整出多少名目倒腾钱哪。妈呀，这杜家是不是让您把闺女按重量称了，直接打个金人还给他家才称心？
童晓风难得说了句风趣话，而且造现在这体形打，最值！光塑金身还不成，那眼睛耳朵啥的，可能得用宝石钻石镶上。普通的人还不要，咱爸咱妈得去英王权杖上抠下一颗才能交代得过去！
童爸慢慢喝着汤，清了清嗓子：这钱，不算多，咱出得起。只不过这证也拿了，要倒找数的，倒不多见，所以呢，这什么补过礼办酒的说法，告诉孩子们，我不听。他们要不乐意，把婚离了，按程序重新来，该什么规矩怎么来，我老童认这个数。
童晓晨一听差点笑岔了气，要得要得，姜还是老的辣，狐狸还是老的精，咱爸就是高。
童爸又对童妈说，老婆子，回头你还对他们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条道呢，说不通，我当爸的，给他们指一条合理的道。这不晓雨是咱唯一的儿嘛，所以晓雨这条香火，不能在他们手上给断喽。回头杜莎只要给我生了孙子，我一次性给她二十万现金，人民币，她爱给谁给谁去。如果不是男孙，哼！
童晓风又说了，这要真生了唯一的男孙，才二十万现金，还人民币，要我说，您还真小气，咱比不得香港那某某家，出手奖励生男孙的媳妇上亿豪宅吧，这怎么也得20万美金才有诱惑性不是？
童妈奇怪地盯了晓风一眼，这孩子，怎么说话奇怪得很，你怎么啦。
晓风说，别提了，伯钧他妈催我们放假去她家，催了好几次。上回伯钧都生气了，说为我们家的事他跑前忙后的，我连跟他家去看眼老人都不肯，分明就是嫌弃人什么的，搞得大家不欢而散。
童妈哀叫，你们能不能省省心？让我多活几年成不成？
童二小姐忙说，我最省心，爸，妈，你们把钱都给我吧！这二位都是养不熟的白眼狼，要反咬你们的，就我最靠得住！
杜妈和杜莎收到童爸的指令，双双倒抽一口凉气，虽然平时一口一个儿子孙子的叫着，不过娘俩从来没仔细地想过，肚里这已能明显感得到动弹的小家伙，会有可能是个不值钱的丫头片子，而且是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性！
三少宁可相信父亲是在开玩笑，不过还是忍不住问了下童妈，爸说生不出男孙，哼！是什么意思？
二小姐大声地说，这个哼！可有讲究了！后来呀，我悄悄问了下爸，是啥意思，你们猜，是啥意思？爸说，生不出我要的男孙，她是怎么进的这个门，就给我怎么出去，自动自觉地！
没等杜妈发作，二小姐飞快地转了个笑脸，两眼咪成一条线：当然了，我看莎莎这肚皮啊，那是绝对生儿子的，您哪，就放心吧，这二十万，赚定了！说不定到时咱爸一高兴，什么二十万？我有说过吗？咱这样的人家，生个孙子才奖励二十万？开什么玩笑，这怎么也得二百万哪！哎呀，到时候，您家可就发大喽！
杜妈急急地转向女儿的肚子，真的吗，真的是生儿子吗？我瞅瞅。那可是，我看也是。人都说了，怀闺女的，那肚子就象一口锅，倒扣在肚皮上，这怀小子的呢，那肚子是悬在半空的。这叫姑娘抱着妈，儿子背着妈。咱莎莎这肚皮，你们瞅瞅，嗯，是不是悬着的，好好看看。
二小姐认真看了看，很笃定地点着头，没错，杜莎这肚子上，绝对是悬空出世。生儿子，没错的！
杜妈这回是真坐不住了，心急如焚了，急着要回家去，家乡有个娘娘庙，求子香火特别灵。要不她求了二回，果然老四就得了个儿子呢，现在长得虎头大耳的，一看就是好孩子。
由于心思放在男孙上了，杜妈也顾不得红包礼数这回事了，而且事实上童妈准备的礼物也着实让老少一群人很是开心了一阵子，个个大包小包心满意足剔着牙踏上返乡路。临了，又得了个两万八的红包，再加上孩子们的，也是三万多。杜莎又偷偷塞了点私货。这一次上城，比出来打两年工还强呢。
杜莎打发走他们，得了件心事，每每洗澡的时候，对着镜子摸着大肚皮，心里不踏实起来，是不是儿子呢？
3、生男生女都一样
杜莎家乡，每隔一段路，房子上路边上什么地儿，都能见着大白粉刷的大字，什么生男生女都一样、女儿也是传家宝。老百姓越不认同这个理的地方，刷得越多，字越大。还有一种标语，严禁监测胎儿性别！
城里好是好，就是后一条执行得特别严格，尤其现在月份大了，测到又如何？还得不要了不成？杜莎后悔自己前一段把心思全放到要房子要钱这方面了，没早作打算。看着童家象开明人家，谁知也是老封建老古板！
杜莎正愁得不知咋办，杜妈已经起劲地忙着求神水神符啥转胎秘方，紧赶着邮了过来让杜莎吃了，包转男胎！
三少这时进了同学所在的公司上班了，童妈请来了全职小保姆及之前的钟点阿姨照顾杜莎。晚上三少一进门，小保姆赶紧把三少拉到一边，指指卧室：蝈蝈也（小保姆家把哥哥读成蝈蝈），你快点看下子姐姐啥，她家姆妈不知寄来一大堆啥子秘方，烧成了黑灰灰儿，要泡水喝下去哎。将将我和阿姨劝了半天，搞不明白啥子名堂，喝下去拉肚子哦。
三少一个头两个大，搞什么搞？冲进去一问，不由哭笑不得，转的什么胎？你妈糊涂你也糊涂，读过书没有？连小保姆都知道不能喝。再说了，就算它灵，这万一要是个儿子，给转成了闺女咋办？
三少本来是开玩笑的，杜莎却听了真，又呆住，对呀，妈真是糊涂得紧！
三少看到一向斗志昂扬头抬得高高步子迈得大大神气得象一头鹅的老婆为了童爸一个“哼”字搞得有点神志惶忽，不由有点心痛，把那碗来历不明的黑灰水递给小保姆倒了，又搬了把凳子坐杜莎跟前开导。
三少告诉杜莎，放一百二十个心，咱爸妈就不是重男轻女的人。为嘛呢，当年其实他们的计划，就是生了大姐了事，二少姐和三少的出生，原本是个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