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惠姐
发表于 2010-4-21 13:23
童晓湖对这个一辈子想尽了办法呵斥维护自己的奶奶的要求没有办法拒绝,文柳呢虽然没谋面但也不由童晓湖的若干深情童年回忆代入自己角色,不忍让一个已是风烛残年的老人失望,于是就利用了一个长假返乡当探亲去也。至于童二奶奶的补办酒,她愿张罗她就办吧,事先说好她出钱她收礼,自己就且当个摆设供她利用一回成全了丈夫,不然什么事儿都说NO时间长了也不好。当然,童二奶奶不是简单地收回礼钱而已,其实能收个什么钱呢?没有聘礼和嫁妆的落差,她能把酒席钱扯平就不错了。不过这回童二奶奶少有地没站在钱的角度考虑问题,她要的是那当着众乡亲的面受那她朝思暮想的城里媳妇的响头,这实在是一件大大的长脸的事,能够她在这得意地说上个十几年。当年童老太君受了童妈的拜,直到现在老一辈的大娘婶子还有点羡慕的意思。当然,几次交手下来,童二奶奶也明白这媳妇不听话没教养,跟她好好商量肯定不成,只有联合几个要好的麻友趁着新媳妇不注意的功夫强行按倒了,造成既成事实,而且大喜的日子她文柳再强,也不好翻脸不是。于是童二媳妇抖擞了精神,为了这个媳妇头做了精密的布置,什么时候开始行动,什么人牵制住她那傻儿子,什么人负责使绊子,什么人按头,什么人撑住手,还预演了一遍。忙活的当儿,缩头缩脑的童老二默默看了一回合,一边淡淡说了句:别起那个瞎劲了,你那媳妇是个烈货,你辖治不了她的,反倒惹得儿子受罪。
童老二不是个坏人,顶多算个孬种,娶妻生子这些年只能靠着老娘镇压住媳妇。很多事他要说吧,人家打滚哭闹一口一个是他这个男人没用连带老婆孩子受屈,只好没脸没皮赖人家,你当她想赖啊?她不也是为了这个家吗?他这个男人但凡有点用能挣钱她用得着去受人家的气嘛。一席话就顶得老二没了主意,因为老婆子句句砍在他的心窝子上了,他从一开始就习惯性地缩在老娘的羽翼下服从命令听指挥,没有主见没有能力没有想法没有办法,啃完爹妈啃哥嫂,啃得自己都麻木了,再加上大手术后人越发矮了一截,强烈的自卑感把他生生变成了流放出宫的破落老太监,所以他这难得的意见压根没让婆娘重视。
小惠姐
发表于 2010-4-21 13:23
但童老二这些年的危机预感随着老娘一天一天向坟头走近逐渐强烈,他明白,总有一天大哥那边是没办法再傍下去的,要最后还得亲儿子管他。亲儿子那边是不需要打什么关系的,谁让他从自己裤裆里爬出来的,因了这一层,他走到天涯海角哪怕当了皇上也变不了这层关系,但是媳妇得下力气笼络好了。从大嫂子身上能看出来,城里媳妇一般都是你敬她一尺她回你一丈,只有占便宜没有亏吃的。所以与其说靠儿子不如说是靠媳妇,童老二决心无论如何不教蠢婆娘在儿子媳妇头一回返家就闹出大事来,所以待他们一着家,老头寻了个机会把童二奶奶的心思跟儿子讲了。不过他还是想着能尽量满足了老婆子的心愿最好媳妇能心甘情愿地把头磕了,礼金他都准备好了,整整五百块!不会叫孩子白磕。如果她实在不乐意呢也不勉强,得想个法把老婆子的念头不露声色地打消了。
童晓湖知道,文柳已经对这个亲婆婆藐视到了骨子里,怎么可能磕这个头呢?还五百块,自己爹不知道童爸童妈喝的那杯媳妇茶,还的礼可是八千八的票子外加一对龙凤金镯子!不过他还是想试探性地和文柳讨论一下这件事,果不其然文柳一听就笑了:磕头?成啊?准备五万块吧,立马就磕!带响地!姑奶奶正缺钱呢。五百块买个头?那你磕吧,多少也挣点回来。
文柳打定了主意,敢使强的,她就敢放火,烧了这幢楼让他们上街要饭去!想着就开始观察地形地势起来。童晓湖知道大事不好,赶紧把亲妈拉到一边叮嘱,赶紧收回指令,切不可干这种糊涂事,闹将起来要死人的。
童二媳妇答应了。不过这个指令她没收回,所以那几个麻友不知道,以为一切按计划进行中。
小惠姐
发表于 2010-4-21 13:23
童晓湖是知道自己亲妈那锲而不舍百折不绕的耐力的,如果是在职场中,他会有一百二十个B计划好应变,不过这是他的亲妈,他宁可选择相信。不过他的老婆不信,当童晓湖强行笑着跟文柳报告这一特大喜讯时,她只问了一句:真的吗?
童晓湖沉默了,他太明白这一对婆媳俩火星撞地球的后果,临行前童妈也悄悄把他拉到一边连鼓励带吓唬给他上了一课。童晓湖明白,他的老婆初到一个人生地不熟的环境,说是新妇,其实就是客,弄砸了最后被坑的还是他自己或者他那不安生的老娘,而无论如何他有责任阻止事情弄到这种局面。
该如何阻止呢?童晓湖有点手足无措了,再郑重警告他亲妈吗?显然没用,那老太太见了棺材都不会甘心落泪。强行拉住老婆要求她克制、忍让,又不太可能,从一开始这个小女人只要横下心就能一条道儿走到黑软硬通杀。
童晓湖的愁绪被打心眼里关心他和疼爱他的奶奶看出来了。在他老人家而言,其实文柳如果是她的儿媳妇,估计早被拍扁下锅煮了,不过那种爱屋及乌那咱隔辈儿亲的情节直接就过到了孙媳妇身上。老太太一听就炸了。
可是不知怎么的,一直在屋里屋外神气地指挥着帮忙的亲友们准备第二天酒席的童二奶奶突然消失了,遍寻不着后童老太君明白,这媳妇成心躲着她呢,看来这脸皮不撕破是不成了,好好的一件事,她非要自找没趣。其实当年的磕头并不是童老太太强求的,老头子还在世的时候更不喜欢兴老礼,除了磕老祖宗牌位。不过当年老大孝顺,非要在典礼上拉着媳妇一起给自己磕了头。于是到了老二办事的时候,大家都觉着城里的媳妇都能当众给婆婆磕了头,为啥老二媳妇不能?看来今天老二媳妇这是把当年的账非要在小辈上给找补回来不成了。这个磕头与否,童老太君不反对,不过自己还没死她就想闹妖,那绝计不成!现在不是磕头不磕头的问题,而是得叫她明白,甭以为她当上了婆婆就以为爬上了天,她这个当家人还没死就轮不到她作反!
于是第二天典礼进行到最关键的行礼与收银子那一项,众人齐聚院中,以一对新人为中心点自动排开成扇形,桌上放好了装钱的筐子,由长及幼,从亲至疏,典礼官每唱一个名,新人需向该亲友行礼,而亲友刚将礼金交给典礼官,典礼官需当众展读如“大舅给礼钱一百元整哪”再放入筐中。
这时童二奶奶及一干人尤其兴奋,两眼闪闪发光,有几个婆子已悄悄向文柳靠近。这时童晓湖伸手把典礼官手中的小话筒拿了过来,看了正蠢蠢欲动的人群一眼,说:对不起,我想我要先和大家说几句话。首先,感谢大家来参加我和我媳妇的典礼。我们家的事,各位乡亲父老亲朋友好友应该都知道一点。我童晓湖生在这里,却没有长在这里,在很小的时候就和姐姐一起被我现在的父母,也就是我的大伯和大妈接了过去,成了他们家的孩子。托了他们的关爱和照顾,我很顺利地读书、工作,也终于找到了我人生的另一半,就是我的媳妇文柳!其实我们这一次回来,只是探亲,因为我们的正式典礼已经主持过了,所以我们这一对新人其实原本也不是新人了。只不过我在城里的爸妈教育我,我童晓湖有今天的幸福,还有一个人应该感谢,那就是我的奶奶。她老人家没有看到我弟弟童晓雨的婚礼和媳妇,无论如何我作为长孙,应该让她老人家看看我为她选的孙媳妇!所以,为了圆老人家这个心愿,我和媳妇决定,要尽快回来看看奶奶,而今天这个典礼,其实完全是为了让奶奶开心、高兴!各位大叔大娘婶子们哥哥姐姐嫂子们,今儿这个礼,我和媳妇给大家行,礼钱不礼钱的,大家看着给,不给也没关系,权当大家一起陪我家奶奶吃个团圆饭!“
说着,童晓湖拉着文柳给童老太君鞠了深深一躬,大声说:奶奶!我带着孙媳妇给您老请安!然后两人又给童老二夫妇鞠躬,仍旧大声说:叔!婶!我带着侄媳妇给您二位请家!没等童二奶奶反应过来,童晓湖夫妇又象征性给亲友们鞠最后一躬。
典礼官最先从呆若木鸡状态中反应过来,他看了看童老太君,发现老太太并没有反对的意思,赶紧说:亲友们啦,咱们就照晓湖的意思办吧,有给礼钱的,到我这里登记,没有的直接入席,回头新媳妇就各家有机会吃饭再去认亲呐!
虽然相当意外,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有童老太君在,谁敢说不给礼钱呢,既然省了程序,少不得一哄而上围住了典礼官交礼金,再寻找各人位置开席。童老二夫妇一时间被人潮冲了个没影。
小惠姐
发表于 2010-4-21 13:23
整一个月时间童二奶奶卧床不起,不吃不喝也不说话,她是完全傻掉了。儿子在婚礼上的当众发言在村里带来了众多风言风语,压得她完全抬不起头来。这些话伤透了她的心,她没弄明白,自己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孝顺儿子,怎么突然之间成了人家的儿子,为了维护他那古怪婆娘居然上下一条心合着伙地当众羞辱她!那些话象刀子一样深深扎进了童二奶奶的心,让她一夜之间白了头弯了腰。她的泪水打湿了枕头,一宿一宿地不睡觉,拼命想着这个她无论如何想不明白的问题。她拒绝童晓湖夫妇的临行前告别,也拒绝他念着泪带着歉意悄悄塞给她的钱,她甚至连童老太君的问候也一并扔到了耳后。她恨这帮人,可她拿他们没办法,她头一回感到了孤单和害怕。于是,她把这一切原因,很自然总结到了媳妇头上,因为婆婆她没有力量去反抗,丈夫她没有办法去反抗,而儿子她不愿意去反抗,剩下的也就是那个倒霉媳妇得替所有人顶这个雷了。
童晓湖夫妇到家后的头天,自然在童妈家落脚,兄弟姐妹们纷纷回来吃团圆饭,大多数人兴高采烈互问消息,尤其童妈和文柳婆媳两个,一逮着机会,由厨房到厕所再到卧室,小声地嘀嘀咕咕。唯一不太高兴就是二个人,一是童晓湖,一是杜莎。
童晓湖的痛心是不言而喻的,典礼上的发言是他自己思索再加上奶奶支持的结果,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亲妈便有千不该万不是,在那种场合被他公开否定,让他想死的心都有了。他一直没敢看童二奶奶的脸色,他甚至宁可她招牌式地跳出来用最堪入耳最下流的语言将他骂得再缩回她肚子里去,这样也好受些。可她居然没有,她甚至不肯再看他一眼,不再和他说一个字,或者说只要有他在的场合,她都保持了沉默,那比坟墓还要冷的沉默狠狠地击打了他的心。
童晓湖有点后悔了,顾不得新婚燕尔的甜蜜,他甚至怨恨起文柳的强硬来。不就是磕个头吗?她不是别人,是生他的娘啊!
童晓湖甚至开始有意无意地找起碴来,想借着个什么事和文柳狠狠地大吵一顿,最好能在童二奶奶面前吵一吵,间接替亲妈出了这口气也好。不过很可惜,文柳很出奇地保持了克制和冷静,装作没看见他的愁云,也不理会他的后脊背,他也就不好意思再没完没了纠缠下去。和之前来的幸福甜蜜恩恩爱爱相比,没几天的功夫在回去的车上,这一对新婚夫妇差一点成了路人,彼此客气得让旁人见了不明所以。而相互的称呼也由“亲”“宝”“湖”“柳 ”之类,成了一个字“哎”。
以文柳而言,她更习惯在明面上真刀实枪快言快语地直接PK,这种不露声色的斗气场还真不是她所习惯的,并且在她的成长过程中,也其实并没有养成和长辈过招到如此剑拔弩张甚至不顾礼节的地步。她能看得出童晓湖那种下意识的悔意,不过她明白,这种事儿得智斗,忍不了一时之气最后输的有可能是自己。不过尽管文柳忍了又忍,还是被当地的麻将婚宴奇俗给气坏了。文柳一家人不会打牌更不会麻将,她之前压根不知道童晓湖居然也会。当夜幕降临按说应该纷纷散去的众宾客们居然在撤了酒水的台面上开起了台,噼里叭啦地欢声笑语颇为壮观。文柳一个人在新房里本来是入睡了,因了白天的宣告因此闹洞房这一节也直接去掉,大家开开心心跳过直接进入麻将环节。不过由于喧哗声着实太大,眼看快一点钟还没有收摊的意思,院子里刺目的灯光反射在薄薄的窗帘上直晃她的眼,打童晓湖的手机也没人听。文柳不得不起身穿衣下楼寻找丈夫,结果可想而知,大家不但没有配合放走他的意思,反而很为露骨地起了哄。文柳很为反感这种不入流的笑话,要搁任何一个场面可以直斥对方无耻可她现在却不能。而童晓湖一反常态装作无视她的存在仿佛长在了凳子上根本不肯多看她一眼。文柳默默地立了一会,回到房间开始收拾行李。
只有一个人注意到了文柳的异常,那就是她的公公。童老二劝解不了老伴,正好看到儿子媳妇闹别扭的那一幕,他心一紧顾不得避嫌就悄悄跟着文柳上了楼。所以文柳沉着脸提着箱子刚一出门,就被童老二堵在门口,死死地抓着行李箱老泪纵横。文柳眼一热,一行泪就差点涌了出来,忙扭一边不吱声。公公与媳妇就这么奇怪地默默地僵持在门口,互相没有对话,也没有让步,结果被到楼上找厕所的童晓蕾男人看到了,那家伙一下就搞清楚了状况,忙着上前把两人劝进了房间里,不由分说下去直接把童晓湖提了上来,早就有人等着他的位子了,又因了是姐夫出面,回娘家的姑爷脸最大,谁都得敬三分,大家便嬉笑着放过了新郎官。童晓蕾男人连削带打把这个小舅子扔回新房,也没多说门一关,拽着老岳父下楼一起开台。
文柳回到来气嗯嗯地跟童妈嘀咕这个婚俗,童妈停下正扒着菜叶子的手,叹了一口气:傻孩子,重点不在于他们或者晓湖该不该打麻将,而是你那正经婆婆闹的妖啊,你且等着吧,这才起了个头,没完呢。
童妈对着客厅看电视的杜莎悄悄努努嘴,压低嗓门说:你不知道这段时间,这二位少爷少奶奶我见着他们就发毛,天天哭丧个脸跟死了人似的,还三天两头给我打电话要人。合着她当我FBI寻人密探组呢!
杜莎的不开心也是显而易见的,她一直绞尽脑法想尽办法软硬兼施也没办法制服三少。她把条件一降再降,到最后她只要求三少回到她的床上恩爱如初尽释前嫌,结果橄榄枝摇出去总被当了柴烧。杜莎气愤地想,她都没计较自己那一身的青紫伤痕了,他还想干什么?
现在家里杜莎最妒忌的居然是女儿和妹妹,丈夫只有对这两个人脸上还有点笑意,见了她就跟见了空气一样。最后杜莎发现,他们之间唯一的沟通也能提起三少兴奋的,就是女儿的成长。什么妞妞今天吃了一大碗饭,什么妞妞今天对着镜子照了半天还咧嘴笑,什么妞妞上早教班和小朋友发生了争执哭了,之类等等,只有这个能让三少有回应。而她提议的周末去看个电影吧?晚上咱逛街给你添件衣服吧?她只要一张口,就只能是自言自语。
其实三少这段时间还真不是完全地故意要冷落杜莎,他的确是忙开了有点力不从心,回到家他就想放松下舒服地休息一会儿,杜莎的和解信息他不是没收到,只不过杜莎太性急,也没有真正放下身段去体会丈夫的心思。于是好好的一开头,只要三少没有及时给予她认为应该有的良好回应,杜莎立马就恼了。不过她和三少的相处模式一向也是如此,只不过一直是三少在迁就她而已,而现在三少没有心思也堵着气地不想再迁就了。杜莎甚至怀疑三少红杏出了墙在外头有了相好,结果偷偷跟踪之后没有什么结果,三少的作息相当正常。杜莎有点闹不明白了,这个死男人这回怎么生这么大气呢?
杜莎想,既然三少不好意思给小姨子冷脸,就让妹妹去缠他磨他,让他无论如何回心转意。杜蕊听了姐姐的想法一脸为难,姐姐已经够招人烦的了,自己还要再不识好歹,不是更讨没趣么?寄人篱下的日子本来就让她放不太开,何况这夫妻二人处在这么一个微妙的局面,杜妈那边又三天两头地打电话让她汇报情况,忙帮不上不说还总训她不懂事不懂得报答姐姐的大恩大德。思前想后的,杜蕊就想方设法地联系了早早出来打工的姐妹,让她们帮自己找一份工。流水线上的工很容易,多少工厂一开门,排老长的队伍呢,至于有没达到法定年龄,只要价钱双方谈得合适就没人去管了。杜蕊很快就有了着落,打好了包袱,便找了个机会和姐姐姐夫提了自己的意思。
杜莎和三少没有特别地反对或者挽留,因为这段时间他们都太累了,自己都顾不上,哪里理得了旁人。人是奇怪的动物,明明是自己的决定,一旦发现这种离开似乎是对方早就期盼中的甚至要长呼一口气的时候,便又充满了失落。杜蕊带着复杂的心情紧紧抱了妞妞,悄悄告诉她:姨姨不在的时候,一定一定一定要听妈妈的话!
杜蕊不知道为什么,好象只有这一句最要紧的话要交代。当然,她知道姐姐是爱孩子的,她不是后妈。就算她发脾气,即使她在也解决不了问题。对一个没有任何自我保护能力的孩子而言,自保的唯一手段,可能就是听话了,就象她小时候一样。
小惠姐
发表于 2010-4-21 13:24
事实上那个在奶奶家满地打滚的小公主在杜莎的调教下已经不存在了,至少杜莎在场的情况。妞妞学会了耍两面派,自家的门一开,如果走进来的是爷爷、奶奶、爸爸、姨姨或者姑姑们,妞妞会连滚带爬地冲上前直接爬进怀里。尤其是奶奶,小妮子会兴奋地尖叫着跺着脚扑上前,把脸埋在奶奶怀里久久不肯抬起来。如果是她的妈妈呢?她会颠颠地跑到鞋柜边上,找出杜莎的拖鞋,带着诌媚的笑容一脸讨好地递给她,并且她会和妈妈保持着一种很谨慎的安全距离,小胳膊伸得长长的,拿着妈妈的拖鞋。
因为惧怕小黑屋,妞妞已经不敢再以哭闹的方式表达自己的不满,并且迅速地以很惊人的准确性判断家庭的气氛,即使没有吵闹,一旦察觉到任何诡异性,她会立即默默地缩在一个尽量不引起任何人尤其是杜莎注意的角落。而由于丈夫和婆婆的警告,杜莎现在也不会轻易对孩子动粗,报纸电视都说过,母亲一失手打死亲儿的惨痛教训,杜莎也害怕这种悔之晚矣的情况发生在自己身上。于是,当她认为妞妞犯了错误需要惩戒,或者其实就是她心情不愉快需要教训孩子来出气的时候,杜莎找到了不易察觉的方式,那就是饿饭。大家不愿意相信一个孩子在自己的家里吃不饱饭,宁可认为是正在生长发育期的幼儿一种正常反应,甚至半开玩笑起来。只有童妈从孩子的体重、脸色和精神状态中感觉到了不太妙,可她没有证据,她不能凭一个孩子说我饿就判定孩子的父母或者监护人有问题。但童妈还是把这种隐忧悄悄地说给儿子听了,她要求轮流抚养,大家一三五、二四六地轮值。
小惠姐
发表于 2010-4-21 13:24
三少同意了,因为他也不愿意相信母亲所猜测的那种可怕的可能性。就算是大饥荒年代,哪个母亲不是宁肯饿死自己来保全孩子的呢。何况自己家应有尽有大冰箱里塞得满满当当的全是吃的。
不过这回三少留了个心眼,他开始在孩子吃的饭食材料包括奶粉罐上作记号三少想过了,轮流抚养只是权宜之计,根本不可能解决问题,查出真相比无端猜测更实际。而杜莎这时根本没办法反抗三少的决定,再说了,一家一天地轮也确实省不少心,没什么好说的。由于这个轮值,再加上所谓惩戒不是天天进行的,所以这个过程用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
那天三少回家,偷偷地看了奶粉罐记号,因为妞妞虽然主食早已经是米饭,但每天三瓶、每次二百毫升左右的奶那是全家达成的共识,不是说一个牛奶改变一个民族吗。结果三少发现当天的奶粉没有减少。
他呆立了一会儿,OK,喝不喝奶不打紧。三少又进了厨房,查看了储物柜里专为妞妞准备的香米袋子,妞妞会吃米饭开始,她的米都是上好的泰国香米,这是奶奶规定的,所以她的那碗饭是单独蒸的。结果还是一样,米的量还维持在上次的刻度。
三少蹲在那,一时间泪流满面,他不想站起来。钟点阿姨正在厨房给大家装饭,杜莎和妞妞早早坐在餐台边等着了。阿姨见他老半天没起身也没吭声,很奇怪地说:童先生,该吃饭了。
童三少默默站起来,转身看着阿姨,眼睛虽然红了,语气却相当平静地问:阿姨,今天妞妞吃了几碗饭?
阿姨心里一硌登。虽然平时先生也这样问过,她也答过。可这会儿,她的心开始狂跳起来然后阿姨突然意识到一个相当重要的问题,她看向三少察看过的米袋子,因为三少这天晚上是突然临时回的家,她没煮三少的饭不打紧,她连妞妞的香米也没煮!因为杜莎一直在生气,孩子中午没吃,至于晚上因为她没发话,所以、、、、、、钟点阿姨的头要大了,一犹疑的功夫,三少如疾风般卷了出去,拿起餐布掀掉了所有饭菜,抱着孩子就出了家门
小惠姐
发表于 2010-4-21 13:24
童晓雨大脑一片空白,死死抱着妞妞茫然地站在安全岛中间,再跨几步走过去就是父母家所在小区的大门,他冲出家门后本能地就想回到父母那儿去,想扑到他们怀里痛哭一场,所以他想都没想就直接冲上那条他闭着眼睛也能摸到的回家的路,他甚至能闻到厨房里飘来香香的炖汤味和小保姆欢快的锅炒声。这会儿多半父亲正在看新闻,而母亲坐在一边织毛活,两个老人还时不时搭几句话儿,讨论下家事国事。如果自己抱着妞妞进门,迎接他们的一定是惊喜的神情和口气,这顿晚饭一定吃得基本欢快无比。可是,如果不见杜莎,两个老人还是会小心翼翼地打探下他们小家庭的关状况,以前还大道理小思想地劝解下,现在除了偷偷叹口气倒也什么都不提了。
绿灯亮了红灯亮,红灯走了绿灯又来,童晓雨的心莫名就痛了起来,正迟疑着是投奔父母还是干脆到晓风家蹭个饭,一直紧紧抱着他脖子的妞妞突然回过头来拿小手抚着他的眉头看着他说:爸爸,笑一个,我们都笑呵呵的,好不好?
童晓雨说:为什么要笑啊。
妞妞说:因为一会要见到爷爷和奶奶了呀。爸爸笑,妞妞也笑,爷爷和奶奶一定很开心。
童晓雨说:可是爸爸笑不出来。
妞妞说:那我唱个歌给爸爸听,你就会笑了。排排坐,分糖果,你一个呀我一个,大家欢乐笑呵呵、、、、、、
童晓雨搂紧了女儿,把头埋在她小肩膀上闻到那淡淡细细的奶香,眼泪水终于无法再止住。过了好一会儿,童晓雨才抬起头,强行笑着,对妞妞说:今天我们不去奶奶家了,爸爸带妞妞去吃大餐,就我们两个人,想吃什么吃什么,好不好?
妞妞欢呼起来童晓雨打电话给公司司机,让他把车开出来到指定地点会回,他想带孩子去郊区一家做卤菜地道的馆子,他有次应酬打了包回来,妞妞啃着卤鸭掌什么的吃得津津有味念念不忘了许久,由于奶奶不赞成小孩子吃调味太重的熟食所以后来就没带过了。
路上经过动物园大门,童晓雨指给妞妞看,许诺她周日就和奶奶一起去,妞妞激动得手舞足蹈。在电视里看了一期动物节目后,妞妞就特别想看看真的会骑小车的猴子和张大嘴巴打呵欠的河马,童晓雨一直忙着,让杜莎先带去看看,结果这女人比他还忙,也没顾得上,后来大家就告诉妞妞过生日的时候就带她去。妞妞欢快地说:太好了,星期天我就过生日了也!我还要看孔雀开屏!说着把小身子扭成了S形,一只手叉开放在小屁股上,另一只捏成兰花指顶上头顶上,嘟着嘴瞪大眼看着童晓雨。童晓雨所有的不快在那一瞬间暂时无影无踪了,开心地吹着口哨,父女俩直奔饭庄东东饭庄的部长认得童晓雨,忙着给他们安排了单独的小包间,又拉着妞妞去看大门口的鱼池,妞妞兴奋地跺着脚,两眼闪闪发亮。童晓雨点了满满一桌子菜,给自己要了几支啤酒,默默地喝着。妞妞连嘴带手都没闲着,各种肉汁菜沫糊了一脸,高兴得眼睛咪成了一条缝,跟童晓雨说:爸爸,以后你天天带妞妞出来过生日好不好?
童晓雨说:妞妞,你喜欢妈妈吗?
孩子明显地愣了一下,笑容不见了,垂下眼皮,又飞快地换上欢喜的神情,指着一碗菜说:爸爸,那个可好吃了,你也吃吧。
童晓雨紧紧地捏着酒杯,指关节突出来,泛着白,他坚持问:妞妞,告诉我,妈妈好吗?
妞妞小声说:好啊。
童晓雨说:好孩子要诚实,不可以说慌。
妞妞抬起头看着童晓雨,过了一会儿,说:我喜欢妈妈。
为什么?
因为她是妈妈呀
小惠姐
发表于 2010-4-21 13:24
杜莎呆呆地站在桌边,看看一地的狼籍,又看看怯生生依在厨房门边不知所措的钟点阿姨,随着大门被咣当一声大力摔上,连挂在墙上的大幅婚纱照也被震得跳了几跳,她这才回过神来,对着阿姨狂吼:他这是要干嘛?!他想干嘛?!你刚刚都跟他说了什么啊?!我做错了什么他就这么对待我,啊?他这个不是人造的玩艺儿!我这是做了什么孽碰到这个不是男人的东西,啊?杜莎瘫坐在沙发上泪流满面,想想这段时间自己的委曲求全小心侍侯得不到什么好脸也就罢,这个死男人居然瞪着鼻子上了脸,当着外人的面就不由分说让自己没脸,太过分子!这一回,她说什么也不能忍了,他以为他是什么东西!
钟点阿姨有点意识到了什么,不过她不敢说出来,其实三少暴怒出门的那一刻,她很想告诉他,孩子虽然没吃饭,可没饿着,早上奶奶给送来了大菜肉包子,妞妞一口气吃了三个。而下午杜莎午休的功夫,钟点阿姨给孩子吃了一块大蛋糕,还有苹果和糖。不过她不敢,她知道打工的最忌讳夹杂到老板的家事中间去,回头落个里外不是人。所以她默默地收拾了杯盘碗具,烧开水给杜莎和她自己一人下了一碗鸡蛋面,端到杜莎跟前时,她还缩在那抹眼泪
钟点阿姨叹了口气:童太太,先吃点东西垫巴垫巴,光生气没用。回头童先生回来,您两口子好好坐下,有什么话大家敞开说透亮了不就结了。两口子过日子,上有老人下有孩子,一辈儿都不容易的。一夜夫妻百日恩哪,我看童先生是个孝顺老人疼爱孩子的好男人,您跟了他得多大的福气哪。
杜莎扯块面巾纸狠狠抹了鼻涕泡儿,哭诉道:福气?什么福气?你哪里看出来有多大的福气?我跟了他,就没过一天安生好日子!没有一件事让我顺当让我高兴的!他那一大家子你以为都是好服侍的?起先我还想着甭管人家什么,咱二人关起门好好过日子就值了,可谁承想不知那天杀的听了人家扇的哪阵妖风,就越来越不把我当人看了!我知道,他们不就嫌弃我生了个丫头吗,啊?这女儿不是人?就不是他童家的后?他们就算死了我不能再生?啊?只要他们养得起我姓杜的一年一个生他个十个八个纯种童家的后人!这段时间你也看到了,动不动掉脸子动不动发脾气,我说过一个不字没有?我是一退再退一让再让我眼见要被他给逼到阳台上掉下去摔死了我都!今儿你都瞧见啦?二话没说就耍了太子脾气了,我怎么啦我?他童家有没当我是个人哪,啊?有种他别回来!给我死在外头我都不带给他收尸!
小惠姐
发表于 2010-4-21 13:25
童晓雨觉得自己的眼睛又要开始模糊,他狠狠把头扭向窗外,盯着沉沉夜色和路边时不时一闪而过的各种车辆。他看到戴着简易头盔穿着旧工装光脚着踏了后跟破皮鞋的摩托佬载着一个胖妇人正呼啸到饭庄门口,胖妇人怀里搂着个和妞妞差不多大的瘦巴巴小女孩。那摩托佬一改拉客时的低眉顺眼大大声嗓门叫着服务生:阿妹!斩半只烧鸡,少放姜葱呢!又回头拿黑黑的手抚了小女孩的头慈爱地问:乖女,还要吃什么呀?小女孩把头压在胖妇人宽大的胸脯上,露出怯生生的幸福笑容。
童晓雨一仰脖,又罐了一口酒,听到妞妞大声地打着饮嗝儿,他带着醉意对孩子说:吃!再吃!吃个够!以后爸爸挣的钱全给你吃光!咱们统统吃了,不给你妈妈和你姥姥,气死她们!好不好!
妞妞说:妞妞不要气死妈妈,妈妈死了妞妞就没有妈妈啦。
妞妞吃饱了开始自己个玩儿,童晓雨大声笑了,一边笑一边流着泪,说:杜莎,你真是好福气!老子羡慕你!
他开始糊涂了,脑子一片混沌,那曾经捧在手掌心里的温柔,如今去了哪里?那个一心一意爱着自己傍在自己怀里娇滴滴的女人,如今去了哪里?潘小忠那个该死的混蛋!他出的馊主意让自己亲手扒开了一层皮,露出血淋淋的心暴露在阳光下,他终于不得不承认,那个连亲骨肉都不爱的女人怎么可能会有心来爱他、他的亲人,或者他们共同的家?
酒越喝越多,童晓雨的脑子却开始越来越清醒,他开始前所未有地正视了自己的心,倾听自己内心最真诚最本能的呼唤。他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把所有的人和事前前后后仔仔细细理了一遍,任何各种可能的后果,以及他下定了决心做出最终决定带来的代价都做了设定。人说庆父不死鲁难未已,杜莎一天不解决,这个家就一天无法安宁。他童晓雨已经连累了父母家人,如今还要让孩子陷进这种灾难吗?他童晓雨可以无好妻,但童妞妞一定要有良母。
一切为了孩子。童晓雨长吁一口气,喝完最后一杯。他明天就找房子,带着妞妞搬出去,其余的事情,交给律师。他和女儿这一辈子再也不要面对这个倒霉女人。
起身的时候,童晓雨觉得自己头有点晕,他试探着走了几步,考虑要不要请同事或者家人来接下自己,不过他看了看表,已经十一点多了,又是郊外,算了,自己一辈子有个风吹草动总弄得人神不宁,结了婚更是累人累物,童二小姐曾经指着他和杜莎的鼻子大骂他们自以为是宇宙的中心太阳系的起点。所以,童晓雨决定从今后自己的事情自己来办。
小惠姐
发表于 2010-4-21 13:25
妞妞从来没有玩得这么晚,所以一上车就很快地歪着头睡着了,童晓雨默默地看了女儿许久。妞妞这孩子遗传她母亲的基因实在太多,说不上是个漂亮的孩子,面庞太大脖子太细,五官也只能算得上周正,不过由于花骨朵般的稚嫩与纯真总是招人疼爱的。
童晓雨很小心地慢慢把车开回了家,抱着孩子顾不得洗脸洗手径直进房间睡觉。主人房卧室虽然黑着灯静悄悄没有一丝声音,其实杜莎没有睡着,她支着耳朵听到丈夫进门的声音,这天童晓雨以为自己要很快睡去,这样的所有的痛苦与失落至少在这个晚上自动走开,明天太阳升起还有恶战要打,可他翻来复去的怎么也睡不着,他甚至披上衣起身在客厅里来回走了许久,一度来到卧室门外,想敲开房门和杜莎好好谈谈。
这时,童晓雨发现妞妞也同样睡得不安稳,象烙饼似的来回折腾,最后干脆醒了过来小声哼哼着。孩子给撑着了,估计夜风一吹又着了点凉,额头有点发烧,童晓雨看她很难受,便忙着穿衣要送去挂急诊,可这个节骨眼上他却发现眼皮越来越重,心也突突地直往上跳着,好象酒劲儿这时上来了。童晓雨赶紧去敲杜莎的房门,让她起来开车带孩子去看病。杜莎的车牌早过了,虽然没开几次车,但在车流量不多的晚上这个技术还是不成问题的。
杜莎拒绝开门,也没发出任何声音来,她装做睡着了。现在想起她来了?哈!当初她让给买个车,还推三阻四装听不懂,一家子熊玩意儿!现在终于有求她的时候了?生病了?谁信哪,带出去的时候还活蹦乱跳的疯玩了一圈儿居然说病了,还半夜三更折腾人!切!
杜莎翻个身,拿被子盖住头,给姑奶奶死一边去吧!有多远死多远!杀的居然混到一点多才回,明儿就跟他算总账!这个家再不立规矩可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