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惠姐
发表于 2010-4-21 14:20
和童晓湖相比,文柳是个心思比较活泛的姑娘,头一回见面她就察觉到童妈平静笑容下强行压抑的一种苦痛。这种苦痛很复杂,有强烈的防范,象脖子炸了毛的老母鸡哆嗦着试图保护小鸡苗,又带了一种浓浓的思念、挂念与落寞。而童家的儿女们似乎没有太多关注于母亲的这种心态,除了各忙各的歌舞升平。那天杜莎没露面,理由是带妞妞上早教班。而童妈在早教课室外含了热泪偷偷地看了孙女好一会儿,再赶回来会见童晓湖等人。文柳对童妈寄予了深深的同情,于是有空会打个电话嘘寒问暖拉下家常什么的。起初童妈很抗拒,她不太习惯和一个见不了几次面的陌生小辈特别是老二家的媳妇聊内心的东西。不过文柳没在意,思想交流不是一次两次就能奏效的,她和老太太拉家常,其实还是想建立一种沟通,消除她对童晓湖的防备,也表明他们的心迹。时间一长,童妈开始和文柳诉说见不到妞妞的烦恼与痛苦,文柳不便评价杜莎的作为,不过作为一个积极的倾听者,在一段时间内,她成了童妈最大的安慰。因为童妈发现这种交流很轻松,不用担心会有什么恶果,文柳常说一句话:阿姨,您放心,这事儿就烂在我肚子里了,您不让说我绝对不传。
很快的,童妈几乎一到周末,就准备了好吃好喝的,主动让童晓湖带着文柳过来吃饭,当然其他孩子们也没落下,有空的仅管来就是了。童妈内心里看好这个孩子,潜意识要帮着侄儿结成这门好姻缘,也是一桩功德。有时娘儿们还一起逛个街什么的,文柳在非原则问题上性格很合众,不象杜莎一样别扭,因此和两位小姐的相处也完全不是问题,按辈份她是准大嫂,不过年纪小,所以大家都当了她小妹妹,并且这个妹妹也的确能让大家喜欢。
童二媳妇左等右等没听到儿子的信儿,电话是一个打了一个也问不出所以然来,心里越发急了,不成啊,儿子就这一个,她得把关不是,如今和大嫂关系闹得僵,她也不好白眉赤眼无端端到人家家里串门去不是,谁知暗示笨儿子半天,愣是听不懂,最后干脆明示,让儿子出面跟大伯说说,让打个电话接自己过去住几天。谁知童晓湖这没良心的狗崽子居然说您死了这条心吧,那条狗的事儿还没完呢!童二媳妇恼了,不过她想干什么,谁拦得住呢?一计不成自然要另生一计,于是没几天,夫妻双双病了,起不了床了,吃不了饭了,照顾童老太君的亲戚赶紧给童爸打了电话。
童爸接到电话也思量了好久,弟媳妇且搁一边去,毕竟兄弟可是动过大手术的人,能活一天算一天,上次要不是忽视了也不会耽搁,所以这个消息就算是诈糊也得信一把,只是老婆子那里实在没法交代。果然吃饭的功夫试探着一说,童妈的火咣当上来了,把碗一摔:病了还是死了?病了死了也该找他们儿女报信去!你是他爹还是他爷?轮得着咱们吗?还什么,我们打个电话接他们来?来干嘛?告他们且得等几天,让我先紧赶着再弄一条狗,养肥了,好让他们下脚来踹!踹不死不算完!
这话让文柳听到了,立即批评了童晓湖:你爹妈怎么那么喜欢折腾自己个兄弟们呢?我认不认他们是一回事,你毕竟是亲儿子,于情于理你得出面料理这些事,怪不得你大妈一见你浑身哆嗦。以前还说你小没能力,现在不缺头不缺尾的你缩在一边干什么?看热闹呢?你要还没长大咱就赶紧散伙各顾各去,我最烦没担当的男人!
童晓湖现在正是巩固两国邦交的关键时刻,哪能让爱人看扁了,他心里明白他亲妈想干嘛,本能地选择回避,结果现在火突然烧到自己头上了,没办法只得走出来硬着头皮把爹妈张罗到自己的住处且先住下。童二奶奶一下车,看见不是大伯子的华宅而是儿子的单身公寓,自己住上就得睡沙发,心里疼啊,拐着弯儿地要到童家去赖着。人家那好吃好喝保姆伺侯着现成的饭,而且花费又不用自己出。不过这回儿子居然头一回发了火,坚持不肯,还说什么,不要脸面?哼!算了,反正这回的主题也不是真看病。是要看媳妇的,住这儿也成,方便媳妇伺候,自己得空也调教下。自己就得一个儿子,不趁着这功夫拿住了,将来老了很惨的。
小惠姐
发表于 2010-4-21 14:20
结果这回太阳就愣是打西边出来了,住了好几天,儿子白天上班没个人影,自己还得买菜做饭侍侯着,就算在乡下也很多年没做过饭了,麻将台前一坐,请的亲戚就做得了饭端跟前来,反正侍侯老太太也是侍侯,多做几个人的饭无非每月加多二百块罢了。最要命的是,那传说中的仙女姑娘连个人影都没露,那之前第一个大官家的小姐,多少还事先打了电话问候呢,这谁家孩子这么没家教!童二媳妇郁闷了。
她压根不知道这几天儿子差点没跪在文柳跟前哀求了,结果人家眉头一挑:晓湖同志,我只是提醒你做为一个血缘关系中的儿子对自己的生物学父母应尽的责任与义务,我可没说要帮着你一起去尽这个责任和义务。再说了,我现在跟你可还没法律上的关系呢,我犯得着去贴你家老太太的冷屁股吗?什么打电话,语言不通面都不见一个我打的哪门子电话,她又不是我客户,她给我钱吗?再有了,你干嘛不给我爸妈打电话啊?我爸妈还没见你呢我先见了你的家人,我文柳够可以的了你可别瞪着鼻子上了脸没完了啊!吃饭?吃什么饭?这不好吧在我概念里他们是我男朋友的叔叔婶婶罢了,我犯得着单独吃那一顿饭去嘛?要吃可以啊,大家一起吃。你们家那边如果一大家子都坐一块,需要我参加的,我一准到。
小惠姐
发表于 2010-4-21 14:21
童晓湖快哭出来了,愁得灰溜溜立在童妈跟前,这段时间因了女友的努力公关,大妈对他的脸色也和悦了许多,这个难题还得希望她老人家帮解了。童妈倒是挺同情侄儿的处境,不过人家说得有道理:从始至终,从你爹妈报信生病到现在住下,都没同我这个大嫂主动说过一个字一句话,如今还等着我主动问安摆个夜宴款待他们只为了满足他们要看儿媳妇的心愿?孩子,你大妈贱了一辈子,这回不想犯这个贱了成吗?想吃团圆饭,可以啊?能否请你的神仙爹妈主动给我打个电话?不过份吧?不丢人吧?
结果童二媳妇一听大嫂的话又火了,蹦到儿子跟前跳得老高:她欺负人!我就知道她看我们一家不顺眼!她仗着自己家有几个臭钱就硌应咱!哼!我偏不!给她打电话,她以为她是谁?皇太后?我告诉你儿子,你妈我生你不容易,我生你出来是为了老了靠你养活扬眉吐气,不是爬到人家跟前看白眼现世打嘴的!那顿饭吃不吃不重要,我压根就没想跟她吃饭,免得我恶心!你今儿无论如何把你媳妇叫来让我看了,你说说这哪家姑娘这是,公婆病在床上起不来了她不赶紧着侍侯来了她压根不见我们,这是什么理!她爹妈在哪,怎么教育的闺女!
童晓湖也火了,本质上他是个孝顺孩子,也想通过自己的努力让他们,让这个家活得滋润高兴,能在大伯家人面前抬起头来,可内心中对失去爱人的恐惧心理暂时压倒了孝顺情结,所以他本能地希望在米成了饭后才把这对亲爹妈亮相在文柳跟前,出场太早一定能把他的玫瑰梦变成恶梦。可架不住老娘左求右盼的,就又心软了。可如今老娘这种心态,以文柳那性子,杀起人来不见血的,鸡飞蛋打还算轻的,自己亲妈又白白成了笑炳,得到的羞辱会更大更没法见人。
童二媳妇见到儿子真生了气也软了下来,说了一千个一万个不是,有什么比一个母亲在儿子跟前伏低做小让人更难受的呢。没办法,童晓湖又硬着头皮求女友去了。当然,他再傻也没敢说亲妈的服侍公婆理论,那会被那小妞当场狂笑并在三十分钟内迅速传遍整个公司。
文柳油盐不见哪,原则她定了就是定了,没有妥协的余地,你不乐意那散伙吧。童晓湖垂头丧气地说,你那么轻易说散伙,是不是根本没重视我们的感情?文柳眨巴着无辜的黑白分明的眼睛:当然重视啊,你以为我想散伙啊,不过你们不能借着这个感情逼我做我不乐意做的事吧?我谈恋爱找男友是为了成家不错,主要是在人生路上结伴开心同行的呀。如果谈个破恋爱还给自己找不自在我不是有病么我?我说我们处这么久了你不是不清楚我的脾气吧,你是认同的吧?你现不认同的话你就赶紧甩了我吧,我不介意了。姑娘我大哭一场擦干眼泪继续战斗寻找下家。记得祝福我哟。说完就埋首在电脑跟前敲她的键盘去了。
看来这个扣是解不开了,成了死扣。
下班前,文柳又斯斯然借着上洗手间的功夫踱到童晓湖跟前,一脸坏笑压低嗓门说:哎,看郎君愁肠百结妾身是着实不忍哪,其实呢,也不是说一定不能见他们的。不过呢,我妈说了,女孩子家金贵,你说你老妈白白看了我,岂不是贬低我的贵气?连你大妈妹妹们见我都有见面礼一份呢。你看看,晓风送的坠子,施家的水晶哪,几百块呢。还有,晓晨的手链,K金的,也不便宜呢。还有还有,你大伯大妈的,可以扎扎实实用你父母的名义给包了三千三的红包哪。可没让你丢人吧?你那对生物学父母呢?着急上赶地哭着闹着要见我,准备了啥?说来我听听,如果吸引力够大,别说见面,磕头本姑娘也干,真的。
童晓湖两眼放光,快活之极,对头啊,狂奔回家这么长那么短地跟父母一说,童二奶奶愣了一下,直接狂怒。这个姑娘娶不得,娶不得!太太太不要脸了!
小惠姐
发表于 2010-4-21 14:21
童二媳妇的恼怒让童晓湖也委屈了一下,的确大家那一大家人见文柳是客气体面做得到位的,也加强了文柳的认同,所以后来大家都会处得前所未有的开心,结果看自己妈这块,不准备见面礼的确说不过去啊。自己的钱可都拿给姐姐出嫁,平时也没少上供的呀。由于要还那一万块的债,恋爱又多少要些花费,童晓湖的存折上是真的只有一千多块钱了。童二媳妇看儿子没有出钱的意思,心不甘情不愿掏出那走遍天下也不怕的一百块,只有这一百了,给了你们,回头我们回不去了,你还得再给路费呀。童晓湖苦着脸:妈,我奶奶不是偷着把她的几样首饰给了你么,你好歹先拿一样出来,回头我还您二样。童二媳妇咬着牙你个吃货现在能给吗?给了她不跟你好了怎么办?不白白被她骗了?
这个媳妇太不好娶了,童二媳妇开始替儿子担忧,更坚定了替他当家作主的决心,免除被人欺负了自己日子也不好过。而童晓湖那边,却是偷偷跟哥们儿借钱,想怎么着先借个三千块, 以父母的名义打发了文柳这一关,怎么着不能让他们被未来媳妇看低了。
可自打他们确定关系开始,童晓湖的经济就成功地被文柳接管了。她说了,两人过日子,一定得多口入一口出,才能攒得起钱买得起房子。文柳和童晓湖一样,做梦都想在这个城市里拥有属于自己的蜗牛壳,而且文柳这种举动,的确是为了双方长远考虑的,童晓湖很高兴地接受了这个管家婆的安排,事实也是这种安排让他较为快速地还掉了债务。但是,文柳又明确说明了未来的债务,必须经她同意,否则、、、、、、哼。文柳的哼和童二奶奶的哼份量完全不同,童二奶奶是有事没事跳着脚地跟抢不到食的猪一般随意大哼,而文柳的哼则是从头到脚笼罩在冰雪里,让童晓湖不敢掉以轻心,最要命的,这种原则没多久,文柳就巧妙地让所有人在开着玩笑打着哈哈里知道了。被借钱的哥儿们捂着荷包,问:文柳知道吗?
结果钱没借到,风先吹到文柳耳朵里,童晓湖在众人注视下被文柳抓住领带拖进走火通道好一顿修理。童二奶奶的媳妇朝见梦眼见要破灭,哭了好几场,如何能甘心?这天收拾齐整,换了最得意的装束,居然自己一个人摸到单位,点了名地要见文柳。
前台小妞通报文柳,有个好奇怪的老太太找你,说是你妈。文柳好生纳闷,赶紧出来一看,一个瘦小干巴的老妇人穿着宝蓝色绸子褂子(老太君的)、墨绿大格子裙(中年童妈的)、半高跟红皮鞋(童晓风的),挎着仿L家的樱桃包(自己买的地摊货),一见文柳,犹豫了一下又满脸堆笑迎上来,搂住文柳:哎呀我的儿呀,可算见着你了呀,我那儿子非说你天天加班天天加班,不得空见我们,这不,如今时代不同了,不兴媳妇拜见公婆了,我就主动来看看你啦。
小惠姐
发表于 2010-4-21 14:21
老实说童晓湖的第一个女友童二奶奶是非常非常满意的,可这个满意她不能表露出来,非但不能露出来,还得挑剔点,这才能显出当婆婆的威风,尤其那家条件太好,如果上赶着巴结了人家,自己老两口和儿子以后在家里还有站的地儿吗?童二奶奶的这点经验完全得自于童老太君,不过至于老太君的下场嘛,她就自动过滤了。可惜那姑娘不明白嫌货才是买货人的真理,没几下子居然翻了脸,搞得晓湖儿郁郁寡欢了这多年,终于好不容易又得了一个喜欢的主,起先童二奶奶是由衷地为儿子高兴的。可准婆媳二人没见面就暗中交了火,结果是童二奶奶不痛快了,她的儿哪怕打光棍娶个小寡妇回来这么贪财厉害的女人绝对不能娶。于是童老二媳妇打定主意,要亲自上门会会那厉害妖精,得叫她知难而退。别的童老二媳妇没什么把握,但这辈子只有二样她的火候是能到家的,一是打麻将,二就是打人的脸。
自打大嫂起童二奶奶就看明白城里媳妇的最大弱点,就是自视太高,以为自己多读点书,有份了不得的工作,什么知书达理男女平等啥的,于是就开始装清高,摆出一副自以为贤惠大方得体的熊模样来恶心人。切!童家村任何时候,但凡牵涉到利益问题,父子婆媳兄弟姐妹妯娌哪个不是打得头破血流的?打完了事儿弄明白了属于自己的钱划拉到手了,再亲亲热热一桌吃饭走动打麻将,多率真多坦诚?偏她大嫂子看不起人,装腔作势地不计较,完了背地又气不过唧唧歪歪整得人神不宁。要说这城里人就是肚子里花花肠子心眼多,不如我们朴实易处。所以童二奶奶今天决定要好好杀杀文柳的意气,让她自己乖乖滚蛋。当然了,她的儿玉树临风事业有成在哪一站都是大把黄花闺女争抢的对象,这丫头要是舍不得,就得会做人懂规矩,这老理她娘不教,她来教!
文柳呢是打一开始就压根没把这小学没读完汉字认得姓名数字认得人民币的乡下老太太放在眼里摆在心上,也根本没想过有一天她这种有学历有教养有文化的知识青年除了在职场中学习历练外还得抽出身斗这种法,不一个段位的,不开打吧,人要打你还是当着众人的,打吧,要胜之不武丢身份。不过这第一场亮剑是必须的,不互相试试对方的功夫深浅将来会更麻烦。文柳使劲挣脱童二奶奶的热情如火的搂抱,第一直觉就是要向后转,迈开步,跑!不过她明白,这一逃容易,除非自己撇开童晓湖永远不再有关系,否则必须得面对。人都是趋利避害的动物,原来她也是本能地想闪开难题,可难题愣是要横在自己跟前,于其费力地左闪右避,不如大大方方上前接了,看看动静再说。
文柳打断童二奶奶刻意的大声喧哗,用相当冷淡的声音说:对不起老奶奶,您认错人了,我不是您的女儿。说完转身便作势要走,文柳明白,她当然走不脱的。果然童二奶奶得意了,这个小眼睛瓜子脸扎着马简单马尾穿着收腰小黑裙的丫头神情是那么慌乱,一看就是生瓜蛋子!所以她赶紧死死抓住对方:怎么不是呢怎么不是呢?啊?我说你不是我晓湖儿的媳妇儿么?我是晓湖儿的娘啊,那可不就是你妈!您应该叫我妈不是叫奶奶,这孩子,辈份都搞不清楚!
文柳站住了,回过身,把手使劲抽出来,微笑了一下:噢,晓湖啊。是童晓湖吗?真奇怪,晓湖他妈不是这个样子的啊。这哪里又钻出来一个妈?
童二媳妇急了:我当然是童晓湖他妈,他亲妈!
文柳摇摇头:不对,绝对不是,我说大婶,这世上同名同姓的多了去了,我们公司这个童晓湖的爹妈我是见过的,怎么跑出您这个样来了。然后她扭头冲着前台小妞说:你搞错了,是找童经理的,不是我。我还有事,走了。
没等童二奶奶接话,文柳飞快地闪了进去,她想追来着,被两个小前台一左一右使劲拉住:大妈,您先到接待室坐着好吗?那边是工作区域,没头儿同意您不能进去。我们马上通知童经理接待您。
童晓湖见到老娘顿时又惊讶又觉得莫名其妙,可老娘非说要见见媳妇,想谈谈,又不说谈什么,这人都来了,不让吧,怕她在这吵,太影响了,刚好今儿几个大老板都在,童晓湖简直要抓狂。没办法,一脸抑郁地又来求文柳。
文柳训了他一顿:我说你搞得清状态吗?不知道今天几个老董都在啊?啊?不知道他们在研究提大区老总的人选啊?不知道你在侯选人中间排名很靠后啊?这个时候你派你老娘来捣什么乱?什么叫她既然来了就见见?告你我最讨厌来这种打死狗讲价!今儿就是市长来了也得给姑奶奶预约!你做人做事到底有没原则性?我说你搞得定你老娘吗?你自己家人都搞不定你如何领导一个大区上百号人?嗯?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童晓湖只得乖乖听着,用哀求的眼神希望她把老太太顺当打发走。文柳站起身,抱着手,瞪视着童晓风,心想一定要用实际行动教训下这对母子,尤其是童晓湖,他该上上课了,和稀泥永远没好果子吃。
童老二媳妇在会客室见到了表情冷淡但又客气的文柳,和童晓湖,她希望儿子走开,娘俩单独谈心。文柳制止了,示意已经欠身准备出去的童晓湖坐下:大婶,我呢,和童晓湖之间没有秘密可言,因此呢,我们之间有个协议,所有亲戚间的谈话是必须两人共同在场的,尤其是大事。因为所有的决定我们要共同商量作出,谁也不能独自当谁的家。有什么事儿想谈的您请说,我听着。
童老二媳妇有点傻眼,儿子在,她无论如何不好意思说太出格的话,伤人家的心她不怕,让她的儿抓狂她不太乐意,再说了,她原来是要给这姑娘台阶下,她非要给自己没脸的,那没法了。童老二媳妇清清嗓子,正想起头呢,文柳又打断她:我想先声明一下,不是任何人都有权利跟我要求谈话的,所以,请您先说明您以什么身份和我谈?若您觉得是童晓湖的妈,想跟我谈呢,那对不住了,我不奉陪,什么原因您清楚,我就不多说了。若是童晓湖的婶子呢,那我可以听听,大家有可能要成为亲戚嘛,对吧?
文柳的这个发问自然是故意的,她的用意很明显,首先是郑重提醒童老二媳妇,别说她现还没嫁童晓湖,就算是嫁了,她以婆婆自居可她文柳不会认,这也算是回应之前老太太一口一个我是你妈的表白。当年同治小皇帝驾崩为啥西太后舍弃媳妇肚子里没出世的娃坚决再立侄儿辈的新君就是要抽掉儿媳妇的太后身份,同理同证,童老二媳妇的婆婆身份不能得到确定的话,她就没办法仗着这个对着文柳人五人六地神气。其次呢文柳也是借此再次明示童晓湖同志,不许和稀泥。如果说小时的过继由不得他的话,那现在也三十几的人了,用脚后跟都能想明白的事,甭想跟她装糊涂。童大经理动不动给员工上课要培养危机处理能力,说得头头是道的,目前这从天而降的神人也算得是危机一个了,为大局计她可以退让,先对付过去,不过她想看看童晓湖的危机处理能力。
小惠姐
发表于 2010-4-21 14:21
童老二媳妇心里仅管有准备,但准媳妇没脸没皮当头就来这么一下也着实让她呆了好几分钟,她的太阳穴青筋立即爆起,两手撑在桌面上开始轻微哆嗦,童晓湖暗暗着急,这是老娘要发飙的迹象,那种局面他打小见识过,在村里发作也就罢了,现在这环境简直要丢死人。不过童二奶奶毕竟还是童二奶奶,她很快出人意料地迅速镇定了下来,换上如花笑面。其实她的这次南巡童老太君是极不赞同的,老太君太明白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有勇无谋的蠢婆娘了,早前那个要不是让她生生搅和了,只怕这会重孙子都能上学了,何况这回八字没一撇的再放她出去撒回野,可怜的晓湖孙就别想再成个象样的家了。自己这个年纪,精神头越来越不好,活得了今天不知明天的事,不趁着这口气在帮着大孙子把小家建起来,死了在坟头里也睡不安生。何况听老大两口说那文家姑娘极好,他们说好那一定是没错的,这老二婆娘还跟着瞎起个什么劲!不过又扭不过人家今天哼哼明天唧唧的,老太君暗自长叹,走前狠狠叮嘱了老二两口子,无论如何见着人家姑娘得想法子锦上添花去,给孩子再使把劲搓合了!回头领了证办了酒洞房一入,不怕人家不认你这正经公婆!
童老二媳妇努力用自己最辈子最动听最悦耳的嗓子笑咪咪地打量着飞不出手掌心的准儿媳:这孩子,一家子还愣分个里外。咱家的事想必你也知道几分,让你看笑话了不是,没办法,人穷志短哪。当娘的都是打心眼里认认真真疼儿子的,只要孩儿们好,让娘去死都成!当年的安排也是他奶奶实在没办法,难得我那哥哥嫂子有义气二话没说给了孩子们一口饭吃,才有了今天的光景。说起来我和他爹也惭愧啊,自己窝囊没本事,带累孩子们,不配为人哪!
说着童二奶奶拿袖子使劲擦了擦眼睛,童晓湖坐一边低着头看不到表情,不过文柳猜到那傻蛋一定垂泪欲泣连替他老子娘去死的心都有了。
童二奶奶等着文柳说几句贴心暖情的好话呢,不料等了半响静悄悄的,只有自己使劲抽鼻子的声音,不由诧异地抬起头一看,那孩子托着腮帮子,瞪大了一对小眼睛,一副好奇的样子正看着自己。没办法,童二奶奶只好自己个接头诉说:今儿啊,你是认娘也罢,叫婶也罢,我都不计较,孩啊,你和晓湖过得好就成哪。按说我大嫂子都看过你了,我没必要走这一遭,只打接了你们的喜信儿啊,我和他爹就天天在家欢欢喜喜地等你们办事儿呢。他爹一个有病的废人,天天猫在床上打嗑睡的主,现在见天的就催着我赶集给你们扯新被面用新棉花缝喜被,又担心着我们的土花布不入了你的眼,真是又高兴又愁着呢!只不过啊,他奶奶这不是没见过你么,非催着我来问几句要紧的话,知道了姑娘的底细,回去说给他奶奶听,好教他奶奶喜欢!你说是不是呢?
童老二媳妇搬出了童老太君,这在过去就是钦差那可得赶紧着倒头就拜立马上座听训的,按文柳的脾气你就是请出太上老君玉皇大帝来也没用的,不过爱人在一边,这几分薄面必须得给,所以少不得也有了笑意,认真地说:原来是奶奶有话要问我,您不早说呢。都怪晓湖不会办事!那大婶有什么话请说。
童老二媳妇得意了,早知婆婆这个神牌管用,小样,还敢跟我拿大!老娘吃过你米多过你吃过的盐!于是乎童老二媳妇用了将近十分钟的时间发表了一篇演讲,文柳听得很认真,没有打断她,不问则不答。
童二奶奶说,这第一呢,童晓湖是童家长孙身份尊贵非比寻常,堂堂的大学本科毕业生,皇皇的公司大经理,因此童家择媳条件是很高的。所以要先盘问下文家的出身状况和家庭成份。
问题:你爸爸干什么的?妈妈干什么的?拿工资吗?看病国家管吗?有房子吗?值多少钱哪?家都有几本存折啊?存多少钱啊?能给多少嫁妆啊?你家就你一个那你爸妈不会太小气吧?他们都有工资那你不用管养老的吧?
其实这类似问题在多年前童二奶奶就问过儿子的第一个恋人了,不但问了还明确地告诉人家女方父母的养老因为有国家管着呢所以他们就不要管了,至于老到动不得了就送养老院算了,因为童晓湖夫妇得用全部精力要用来赡养童二夫妇。这才导致人家姑娘当场大怒拂袖而去并丢下那句著名的评价。
如今,历史又要重演了。
童晓湖在一边如坐针毡使劲给他娘使眼色可惜人家压根不会看到,看到也不会理睬,人家正一脸兴致地盯着文小姐的面部表情加以琢磨。结果文柳同志不但没有暴怒反而非常非常平静地以外部部新闻发言人腔调一一予以回答:请您转告童奶奶,我父母都是医院普通职工,已经退休,如果搁在过去评成份的话,可能是刚刚好脱离赤贫线,您就算中农吧?退休工资有点,不算多,刚好过老两口吃口普通饭,还不能保证天天吃肉。看小病国家也能管点儿,不能全管,大病嘛就难说了。至于有几本存折、存多少钱属于他们的个人隐私,我无可奉告。我们家没有嫁妆,为零,我们家传统只管收聘礼,并且要视聘礼的丰厚程度决定是否同意嫁姑娘,因为我们家姑娘从不远嫁,我呢算是头一个头一回,晓湖说过了,绝不会委屈我,对吧晓湖?至于小气大气的问题,我想不是根据子女多少来决定的,这个问题可能您听错的,麻烦您回家再问童奶奶一次,您那意思她老人家有二个儿子二个闺女共四个孩子一定小气得很???养老问题嘛我看更不是根据有没工资来决定的,我们国家现在处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还没到普通公民只凭退休工资就能养老的程度,这个问题我看童奶奶得问主席去。
童老二媳妇懵了。
愣了好一会儿,老婆子好不容易大致琢磨明白准媳妇回答的意思,不得不憋红了脸明确地再次确认:那你那意思你们家不但不给嫁妆还得我们给一笔大聘金?文柳高高兴兴地使劲点了点小脑袋。那将来你们还得管你爸妈的养老?文柳再次高高兴兴地使劲点了点小脑袋。童老二媳妇的怒气终于憋不住了:那不行!那我们怎么办?!
文柳显得很莫名其妙:什么你们怎么办?关我们什么事?晓湖他爸妈说了,他们的养老问题我们不用操太多的心,当然了,老人家说客气话,为人子为人媳不可能不管的。至于大叔和大婶的问题,干嘛要来问我们?
童老二媳妇提高了嗓门:我们是他的亲爹妈!不问你们问谁去!
文柳意味深长地看了这沉不住气的老太太一眼:可是我听说童晓湖不满五岁就被你们过继给现在的父母了!从他那会起到现在,他的吃他的住他的学习他的工作,一切的一切,都是他的养父母操心和操持的!老鸟给小鸟喂了虫子养大它帮它飞上天,所以老鸟老了时小鸟会反过来帮老鸟捉虫子吃,敢问您呢?您把孩生下来往别人窝里一扔和别人的亲娃们抢够了吃食,大了再回过头养您的老?而且还牵连到连我亲爹妈的养老问题了都?嗯?这个意思是您的意思呢还是童奶奶的意思呢?童晓湖,别跟我一旁装没事人儿!是你的意思?你通过她来告诉我,我的亲爹妈养大我双手送给了你,完了我可以一脚揣了他们,和你一道儿齐心协力奉养你那对打小就把你扔垃圾一样扔出去自己谋远大前程的爹妈,是吧?
小惠姐
发表于 2010-4-21 14:22
童晓湖把头摇得像拨郎鼓也没用,文柳又拿起挂脖子上的手机,拔了童妈的电话哇啦哇啦一通控诉,舆论的主导权一定要掌握在自己手里,之前既然大家说好只认一头,现在别说结婚,还没算得上订婚呢,这要求养老的主就找上门来了顺便一副把自己娘家清盘结业的架势,谁乐意啊这个。童老二媳妇的招数童妈是再清楚不过的,这宝贝神人妯娌没少让她吃过亏,所以童妈毫不客气把这母子两一通大骂,文柳说:阿姨您说这叫什么事儿?您当我乐意嫁给您这说儿子不是儿子说侄儿不象侄儿的人呢,他以为他谁啊?他有黄金万两啊还是人中龙凤啊?我这还没怎么着呢就走到我公司来当面硌应我,我回头让他们娘两怎么弄死的都不知道呢,虽说哪个庙里没有冤死的小鬼,可我也忒冤了呀?麻烦您跟您家奶奶说一声,这个婚不结也罢,你们家太富贵了敢情我高攀不起来着。
这天晚上,童爸童妈把兄弟两口连带童晓湖和文柳叫了过来,把童老二夫妇狠狠说了一顿叫他们有事办事没事滚蛋,文柳是童老大家的媳妇,不是他家的!不依的就带着你们儿子回了老太太从此一块儿滚蛋,不乐意管你们的破事儿!
童老二媳妇带着老头子灰溜溜回去了,又被婆婆拍着床板再一通痛骂,老实了好长一段日子,明白了儿子结婚前可不敢挑事。
文柳冷了童晓湖二个月,直接把他的工资折子扔回他的手中不管了。他亲妈是个不省油的灯啊,童妈罩着自己又如何,究竟不是亲妈,人都是犯贱,少了那层肚皮再贴心也没用,任何时候血缘总是强大的。以童晓湖而言,明明看得出自己个对亲爹妈很是不齿,甚至压根儿不想提,可就是听不得旁人说他们个孬字。文柳觉着自己多少是个直肠子,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的,没事儿成天计较这些个太累心了,不如趁早散伙拉倒,童晓湖这情况看来就得回童家村找个历经战火考验的姑娘才算了事。
不过文柳架不住童爸童妈的保证,童家姐妹的求情,最重要的,还是这姑娘重情义,舍不得撇了那男人对自己的深情。其实很快她就会明白,有句最老套的话最实在,你可以看中一个男人有钱,你也可以看中一个男人有权,你就是不能看中一个男人有情,因为这情他是随时可以收回的。当然童晓湖对文柳是不会收回或者变淡的,只不过很多事情处在特殊环境之下造成一个男人没办法全力维护妻儿,就算事后补救可劲地亡羊补牢也已经给当事人的身心造成巨大的损伤,男人们往往抹不开面子心存愚蠢孝义于是那后果就是把事情弄到一踏糊涂才会死心,好好的淑女们,这婚后是贵妇还是泼妇,除了自身素质外,这男人们至少得有百分之五十的责任在吧?
小惠姐
发表于 2010-4-21 14:22
文柳决定给童晓湖同志改正错误的机会重归于好,然后就开始张罗房子,他们的存款不够多,可着大头做帽子,终于在接近郊区地段寻到一处小盘的二室一厅,面积比三少家的还小点,好在银子要便宜近三分之一。小两口手头只有五万块现大洋,东挪西凑了八万,连订婚钻戒预算都由五千左右压缩为一千五,那颗石头小得几乎要戴上眼镜去找,不过文柳很满足,有什么比和爱人营造自己的小窝更快乐的?装修又是胖老舅的队伍,可以分期给工钱质量还上优。两人一有空就分头奔出去找材料,童晓湖负责找各大材料市场,文柳直奔宜家观察人家的小居室摆设,暗暗记在心里,回头再找家具摆设的地儿一件一件上网淘,同事们也积极参与,在淘宝上根据他们的计划和要求一点一点砍。中间童妈反正小孙女不在跟前了,一有空就跟着一起去淘货,那阵子忙得昏天黑地的,挤在毛坏房里一起吃着饭盒热烈讨论。都说再恩爱的夫妻两不能装修房子,装十家要散五家,这边却是胖老舅和童妈狂吼,就为了洗手间是贴彩条砖哪还是清水色,客厅要不要刷彩色墙,儿童房要不要钉层板之类,小两口忙着拉架。
其实长这么大文柳这孩子从不为什么事特别是钱操心过的,这房子这笔人生最巨大的债务压在他们身上开始,为了一毛钱的差价,她能走完一整条街打听,并在晚上困得半死还在记账之时为了省出的这一毛钱要暗自得意好久。有时文柳不禁在想,这也许就是传说中的柴米夫妻吧?自己不是公主,嫁的也不是王子,她要的就是象父母一样,过普通的平淡的日子,最好是与世无争的。
还有一点让文柳最感动的就是,童晓湖主动把房子写了她的名字,在拿证前,理由是不动产当然得放在女人名下,安全。文柳曾开玩笑地说,万一咱俩崩了,你不是要亏一个房子,不后悔么?童晓湖很坚定地说,这房子得还十五年账呢,都是个负资产。再说了就算是净资产我一个男人跟你抢什么,就算哪天真的没缘份了,房子票子肯定是留给女人嘛,我一个男人光屁股滚蛋再去打天下就是了。我是真心实意要和你共同连理,不是清算家产的,想那么多干什么。打今儿起,我的就是你的,你的还是你的。
这个态度,文柳不是不感动的,因为连童妈都有保留,她也很干脆地和小两口当面说了,提醒他们注意未来可能存在的隐患,可童晓湖不介意。为此后来在最困难的时刻,文柳还是选择了艰守他们的小家。
当然,男人除了精虫上脑急于求欢的那一刻顾不得想事理之外,任何时候其实都是比女人理智的动物,童晓湖说得如此深情厚义的后边,还有一层他自己的私心在。这个原因就是他的亲亲老娘。他太明白童二奶奶未来可能挑出的各种事端,也太明白童二奶奶寄居人下几十年,一直伸长脖子盼着自己这唯一儿子成家立业接她享福顺带当家作主。房子在婚前就办成文柳的,就算他们来了,也会有所顾忌,因为实在大不了他就两手一摊耸耸肩带着爹妈滚出去。的确,在童二奶奶后来获知她儿最大的资产居然归于媳妇名下后,拿了根绳子要吊死在新房门前,如果他们敢不改过来的话。可惜这招没用,她的宝贝儿当场尿遁,在小小的卫生间里便秘三个钟之久,而她的媳妇儿抱着手依在门边问她绳子要麻的还是布的?颜色要红的还是绿的?并好心地提示她自家防盗门框密封得比较严实,太粗的绳穿不过去太细的绳又吊不起人请她想周全咯。
小惠姐
发表于 2010-4-21 14:22
从一开始,童晓湖夫妇就谈定了一个原则,自己的婚事自己办,不麻烦家人特别是大伯家一分钱,哪怕是借。所以两人在筹钱的功夫,不待童爸发话童妈主动拿出了五万块赞助给他们用着,结果被两人死活推回去。后来装修的时候短了些钱童妈看出来了,又拿了二万块私下塞给文柳,告诉她就当是借她的,不用告诉任何人包括童晓湖,这样既解了她的急又不会生出她最烦的事非。文柳觉得再推就是矫情了,于是就悄悄收下了,对童晓湖说是她同学的款子。婆媳俩有了共同的小秘密后感情又分外亲近了一层,两人手拉手笑咪咪逛街购物,脸生的邻居们还以为文柳是杜莎是童妈的亲媳妇儿。
亲戚间感情联络其实讲究个你来我往,谁不也该当应该给谁礼,谁也不该当应该收谁礼。杜莎那边可不是,她和童二奶奶是一家子,超级大貔貅转世只进不出的主,时间长了,哪怕你是金枝玉叶也自然招人烦了,没人愿意和你来往。文柳就拿捏得到位,童妈给她带个饭盒,当场给钱老太太肯定翻脸,于是见天的她就买两笼老人家爱吃的小汤包提溜过去。今天是胖老舅买单大家宵夜,下一周文柳必会召集喝个茶。骨子里虽然是带了那么点我不欠你情你也别欠我的情的意思在,但君子之交淡如水,亲友同事来往为什么很容易远香近臭其实就是当事人没拿住安全距离的尺度。童妈评价文柳这孩子看着总是笑得跟个小弥勒佛似的,其实态度上要想跟她太深亲近倒是难呀。
整个看楼、下定、交款、装修、清洁、入住的过程,全童家上下都积极参与,全力奋战,为童家子孙在这个城市里又打了一个桩高兴着,连杜莎也过来帮着一起搞了卫生,送了一张小画框儿。千里之外的童老太君也差人邮了二万大元给心肝儿大孙子,问了好几回大衣柜要实木的不要压花板的之类表示老人家关心的话语。唯一置之度外的就是童晓湖的亲生父母童二夫妇了。童二只有三个字“好,好,好!”童二媳妇关心的是进度,要快、赶快!她迫不及待要搬,虽然没人下贴子请她。至于置房子有没钱,还差多少钱,借了银行多少钱,她不是没关心过,不过人家关心的是大伯哥出了钱没有,听得一文没出傻儿子也不要的时候童二媳妇骂了三天大街,最后一赌气不理了,他们不是说自己不是妈么,那就让她那小气大嫂子他们的妈理去!看他们好意思只顾亲儿不顾养子!哼!
小惠姐
发表于 2010-4-21 14:22
童晓湖两口收拾妥房子实在没一分钱办什么婚礼了,童爸童妈这回坚决出钱给他们订了婚纱置了酒席,不敢说特大排场也说得过去。金首饰之类的也是童妈出面添置,不过小两口想好了收到的礼钱都还给童爸童妈,属于童爸童妈的人情他们去还,而属于他们自己的人情还他们还。童二夫妇以叔婶的身份安排在贵宾席,以眼红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儿子媳妇穿了中装以老礼对大哥大嫂下跪敬茶,为这童二奶奶起了心思,这个头,无论如何是她来该受的!如今居然受到了哥嫂身上去,着实的不忿。其实在童家村除了早些年办婚宴比如童妈和童二的确是给老太君磕过头外,现在的婚礼不兴磕头了,一般也就是给长辈鞠躬而已。童二媳妇没想到这城里居然还兴这一套,而且看媳妇笑得那个高兴,谁说年轻人不高兴行老礼?她的乖儿就会!当然了,那茶盘上封的大利市童二奶奶例牌的视而不见,而且文柳其实也不是拜下身去磕头,只是和童晓湖一起跪在垫子上敬茶,大家都兴高采烈当成小热闹在看。不过童二奶奶从此思维完全停顿在媳妇磕头这个太让她刺激和难过的情景了,她下定决心无论如何要把这个媳妇头找补回来!
宴罢人散一对新人准备上车去新房,童二媳妇丢下老伴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头钻进租来的加长林肯后座,占了新娘的位。童晓湖立在一边小心地提示:这车是我们坐的,您那边大妈都安排好了跟他们一起走,晚上也睡他们家呢。
童二奶奶纹丝不动:我哪也不去,我就坐这车。
童晓湖没办法了:那要不您坐前排座吧,这后边是我和文柳坐的。
童二奶奶既然装傻:那咱俩坐后边,叫你媳妇坐前边去,咱娘俩有话要说。
童晓湖急了:天大的话您以后再说去,快下来!
童二奶奶坚持不肯,想让她下来,成啊,把伴娘手里抓着的礼金包给她收着,她就下来。童二奶奶瞄好久了,得不少。这礼钱给她掌着是天经地义的。而且今晚上她哪也不去,她得去儿子新房过。她不去哥嫂也不住酒店,总统房她也不住,她就在儿子新房住,她住得天经地义!
婚庆公司几个人傻了眼看着这从天而降听不懂地球话的火星婆婆,只得飞奔过去给老童夫妇报信。
童妈恼了:今晚是我大儿子的新婚夜,可怜孩子也没安排什么蜜月假什么的,统共那么大点屋子你们跟去干嘛?就在我们家凑合一晚上吧。快下来!再不下来这车钱你给啊?
一提到钱,童二奶奶低头了,她知道这车是租来的,真得给钱,只得乖乖跟着嫂子走了。
不但童晓湖落了个后遗症整一个蜜月没验到老婆的货,随后好长一段时间人,他无论公私场合都不能听到验货二字,偏他公司的性质,尤其质检部门,哪天不把验货二字当成问候说个百十来遍呢。所以当他亲娘用尽手段哄他带了媳妇回乡下再办一次酒,好让她收回些礼钱人情时,童晓湖坚决地不肯对话。最后老太君不得不站出来说话了,因为呢确实是老太太偏疼这个大孙子,想看看孙媳妇儿,晓雨家的婆娘她是懒得见的了,晓湖可不成。在童晓湖成长过程中,可能让他觉得血肉相依的还是这个奶奶,老太太对自己的情意他是知道的。
小惠姐
发表于 2010-4-21 14:23
童晓湖对这个一辈子想尽了办法呵斥维护自己的奶奶的要求没有办法拒绝,文柳呢虽然没谋面但也不由童晓湖的若干深情童年回忆代入自己角色,不忍让一个已是风烛残年的老人失望,于是就利用了一个长假返乡当探亲去也。至于童二奶奶的补办酒,她愿张罗她就办吧,事先说好她出钱她收礼,自己就且当个摆设供她利用一回成全了丈夫,不然什么事儿都说NO时间长了也不好。当然,童二奶奶不是简单地收回礼钱而已,其实能收个什么钱呢?没有聘礼和嫁妆的落差,她能把酒席钱扯平就不错了。不过这回童二奶奶少有地没站在钱的角度考虑问题,她要的是那当着众乡亲的面受那她朝思暮想的城里媳妇的响头,这实在是一件大大的长脸的事,能够她在这得意地说上个十几年。当年童老太君受了童妈的拜,直到现在老一辈的大娘婶子还有点羡慕的意思。当然,几次交手下来,童二奶奶也明白这媳妇不听话没教养,跟她好好商量肯定不成,只有联合几个要好的麻友趁着新媳妇不注意的功夫强行按倒了,造成既成事实,而且大喜的日子她文柳再强,也不好翻脸不是。于是童二媳妇抖擞了精神,为了这个媳妇头做了精密的布置,什么时候开始行动,什么人牵制住她那傻儿子,什么人负责使绊子,什么人按头,什么人撑住手,还预演了一遍。忙活的当儿,缩头缩脑的童老二默默看了一回合,一边淡淡说了句:别起那个瞎劲了,你那媳妇是个烈货,你辖治不了她的,反倒惹得儿子受罪。
童老二不是个坏人,顶多算个孬种,娶妻生子这些年只能靠着老娘镇压住媳妇。很多事他要说吧,人家打滚哭闹一口一个是他这个男人没用连带老婆孩子受屈,只好没脸没皮赖人家,你当她想赖啊?她不也是为了这个家吗?他这个男人但凡有点用能挣钱她用得着去受人家的气嘛。一席话就顶得老二没了主意,因为老婆子句句砍在他的心窝子上了,他从一开始就习惯性地缩在老娘的羽翼下服从命令听指挥,没有主见没有能力没有想法没有办法,啃完爹妈啃哥嫂,啃得自己都麻木了,再加上大手术后人越发矮了一截,强烈的自卑感把他生生变成了流放出宫的破落老太监,所以他这难得的意见压根没让婆娘重视。
小惠姐
发表于 2010-4-21 14:23
但童老二这些年的危机预感随着老娘一天一天向坟头走近逐渐强烈,他明白,总有一天大哥那边是没办法再傍下去的,要最后还得亲儿子管他。亲儿子那边是不需要打什么关系的,谁让他从自己裤裆里爬出来的,因了这一层,他走到天涯海角哪怕当了皇上也变不了这层关系,但是媳妇得下力气笼络好了。从大嫂子身上能看出来,城里媳妇一般都是你敬她一尺她回你一丈,只有占便宜没有亏吃的。所以与其说靠儿子不如说是靠媳妇,童老二决心无论如何不教蠢婆娘在儿子媳妇头一回返家就闹出大事来,所以待他们一着家,老头寻了个机会把童二奶奶的心思跟儿子讲了。不过他还是想着能尽量满足了老婆子的心愿最好媳妇能心甘情愿地把头磕了,礼金他都准备好了,整整五百块!不会叫孩子白磕。如果她实在不乐意呢也不勉强,得想个法把老婆子的念头不露声色地打消了。
童晓湖知道,文柳已经对这个亲婆婆藐视到了骨子里,怎么可能磕这个头呢?还五百块,自己爹不知道童爸童妈喝的那杯媳妇茶,还的礼可是八千八的票子外加一对龙凤金镯子!不过他还是想试探性地和文柳讨论一下这件事,果不其然文柳一听就笑了:磕头?成啊?准备五万块吧,立马就磕!带响地!姑奶奶正缺钱呢。五百块买个头?那你磕吧,多少也挣点回来。
文柳打定了主意,敢使强的,她就敢放火,烧了这幢楼让他们上街要饭去!想着就开始观察地形地势起来。童晓湖知道大事不好,赶紧把亲妈拉到一边叮嘱,赶紧收回指令,切不可干这种糊涂事,闹将起来要死人的。
童二媳妇答应了。不过这个指令她没收回,所以那几个麻友不知道,以为一切按计划进行中。
小惠姐
发表于 2010-4-21 14:23
童晓湖是知道自己亲妈那锲而不舍百折不绕的耐力的,如果是在职场中,他会有一百二十个B计划好应变,不过这是他的亲妈,他宁可选择相信。不过他的老婆不信,当童晓湖强行笑着跟文柳报告这一特大喜讯时,她只问了一句:真的吗?
童晓湖沉默了,他太明白这一对婆媳俩火星撞地球的后果,临行前童妈也悄悄把他拉到一边连鼓励带吓唬给他上了一课。童晓湖明白,他的老婆初到一个人生地不熟的环境,说是新妇,其实就是客,弄砸了最后被坑的还是他自己或者他那不安生的老娘,而无论如何他有责任阻止事情弄到这种局面。
该如何阻止呢?童晓湖有点手足无措了,再郑重警告他亲妈吗?显然没用,那老太太见了棺材都不会甘心落泪。强行拉住老婆要求她克制、忍让,又不太可能,从一开始这个小女人只要横下心就能一条道儿走到黑软硬通杀。
童晓湖的愁绪被打心眼里关心他和疼爱他的奶奶看出来了。在他老人家而言,其实文柳如果是她的儿媳妇,估计早被拍扁下锅煮了,不过那种爱屋及乌那咱隔辈儿亲的情节直接就过到了孙媳妇身上。老太太一听就炸了。
可是不知怎么的,一直在屋里屋外神气地指挥着帮忙的亲友们准备第二天酒席的童二奶奶突然消失了,遍寻不着后童老太君明白,这媳妇成心躲着她呢,看来这脸皮不撕破是不成了,好好的一件事,她非要自找没趣。其实当年的磕头并不是童老太太强求的,老头子还在世的时候更不喜欢兴老礼,除了磕老祖宗牌位。不过当年老大孝顺,非要在典礼上拉着媳妇一起给自己磕了头。于是到了老二办事的时候,大家都觉着城里的媳妇都能当众给婆婆磕了头,为啥老二媳妇不能?看来今天老二媳妇这是把当年的账非要在小辈上给找补回来不成了。这个磕头与否,童老太君不反对,不过自己还没死她就想闹妖,那绝计不成!现在不是磕头不磕头的问题,而是得叫她明白,甭以为她当上了婆婆就以为爬上了天,她这个当家人还没死就轮不到她作反!
于是第二天典礼进行到最关键的行礼与收银子那一项,众人齐聚院中,以一对新人为中心点自动排开成扇形,桌上放好了装钱的筐子,由长及幼,从亲至疏,典礼官每唱一个名,新人需向该亲友行礼,而亲友刚将礼金交给典礼官,典礼官需当众展读如“大舅给礼钱一百元整哪”再放入筐中。
这时童二奶奶及一干人尤其兴奋,两眼闪闪发光,有几个婆子已悄悄向文柳靠近。这时童晓湖伸手把典礼官手中的小话筒拿了过来,看了正蠢蠢欲动的人群一眼,说:对不起,我想我要先和大家说几句话。首先,感谢大家来参加我和我媳妇的典礼。我们家的事,各位乡亲父老亲朋友好友应该都知道一点。我童晓湖生在这里,却没有长在这里,在很小的时候就和姐姐一起被我现在的父母,也就是我的大伯和大妈接了过去,成了他们家的孩子。托了他们的关爱和照顾,我很顺利地读书、工作,也终于找到了我人生的另一半,就是我的媳妇文柳!其实我们这一次回来,只是探亲,因为我们的正式典礼已经主持过了,所以我们这一对新人其实原本也不是新人了。只不过我在城里的爸妈教育我,我童晓湖有今天的幸福,还有一个人应该感谢,那就是我的奶奶。她老人家没有看到我弟弟童晓雨的婚礼和媳妇,无论如何我作为长孙,应该让她老人家看看我为她选的孙媳妇!所以,为了圆老人家这个心愿,我和媳妇决定,要尽快回来看看奶奶,而今天这个典礼,其实完全是为了让奶奶开心、高兴!各位大叔大娘婶子们哥哥姐姐嫂子们,今儿这个礼,我和媳妇给大家行,礼钱不礼钱的,大家看着给,不给也没关系,权当大家一起陪我家奶奶吃个团圆饭!“
说着,童晓湖拉着文柳给童老太君鞠了深深一躬,大声说:奶奶!我带着孙媳妇给您老请安!然后两人又给童老二夫妇鞠躬,仍旧大声说:叔!婶!我带着侄媳妇给您二位请家!没等童二奶奶反应过来,童晓湖夫妇又象征性给亲友们鞠最后一躬。
典礼官最先从呆若木鸡状态中反应过来,他看了看童老太君,发现老太太并没有反对的意思,赶紧说:亲友们啦,咱们就照晓湖的意思办吧,有给礼钱的,到我这里登记,没有的直接入席,回头新媳妇就各家有机会吃饭再去认亲呐!
虽然相当意外,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有童老太君在,谁敢说不给礼钱呢,既然省了程序,少不得一哄而上围住了典礼官交礼金,再寻找各人位置开席。童老二夫妇一时间被人潮冲了个没影。
小惠姐
发表于 2010-4-21 14:23
整一个月时间童二奶奶卧床不起,不吃不喝也不说话,她是完全傻掉了。儿子在婚礼上的当众发言在村里带来了众多风言风语,压得她完全抬不起头来。这些话伤透了她的心,她没弄明白,自己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孝顺儿子,怎么突然之间成了人家的儿子,为了维护他那古怪婆娘居然上下一条心合着伙地当众羞辱她!那些话象刀子一样深深扎进了童二奶奶的心,让她一夜之间白了头弯了腰。她的泪水打湿了枕头,一宿一宿地不睡觉,拼命想着这个她无论如何想不明白的问题。她拒绝童晓湖夫妇的临行前告别,也拒绝他念着泪带着歉意悄悄塞给她的钱,她甚至连童老太君的问候也一并扔到了耳后。她恨这帮人,可她拿他们没办法,她头一回感到了孤单和害怕。于是,她把这一切原因,很自然总结到了媳妇头上,因为婆婆她没有力量去反抗,丈夫她没有办法去反抗,而儿子她不愿意去反抗,剩下的也就是那个倒霉媳妇得替所有人顶这个雷了。
童晓湖夫妇到家后的头天,自然在童妈家落脚,兄弟姐妹们纷纷回来吃团圆饭,大多数人兴高采烈互问消息,尤其童妈和文柳婆媳两个,一逮着机会,由厨房到厕所再到卧室,小声地嘀嘀咕咕。唯一不太高兴就是二个人,一是童晓湖,一是杜莎。
童晓湖的痛心是不言而喻的,典礼上的发言是他自己思索再加上奶奶支持的结果,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亲妈便有千不该万不是,在那种场合被他公开否定,让他想死的心都有了。他一直没敢看童二奶奶的脸色,他甚至宁可她招牌式地跳出来用最堪入耳最下流的语言将他骂得再缩回她肚子里去,这样也好受些。可她居然没有,她甚至不肯再看他一眼,不再和他说一个字,或者说只要有他在的场合,她都保持了沉默,那比坟墓还要冷的沉默狠狠地击打了他的心。
童晓湖有点后悔了,顾不得新婚燕尔的甜蜜,他甚至怨恨起文柳的强硬来。不就是磕个头吗?她不是别人,是生他的娘啊!
童晓湖甚至开始有意无意地找起碴来,想借着个什么事和文柳狠狠地大吵一顿,最好能在童二奶奶面前吵一吵,间接替亲妈出了这口气也好。不过很可惜,文柳很出奇地保持了克制和冷静,装作没看见他的愁云,也不理会他的后脊背,他也就不好意思再没完没了纠缠下去。和之前来的幸福甜蜜恩恩爱爱相比,没几天的功夫在回去的车上,这一对新婚夫妇差一点成了路人,彼此客气得让旁人见了不明所以。而相互的称呼也由“亲”“宝”“湖”“柳 ”之类,成了一个字“哎”。
以文柳而言,她更习惯在明面上真刀实枪快言快语地直接PK,这种不露声色的斗气场还真不是她所习惯的,并且在她的成长过程中,也其实并没有养成和长辈过招到如此剑拔弩张甚至不顾礼节的地步。她能看得出童晓湖那种下意识的悔意,不过她明白,这种事儿得智斗,忍不了一时之气最后输的有可能是自己。不过尽管文柳忍了又忍,还是被当地的麻将婚宴奇俗给气坏了。文柳一家人不会打牌更不会麻将,她之前压根不知道童晓湖居然也会。当夜幕降临按说应该纷纷散去的众宾客们居然在撤了酒水的台面上开起了台,噼里叭啦地欢声笑语颇为壮观。文柳一个人在新房里本来是入睡了,因了白天的宣告因此闹洞房这一节也直接去掉,大家开开心心跳过直接进入麻将环节。不过由于喧哗声着实太大,眼看快一点钟还没有收摊的意思,院子里刺目的灯光反射在薄薄的窗帘上直晃她的眼,打童晓湖的手机也没人听。文柳不得不起身穿衣下楼寻找丈夫,结果可想而知,大家不但没有配合放走他的意思,反而很为露骨地起了哄。文柳很为反感这种不入流的笑话,要搁任何一个场面可以直斥对方无耻可她现在却不能。而童晓湖一反常态装作无视她的存在仿佛长在了凳子上根本不肯多看她一眼。文柳默默地立了一会,回到房间开始收拾行李。
只有一个人注意到了文柳的异常,那就是她的公公。童老二劝解不了老伴,正好看到儿子媳妇闹别扭的那一幕,他心一紧顾不得避嫌就悄悄跟着文柳上了楼。所以文柳沉着脸提着箱子刚一出门,就被童老二堵在门口,死死地抓着行李箱老泪纵横。文柳眼一热,一行泪就差点涌了出来,忙扭一边不吱声。公公与媳妇就这么奇怪地默默地僵持在门口,互相没有对话,也没有让步,结果被到楼上找厕所的童晓蕾男人看到了,那家伙一下就搞清楚了状况,忙着上前把两人劝进了房间里,不由分说下去直接把童晓湖提了上来,早就有人等着他的位子了,又因了是姐夫出面,回娘家的姑爷脸最大,谁都得敬三分,大家便嬉笑着放过了新郎官。童晓蕾男人连削带打把这个小舅子扔回新房,也没多说门一关,拽着老岳父下楼一起开台。
文柳回到来气嗯嗯地跟童妈嘀咕这个婚俗,童妈停下正扒着菜叶子的手,叹了一口气:傻孩子,重点不在于他们或者晓湖该不该打麻将,而是你那正经婆婆闹的妖啊,你且等着吧,这才起了个头,没完呢。
童妈对着客厅看电视的杜莎悄悄努努嘴,压低嗓门说:你不知道这段时间,这二位少爷少奶奶我见着他们就发毛,天天哭丧个脸跟死了人似的,还三天两头给我打电话要人。合着她当我FBI寻人密探组呢!
杜莎的不开心也是显而易见的,她一直绞尽脑法想尽办法软硬兼施也没办法制服三少。她把条件一降再降,到最后她只要求三少回到她的床上恩爱如初尽释前嫌,结果橄榄枝摇出去总被当了柴烧。杜莎气愤地想,她都没计较自己那一身的青紫伤痕了,他还想干什么?
现在家里杜莎最妒忌的居然是女儿和妹妹,丈夫只有对这两个人脸上还有点笑意,见了她就跟见了空气一样。最后杜莎发现,他们之间唯一的沟通也能提起三少兴奋的,就是女儿的成长。什么妞妞今天吃了一大碗饭,什么妞妞今天对着镜子照了半天还咧嘴笑,什么妞妞上早教班和小朋友发生了争执哭了,之类等等,只有这个能让三少有回应。而她提议的周末去看个电影吧?晚上咱逛街给你添件衣服吧?她只要一张口,就只能是自言自语。
其实三少这段时间还真不是完全地故意要冷落杜莎,他的确是忙开了有点力不从心,回到家他就想放松下舒服地休息一会儿,杜莎的和解信息他不是没收到,只不过杜莎太性急,也没有真正放下身段去体会丈夫的心思。于是好好的一开头,只要三少没有及时给予她认为应该有的良好回应,杜莎立马就恼了。不过她和三少的相处模式一向也是如此,只不过一直是三少在迁就她而已,而现在三少没有心思也堵着气地不想再迁就了。杜莎甚至怀疑三少红杏出了墙在外头有了相好,结果偷偷跟踪之后没有什么结果,三少的作息相当正常。杜莎有点闹不明白了,这个死男人这回怎么生这么大气呢?
杜莎想,既然三少不好意思给小姨子冷脸,就让妹妹去缠他磨他,让他无论如何回心转意。杜蕊听了姐姐的想法一脸为难,姐姐已经够招人烦的了,自己还要再不识好歹,不是更讨没趣么?寄人篱下的日子本来就让她放不太开,何况这夫妻二人处在这么一个微妙的局面,杜妈那边又三天两头地打电话让她汇报情况,忙帮不上不说还总训她不懂事不懂得报答姐姐的大恩大德。思前想后的,杜蕊就想方设法地联系了早早出来打工的姐妹,让她们帮自己找一份工。流水线上的工很容易,多少工厂一开门,排老长的队伍呢,至于有没达到法定年龄,只要价钱双方谈得合适就没人去管了。杜蕊很快就有了着落,打好了包袱,便找了个机会和姐姐姐夫提了自己的意思。
杜莎和三少没有特别地反对或者挽留,因为这段时间他们都太累了,自己都顾不上,哪里理得了旁人。人是奇怪的动物,明明是自己的决定,一旦发现这种离开似乎是对方早就期盼中的甚至要长呼一口气的时候,便又充满了失落。杜蕊带着复杂的心情紧紧抱了妞妞,悄悄告诉她:姨姨不在的时候,一定一定一定要听妈妈的话!
杜蕊不知道为什么,好象只有这一句最要紧的话要交代。当然,她知道姐姐是爱孩子的,她不是后妈。就算她发脾气,即使她在也解决不了问题。对一个没有任何自我保护能力的孩子而言,自保的唯一手段,可能就是听话了,就象她小时候一样。
小惠姐
发表于 2010-4-21 14:24
事实上那个在奶奶家满地打滚的小公主在杜莎的调教下已经不存在了,至少杜莎在场的情况。妞妞学会了耍两面派,自家的门一开,如果走进来的是爷爷、奶奶、爸爸、姨姨或者姑姑们,妞妞会连滚带爬地冲上前直接爬进怀里。尤其是奶奶,小妮子会兴奋地尖叫着跺着脚扑上前,把脸埋在奶奶怀里久久不肯抬起来。如果是她的妈妈呢?她会颠颠地跑到鞋柜边上,找出杜莎的拖鞋,带着诌媚的笑容一脸讨好地递给她,并且她会和妈妈保持着一种很谨慎的安全距离,小胳膊伸得长长的,拿着妈妈的拖鞋。
因为惧怕小黑屋,妞妞已经不敢再以哭闹的方式表达自己的不满,并且迅速地以很惊人的准确性判断家庭的气氛,即使没有吵闹,一旦察觉到任何诡异性,她会立即默默地缩在一个尽量不引起任何人尤其是杜莎注意的角落。而由于丈夫和婆婆的警告,杜莎现在也不会轻易对孩子动粗,报纸电视都说过,母亲一失手打死亲儿的惨痛教训,杜莎也害怕这种悔之晚矣的情况发生在自己身上。于是,当她认为妞妞犯了错误需要惩戒,或者其实就是她心情不愉快需要教训孩子来出气的时候,杜莎找到了不易察觉的方式,那就是饿饭。大家不愿意相信一个孩子在自己的家里吃不饱饭,宁可认为是正在生长发育期的幼儿一种正常反应,甚至半开玩笑起来。只有童妈从孩子的体重、脸色和精神状态中感觉到了不太妙,可她没有证据,她不能凭一个孩子说我饿就判定孩子的父母或者监护人有问题。但童妈还是把这种隐忧悄悄地说给儿子听了,她要求轮流抚养,大家一三五、二四六地轮值。
小惠姐
发表于 2010-4-21 14:24
三少同意了,因为他也不愿意相信母亲所猜测的那种可怕的可能性。就算是大饥荒年代,哪个母亲不是宁肯饿死自己来保全孩子的呢。何况自己家应有尽有大冰箱里塞得满满当当的全是吃的。
不过这回三少留了个心眼,他开始在孩子吃的饭食材料包括奶粉罐上作记号三少想过了,轮流抚养只是权宜之计,根本不可能解决问题,查出真相比无端猜测更实际。而杜莎这时根本没办法反抗三少的决定,再说了,一家一天地轮也确实省不少心,没什么好说的。由于这个轮值,再加上所谓惩戒不是天天进行的,所以这个过程用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
那天三少回家,偷偷地看了奶粉罐记号,因为妞妞虽然主食早已经是米饭,但每天三瓶、每次二百毫升左右的奶那是全家达成的共识,不是说一个牛奶改变一个民族吗。结果三少发现当天的奶粉没有减少。
他呆立了一会儿,OK,喝不喝奶不打紧。三少又进了厨房,查看了储物柜里专为妞妞准备的香米袋子,妞妞会吃米饭开始,她的米都是上好的泰国香米,这是奶奶规定的,所以她的那碗饭是单独蒸的。结果还是一样,米的量还维持在上次的刻度。
三少蹲在那,一时间泪流满面,他不想站起来。钟点阿姨正在厨房给大家装饭,杜莎和妞妞早早坐在餐台边等着了。阿姨见他老半天没起身也没吭声,很奇怪地说:童先生,该吃饭了。
童三少默默站起来,转身看着阿姨,眼睛虽然红了,语气却相当平静地问:阿姨,今天妞妞吃了几碗饭?
阿姨心里一硌登。虽然平时先生也这样问过,她也答过。可这会儿,她的心开始狂跳起来然后阿姨突然意识到一个相当重要的问题,她看向三少察看过的米袋子,因为三少这天晚上是突然临时回的家,她没煮三少的饭不打紧,她连妞妞的香米也没煮!因为杜莎一直在生气,孩子中午没吃,至于晚上因为她没发话,所以、、、、、、钟点阿姨的头要大了,一犹疑的功夫,三少如疾风般卷了出去,拿起餐布掀掉了所有饭菜,抱着孩子就出了家门
小惠姐
发表于 2010-4-21 14:24
童晓雨大脑一片空白,死死抱着妞妞茫然地站在安全岛中间,再跨几步走过去就是父母家所在小区的大门,他冲出家门后本能地就想回到父母那儿去,想扑到他们怀里痛哭一场,所以他想都没想就直接冲上那条他闭着眼睛也能摸到的回家的路,他甚至能闻到厨房里飘来香香的炖汤味和小保姆欢快的锅炒声。这会儿多半父亲正在看新闻,而母亲坐在一边织毛活,两个老人还时不时搭几句话儿,讨论下家事国事。如果自己抱着妞妞进门,迎接他们的一定是惊喜的神情和口气,这顿晚饭一定吃得基本欢快无比。可是,如果不见杜莎,两个老人还是会小心翼翼地打探下他们小家庭的关状况,以前还大道理小思想地劝解下,现在除了偷偷叹口气倒也什么都不提了。
绿灯亮了红灯亮,红灯走了绿灯又来,童晓雨的心莫名就痛了起来,正迟疑着是投奔父母还是干脆到晓风家蹭个饭,一直紧紧抱着他脖子的妞妞突然回过头来拿小手抚着他的眉头看着他说:爸爸,笑一个,我们都笑呵呵的,好不好?
童晓雨说:为什么要笑啊。
妞妞说:因为一会要见到爷爷和奶奶了呀。爸爸笑,妞妞也笑,爷爷和奶奶一定很开心。
童晓雨说:可是爸爸笑不出来。
妞妞说:那我唱个歌给爸爸听,你就会笑了。排排坐,分糖果,你一个呀我一个,大家欢乐笑呵呵、、、、、、
童晓雨搂紧了女儿,把头埋在她小肩膀上闻到那淡淡细细的奶香,眼泪水终于无法再止住。过了好一会儿,童晓雨才抬起头,强行笑着,对妞妞说:今天我们不去奶奶家了,爸爸带妞妞去吃大餐,就我们两个人,想吃什么吃什么,好不好?
妞妞欢呼起来童晓雨打电话给公司司机,让他把车开出来到指定地点会回,他想带孩子去郊区一家做卤菜地道的馆子,他有次应酬打了包回来,妞妞啃着卤鸭掌什么的吃得津津有味念念不忘了许久,由于奶奶不赞成小孩子吃调味太重的熟食所以后来就没带过了。
路上经过动物园大门,童晓雨指给妞妞看,许诺她周日就和奶奶一起去,妞妞激动得手舞足蹈。在电视里看了一期动物节目后,妞妞就特别想看看真的会骑小车的猴子和张大嘴巴打呵欠的河马,童晓雨一直忙着,让杜莎先带去看看,结果这女人比他还忙,也没顾得上,后来大家就告诉妞妞过生日的时候就带她去。妞妞欢快地说:太好了,星期天我就过生日了也!我还要看孔雀开屏!说着把小身子扭成了S形,一只手叉开放在小屁股上,另一只捏成兰花指顶上头顶上,嘟着嘴瞪大眼看着童晓雨。童晓雨所有的不快在那一瞬间暂时无影无踪了,开心地吹着口哨,父女俩直奔饭庄东东饭庄的部长认得童晓雨,忙着给他们安排了单独的小包间,又拉着妞妞去看大门口的鱼池,妞妞兴奋地跺着脚,两眼闪闪发亮。童晓雨点了满满一桌子菜,给自己要了几支啤酒,默默地喝着。妞妞连嘴带手都没闲着,各种肉汁菜沫糊了一脸,高兴得眼睛咪成了一条缝,跟童晓雨说:爸爸,以后你天天带妞妞出来过生日好不好?
童晓雨说:妞妞,你喜欢妈妈吗?
孩子明显地愣了一下,笑容不见了,垂下眼皮,又飞快地换上欢喜的神情,指着一碗菜说:爸爸,那个可好吃了,你也吃吧。
童晓雨紧紧地捏着酒杯,指关节突出来,泛着白,他坚持问:妞妞,告诉我,妈妈好吗?
妞妞小声说:好啊。
童晓雨说:好孩子要诚实,不可以说慌。
妞妞抬起头看着童晓雨,过了一会儿,说:我喜欢妈妈。
为什么?
因为她是妈妈呀
小惠姐
发表于 2010-4-21 14:24
杜莎呆呆地站在桌边,看看一地的狼籍,又看看怯生生依在厨房门边不知所措的钟点阿姨,随着大门被咣当一声大力摔上,连挂在墙上的大幅婚纱照也被震得跳了几跳,她这才回过神来,对着阿姨狂吼:他这是要干嘛?!他想干嘛?!你刚刚都跟他说了什么啊?!我做错了什么他就这么对待我,啊?他这个不是人造的玩艺儿!我这是做了什么孽碰到这个不是男人的东西,啊?杜莎瘫坐在沙发上泪流满面,想想这段时间自己的委曲求全小心侍侯得不到什么好脸也就罢,这个死男人居然瞪着鼻子上了脸,当着外人的面就不由分说让自己没脸,太过分子!这一回,她说什么也不能忍了,他以为他是什么东西!
钟点阿姨有点意识到了什么,不过她不敢说出来,其实三少暴怒出门的那一刻,她很想告诉他,孩子虽然没吃饭,可没饿着,早上奶奶给送来了大菜肉包子,妞妞一口气吃了三个。而下午杜莎午休的功夫,钟点阿姨给孩子吃了一块大蛋糕,还有苹果和糖。不过她不敢,她知道打工的最忌讳夹杂到老板的家事中间去,回头落个里外不是人。所以她默默地收拾了杯盘碗具,烧开水给杜莎和她自己一人下了一碗鸡蛋面,端到杜莎跟前时,她还缩在那抹眼泪
钟点阿姨叹了口气:童太太,先吃点东西垫巴垫巴,光生气没用。回头童先生回来,您两口子好好坐下,有什么话大家敞开说透亮了不就结了。两口子过日子,上有老人下有孩子,一辈儿都不容易的。一夜夫妻百日恩哪,我看童先生是个孝顺老人疼爱孩子的好男人,您跟了他得多大的福气哪。
杜莎扯块面巾纸狠狠抹了鼻涕泡儿,哭诉道:福气?什么福气?你哪里看出来有多大的福气?我跟了他,就没过一天安生好日子!没有一件事让我顺当让我高兴的!他那一大家子你以为都是好服侍的?起先我还想着甭管人家什么,咱二人关起门好好过日子就值了,可谁承想不知那天杀的听了人家扇的哪阵妖风,就越来越不把我当人看了!我知道,他们不就嫌弃我生了个丫头吗,啊?这女儿不是人?就不是他童家的后?他们就算死了我不能再生?啊?只要他们养得起我姓杜的一年一个生他个十个八个纯种童家的后人!这段时间你也看到了,动不动掉脸子动不动发脾气,我说过一个不字没有?我是一退再退一让再让我眼见要被他给逼到阳台上掉下去摔死了我都!今儿你都瞧见啦?二话没说就耍了太子脾气了,我怎么啦我?他童家有没当我是个人哪,啊?有种他别回来!给我死在外头我都不带给他收尸!
小惠姐
发表于 2010-4-21 14:25
童晓雨觉得自己的眼睛又要开始模糊,他狠狠把头扭向窗外,盯着沉沉夜色和路边时不时一闪而过的各种车辆。他看到戴着简易头盔穿着旧工装光脚着踏了后跟破皮鞋的摩托佬载着一个胖妇人正呼啸到饭庄门口,胖妇人怀里搂着个和妞妞差不多大的瘦巴巴小女孩。那摩托佬一改拉客时的低眉顺眼大大声嗓门叫着服务生:阿妹!斩半只烧鸡,少放姜葱呢!又回头拿黑黑的手抚了小女孩的头慈爱地问:乖女,还要吃什么呀?小女孩把头压在胖妇人宽大的胸脯上,露出怯生生的幸福笑容。
童晓雨一仰脖,又罐了一口酒,听到妞妞大声地打着饮嗝儿,他带着醉意对孩子说:吃!再吃!吃个够!以后爸爸挣的钱全给你吃光!咱们统统吃了,不给你妈妈和你姥姥,气死她们!好不好!
妞妞说:妞妞不要气死妈妈,妈妈死了妞妞就没有妈妈啦。
妞妞吃饱了开始自己个玩儿,童晓雨大声笑了,一边笑一边流着泪,说:杜莎,你真是好福气!老子羡慕你!
他开始糊涂了,脑子一片混沌,那曾经捧在手掌心里的温柔,如今去了哪里?那个一心一意爱着自己傍在自己怀里娇滴滴的女人,如今去了哪里?潘小忠那个该死的混蛋!他出的馊主意让自己亲手扒开了一层皮,露出血淋淋的心暴露在阳光下,他终于不得不承认,那个连亲骨肉都不爱的女人怎么可能会有心来爱他、他的亲人,或者他们共同的家?
酒越喝越多,童晓雨的脑子却开始越来越清醒,他开始前所未有地正视了自己的心,倾听自己内心最真诚最本能的呼唤。他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把所有的人和事前前后后仔仔细细理了一遍,任何各种可能的后果,以及他下定了决心做出最终决定带来的代价都做了设定。人说庆父不死鲁难未已,杜莎一天不解决,这个家就一天无法安宁。他童晓雨已经连累了父母家人,如今还要让孩子陷进这种灾难吗?他童晓雨可以无好妻,但童妞妞一定要有良母。
一切为了孩子。童晓雨长吁一口气,喝完最后一杯。他明天就找房子,带着妞妞搬出去,其余的事情,交给律师。他和女儿这一辈子再也不要面对这个倒霉女人。
起身的时候,童晓雨觉得自己头有点晕,他试探着走了几步,考虑要不要请同事或者家人来接下自己,不过他看了看表,已经十一点多了,又是郊外,算了,自己一辈子有个风吹草动总弄得人神不宁,结了婚更是累人累物,童二小姐曾经指着他和杜莎的鼻子大骂他们自以为是宇宙的中心太阳系的起点。所以,童晓雨决定从今后自己的事情自己来办。
小惠姐
发表于 2010-4-21 14:25
妞妞从来没有玩得这么晚,所以一上车就很快地歪着头睡着了,童晓雨默默地看了女儿许久。妞妞这孩子遗传她母亲的基因实在太多,说不上是个漂亮的孩子,面庞太大脖子太细,五官也只能算得上周正,不过由于花骨朵般的稚嫩与纯真总是招人疼爱的。
童晓雨很小心地慢慢把车开回了家,抱着孩子顾不得洗脸洗手径直进房间睡觉。主人房卧室虽然黑着灯静悄悄没有一丝声音,其实杜莎没有睡着,她支着耳朵听到丈夫进门的声音,这天童晓雨以为自己要很快睡去,这样的所有的痛苦与失落至少在这个晚上自动走开,明天太阳升起还有恶战要打,可他翻来复去的怎么也睡不着,他甚至披上衣起身在客厅里来回走了许久,一度来到卧室门外,想敲开房门和杜莎好好谈谈。
这时,童晓雨发现妞妞也同样睡得不安稳,象烙饼似的来回折腾,最后干脆醒了过来小声哼哼着。孩子给撑着了,估计夜风一吹又着了点凉,额头有点发烧,童晓雨看她很难受,便忙着穿衣要送去挂急诊,可这个节骨眼上他却发现眼皮越来越重,心也突突地直往上跳着,好象酒劲儿这时上来了。童晓雨赶紧去敲杜莎的房门,让她起来开车带孩子去看病。杜莎的车牌早过了,虽然没开几次车,但在车流量不多的晚上这个技术还是不成问题的。
杜莎拒绝开门,也没发出任何声音来,她装做睡着了。现在想起她来了?哈!当初她让给买个车,还推三阻四装听不懂,一家子熊玩意儿!现在终于有求她的时候了?生病了?谁信哪,带出去的时候还活蹦乱跳的疯玩了一圈儿居然说病了,还半夜三更折腾人!切!
杜莎翻个身,拿被子盖住头,给姑奶奶死一边去吧!有多远死多远!杀的居然混到一点多才回,明儿就跟他算总账!这个家再不立规矩可不行了!
小惠姐
发表于 2010-4-21 14:25
这个晚上,杜莎心里嘴边嘟囔的二个词就是去死去死去死!当然,她那的确是气话,而气话有时会神奇般地具有不可思议的魔力能让人真的心想事成。童晓雨勉强抱着妞妞出了门,走到外面想拦出租车,他明白自己无论如何开不动车了,所以出租车是最明智的选择。他等的时间不长,不过在他心里却有如一百年过去了,他终于开始体会之前奶奶抱怨过带孩子去看病打针时心里那种被猫抓过般的焦灼与难过。童晓雨觉得自己的心正被烙铁烙着发出吱吱的焦躁,他不由顺着道往医院的方向小跑,虽然他知道还远着呢。
他光顾着往前飞跑,盯住前方他想象中的红十字标志,没留意自己已经偏离了人行道。童晓雨想,回头妞妞好了自己得好好研究下幼儿保健饮食常识了,不然孩子被撑死不是笑话么。妞妞的小身体没有想象中的沉重,轻得象只小山羊。童晓雨在乡下看过邻居家养的羊,看着老大一只,做足准备抱起来才发现比大兔子沉不了多少。童晓雨想着轻轻笑了起来,直到他听到后方传来一声刹耳的刹车尖叫。几乎在被那辆泥头车撞上的同时,童晓雨本能地迅速将怀里的孩子往一边抛了出去,可是泥头车司机也几乎在撞上他的同时疯狂打了方向盘正好从妞妞身上辗了过去。
童晓雨没有看到这个情景,他在昏迷前看到了一束强烈的白光,依稀听到了来自地狱的笑声,他迷迷糊糊地想着原来死并不是那么难受呀,便坠入了无边无际透心凉的黑暗。
童家人接到通知时童晓雨已进了手术室,一家人跌跌撞撞从这个城市的四面八方纷纷冲了过来,默默地等在门外,大家下意识地围住了童妈,老太太目无表情地坐在那里,只是两只手虽然被童晓风和童晓晨一左一右握在手里却怎么也暖不热。杜莎没有来,没有人通知她,大家不约而同地选择了不去面对这个问题,虽然到目前为止他们还不知道什么。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童妈突然说:我去看看妞妞吧。
所有人倒抽了一口凉气,最后潘小忠说:那儿晚上不让探视,得等白天呢。咱天亮了再去吧。
童妈沉默了一会儿,坚持看谁回家去,给妞妞拿一套衣裳和鞋袜过来,天亮了就换上,免得孩子太冷。
小惠姐
发表于 2010-4-21 14:25
潘小忠接受了这个任务,等他回来的时候,血红的太阳正缓缓升起,照射了一束光茫在医院楼顶上。潘小忠快步踏上台阶,心里说不出的沉重与复杂,他隐隐觉得这位三少爷半夜三更地出这么大个事没准和他那倒霉老婆有点关系,大家谁都不知道父女俩大半夜没事在大马路上溜达干嘛呢,吵架啦???
童晓雨在阴曹地府转了一圈又回来了,切除了脾脏,切除了左臂。童妈哆嗦着双手,扎撒了半天,想扑到儿子身上又怕碰着了他,看着他苍白的面庞和紧闭的双眼,童妈一遍又一遍跟旁人确认:晓雨没死,对吧?他还活着,对吧?他没事了,对吧?
三少被安排进了特护房观察,大家没办法再进去陪着,商量谁谁值班,谁谁先回的时候,童妈小心地捧着妞妞的衣服,说:现在可以了吧?
童妈站在阴冷的太平间里环顾四周,那排得整整齐齐编着号的钢铁箱子里,其中有一个就是她那亲亲的孙女儿,童妈开始后悔当年三少两口报喜讯的时候没有狠了心强制他们堕胎。为什么他们要把她生下来???
童妈示意值班老头拉开装妞妞的那一格,她要亲手为她换上她最喜欢的这套花朵衫,和刚刚才买的小鞋子。老头不动,很为难地看了这群人一眼,有关人员一定没告诉他们,当那辆车辗过去后,妞妞身体的一部分,只能用铲子才能勉强铲起来了
童家姐妹俩捂着嘴尖叫着大声嚎哭着冲了出去,文柳和童晓湖一边一个使劲把快要瘫倒的老太太拖出太平间,童妈挣扎着叫我要看看!我要看看!你们说什么也吓不倒我!我不怕!那是我的亲孙女儿她现就是一团肉一堆骨头渣子也得让我看看呀。你们不能这么狠心呀!童妈在门边使劲抓住门框坚决要回来拉开停尸格,文柳不得不强行一个一个掰开她的手指头。
小惠姐
发表于 2010-4-21 14:25
童妈半倒在地上,挣扎着往前爬,顽强得象头年老体弱伤痕累累却坚持不肯倒下的狮子,嘶哑地发出不成调的哭喊,发泄着她的茫然的无助的愤怒。她不明白,自己这几十年勤恳努力操持着这头家,无数是作为闺女、妻子、媳妇还是母亲,不敢说每个角色都发挥得十全十美,但都尽了自己最大的本份上无愧天下无愧地中间对得起良心,老了老了福没享几个祸总是一出一出地来。这世上还有公道吗?她散乱了平时一丝不苟梳得优雅的发髻,瞪大眼问每一张出现在她面前的不同的脸质问他们:为什么这么对待我?为什么?告诉我,我哪里做错了,我改!我改行吗?
最后护士不得不给童妈打了一针好让她镇静,童晓湖把她抱到病床上躺了下来,和文柳一人一边默默地坐着守在床边。夫妻二人对视了片刻,又赶紧转移目光,这段时间他们两人过得也不轻松,这件突然发生的件打破了他们之间的坚冰,又开始默契起来。童晓湖突然感叹:能平静地活着是件多么不容易又多么令人向往的幸福啊。他决定这件事完了之后,回去和父母包括奶奶再好好谈谈,把彼此心里的话都说出来,这么着拧着回避不是办法,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所有人无论爹妈也好妻儿也好他自己也好,今天还有说有笑或者又吵又闹,谁能知道明天是怎么回事儿呢?好好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小惠姐
发表于 2010-4-21 14:26
杜莎在家无聊之极,突然之间好象世界一下子静悄悄的,成了无人的孤岛。她翻翻时尚杂志,又看看电视,总觉得哪哪不对劲,干什么都打不起精神来,甚至,有点慌张和无措。
是哪里出现问题了?她认真地想了想。终于,她知道了,家里缺少了女儿的声音,往常那种动静闹腾得总让她头疼,现在生生地一下子没有了,杜莎居然不习惯了。一天了,丈夫没有电话汇报下情况,婆家那边也没人知会一声,往常妞妞有个头疼脑热的一定都是全家话题的核心,便是再和她谈不来的二小姐,也会问长问短说几句的。今儿都是怎么啦?
杜莎的心突然一下子揪紧了,莫非孩子生了大病?一种没来由的莫大的恐慌迷雾般慢慢罩了过来,她感到有点喘不过气来。随后杜莎又释然了,这孩子看着瘦小,骨子里和自己一样,皮实着呢,就象家乡漫山遍野的无名小花踩不死烧不绝,给点雨水就发芽给点阳光就灿烂。妈说过我们家的苗子都贱命,好养活着呢。
到了晚上,钟点阿姨小声地请示烧几个人的饭时,杜莎开始焦躁起来,她象蒙了眼的拉磨毛驴转了好几圈也不知道该如何决定。阿姨有点替她急了:童太太,要不你打个电话给先生嘛。再置气也是两口子,打个电话能有多大的事儿呢?你先打他先打都一样的。
杜莎有点不乐意,在她看来,童晓雨无故发脾气在先,错不在她,反而让她先低头打电话,这不是开玩笑吗?她杜莎什么时候做人下作到这种地步了?扛就扛!看谁扛得过谁!
于是,杜莎又扛了一天。再到晚上,她不乐意了,童晓雨这混蛋一定又把女儿藏他爸妈那了,这个没良心的!她得让姓童的全家人都明白,女儿是她的,住在哪吃在哪由她说了算!于是杜莎怒气冲冲打童晓雨的电话,没打通,嘿,居然玩关机!死样!杜莎又分别给公婆、大姑子们分别挂了一圈电话,意外的是没有一个人听她的电话。她有点不解了,这家子死绝啦
小惠姐
发表于 2010-4-21 14:26
没过一会儿,童晓晨的准老公她的海龟表哥来电话了,让她到医院来一趟,童晓雨和妞妞出了点事儿,让她自己小心注意稳当地来,因为现在分不开身来接她。没等杜莎细问,对方就撂了电话,杜莎只觉得两眼金星乱冒,出事了?出什么事了?谁出事了?她赶紧喝了好几大杯凉水拼命压了跳得越来越快要跳出嗓子眼的心,从她成年起,任何事情都在她的把握之中,局势即使失控她也能保持较为冷静或者理智的气势,不过这一次杜莎从表哥的语气中嗅到了黑暗的气息,一种大难临头的感觉油然而生。
杜莎没顾上换衣服,顺手抓着一件外套罩在家居服外面踢着拖鞋就冲了出去,留下目瞪口呆不知措的阿姨。她狂奔到小区门外迎面跑向她看到的第一辆出租车拉开车门就跳了上去,突然地杜莎捂着脸开始放声痛哭起来,她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程度及影响如何,但那一刻她开始明白过来,丈夫和孩子是她这辈子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无论哪一个都不能出事,不可以出事,她不许他们出事!杜莎不敢往后想,各种可能性走马灯一样在她脑子里迅速地轮转着,又被她急急地快速地否定。她杜莎不会这么倒霉的,早年有个算命先生说过,她年轻时会遇到贵人彻底改变她一生潦倒困苦的命运。现在她明白,那个贵人就是童晓雨她的笨老公,她的爱人。
小惠姐
发表于 2010-4-21 14:26
也许在车上哭得太多太狠太狼狈,以至于司机大哥听了都不忍心拼命劝导她,等杜莎站在特护房门外隔了玻璃看着仍旧处在昏迷中的丈夫时,她已经没了眼泪,而且格外的平静。大夫很惊奇地看着这个瘦小的女人,相对至今仍悲痛欲绝说话不成调的童家人来着,她那种冷静太让人钦佩。杜莎用专注的神情盯着医生,比较有条理地询问童晓雨的状况。她开始放了一点心,还好,事情不是她想象中的坏,少了个器官、断了根肋条、甚至没手没脚都没关系,他的命还在,他还在,他没有舍她而去。杜莎稍稍闭了下眼,衷心感谢上天对她的厚待。
童二小姐抱着手站在一边,冷冷地注视着她,杜莎被她看得不自在起来,童晓晨问:你不想看看你的孩子吗?
对了,还有妞妞,她应该也没大问题吧?看着童二小姐的表情不善,杜莎又开始紧张,莫非孩子也残废了,不是吧?毁容?天哪,她可是女孩子,长大了怎么嫁得出去?天哪。杜莎发出一声暗暗的呻吟。
跟我来吧。童二小姐转身便走,语气冷得象千年寒冰,杜莎很不高兴,不过她忍住了,出这么大事现在不是斗气争吵的时候。
小惠姐
发表于 2010-4-21 14:27
杜莎跟着童二小姐走过一间又一间病房,进电梯、下楼梯、出门拐弯到不知哪个角落里的另个房间,她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可不管她问什么那傲气凌人的二小姐好象当她不存在,压根没有搭理,一直到杜莎看到那冷冷的黑黑的太平间三个字才呆住了。杜莎看着童二小姐和一个干巴老头说着什么,再茫然机械地随着他们走进那间冷嗖嗖的房,杜莎开始哆嗦起来,一个劲说:咱们走错了,咱们走吧,咱们走错了,咱们走吧。
童晓晨吩咐老头:麻烦您打开,让她看一眼,她是孩子的妈,亲妈。
杜莎绝望地看着那老头,本能地想往后退,却被童二小姐死死拦住了,硬推着她往前走到跟前,二小姐从身后凑到她耳边,小声说:仔细看,看清楚点,她可是你的孩子,你身上掉下来的肉,谁都可以不见最后一面,你不能!知道吗?现在尘归尘、土归土,你的肉,还给你!
杜莎感到一股寒意顺着脚后跟一路弥漫到了后脊背,她撅起身努力抵挡着童二小姐的推力,扭过了头闭紧了眼,下意识地不去看那老头正缓缓拉开的停尸盒。不过她发现童二小姐的力道比她大得多,不容她挣扎就直接将她掀了过去,按着头凑进妞妞的脸,说不清是害怕还是悲伤,杜莎尖叫着,泪水不自觉地涌了出来,虽然没有敢看,但她能还是能感觉到那张苍白小脸上的冰冷与无助,不过这些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还是她的二姑子童二小姐那冷冷的笑着吐出来的字眼:还是看一眼吧,现在你总算还能看到孩子的鼻子小嘴什么的,再过几天埋到了土里,你再想她刨出来也就是一捧灰渣子。不过我很好奇,你会想念她吗?会吗?哪怕是一点点?
杜莎哭着说:你没有权利这么对我!你这样不公平!她是我的孩子她没了我也心痛,我比你们任何人都心痛!再说了,孩子不是我害死的!
小惠姐
发表于 2010-4-21 14:27
童二小姐哈哈地笑了起来,扳过杜莎的脸,凑近她:是啊,你说得对!孩子在你手里好好儿地没啥事儿,都怪她爸!你说半夜三更的不好好走道儿抱着娃儿窜大马路中间溜达什么呢?嗯,告诉我?一个屋里住着总共屁 大 点 的地方你甭告诉我你都 他 妈 的 睡死过去了你不知道!
童二小姐揪住杜莎的衣服提了起来,点着她的鼻子尖问:自古道妻贤夫祸少,童晓雨现在成这个样子都是因为你这个倒霉女人你不知道吗?你以为你是哪个九层天掉下来的宝贝就值当得我们全家供着你,你说说你为人妻子都能干些什么?你是能帮夫啊还是能旺夫?我现在真恨自己一念之差放过了你!我不怕实话告诉你当初妞妞生下来还在医院里你在那矫情为难大家我就要把你撵出童家的!怪只怪我看在你那隔了不知多少代多少枝的表哥份上想给你个机会,结果呢,我说你这个扫把星你还好意思在这跟我哭呢?啊?
童二小姐一松手,杜莎瘫倒在地上号哭不已,童二小姐蹲下身,告诉她:我还告诉你,你以为我刚是让你看孩子吗?错了,我是让孩子好好看看你!记住了你这张让人恶心的脸回头再投胎时千万别再出错了!
小惠姐
发表于 2010-4-21 14:27
泪流满面的童晓晨站起身飞快地走了出去,找了个没人的地儿再次痛哭了一场,这些天她的心一直处在深深的痛悔之中,她后悔自己太自私,中了杜莎的美男计,光顾着和海龟卿卿我我花前月下,连家里都没怎么顾何况她的同胞兄弟。如今童妞妞没了不说,童晓雨一旦醒过来,能否正确面对身残女亡还是一说,父母为这一下老了十年,母亲躺在病床上虽然能吃能喝不哭不闹清醒得很,可是却添了彻夜不眠的毛病。父亲甚至把妞妞的夭折归咎于他为她起的大名不吉利,妞妞的大名叫童流月,取自一首诗叫“长沟流月去无声,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 ,那天童爸戴着老花镜很得意地翻出这首诗,亲自用斗笔写了条幅展示给大家看。现如今童爸捶着床叹息,流走的月亮,不稳定,如今出了这事都怪他当爷爷的虑事不周。
童晓雨不知为什么一直未能清醒过来,生命体征虽然稳定了,只是时不时很焦灼地发出呓语,什么小羊分糖果之类,有时还大叫着杜莎。杜莎心里很激动,哭着说:是我,我在这!我是你的莎莎,老公,别害怕,我在这呢。
童晓晨一旁听到了,凉凉地说:别高兴得太早,你那亲亲老公叫着你的名是为仇呢还是为冤呢还不知道呢。我说,你真的没听到妞妞叫你吗?你好好听听?要不,等到头七晚上,一定能听到,真的。
杜莎害怕地哆嗦起来,不敢回什么话,只是默默地擦着泪。
而妞妞的火化也提上了日程,因为是夭折的孩子,不用举行什么告别仪式,也不太可能专门买块墓地,最后商量到时寄存在殡仪馆。不过童晓风和童晓晨事先一看那专门存放骨灰盒的房子,密密麻麻的小格子一排一排直顶上天花板,有点小郁闷,太紧了吧这个。不过哪怕是大人,无论生前多大块头占多大块地,身后也就是这么一个小格子间足已。童晓湖感叹着给童老太君打电话做了汇报。老太太听后,思虑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忙忙地让人拨了大儿子的电话。
她想把童妞妞的骨灰盒接到老家来,葬到老头子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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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惠姐
发表于 2010-4-21 14:27
童老太君有个想法,这个大媳妇儿是个性情中人,一贯的重情重性,这个孙女儿的死让她打击太大,若是把骨灰留在本市,没准一会去看一眼一会去看一眼,看一回得哭一回,哭一回得伤一次心,时间长了准得臆症,到时老大家非鸡飞狗跳不得安宁。只有把这个念想从她眼跟前拿开,时间长了,又再有了别的孩子们,她就能慢慢走出来了。再者说,夭折的小鬼容易成孤魂被人欺负,回了老家有太爷爷和童家一干地下的亲人长辈护持着,在地下也个靠不是。
童老太君说得在情在理,大家听了也都没什么异议,于是商量过了头七第二天由童晓湖和童晓风负责将妞妞送回老家安葬。
头七这天,童晓晨早早买好香烛纸钱供果,晚上和晓风来到出事地点的路边一边烧一边哭,童二小姐还带来了妞妞的一件衣服,祭奠完毕后抓着衣服一边喊着“童妞妞,回家啦,跟着二姑走啊。童妞妞,回家啦,跟着二姑走啊。”
童晓晨打断她,奇怪地说这不是受了惊的小孩招魂么,咱家现在不是这样的,你干嘛呢。
二小姐白她姐姐一眼:我知道!我担心孩子太小不认得路,头七不都得回家看看么,我给她带个路,免得走错了!
童二小姐一路喊着魂来到了三少家里,这里杜爸杜妈和杜蕊都到了,正在安慰坐在床上裹了床薄被子发呆的杜莎,一瞅二小姐这光景吓了一跳,干嘛呢这是?
童二小姐笑笑,点上白蜡烛灭了灯,手指放在嘴边嘘了一声,对杜莎说:听,妞妞回来了。
杜莎尖叫一声迅速缩在被子里发着抖。杜妈赶紧过来哄着她不怕不怕,你二姐和你开玩笑呢。你看看你晓晨,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好好的你吓她干什么,我女儿已经够可怜的了。
童二小姐从鼻尖里哼了一声:她自己生的亲闺女她怕的什么劲儿啊?又没做亏心事?杜莎,你告诉我,你做了什么事不敢让别人知道吓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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