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mwangqi
发表于 2005-2-2 18:57
“他说,阿光说,说他是因为太爱我才要跟我分手,你知道吗?阿光这样说!”最后一个字她凄厉喊出,声音都分岔了。突然喜儿猛然挣脱我,冲进厕所里凶猛地呕吐起来。
四物汤泼了我一身,杯子滚在地毯上,剩下的咖啡色汤汁慢慢渗进米色地毯里。
是黄昏时候,落地窗外照进来橘黄色的温柔光线。小鸟们要归巢了,吱吱喳喳在屋边大
树上叫个不停。
喜儿洗了脸出来,头发都浸湿了贴在耳边,我拿条干毛巾给她。
“男人变心就变心了,你以前不是教过我,变心了的不会回头的,又何必管他说了什么。”
“梅梅。”喜儿还时不时抽搭着,是个太伤心的小孩。
“梅梅你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阿光对我而言就像是个真实生活中的村上春树?”
我点点头。
“我一直是当他是那样的人爱着的。”喜儿用毛巾用力搓揉头和脸,眉毛和眼都红了,“我以为我看到了他别人看不到的那一面,一直相信有个诚实、诚恳、内省的他藏在他的心里,他没有说没有做,但我却知道。”
傻头!我在心里呐喊,傻头!男生哪会那么深刻呀!你想太多了!
呐喊完我想,到底什么是傻头啊?
“村上春树当然可以变心的,《挪威的森林》里渡边仍然是可以慢慢忘记直子而去爱阿绿的,谁不会变心呢?只是阿光的变心那么清楚地使我看到他不是那个人,不是一直以来我以为的那个人。”
“喜儿你讲得好难,我听不懂。”
喜儿听到我的话,突然笑出来。
“我的意思是,我不恨阿光变心,恨的是阿光讲的话所暴露出来的真相。你知道有多少男生在分手时为了不让场面难看或不要使自己显得负心,而说出,我是因为太爱你所以才要离开你的这种话吗?”
我摇摇头,“没人跟我讲过。”
“很多耶梅梅,真的很多,多到我都怀疑男生之间是不是有流传着一份影印的‘如何提出分手’的讲义,然后照着第14条做。”
喜儿笑了又流下泪。
“梅梅,我的爱白白流走了,像我的孩子一样,都白白地去了。阿光根本不是我的阿光,我也白费了我了。”
喜儿讲的话实在太玄了,我惟一想做的就是冲去找那对狗男女算帐。
imwangqi
发表于 2005-2-2 18:58
回到家我骑了脚踏车就往台大篮球场冲,绕来绕去没看到阿光。把车停好我爬到篮球场边的看台上坐着,场上仍旧有好多很帅的男生跑来跑去喊来喊去地打球,以前总觉得阿光是其中最棒的一个,头巾扎得最好看,从宽大背心袖口露出来的手臂最黝黑结实,连腋下露出的毛都看起来最性感。
阿光!阿光你怎么可以又辜负我又辜负喜儿?你明明那么好看的呀,好看到让人觉得世
界如此美好,可是为什么让人最伤心的也是你呢?你跟汤姆克鲁斯和布莱德彼特演的吸血鬼有什么不同?
阿光……如果你是吸血鬼我也宁愿让你吸。
可是喜儿真的很可怜耶。
想到这我忍不住哭起来,而且越哭越大声,没带卫生纸只好在袖口蹭掉鼻涕。
坐在场边地上休息的人注意到我,开始交头接耳,听见有人笑,但我实在太伤心已经顾不上形象了。
“喂!”
从腿上仰起脸看见两个男生脚跨在看台座椅上抬头看我,喊我的是一个光头。
“干吗啦?”
底下一群男生哄笑,有人说恐龙妹好凶啊。
“你不是上次被阿光欺负的那个吗?”说完他用手肘顶顶旁边的人,大家又笑。
“是又怎样?”
“你又来找阿光喔?”
“对呀,阿光勒?”
“上次跟你来的那个美女呢?今天怎么没来?”
“她叫喜儿啦,她是阿光的女朋友啦!”突然觉得应该要为喜儿正名,可是又怎样呢?谁在乎?如果用英文都要说was了,她过去曾经是阿光的女朋友,就像我was阿光的女朋友一样。
我又伤心了,流下两道鼻涕来。
“阿光的女朋友?”光头冷笑一声,“现在恐怕换了吧,阿光抢了人家大只的马子喔。”
“早就知道了啦!”不晓得为什么我要得意洋洋,这种事早知道了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吗?
“早就知道了?”光头把手上的篮球重重一砸,弹得好高,快碰到阿勃勒树的鲜黄花串了,才又落下来,被他接住,“那你知不知道刚刚阿光就在这里,”他回头指了指篮球场的一角,“被大只修理了呀?”
“啊什么意思?”
“就是被揍的意思啦。”人群中有人喊。
“被揍得很厉害的意思啦。”另一个人又喊。
“那他现在人勒?”我站起来极目四望,焦急地问。
“我哪知道?我跟他又不是好朋友。”他的“友”拉得长长的,然后回头运球进场去了。
看热闹的人一哄而散,还听见有人在说“谁当他好朋友马子就危险啰”。
imwangqi
发表于 2005-2-2 18:59
“跟我说嘛!”我对着他们喊,“跟我说阿光在哪里啊!”
没人理我,鼻涕和眼泪干掉了,整张脸绷紧紧像块面具。很没力气慢慢踩着脚踏车往家的方向骑,突然两个人相载从旁边掠过,其中一个丢下一句话:“阿光在男一308。”
“啊?”我紧急煞车停下来,他们却头也不回地走了。
“谢谢!”我狂叫一声,周围的人都震了震,有人手上刚从麦当劳买来的蛋卷冰淇淋啪一声头朝下栽在柏油路上。
还没走到就听见里面有声音。
308寝室的门没关,有女生在讲话,不,在哭,也不像哭,就是哼哼地用鼻子出声音。
“阿光阿光阿光……,心疼心疼……,心疼死人家了。”
阿光的声音很微弱,间或出现从齿缝吸气的嘶嘶声:“Cindy小宝贝我不痛喔,阿光不痛了。”
恶心!阿光什么时候讲话变得像那个网络上的小倩一样了?还自己叫自己的名字,够白痴的了。我靠在306跟308之间的墙上,继续听这对狗男女在吠什么。
“那个死大只烂大只,我要跟他拼了,我要揍他打扁他踹死他,你们干吗为我打架呀,那大家知不知道你们是为了什么打的啊?”
“应该,嘶嘶,都,都知道吧。”
“哎呀讨厌啦,那大家不都知道我了吗?那他们知道我就是以前常陪大只去打球的那个吗?”
“可能吧。”
“呀!”女的突然尖叫一声,吓得我一蹦半天高,以为踩到小狗尾巴了。“讨厌啦讨厌啦,我才不想出名啦,那他们有没有说那女的很漂亮?”
“不,不知道耶。”
“好吧,喔……,小光光小光光,让我亲一下,哪里痛?这里吗?我亲喔我亲亲。”
接下来就是啾啾啾的亲吻声了。
308房冲出来两个男生,又让我吃了一惊,赶紧蹲下来假装绑鞋带。
两个男生往另一个方向走了,一面走一面说“天呐天呐”。
看来现在房间里就剩下他们两个了。
狗男女!
一阵怒火攻心,我发出重重的脚步声走了进去。
进了门居然一个人都没有,不会吧,遇到鬼了喔?
四张桌子狼藉混乱,到处吊着袜子和内裤,靠窗一台电视正无声地播着阿姆〈屎蛋〉的MTV,阿姆看起来真的很嚣张,惹起我更多怒气。
“有人进来了啦!”鼻音妹的声音从上铺传出。
一抬头才发现,原来床都在书桌上面。
正要跳起来看,一头乱发满脸红肿一只眼睛变小的阿光探出头来,视线跟我对个正着。
imwangqi
发表于 2005-2-2 19:00
“啊!”阿光大叫,“梅梅你怎么来了?”
这小子虽然瞎了一只眼,倒也还认得出本姑娘嘛。
“死阿光你给我下来!”右手一摆抄到一个台灯,不行,上面还连着电线,再一抓是一本砖头厚度的程式语言书,掂一掂挺顺手,猛一甩抛物线飞出,落下的瞬间女生惨叫。
“啊……”
整个男一舍的人一定都听到了,而且还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一个狐狸脸的女生呼地坐起来,揉着头破口大骂,“谁呀?她是谁呀?阿光她是谁呀?”
这个懦弱无能可能还加阳痿的阿光居然连头都不敢伸出来,好小声好小声地跟狐狸脸嘀嘀咕咕,只见两只手一直扯着她不让她下来。
终于阿光的手啪啪被打开,一条纤细的影子从床上飞下。我定睛看去,眼前是个双手叉腰个子小不隆咚的女孩,尖尖一张心形脸,眼睛又大又亮又精,怒火燃烧地瞪着我。
“丑女你干吗打人?”
“我?我是丑女?”我气到都口齿不清了,“你这个发育不良的洗衣板!”
狐狸脸霎时决定不与我做剧烈的语言交谈,弃做君子,一双鸡爪手飕飕逼近,直取我双眼。
我吴可梅岂是简单人物,偏脸一闪,只让她尖得要命的指甲在脸颊上划了一道,生生地疼。
“妈的你这个妖妇,抢人家男友还如此泼猴!”趁她出势未收回,我左手按住她肩膀,右手甩到身后,猛然扭腰,刷地结结实实给她一巴掌。
我听见头顶方向阿光唉哟了一声。
小妖妇吃了亏甚不甘心,披头散发就权充斗牛往我怀里撞,姑娘我胸部大禁不起,被她撞退三步痛彻心扉,反手揪住她的长发往上一扯,扯得她又哭又叫,“阿光!死阿光!还不来救我!”
阿光砰通一声从床上摔跳地面,赤着脚抢上来救,谁人理他?我拖着小妖妇就往外走,那妖妇尖叫声真可谓惊天地而泣鬼神,抬眼一看门外已经人山人海都是凑热闹的人了。
阿光说:“梅梅我求你了,放了,放了啊。”
小妖妇喊:“跟她说什么,打她呀,踹她呀,揍死她这个恐龙妹!”
我右手再往上拉,她又叫。
阿光扑过来,半跪在地上了:“梅梅梅梅,都是我的错,你打我吧!”
“你怎么可以这样?”我哭了,“怎么可以这样伤害喜儿,怎么那么机车王八蛋!”
手一松小妖妇逃脱,跳到阿光背后去硬拖他,“起来呀你死人喔,你女朋友就随便人家打喔!扁她呀!打死她!打死她!”
阿光说:“梅梅你去跟喜儿说,我对不起她!”说完屁股往地上一坐,哇哇哭起来。
imwangqi
发表于 2005-2-2 19:01
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扭头就走,小妖妇趁机丢了好几只拖鞋在我背上,已经不想理她了,不想理这个不公平的世界了。
人群默默让出一条路来,我啜泣地低着头往外走,突然一座大山挡住去路。
抬头,泪眼模糊间只见一人影,我抹掉泪再看。
是,是大头!
“大头!”
十八年后失散母子相逢也没有这幕感人,我扑上去抱住他,大喊:“大头──”
众人皆叹息。
大头也住男一,不过是在一楼112,寝室里的气味跟308差不多,到处吊挂的袜子和内裤数量花色也接近,惟一的不同,其实也不难想像啦,就是满屋子的恐龙海报、恐龙模型跟恐龙书。
大头把我按在他的椅子上,拆开一包即溶咖啡倒进做成卡通恐龙头的杯子里走出去,过了一会端着热腾腾的咖啡进来。
咖啡放在桌上,恐龙头上冒着烟盯着我看,好像在说你敢喝我试试看,我拿起来喝了一大口,很烫很甜很好喝。
大头说:“会不会太甜?我都喝得很甜。”
我摇摇头。
有人边说着话边走进来,他喊大头大头,听说刚刚三楼有美女与野兽版的女子摔跤大赛,你有没有赶上?
看到我,染成金色的长发绑在脑后的家伙如吞麻糬半晌出不了声。
“你,你朋友啊?”
大头说嗯。
他指指我脸上的伤:“怎么了?”
大头没说话。
“在女子摔跤大赛上弄的。”我说。
金毛狮王点点头,再点点头,右手握拳砸在左手掌里:“啊!摩托车钥匙忘记拔出来了,你慢坐啊,慢坐,不要客气。”然后走出去。
“大头。”喝完咖啡我叫他,“我刚刚会不会很丢脸?”恐龙杯杯的脑子空了,现在看起来有点虚张声势的寂寞感。
“一定有原因吧。”
“对呀,阿光抛弃喜儿了。”
大头想了想说:“我是没谈过恋爱啦,可是我猜想男女决定在一起与不在一起一定有着超乎我想像的复杂过程吧。”
“一点也不复杂呀,阿光是因为别的女生的缘故才抛弃喜儿的。”
“那会不会是别的女生能给阿光喜儿不能给他的东西呢?”
我从鼻孔里喷出气来,“那个Cindy还比不上喜儿一根头发,喜儿比她好一万倍,死阿光只是喜新厌旧啦,就是这么简单。”
“喜儿有没有抛弃过别的男生?”
“有是有啦,可是,可是那是因为不合适嘛!”
“好,我试着跟你说说我的想法。”大头把椅子挪近我一些,“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的暴龙苏?”
imwangqi
发表于 2005-2-2 19:02
我点点头。这很难忘记好不好。
“古生物学家检查苏的脊椎骨头时,发现靠近尾巴的几节受伤得很严重,起初他们以为是苏曾经遭到攻击,但后来有了很令我吃惊的结论。”
“啊?”我是不是说过,大头的话听到某个程度就会开始有趣?
“他们认为,暴龙的性行为相当暴烈,以至于公恐龙经常会在性行为中踩断或踩伤母恐龙的脊椎。”
哇勒!这算是恐龙界的SM吗?
“这件事情我还想了蛮久的。”
大头,你是在想性行为那部分吗?我斜眼看了他一下。
“可是有道理呀,你想想,恐龙那么大,暴龙又是最凶猛的恐龙,可想而知性行为是不会很温柔的,因此性行为时造成伤害也是可以理解的。”
“是很有道理啦,可是喜儿跟苏有什么关系?”
“等等,我还没讲完。”大头随手抱了一只脖子长长尾巴也长长的恐龙模型在怀里,应该就是他上次讲过跟他一样爱吃鱼的长颈龙吧。“我想说的是,人的感情跟暴龙是一样的。”
哎。我只知道F4的言承旭绰号暴龙,倒没听过人的感情叫暴龙。
“我们的感情就像暴龙一样不安、暴烈、巨大、笨拙。所以我们在爱的同时也会彼此践踏,踩断两三节脊椎骨其实正常。”他轻轻把长颈龙的脖子掰歪,脸上又笑笑的,冷血杀人魔似的。
哎哟我的妈呀,这个大头也太会拗了吧,阿光并没有把喜儿的脊椎踩断呀,他要是有这个狗胆的话,早就被喜儿大卸八块了。
想到以前他们俩像小狗一样玩来玩去,忍不住笑出来,瞬间又变得难过。“大头,你讲得好像多懂爱情似的,那你帮我分析我跟我男朋友好不好?”
电话铃响,大头走过去接喂一声嗓门好大,然后说:“我在跟吴可梅聊天。对。就是Jolin。”
一定是小妖精,倩女幽魂的小倩。大头背着我站着,望向窗外那片草地,秋高气爽,草地被太阳照着绿得发亮,有人把棉被拿出来在草地上支起架子晒,风吹过去时棉被就摆来摆去。
大头讲话的声音真的很大,正在解释大陆最早命名的恐龙叫满洲龙,是1902年在黑龙江发现的,现在保存在俄罗斯圣彼得堡地质博物馆。倩女幽魂之小倩大概又追问起我的事,大头不耐烦了,说:“就是聊聊。”又说:“什么有什么?”最后他问:“那还有恐龙的事要问吗?”停了一下就再见了。
我看看他,他也看看我。
“那个小倩现在是你女朋友了吗?”其实这句话我是十分想讲得轻松可亲,就像好朋友问好朋友那样的,我自己都有男朋友了嘛,有什么好心虚的?可是一开口,就是心虚了,脸有点热。
imwangqi
发表于 2005-2-2 19:03
“什么?女朋友?”大头把“友”这个字的声音提得很高,怕我不知道那后面要接问号似的。
“对呀,”我现在脸上的笑容一定比夜市仿冒的LV还假,“小倩很可爱呀,又那么欣赏你。”
大头抓抓头,“奇怪你们女生讲话都好像,刚刚小倩也说了一模一样的话,我实在搞不懂。”
是呀你这个恐龙化石脑,当然听不懂了。
这回换我的手机响,一样是《我的野蛮女友》主题曲三重奏,接起来是小明,他说喜儿很担心要他找找我,她怕我去找阿光算账。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喜儿是也。小明说他要过来接我,我说好,然后告诉他大头的房间号码。
大头说:“你这手机铃声很好听,是卡农的钢琴曲吧,我有George Winston弹的版本。”说着他蹲到书桌底下去翻箱子。
“不是啦不是啦!这是《我的野蛮女友》里面男主角送花给女主角的时候女主角弹的啦。”
“《我的野蛮女友》是什么?”大头窝在书桌下瓮声瓮气。
“就是现在最红的韩国电影呀!啊?你不知道喔?很红耶!讲一个男生他有一天在电车遇到一个喝醉酒的女生,那个女生就吐在一个戴假发的人头上喔,反正很好笑啦,不过后面不好笑,很悲伤,可是最后面又变很浪漫。”我对着钻进桌子底下的大头的背喋喋不休。
“有了!”大头灰头土脸退着出来,手上拿着一张蓝色的CD,地上是浅蓝色的雪,中间是深蓝色的山,上面是灰宝蓝的天空,然后有三棵安静的树贯穿它们。奇怪我就是觉得这三棵树很安静,要我解释,又说不出理由来。
封面写着“December”。
大头把CD拿出来放进音响里,选了一下,突然,非常神奇的,大头魔术师粗粗的手指一下子把《我的野蛮女友》里经典梦幻场景叫了出来,CD里的那个人弹得一定跟电影里有哪里不太一样,所以使得电影的场景在脑中变得也不太一样了。
好像更让人的心软一点,更让人想流泪一些,更透明,更光线美好,更什么呢?我呆呆看着音响,又看看大头,音乐把什么东西从大头那里漫到我这里来了,柔柔地包住我。
“这就是,这就是,《我的野蛮女友》。”我居然哽咽了,“《我的野蛮女友》。”
“一定是电影用了这段音乐吧。”大头笑着说,“我高中时可以一个人坐在音响前一遍又一遍放这张CD喔,完全听不腻,好像在音乐结束前高雄就会开始下起雪来似的。”
“嗯。”我抽掉了约半盒面纸擤鼻涕,奇怪我的眼泪怎么流个不停?跟大头在一起时,身体里面很多开关可以一个一个转开来,让里面的东西咕噜噜全部跑出来,然后也不必再关上,就这样瘫着,天塌下来也不管。
imwangqi
发表于 2005-2-2 19:06
那位金毛狮王先生没有再出现,我渐渐在112混得熟悉起来,爬上床铺楼梯看看男生的床是什么德性,翻开枕头看底下有没有色情书刊,结果翻到一只干掉的死蟑螂。
一个很坏的念头闪出来:希望倩女幽魂之小倩上次睡到的是这个枕头。
大头问我要不要吃东西,我高兴地说好啊。
大头打开抽屉拿出碗装泡面和海底鸡罐头,看得我的心都凉了。
“你没有零食可以吃喔?”
“这不就是?”他又加上一罐韩国泡菜。
“这哪算呀,这是饭了吧,不是零食啦。”
“那什么算零食?”
“你们这里有没有福利社?”
大头帮我提着大包小包回来,我一一开给他试吃。
“哇这是什么?”大头张大嘴伸出舌头哈哈喘气。
“芥末翠果子呀,很够劲吧。”我丢了一把进嘴里,嚼得喀崩喀崩,辣出两包眼泪。“再吃这个。”塞两条进大头的嘴里。
“蛮好吃的,喔这我知道,”大头吃完看了看,“是鳕鱼香丝嘛,可是,怎么是黑色的?”
“现在零食也讲究健康概念呀,里面夹的是黑芝麻。”
大头兴致勃勃地一样样尝,不断问我这是什么那又是什么。
“大头你好好玩,你都没在吃零食的喔?”
“男生都不吃吧,乡下人都是吃饱就好,哪有这些名堂,哇这好像在吃棉球!”
“所以才叫棉花糖啊,冬天的时候泡热巧克力丢几颗进去,棉花糖会浮在上面喔,超好喝的!大头。”我叫了他一声。
“嗯?”他正在开荔枝小椰果。
“你觉得男生跟女生在一起变成男女朋友了,两个人的关系应该变成怎样?”
“喔。”荔枝小椰果嚼嚼吞下,“嘿这好吃!”他把袋子拿起来看,“好像在吃真正的荔枝。”他又吃了一个。“我跟你说过了,我没交过女朋友,可是如果我交女朋友的话,就是在一起要很愉快吧。”
愉快?我还敬业乐群勒!多奇怪的说法。我跟小明在一起的时候愉快吗?咦奇怪小明怎么还没来?
“你跟你男朋友处得怎么样?”
“还好啦,可是……”
我欲言又止,大头却没追问,他表情讶异地吃着一只小鱼干,里面另外还装有干的小章鱼跟小螃蟹、小虾子,他摇一摇那个袋子发出刷刷刷的声音:“这包看起来好像海底坟场。”
“反正我觉得怪怪的。”
“怪怪的就不要在一起。”大头说。
“啊?”
“地球生态可以一直演化到今天,就是因为顺其自然,人类出现之后地球就一天不如一天了,因为人类总是要违反自然,要破坏自然,所以我还是相信一切都顺其自然比较好,从小到大只要有什么给我怪怪的感觉我就不去选择那个,考试也是,觉得答案怪怪的我就不选。”
imwangqi
发表于 2005-2-2 19:07
“哎哟,谈恋爱跟考试完全是两回事啦,考试考坏了不会怎样,恋爱谈不成可就要孤孤单单一辈子了。”
“可是在一起怪怪的干吗在一起?”
“因为小明很帅呀,一看到他就觉得幸福。”
“刘德华也很帅。”
“大头你很老土耶,现在谁还在讲刘德华啊,咙嘛在说金城武啊、V6啊,那才叫做帅好不好。”
“所以啊。”
“什么?”
“帅不是重点嘛,帅的男生那么多。重要的是他有没有真正跟你在一起的感觉。”
“真正在一起?”
“对呀,真正在一起,才可能不孤独。”
心里突然一阵难受,有什么东西喔咿喔咿在脑的深处响着。
“小明会不会找不到地方啊?”我站起来打手机给小明,连打了三次都没人接,最后跳进语音信箱,我没留话。
天色已经暗了,大头把寝室的灯打开,草地上的棉被还没人收进去,我竟然帮忙担心那棉被会被夜晚的湿气弄潮了,这样不是白晒了吗?我想。
“吃饭去,我还吃得下,你应该也还可以吧。”
“可是小明?”
“没关系啦,他到了会打你手机的。”
结果直到我吃完四碗饭、大头吃完五碗回到112时,小明还是没来。
怎么办?我紧张到肚子一阵阵绞痛,“大头,”我抬头看他,“小明是不是死了?”
大头哈哈大笑:“不可能啦,你在想什么啊?”
“大头。”我又声音发抖地叫了他一声。
“不会啦,等一下就会来了。”
“不是大头,我好像要拉肚子了。”
“啊?”
“厕所……”我站起来团团转,“我要拉出来了!”
“快快快!”大头动作很快,左手抄上一盒卫生纸,右手拖着我就往厕所冲。
“大头跑慢一点,会,会忍不住。”
大头只好跑慢一点。上完最后一节课的人纷纷回到男一,在走廊上走着的、正在门口脱鞋的,都瞪着我们看。
“快快!在里面,进去进去!”大头把我往前推,顺便把那盒纸塞给我。
“大头……。”我抱着纸,腿夹得紧紧的,声音虚弱。
“去呀。”
“这里是男生厕所耶。”有两个人在小便池上完,经过我们后还回头看。
“男生宿舍没有女生厕所呀。”
“我不敢……。”
“放心放心,我帮你顾着,谁也不准进去,你好好上。”
关上门前我回头看了大头一眼,他又高又壮门神似的杵在那,伸手拦住一个边走边拉开拉链的男生。
imwangqi
发表于 2005-2-2 19:08
一蹲下去我就放开胸襟让它彻底解放了,扑哧!哗哗哗!哔啦啦啦!噗!四周墙壁的绝佳回音效果,使得声音像杜比音响般响遍整座男生厕所,大头在外面一定也听到了。管他的,我绝望地想,反正他喜欢的是小倩,而我至少还有小明。
小明!你在哪里?我看了一下手机,没有来电,时间则已是晚上八点半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又拨了一次手机,一样没人接。一紧张肚子更痛,哗啦啦啦拉个不止。
走出来时大头正在跟人吵架,强拽住对方不让他往里走,后面还站着五六个人,都目瞪口呆,手无意识地放在裤裆上。我洗好手,那些人才得以冲进去。
“男一厕所遭到哥吉拉攻击了。”我听见一个人边尿边说。
“好点了吗?”大头问,看起来对刚才的混乱心中毫无芥蒂,好像他这辈子每天都在听人家大拉肚子早就习惯了似的。
我点点头。觉得又饿了。
回到寝室我打了电话回家,也打给喜儿,但没有人有小明的消息。
“拜托我是下午两点打给他的耶,现在都几点了,你知不知道他住哪?”喜儿说。
“我只知道他在外面租房子,可是没去过他住的地方。”
“那你知道他台中家的电话吗?”
“也不知道。”我都快哭了。
“你们这当的是什么男女朋友呀?”
喜儿这句话击中要点,我哇一声哭了。
大头说:“走吧我送你回家。”
大头骑脚踏车载我,空气本来是温的,风吹起来却变凉了,月亮很大,照得马路亮晶晶。
“小时候一伤心就会想到世界末日的事。”大头说。他宽宽的背看起来好舒服,我困了。
“我呀,我伤心的时候就想着甜甜圈。”
“什么样的甜甜圈?”
“刚炸好的,油滋滋热乎乎又蓬又软的甜甜圈,上面撒满了细细的白糖,一口咬下去,嗯……,又甜又烫又软又有弹性,白糖沾了满手满脸……”我吞下一大口口水。
“甜甜圈啊,吃了会很渴吧。”
“配奶昔就不会啦,一口奶昔一口甜甜圈,再一口奶昔一口甜甜圈……”
“我小时候想的是世界末日,轰一下所有的东西都消失,就什么都不烦了,现在不一样了,想的是恐龙的世界末日,想着六千五百万年前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恐龙一下子就消失了。”
大头停下车子,我才发现我们在麦当劳前,大头要我先牵着车,他跑步进去,口袋里的零钱哗啦啦响,几分钟后他出来,拿着两杯奶昔,“拿好喔,你可以先喝。”然后我们又出发了。
imwangqi
发表于 2005-2-2 19:10
在后座我抢冰先猛喝一口,哇!赞赞赞!
“那时一定还有几头恐龙还没死吧,在它的同伴或敌人或食物一一死去之后还勉强活着,直到全地球只剩下最后一头恐龙。”
大头的破脚踏车又吱一声煞车,是一家日式面包店。
这家店里卖的甜甜圈有撒白糖的,也有浇巧克力酱的、白奶油酱的,大头夹了好多放在盘子上,堆成一座甜甜圈山,店员望着我跟大头笑,那是一种相信我们俩绝对吃得下的放心笑容。
大头和我坐在面包店旁边的小公园阶梯上,装甜甜圈的纸袋放在中间,我们像电视冠军大胃王那样,毫无节制地把手伸进去拿出一个又一个的甜甜圈塞进嘴里,偶尔吸一大口奶昔。
“全世界只剩下一头恐龙啊,那不是寂寞得要死?”
“对呀,虽然食物一下子就不成问题了,爱吃植物的有植物吃,爱吃肉的话有一大堆尸体可以吃,但问题就出在,全世界只剩下它一头恐龙了。”
“对呀,它砰砰砰走到这里,砰砰砰走到那里,连一个会动的东西都没有,只有高高的山、大大的海、深深的森林、凉凉的风……”我的想像力被大头训练得很不错。
“怎么大声叫都没有其他的恐龙回应,有几次听到好像有声音,它高兴地跑过去,结果发现只是山壁的回音。”
“好可怜。”
“对呀真可怜,我每次一想到这点,心情再怎么不好也会一下就过去了。”
“至少我们周围还有很多人喔。”
“对呀,不管是好人还是坏人,至少还有人。我们该回去了。”大头站起来,把两个空掉的奶昔杯装进也空掉的纸袋里,束住袋口丢进车篮子。
“到底那时候地球发生什么事了呀大头。”我慢慢觉得开始喜欢听到恐龙的事了,有生以来第一次。
“有科学的说法也有不科学的说法,到现在没有定论。有人说是因为造山运动使得高地变多沼泽变少,所以恐龙受不了干燥而死;也有人说是超新星爆炸使得地球气温一下极高一下极低造成的;还有一种说法比较多人支持,就是陨石撞地球,造成大地震、火山爆发、海水倒灌,植物全部枯萎,恐龙也集体死亡。”
“说不定是外星人把恐龙抓走了,带回去当宠物。”
“这也有人说过啊,更扯的是说恐龙身体太大,放的屁太臭,所以把臭氧层弄破了,造成气候大异常,恐龙自作自受所以全都死了。”
“放屁啊。”我哈哈大笑,突然迸出一个又长又响的屁来,长到我们俩都安静下来听,等了很久才结束。
这实在是给他很尴尬的一刻,大头沉默了一会后大笑起来,我也笑了,顺便又放出一个屁。
imwangqi
发表于 2005-2-2 19:11
“大头。”
“嗯?”
“其实我也不是不喜欢恐龙,只是从小到大一直重复做同一个噩梦……”我停了停。
“我在听。”
“就是有一个恐龙啦,也不算恐龙啦,我只看到一个恐龙头盯着我看,还很恐怖地叫着我的名字。”
“这算噩梦喔?”
“当然算啦!”
“哪里噩?”
“它长得很恐怖啊,叫我的声音也很恐怖。”
大头笑,“恐龙本来就长那样,声音也可能不太好听,可是恐龙就是那个样子吗,说不定它只是有话想对你说。”
“啊,它要跟我说什么?”
“我也不知道,”他抓抓头,“它想说的时候你就会知道了吧。”
回到家全部人都坐在客厅等,喜儿也在,吴可松坐她旁边一直跟她说话,我心想,吴可松你想泡喜儿啊,再修五百年吧。
“怎么样?找到小明了吗?”爸着急地问我。
我摇摇头,当着大家的面又拨了一次手机,还是转到语音信箱了。
我说:“这是大头,我朋友。”
大头比我们谁都高壮,又用很洪亮的声音打招呼,这时不知是不是大头有一种令人安心的天赋,大家似乎同时都松了一口气。
我用大屁股把吴可松挤开坐在喜儿旁边,吴可松只好爬起来去跟大头说话。
“喜儿我今天去修理死阿光喔。”
“我就知道!”
“还跟那个辛蒂克劳馥……的妈打了一架耶。”
“啊?”喜儿瞪大眼,“你脸上那道就是被她划的?”
“对呀对呀。”我得意洋洋。
“贱人!下次就不要被我遇到!”
“我跟你说喜儿,她好丑喔,连替你提鞋都不配。”
喜儿按住我的手,看着我,半天她说:“小明到底到哪去了?”
“怎么办喜儿,我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耶。”我压低声音,“觉得他已经死了。”
“算了,你的预感一点也不准,你之前不是还预感我会跟阿光白头偕老。”
“说得也是。”本来有点潮湿的眼睛一下子又干了。
“这下怎么好,怎么跟小明的家人解释?我这个老师没有好好照顾他。”爸说。
“哎呀,小明那么大一个人了,不会怎样的啦!”吴可松说。
妈切了水果出来大家吃,只有我跟大头胃口好,合吃掉一大盆樱桃,大头远远用手语要我看他特技表演。
他把一颗樱桃连梗一起吃下去,吐出子后,舌头摊开,原本直直的梗已经打了一个结。
哇!好厉害!我无声地给他用力鼓掌。
imwangqi
发表于 2005-2-2 19:12
喜儿旁边看了低声说:“我看你跟这个大头才是一对。”
“拜托喔,他很丑耶,我才不要他,我要小明。”
喜儿叹了一口气摇摇头。
突然门铃响,吴可松去开门,带进来看起来疲倦不堪的小明。
我霍地站起来,冲过去紧紧抱住他,小明身体好轻,摇摇晃晃的,我赶紧把他稳住。
“你跑哪去了,吓坏我们了。”妈说。
“伯父伯母对不起,因为临时,临时有个同学从波士顿回来,我们很久没见面了,聊着聊着就忘记时间,也忘了要去接梅梅了。”他摸摸我的头。
小明的心跳很急,脸色却很苍白,身上有一种从来没闻过的奇怪气味。
大头站起来说那我先告辞了,上前来跟小明握了握手,小明说不好意思,谢谢你陪梅梅。
大家都站起来各自回房,喜儿也说要回家了。我哥要送,她笑笑说不用。
“好好跟他谈谈。”喜儿在门口低声跟我说。
我点点头。
小明洗好澡穿着我哥的衣服进来房间,脸色好一点了,但看起来还是心事重重。
“今天我太糟糕了,请你原谅我。”
“没事啦没事啦!”我就是这样,人家软我会比人家更软,人家更软我就要软进泥土里了,像喜儿说过的一个叫张爱玲的人讲过的那样。
“梅梅你对我太好了。”小明居然啜泣起来。
“怎么了别这样嘛,那么近我自己回来就可以了,别哭嘛。”
“梅梅!”小明突然抱住我,“我们结婚吧!我们赶快结婚吧!”
“啊?”
imwangqi
发表于 2005-2-2 19:13
我要结婚了?
我才二十岁,才大学二年级耶,我居然要结婚了?!
老爸老妈和小明的老爸老妈天天通电话,我坐在客厅里听,抱着一大盒小明的朋友送他的“Godiva”巧克力一颗接着一颗吃,这些巧克力漂亮得不可思议,每一颗长得都不一样,
像巧克力界的选美似的,美兮兮地靠在一起挤眉弄眼。
最神的是每一颗的味道都不同,吃到过纯巧克力、白巧克力里面夹碎果仁的、橘子软糖馅和杏仁蛋白馅的,好吃到我立刻冲进厨房里煮出一壶咖啡来配着吃。《阿甘正传》里面的阿甘还是谁不是说过吗?人生就像一盒巧克力,你永远不知道将尝到什么滋味。
不过要是人生真像一盒巧克力就好了,不管什么口味至少都是甜蜜的,真实人生那味道可真够呛的,偶尔吃到一点甜头都要谢天谢地了。
妈在跟小明的妈,也就是我未来的婆婆啦,讲着电话。
我妈:“亲家母不用啦,简单隆重就好。”
小明妈:“……”
我妈:“六十六样太多了啦,怎么算都算不出六十六样来。”
小明妈:“……”
我妈:“哎哟小孩子不要给他们那么多钱,太危险了。”
小明妈:“……”
我妈:“是啦是啦,要结婚的确是大人了,可是……”
吴可松被我妈讲了一下午的电话吵得不行,打呵欠抓肚皮地踱到客厅里来。
“这什么?”他俯身看。
“脱窗啊,巧克力都不认识喔。”
“哟!Godiva!”他一屁股坐我旁边,拿起盖子上看看下看看,“不愧是要嫁入豪门了喔,身价不一样了嘛,还有Godiva可吃。”
“巧克力谁没吃过啊,还什么身价不身价的。”
“哎,给你猜一个歇后语,吴可梅吃Godiva,下一句是什么?”
“好吃!好吃!”
“我还白痴白痴勒。告诉你,下一句就是,喂猪吃大麦。”
吴可松得意洋洋地看着我,我却完全感受不到这句话有何厉害之处,吴可松又不是今天才开始说我是猪的。
“喂猪吃大麦然后勒?”
“然后就是我败给你了啦。”吴可松很没力的样子。
“猪不吃大麦喔?”
“猪吃啊当然吃,只是不用吃得那么好吧。”
“这种巧克力很好吗?”
“超好的好不好?”他捏起上面有片叶子的方形巧克力小心翼翼咬了一小口,眯眼品尝滋味,“这片叶子是谁的叶子你知道吗?”
“巧克力的啊。”
吴可松叹了口气,“这片叶子是郝思嘉帽子上的叶子。”
imwangqi
发表于 2005-2-2 19:14
“郝思嘉?乱世佳人那个喔?”
“嘿!不错不错,你这头猪的记性还可以。”
“可是这片叶子明明是用巧克力做的嘛!”我还伸手去摸摸它,又滑又软。
“当然不会是真的叶子啊你低能喔,这是纪念《乱世佳人》1949年在布鲁塞尔上映特别做的。”
“你怎么知道这种事?”
“跟你说你没知识也要有常识,没常识也要多看电视,不看电视也可以看漫画吗,漫画里可是什么都有的!”
“无聊,就一片叶子也可以讲半天。”
“嘿!Godiva的故事可多着了,不然你以为它干吗那么贵?”
“这很贵喔?”我看着这么一大盒,应该要很多钱吧。
“对呀贵翻了,你怎么会有这个?”
“小明给的,他说朋友从国外回来带的。”
“呼!有个有钱男友就是不一样。”
我的有钱男友又是好几天不见了。
那晚我们一起睡了,不过小明很绅士,整晚直挺挺地躺在他那一侧,我靠近他亲亲他的嘴,大腿搭上他小腹揉来揉去,胸部紧紧压着他的肩膀,却什么事都没有,小明还是平平躺着,身体毫无变化。
虽说我没有什么性经验,好歹也是个天天挂在网上的人,那种事也了解了七八分了,照理说小明应该会有一些反应吧,好比什么地方会硬起来之类的,可是都没有,小明的身体到处都软软的,像女孩子的身体。他眼睛紧紧闭着,好像他才是迎接初夜的新娘子。
半夜我听见他咕哝着念着“行,行。”我心想我行呀只是你不行,然后翻身睡着。
早上起来爸妈简直忍不住满脸的笑,却还装得若无其事问小明早餐想喝牛奶还是豆浆,简直像是他们的女儿每天晚上都会带一个男人回家睡觉般的司空见惯了。不懂爸妈这样算不算健康,照电视上演的,应该要破口大骂加泪流满面大喊家门不幸吧,我家这两个老的,是不是太前卫了点啊?
那天小明吃完早餐,换了衣服就说要回去准备结婚的事,我看着他走出门,脑中电波又乱干扰地觉得他再不会回来了,立即眼泪掉下来,被我妈瞪了一眼。
是不是因为我不够有性吸引力所以小明跟我睡没有生理变化呢?
在喜儿介绍的东区最有名的发型设计师John那里弄头发时,吹风机热轰轰地吹着头顶,造成乱七八糟的灵感在温暖的脑子里疯长,穿着军绿围裙头发也染成草绿色的年轻小弟捧来一叠杂志和热咖啡,在镜子里,我的脸是他的三倍大。
小脸指数:毫无可能%。
那本杂志里写着,“吸引你的他的不为人知的十大必杀秘技”,喜儿说杂志都是写给笨人看的,人笨到要别人告诉你怎么吃怎么穿怎么做爱,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imwangqi
发表于 2005-2-2 19:15
我说喜儿你自己还不是会看杂志,喜儿说我总是要体察民情,看看现在人笨到什么程度啊。
不为人知的十大必杀秘技有:一大智若愚,二忍所不当忍怒所不必怒,三赞美别的女人,四具备高明口交技巧,五在性器官上刺青,六像菲佣一样勤于打扫学习煮饭,七拔掉智齿使脸型瘦削楚楚可怜,八家里穿的要比外面穿的还性感,九永远不要只专情于一个男人,十但
对每个男人都表现得我只属于你。
“什么嘛!”哼一声把杂志丢回桌上。
“喂!”我叫住那个长得很像罐头玉米上绿巨人的小弟,“你觉得女生刺青性感吗?”
绿巨人表情呆滞,似神游在另一时空,他抬头斜眼看着天花板,手举起来搔搔头,他的手腕盘着一只青色的天蝎,蝎螯则刺在中指上。
“蛮性感的吧。”他说。
“是喔,我问你喔,刺青痛不痛啊?”
他又出现看天花板的姿态,“蛮痛的吧。”
“大家都去哪里刺啊?”
“西门町,要预约。”
“会不会痛死?”
“看你刺哪里吧,”他看看自己手上的刺青又说,“刺青师父说刺在手指是第二痛的。”
“哪里是第一痛?”
他下巴暧昧地抬了抬,我看不懂,他眉毛又挑了挑,我还是不懂。
“就那个啊。”
“哪个?”
“那边啊,那边最痛。”
“那边?”
“性器官。”他慢吞吞地说。
那天在床上抱着小明,我的身体居然起了一些变化,就像平常看了色情网站后的感觉,可是小明的毫无反应让那身体的变化又潜到海底下去了。只是从此海上经常出现大风浪,波涛汹涌。
跑到一个新的聊天室去注了册,昵称当然就叫做“大奶小林”。
一进站差点以为我计算机中毒了,几秒钟内出现至少二十个悄悄话对话框,手忙脚乱一个个点来看,都是问要不要做朋友的。
我才在板上打出“安安吶~~”,板上不同颜色的字一排排跑出来,小处男、名针探科男、细精A、炮哥纷纷向我问好。同时要应付公开板上的对话和私底下不断冒出来的悄悄话,可真不是普通人能做得到的。
幸好我大奶小林手巧反应快,哇哈哈哈哈,这种被众星拱月的感觉真是赞啊,久违了久违了,哇哈哈哈哈!
名针探科男:大奶小林住哪呀?
大奶小林:台北。
刚打完,悄悄话方块潮再度涌现,一堆都是说也住台北,要不要出来见个面?
名针探科男:可惜,我住新竹,不过开车的话,四十分钟就到台北了啦。
imwangqi
发表于 2005-2-2 19:16
炮哥:小林小林不要理科男啦,他是大色狼喔,你不要被他骗去,我住台北啦,你在哪一区?
大奶小林:大安区。
名针探科男:是喔,我以前在那边念书说。
大奶小林:哇你台大的喔!
名针探科男:嘿嘿,保密保密,要不要出来见面呀?
大奶小林:我又不知道你是不是猛男,我喜欢猛男啦!
可以这样恣意要求条件又撒娇,实在是太爽了啊啊啊啊啊啊……!我真爱这个聊天室!
炮哥:我啦我是猛男啦,我现在在三重,马上可以去找你!
突然名针探科男用悄悄话方块叫我:小林是我。
我也悄悄话回去:怎么了?
你要猛男喔?
对呀。
我很猛你知道吗?我以前女朋友都快受不了了。
哈哈。(听到这种话,真不知该做何种反应。)
你别笑啊,怎么样,想不想出来?
在公开板上名针探科男却还在闲话家常。
名侦探科男:小林~~小林~~在发什么呆呀!偷偷跟别人悄喔!
大奶小林:没呀,我没在跟谁悄呀。
悄悄话方格里名针探科男却说:你很性感吗?
是啊。
厚爽死了,我运气真好。
哎呀你真讨厌。
名侦探科男:小林平常喜欢读什么书呀?
炮哥:她一定最喜欢《金瓶梅》啦!
小处男:哈哈!
炮哥:小林几年次啊?
大奶小林:1980啦!
名针探科男在悄悄话里又说:你二十岁喔?好久没认识二十岁的女生了。你电话号码能给我吗?
09283(我意乱情迷打出了五个数字,突然警钟在脑里当啷当啷响起来,于是手停住了。)
你电话给我,我打给你。(嘿嘿笑起来,原来我也是蛮奸诈的嘛。)
好吧,你一定要打喔。
嗯。
站起来把房门锁了,拨通名针探科男的手机,接电话的人声音低低的还蛮好听的。
“小林吗?”(国语也颇标准)
“嗯。”紧张到说不出话来。
“别紧张。”他笑了,一会他呼吸变得大声起来,气喘嘘嘘的。
我正觉得奇怪,房门突然被叩叩敲得很响:“梅梅!吴可梅!你在睡觉吗?”
哇勒!是喜儿!我一紧张赶紧把电话按掉,嘴里喊:“等一下!我在换衣服!”一面手抖抖地把衣服穿回去。
开了门我故作开朗:“喜儿啊,怎么样?”
“来看新娘子准备得怎么样啦!”喜儿走进来,“你刚在干吗?”
imwangqi
发表于 2005-2-2 19:34
“没呀,就乱穿衣服配配看。”
“怎么有股怪味?”喜儿耸着鼻子,小狗一样乱嗅。
糟了!发情会有味道吗?
我推着喜儿往外走,说:“来吃巧克力,我哥说很高级喔。”
“哇真的,Godiva的耶!”
奇怪了,怎么大家都跟Godiva很熟似的。
“不过就是巧克力嘛!吃了心情会好,然后胖了又心情不好,就是这样而已嘛。”
“可是他们家的巧克力真的很精致呢,而且Godiva这个女人也很浪漫呀。”
“什么意思?”
“Godiva这个名字是有典故的,好像是西元1000年左右吧,英格兰中部有一个盎格鲁撒克逊的领主太太就叫做Godiva,她喜欢骑马也热爱艺术,为了让贫穷的人也有能力有余钱欣赏艺术,她请求丈夫减税,她那个死老公就说,好!既然你那么希望大家都能欣赏艺术,你就把自己脱光光骑在马上绕城一圈,让大家都欣赏你这艺术品,如果你敢,我就减税。”
喜儿挑了一颗白色心型的巧克力咬了一口。
“然后呢?”我问。
“然后她老婆就说谁怕谁呀,衣服一脱,光溜溜地跳到马背上,高高兴兴绕城一圈。后来大家都觉得她是妇女运动的先驱,女性不必羞耻于在光天化日下裸露身体,可以用光溜溜的身体来抗议父权社会。”
“哇呜!”
“怎么样,现在吃这个巧克力感觉更不同了吧。”
话是没错啦,可是我还是比较喜欢听穿上漂亮衣服的王子与公主的故事,这跟巧克力也比较合嘛。
妈妈居然还在讲电话,电视一直开着,新闻台的新闻每小时重复播出,内容完全一模一样,突然有则快报吸引了我的注意。
画面中有救护车喔咿喔咿,很多喊叫的声音,有人用力推开摄影记者,以致画面歪来歪去,主播旁白说:“内湖一栋公寓刚刚发现一桩严重的瓦斯漏气事件,造成廖姓屋主一家四口不幸死亡,另外同层楼的另一户屋内发现两名昏迷的男子,被发现时两人全身赤裸躺在床上。据邻居表示,这户人家姓江,去年移民到美国后,房子一直是给一个研究所的学生居住,警方不排除这可能是殉情事件。”
救护车停下来,医生和护士冲过来打开后车门,消防队员推出一张长长的床,白被单裹着一个模样很年轻的男生,画面仅仅一闪,只觉得长相十分清秀。
接着另一辆救护车也停下来,同样也推出一个人,不过没有看到长相,匆匆忙忙就被送进急诊室里了。
“男生为男生殉情喔。”我说。
“同性恋吧。”喜儿说。
imwangqi
发表于 2005-2-2 21:00
“好奇怪,我很难想像为什么男生会喜欢男生,女生会喜欢女生说。”
“因为你是异性恋者呀,其实我觉得每个人都存在着一些喜欢同性的可能,只是有没有被诱发出来而已。”
我把头摇得像周星驰发疯:“我不会我不会,我只爱男生。”
“随便你呀,就去爱吧。只是你谈恋爱的机会就会比双性恋者整整少掉一半喔。”
我正在用力思考喜儿这句话时,快报又出现了。
“刚刚我们为您做的现场连线报导中所提到的内湖瓦斯外泄事件,目前警方的调查已经有了最新结果,认为这场意外应该是廖姓人家的瓦斯管破裂所致,除了昏迷送医的两名男子外,这栋公寓中也出现了其他身体不适的居民,警方现在已全面疏散所有居民。”
有点像在逃难,扶老携幼大包小包地跑出大楼,电视台居然开始配起音乐,搞得我想哭又想笑,全身像有蚂蚁在爬,电视还打出死亡名单,受伤名单,和各送往哪个医院。
我这人有个毛病,真的很爱跟人家装熟,每次电视上一打出什么空难罹难者名单、高速公路连环大车祸死伤名单、水灾失踪名单甚至中奖名单,我都会很认真地忍住眼睛酸痛,一眨也不眨地逐字看,希望里面有我认识的人的名字,不过还真是从来没找到过。
这会我又在找熟人了。
天呐,居然真的看到……一个!
我看看喜儿,喜儿也看我,妈还在讲电话。
喜儿说:“这种名字很普遍……。”
我张大嘴,很久很久才哭叫出声,我喊:“妈……”
妈吓一大跳话筒摔在茶几上,吴可松也冲出来,他们都看到了,电视上的受伤名单:林小明,男,24岁,送往某某医院。
吴可松车还没停稳,我已掀开车门把手,脚跨出去被车势带得一扑,摔个狗吃屎。
爬起来挣脱喜儿的手,撞进急诊室。
“小明!”我拉开一张绿色帘幕,朝里面大喊,看见一个黑壮的中年男人光着屁股趴着让医生看射进里面的子弹,他和医生护士都惊恐地看着我。
“小明!”我又对着一个老得极为干缩的老头及一个车祸伤到脚的女孩大喊,好像小明吸进瓦斯后会变成一个我完全认不出来的人似的。
“小明!”我在急诊室的长廊尖声大叫,声音锐利地划破空气往前方及四面冲去,两侧病床上的人不约而同都震了一下。
还待再叫一声,两名男护士和一个警卫迅速架住我的双臂往后拖,直到把我面朝下押在一张空床上,爸妈在旁边喊梅梅、梅梅你镇定一点!我拼命扭动挣扎,听见喜儿在哭,还耳朵特别敏锐地听到角落一个小男孩跟他妈妈说话的声音。
imwangqi
发表于 2005-2-2 21:02
“妈,”他说,“那个胖姐姐怎么了?”
他妈妈说:“嘘。”
“小明!”我继续哭喊着,“林小明你在哪里?!”
“好了!”喜儿过来呵斥我,并拉开押着我的人。
“梅梅。”她紧紧抱住我的肩膀,声音很低很稳,要我镇定下来,“小明不在这里。”
“死了?小明已经送到太平间去了!”我坐着居然可以蹦跳,弹得高高地尖叫出声。
喜儿更用力地抱紧我,“已经在病房里了,刚刚有床位他已经被送上去了,我们现在就可以去看他,可是你要乖乖的。”
“好,好。”我伸出发抖的手抹掉眼泪。
“来,梅梅,你先深呼吸几下。”
我乖乖照做。
“小明。”我叫他。
小明脸色苍白,口鼻处罩着氧气罩,每次呼吸,面罩里会出现白白的雾气。
“小明。”我又轻轻叫了一声,还是没回应,我肩膀一耸一耸,极力忍住想哭叫的冲动,所有人都站在旁边,安安静静。
“他刚刚才睡着,”突然有人从后方发话,大家都吓了一大跳,“可以大声一点叫他。”
回头看见一个男生从旁边床上坐起来,他个子不高,瘦瘦白白的,染过的头发盖过脖子,脸很好看,很像,很像泷泽秀明!
可惜现在没心情欣赏,我只顾大声叫小明,“小明小明!”还推推他。
小明摇摇头,眼睛慢慢张开,他一定是大吃了一惊,因为氧气罩上有一会完全没有雾气出现。他把氧气罩拿下来,虚弱地说梅梅、老师你们来了,说完看向泷泽秀明。
随着他这眼光,全体再度注视那位美少年一次,他已经坐在床沿脚触到地上踩着拖鞋了。他看起来也很虚弱,但很客气地对所有人都笑一笑。
我想起来他是谁了!
刚刚就像在黑暗的房间里要找一双黑袜子似的,隐隐约约闻到气味,却摸不到关键,现在有人把房间的灯打开了,所有人都看到黑袜子躺在白色的地板上。
他就是我在电视上看到被救护车送进医院里的那个人,跟小明一起的。
跟小明一起,全身赤裸在公寓床上被发现的另一个男生。
他看着小明,小明也看着他,我们轮流看着他们两个。
赤裸的泷泽秀明该是多么干净英俊,一如日剧《魔女的条件》中和松岛菜菜子一起躺在洁白床单上的正牌泷泽秀明。
嘿,泷泽秀明!我就是你的松岛菜菜子喔。
用力甩了好几次头才从幻境中清醒,这位泷先生并不属于我,就像小明也不属于我一样,他们是属于彼此的。
imwangqi
发表于 2005-2-2 21:06
不会吧,我说,我不相信。
这次我还没哭,小明却抢先了。
“梅梅,”他摘掉眼镜,揉揉太阳穴,“我对不起你。”
他眼泪一直一直落下来,打在他浅蓝色的睡衣上,很快浸出一大块不规则的深蓝色,摆在腿上的右手握着眼镜,一直发抖,“老师师母,我对不起你们。”
爸爸叹了很长一口气,妈妈张开嘴好像要说没关系,可是没说出来。
“干吗要说对不起?”我说,“你现在没事啦,我们还是可以结婚呀。”我用力挤出笑脸。
“梅梅,你还不了解吗?”喜儿的声音听起来好镇定又好遥远,“小明是,小明是同性恋,他喜欢的是男生,是旁边这位先生。”
“我了解啊,我全部都了解,”我还是笑,“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不在乎呀小明,我会装作不知道的,只要你肯娶我就好。”
小明双手捶头大声哭出来,泷泽秀明走过来抱住他,两人挣扎了一阵,小明终于在他怀里慢慢缓和下来。
我站起来离开他们,喜儿过来搂住我。
“我们高中就在一起了,”泷泽秀明开口说话,“那时候我跟小明都是那种模模糊糊的同性恋者,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只觉得会对男生动心,却又害怕自己真的是。一直到我们在社团认识,才真正确定了,我们,我们一见钟情,从见面的那一刻起,就什么都清楚了。”
小明在他怀中轻轻啜泣。
“可是我们都知道家里一定不会让我们在一起的,后来我爸妈发现,那时候我们家办的绿卡已经下来了,就立刻全家搬到波士顿去,希望我跟小明断了就没事了。”
“我忘不了阿泽,买了波士顿的地图和好多哈佛大学校园照片贴在床边,我最想跟阿泽在那尊哈佛雕像前合照一张,阿泽说,光是那雕像就代表了三个谎言,就像我跟阿泽的人生一样,都是谎言,我还天天梦游一样到处吃不同家的波士顿派,以前阿泽真的就很喜欢吃波士顿派,没想到最后真是这个地名把我们分隔两地了。”小明抬起头来,眼圈还是红的。
天呐!他真就叫阿泽?是阿则还是阿泽?还是不卷舌时说的阿哲?满脑子里只想着这件事。
“吃着波士顿派就想阿泽,想阿泽我就哭,这样弄了一年多,突然发现我的指导教授给我一种阿泽的感觉,那是如此有亲切感,所以就忍不住开始常常跑到老师家去了。”
没转过头去看老爸的表情,不过我猜老妈的表情会更有趣。
我那老爸跟这位美少年哪里像?惟一有的共同点就是都是人类而且都是男性而已吧。
imwangqi
发表于 2005-2-2 21:11
我咯咯笑出声,喜儿的下巴抵在我头顶上,箍着我。
“我很羡慕梅梅。”
羡慕我?
“在老师家跟梅梅相处久了,慢慢觉得梅梅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活得诚实,真的,很羡慕。”
小明抬头看着阿泽,阿泽回看他,画面美好得会让人昏过去。“我有跟阿泽说过,梅梅长得,长得不太可能嫁得出去,但人很好,很善良,又很渴望有人爱她。既然我爸妈一定要我结婚,我希望我可以娶梅梅,这样梅梅得到幸福,我爸妈高兴,情感上也不会背叛他。”
小明的爸妈冲进病房,小明和阿泽维持原来相拥的姿势坐在床上,四只清澄无比的眼睛看向暴怒粗喘的林爸爸和脸色青白的林妈妈。
“可是渐渐的,我发现我实在做不到。”小明继续说话,林爸爸和林妈妈被气氛所慑,竟也不发一语地听着。
“我演不下去,我不行,我没办法跟梅梅有亲密关系,那次和梅梅一起睡,才惊恐地想到,我这样是在害梅梅,梅梅是个健康成熟的女性,她跟着我根本不可能有幸福的。”
“你骗人!”我大叫,“你以前说你有交过女朋友,因为她出国念书才分手的!”
小明眼眶有泪,看着阿泽。
我懂了。
他那时说的就是阿泽。
我哥真是很了解我,我真的蠢得像猪,连大麦都不配吃。
“小明说他要结婚了,我赶回来跟他见面,我们在我家,就是我家原本的房子,我把钥匙给了小明,他一直住在里面。我们在那里,第一次,做爱,所以昨天晚上我们决定也在那里,做最后一次。”
“早上我们都闻到瓦斯的味道了,我们躺在床上,手牵着手,我说小明有瓦斯漏气的味道耶,可是我觉得现在很幸福,小明也觉得,所以我们就继续躺着,回忆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情况,”阿泽笑起来,帅得不可思议,“那是多么美丽的时光啊,然后我们就睡着了。”
“混蛋!丢脸!林家的脸都被你丢光了!”林爸爸一个箭步上去,劈头劈脑一阵乱打,阿泽上前用自己的肩膀保护小明,结果背后也被狠狠地砸了一下,林妈妈去拉,拖着林爸爸的手臂跪下来,没有开口求,只是流泪。
“小明我们还是要结婚呀!”全部的人都看我,我突然感到一种茫然的喜悦,“我都准备好了你看。”
我慢慢把两根辫子拆开来,“为了婚纱照做造型好看,我去烫了新头发喔。”拆开来的鬈发蓬然如狮鬃,染成金黄,我微微笑,“怕太蓬,这几天都绑辫子耶,想拍照那天给你一个惊喜。”
“还有这个,”猛然拉下上身穿的小可爱,喜儿伸手想阻止,被我打掉,“为了你,为了在新婚之夜给你一个刺激的,火辣辣的秘技……”
imwangqi
发表于 2005-2-2 21:14
胸罩也扯下一半,小明阿泽和林爸爸林妈妈表情惊骇。
我的脸上浮起满足的微笑,“好痛喔,超痛的,但一想到你看到时的表情就一点都不痛了,反而觉得很甜。”
我右边的乳房刺着“日”,左边的乳房刺着“月”。
不用低头看我也记得它们的样子,新婚之夜小明将会看见他的新娘巨大丰硕的胸部上,迎他面而跳跃的是挤在一起就可以凑成的“明”字,曾经对着镜子抚摸过这两个字无数次,想像小明将如何亲吻舔舐爱怜它们。
喜儿尖厉地哭叫出声,妈咚地倒地上。
小明喊:“梅梅!”
我微笑着,意识渐渐模糊。
imwangqi
发表于 2005-2-2 21:17
其实第二天一醒来我就没事了,每天还是高高兴兴起床化妆打扮然后上课打工,只是胸前有时会突然热辣辣地痛一阵,拿冰块敷敷就好。
小明跟阿泽来家里好几次,我都亲自煮咖啡请他们喝,搭配的自然是波士顿派。小明起初还是很愧疚,话说着说着就眼眶红,“喜儿说你们班上的同学有人在背后笑你。”
“哎哟管他们去死啦,总是有人会羡慕我么戏剧性的人生啦!”我哈哈笑着,然后吞下一块波士顿派。
阿泽看起来真的很喜欢波士顿派,秀气地拿着叉子切下一小块抿进嘴里,甜得眼睛弯弯眯起来好满足。
其实难怪小明会爱他,看到这样漂亮好性情的男生,连我都恨不得像咬水蜜桃那样狠狠咬他一口。后来慢慢可以理解为什么小明会说我老爸跟阿泽像,他们都有一种很聪明的傻气。
哎其实如果没小明,阿泽给我我也要啦。偏偏他们两个都是喜欢男的。我看我干脆去变性好了。
“你真的要去波士顿?”我问小明。
“对呀,我爸已经表明跟我断绝父子关系了,”小明看起来有点难过,但更多的是如释重负,“我妈偷偷给我钱,现在先申请学校。”
“A,”我坐近他们一些,脸上带着谄媚的笑,“问你们一个问题好不好?”
“好啊。”小明说,阿泽喝了一口咖啡也笑着点头。
“人家不是说男同性恋情侣会有一个比较阳刚,一个比较阴柔吗?你们怎么……”
“喔。”小明和阿泽对视而笑。
阿泽说:“很多是这样没错,但各种组合的可能也是有的。”
小明牵起阿泽的手低头玩他的指甲,若有所思,然后说:“我也会喜欢阳刚的男生的,我跟阿泽忏悔过,之前我曾经喜欢过阿光。”
扑哧一声,我嘴里的咖啡喷到对面沙发上去了,幸好阿泽坐得偏了一点,没承受到我的雨露披泽。我弹起来冲到厨房拿抹布抢救那我老妈心爱的全新米白布沙发,阿泽也抽了面纸来帮忙,动作大约比我细致150万倍左右,很快那些棕色点点逐渐变淡,只留下一些可疑的微弱痕迹。
“我跟喜儿说过。”
“啊?”我抬头看小明。
“那天在医院你昏倒时,我跟喜儿守着你,全都跟喜儿说了。”
“喜儿有没有抓狂?”我把抹布远远朝厨房里一掷,顾不上洗手赶回座位。
“没有,喜儿真是冰雪聪明的人物,早就看出来了,只是她希望你快乐,就算是迷迷糊糊不清不楚的快乐也好。”
喜儿……。突然很想念她。
“对呀,他还跟着阿光去澎湖耶。”阿泽洗了手出来,捏起小明一只耳朵嘲笑他
“哇塞真的假的?啊,那次!”
小明点点头,“那时候非常寂寞,阿光又是我们两个以前就很喜欢看他打篮球的大帅哥,听说他要自己去澎湖,我一冲动就要求让我跟,想找机会多多,多聊一些东西。”
“他怎么没跟我们说?”
“他大概以为我跟他一样,是想摆脱一些什么吧。”小明停一停,偷看了我一眼,不懂他干嘛这样。“我有拜托他不要跟你们提,后来他跟我谈到喜儿堕胎给他很大的压力。”
“他妈的他有什么压力啊?”我重重一拍桌子,三个咖啡杯喀喀弹跳。
“我猜想喔,就是猜猜看,”阿泽说:“会不会是那种使不上力、永远都不切身的无奈感?”
“什么?”
“这样说好了,”阿泽挪挪身体,“喜儿是一个有生育能力的女人,她可以把做爱这件事转化成一种真实的物质,就是怀孕有一个小孩,那血肉是在她身体之中与她相连,即使她做爱的对象阿光,也不能完全感同身受。男性这一方说起来是轻松愉快,但那是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
“你们讲话都很深喔。”
阿泽哈哈笑。
“在澎湖的那几天很快发现阿光有问题,”小明说,“大只的那个女朋友叫Cindy的,怎么说,是个生命力很旺盛,但道德感或所有规范感都很轻,整个都豁出去的那一型的女孩子。”
“简单地说就是个贱货吧。”我脸上那道抓痕还没褪干净勒。
“Cindy根本是公然的、火力十足地向阿光进攻,之大胆的,叹为观止。”
“譬如说?”阿泽也是个好奇宝宝。
“譬如要阿光帮她全身涂防晒油,阿光一面涂她还嗯嗯哼哼地叫。”
“哈!”阿泽听得挺乐。
“有什么好叫的,恶心。”
“这你就不懂了。”阿泽耐心为我解释,“男性或多或少都是有支配欲的,不说男生,女生也会有,在以上案例中,阿光的手指代表一种男性的支配能力,Cindy的身体处于被支配状态,这样的互动进行时,Cindy的呻吟成为催化剂,赞美、鼓励了阿光的支配权力,哪个男生受得了?”
厚!这招要给他学起来。
“对呀,冷眼旁观的话,男人其实蠢得不可思议,你说他是台大电机系应该很聪明是吧,偏偏你就看他又乖又顺一步步被牵着鼻子走进女人精心制造的陷阱里。”
“喂!你这个死gay!歧视女性喔。”阿泽奶声奶气软绵绵地斥责小明。
小明张着嘴傻笑,“可是我也很羡慕那个Cindy呀,有一晚看见他们两个在吉贝沙滩上做爱,真是美极了,在月光底下,像海豚的背会发亮。”
“可是你听到这些都不生气吗?小明去找另一个男生耶!”我问阿泽。
“作为男同性恋者,我猜大部分的人都跟我一样,会先给自己洗脑一番。”阿泽喝空了咖啡,开始吃第二块派,我站起来帮他把咖啡杯倒满。
“很少有电影电视小说教导我们山盟海誓的同性恋情,我们一直是处于相对异性恋者比
较地下的、比较黑暗的状况,很少会像异性恋者那样去想有一天走入礼堂从此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阿泽喝了一口咖啡,点头表示感谢,“我们比较会为了爱而爱,较少为了情感上的安全而爱。如果小明和阿光真的爱了,我会很痛苦,但不会很惊讶,因为我们因爱而存在,没有了爱的同时,也就没有了形式,这是我们或许可以说是比较自由的部分。”阿泽说完又眯眼一笑,甜蜜蜜。
“从澎湖回来之后心灰意冷,回台中我爸又逼问女朋友的事,所以一咬牙就决定了,只是这个决定很自私,伤害了你。”
“没啦没啦!”我赶紧摆摆手,“我也是有幸福到啦!”
“我很欣赏喜儿,回来后一直很想告诉她阿光的状况,但反过来想,我也打过阿光的主意,哪里有资格去论断甚至揭露别人什么?”
“耶稣说,”阿泽笑,“你们中间谁是没有罪的,谁就可以先拿石头打她。”
小明也笑。
imwangqi
发表于 2005-2-2 21:19
Jolin:大头,我未婚夫是gay。
Countryman:嗯。
Jolin:……,就这样?
Countryman:暴龙跟长颈龙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在一起吧,即使长颈龙保证一定不会在性行为时踩断暴龙的脊椎,它们也还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Jolin:好吧,那大头我问你一件事。
Countryman:好。
Jolin:我真的很丑吗?
大头半天没打字。
Jolin:我没有要怪小明的意思啦,可是他真的说过,我长得嫁不掉的样子。
死大头,还不赶快说我很漂亮,还不赶快安慰我!
Countryman:他讲得蛮中肯的。
Jolin:什……么……!!!
不想活了吧你,不要让你祖母我在路上遇到,保证让你尝尝被踩断脊椎的滋味!
Countryman:你是长得不好看呀。
Jolin:对啦对啦!我不好看啦!小倩最好看啦!
Countryman:小倩长得还可以。
Jolin:她可以我不可以就对了,是不是!
Countryman:别生气,我只是陈述事实,有人第一眼看到你就说你漂亮吗?
妈的妈的他妈的!这个大头去死好了!最好被恐龙一口咬掉他的头!
Jolin:绝交!
Countryman:啊?
Jolin:再也不想看到你了!!!
我啪一下直接切掉电脑电源,才不管电脑会不会怎样。
冲到穿衣镜前,我吴可梅长得也算娇小可爱十分丰满,头发油光闪亮脸肉肉的很有人缘,就算眼睛小点鼻子塌点痘子多点又怎样?林忆莲一样是眯缝眼人家李宗盛还不是爱得要死,孙燕姿满脸痘痘照样红遍亚洲,我哪里输给她们啦!!!
我可怜。
我真的很可怜。
只是谎称身高167,只是偶尔骗吃骗喝,就得到这么多报应,一下子被阿光移情别恋,被骂恐龙,还被拒绝下药,被小妖精攻击,最后被未婚夫抛弃,连大头都说我丑。
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坐在床上一直哭一直哭,拉开衣服看见胸前那两个刺青,又揉着自己哭得更伤心。
不相信,不相信没有人觉得我漂亮,我自己看自己都觉得超漂亮的。
哽咽着站起来走到电脑前,重新开机。
等待开机的时间我站上体重机,哇!70!我一定是伤心过头了,竟然瘦得这么不像话,呵呵呵呵。
心情愉快自然想唱歌,接着将为您播放的是吴可梅作词,吴可梅作曲,吴可梅主唱的《大奶小林之歌》。
我是大奶的小林,赫!哈!
imwangqi
发表于 2005-2-2 21:20
一进入那色彩缤纷的色情聊天室,我的生命力立刻冲到1200%。Cindy?哼!小倩?哼!天下的大美女们?我呸!
看这些叮叮当当猴急着呼唤我的男人们,谁比我拥有更多的女性荷尔蒙?看我甩起大奶
称霸天下,让世间男人都拜倒我日月二字底下,做鬼也风流。
我是大奶的小林,赫!哈!
脚踢麦当娜,头撞饭岛爱,妮可基曼见了我,也要跪下来!
赫!哈!我是宇宙无敌天下无双大、奶、妹!
在享受武则天般男人用不完的爽快中,有个安静的、打字不快的家伙吸引了我的注意。他的代号叫“大医院小医师”,好像不是个常在网上泡的,打字打得结结巴巴,看他可怜地挤在众人之中企图跟我说话,爱护小动物的心情蓦然涌上,决定不理其他那些野兽,先跟他聊聊。
大奶小林:喂,打快一点。
大医院小医师:快不了,你们打字都好恐怖,比快的。
大奶小林:那你还敢来这边泡美眉。
大医院小医师:没办法,无聊。
大奶小林:你真的是医生喔?
大医院小医师:嗯。
大奶小林:医生身边应该有一拖拉车的辣妹护士吧,还需要来这边?
大医院小医师:话也不能这么说,护士很漂亮没错,可是不见得会理我们这种小医师呀。
(这句话长了点,花了好久的时间,简直可以看见他打字打得气喘吁吁的模样,可怜的。)
大奶小林:那你泡到美眉没?
大医院小医师:我来了三个小时了,根本没人要理我,打太慢了。
大奶小林:那你到底来这边干吗?
(这回等得更久,我去尿过尿了他还没打出来。)
大奶小林:喂你在生蛋喔,也打得太慢了吧!
大医院小医师:没啦,有点难开口。
大奶小林:什么难开口?
大医院小医师:我问你,你有在援交吗?
大奶小林:啊?
大医院小医师:就是那种要付钱的。
大奶小林:干吗,你想付我钱喔?
大医院小医师:可以啊。
(真不愧是医生啊,口气真非一般小毛头可比。)
大奶小林:你就是上来找援交的啊?
大医院小医师:对,这个聊天室的主题就是援交嘛。
(啊?我还真没注意到,只是挑一个人多的就进来了。好吧,援就援吧,有男生约又有钱拿,这种好事可不是天天都有的耶。)
大奶小林:你又不知道我的条件,就要援我喔?
(我最爱挑起男人对我的想像啦!)
大医院小医师:对呀你是学生吗?
大奶小林:当然啰,还是大学生勒,有学生证喔。
(听说大学生和学生证在援交这个行业里都很吃香。)
大医院小医师:是喔。
(他一定开始兴奋了,再装乖呀!)
大奶小林:而且,而且我胸部有刺青喔。
(喔厚厚厚厚……,凭这点,恐怕谁也挡不住吧,喔厚厚厚厚!)
大医院小医师:不会吧,难道你是被烙胸的那个女高中生?
大奶小林:什么?
大医院小医师:就是有一个被警察烙胸写夜猫的那个。
大奶小林:喔,哈哈哈哈哈哈,不是啦,我是自己刺的。
大医院小医师:不然你是刺什么?
大奶小林:先保密啰!
(当然是要大帅哥才看得到,喔喔。)
大医院小医师:那我们约在哪?
站在华纳威秀门口望向新光三越前的人潮,有个穿低腰肥腿裤露出半条格子内裤的男生头发居然染成彩色的,还用了不知什么东西梳立起来像鸡冠,真希望不要是这种型的吧,我不是很中意这样子的,我喜欢的是干净又不失阳光气息的男生,如果这位大医院的小医师长得像王力宏,那叫我当场脱衣服给他看刺青也甘愿。
他说他会穿着白衬衫跟西装裤,这种地方要找如此穿着的应该不难,并不会有人搞成这样来看电影,回想起来,我好像也很久没看到有人打扮成这样,该不会手里还拿一支水壶大小的大哥大吧。
有了有了!
比王力宏矮一点,不过比阿亮帅一点,看起来很年轻,理得那么短的头发又穿那么整齐,实在很像推销员,他该不会等一下走过来说,小姐耽误你几分钟,帮我们填一下问卷好吗吧。
我挪过去几步,再挪过去几步,看起来的确是在等人。
打了手机,他接起来,幸好手机还挺小的不算太老土,我说,我就在你后面呀!
他猛一回头看到我,明显的五味杂陈。
脸上紧张的线条还没松掉,想笑的肌肉却颤动不已,一双不算小的眼睛一只迷惑一只愤怒。
哇!这个人的表情好丰富呀,真可以去拍“他抓得住我”了。
“你是小林?”
“对呀。”我鼻音鼻音装可爱。
“你,你真的要援交?”
“对呀,不行喔。”
“那,要多少钱?”
咦对厚,怎么这件事没想好。奇怪,别人都是多少钱啊?
“嗯……”我想显得老练一点,“你长得还不错,算你……,十万就好了。”
imwangqi
发表于 2005-2-2 21:22
我以前没看过推销员抱着肚子狂笑,现在总算看到了。
“你!你要十万!”这个人外表斯文,说话声音却不小,已经有人看过来了。
“喂,小声一点啦,不然你说多少?”
他伸出右手食指。
“一?一万喔?”
他摇摇头。
“一千?”
他又摇头,破声笑说:“一百啦!一百块啦!”
“好啦一百就一百啦,我们快走啦!”
已经越来越多人在看我们了,实在很丢脸。
“好的小姐,你因为援助交际被逮捕了,现在跟我到警察局去!”说完他打开皮夹后出示一张证件,然后紧紧揪住我的手臂,现在他脸上一点笑容都没有了,变得极为严厉。
“什么?”这两个字我只有嘴形说出却发不出声音,周围都是人,衣着时髦表情兴奋,我想喊救命,但谁会从警察手中救人呢?
救我!喜儿救我!爸!妈!
就是从那天开始,一切都不对劲了。
冒充成大医院小医师的警察(以下简称为‘冒察’)拉着我坐上计程车。
计程车?!
这也太不像话了吧,好歹这也是我吴可梅第一次被捕,就算没有《Hero》里帅得要死的木村拓哉检察官来侦办我的案件,至少也得来辆喔咿作响神气兮兮随便闯红灯、逆向行驶外加红线大方停的警车吧。
一下把我气得完全不想跟他说话。
“冒察”也没时间跟我聊,一上车便兴奋地猛按手机。
“喂咿,李大记者还在睡喔,干吗喔?要跟你报大条的啦!你不是说我都没新闻给你吗?现在照顾你一下啦,给你独家啦,不要说我们这种菜鸟警员都办不了可以上新闻的案子,恐龙级援交妹有没有兴趣啊?还是大学生喔!有兴趣?有兴趣就快带摄影记者到局里来啦!”
“干吗还通知记者?”真的很没好气,吴可梅要红,还不需要用到这么低级的招术。
“你不懂啦,”他看起来超兴奋,像喝醉了讲话声音高亢飘忽,“警察也讲究做行销啊,上上电视曝曝光,谁说有坏处啊?”
“为了出名就害我喔?”
“喂恐龙妹,讲话小心一点,我是警察OK?谁害你了,是你自己要援交的,怪谁啊?”
“你明明说你是医生啊,干吗假装医生,说得跟真的一样。”
“嘿嘿我很会演厚,我哥是医生啊,中国医药学院毕业的喔,台中那家有没有听过?”
“你确定你们是亲兄弟吗?程度也差太多了吧。”
“A你讲话小心一点,我们警校也是很难考好不好?就是有这种死老百姓不了解我们警察的程度。”
计程车司机在后照镜里不屑地撇了撇嘴。
“来了来了。”快到警局时他面露红光喃喃自语。
居然有好几家电视台的SNG车在警局前的马路排成一排,白色车身上写着很大的电视台英文缩写,车顶还有个大圆盘。
“冒察”又拨电话,“老李啊我们到了。哈哈何必呢?不是说好给你独家吗?”收了线他还哈哈哈地笑,一面解开扣子把衬衫脱下来,里面是一件黑色短袖T恤,印有白色POLICE字样,他用手指顺了好几次头发,皮夹打开抽出吸油面纸按在鼻头上。
差点就开口跟他说我也要了。
“好好,就这里停!”
一下车还没站稳,立刻感到地在震动,抬头看去,好几个穿着套装高跟鞋化浓妆的女人和穿衬衫西装裤头抹发油的男人拎着麦克风冲过来,比他们跑得更快的是肩上扛着摄影机的粗壮人等。
还没看够奇观,“冒察”突然用衬衫盖住我的头让我只能看见自己的脚,“冒察”紧紧用手臂夹住我,好像我们是一对风雨中的热恋情侣,随即真的就像走入狂风暴雨中。
很多人推我挤我拉我,尖锐的声音刺着耳朵。
“请问你为什么要去援交?想买名牌吗?”
“你这么胖为什么还敢援交?”
“家人知道你在援交吗?”
“是不是想用援交来解决性需求?”
“你平常的价码怎么算?”
“你认不认为网络是罪恶的渊薮?”
“冒察”一路说,好了好了借过借过,还跟大家介绍我:她说她是大学生有学生证啦!她胸前有刺青喔!我上网诱捕她的啦!她很狡猾喔,还跟我斗智了老半天才被我抓到!网络啊,啧啧,现在小孩都在上面乱搞,要像我们这种年轻懂得上网的警员才抓得到啦!
就在警局门前,他突然把衬衫一拉,跟记者说,快拍快拍!不能拍前面就拍后面,看她多胖,这种货色也敢出来援!
我掩着脸跑进去,咚一声撞到玻璃门。
靠着警察局的墙坐在长椅上,一台很大的电视正很响地播新闻,正为自己该看起来可爱还是严肃举棋不定的女主播噘着嘴说:“又见恐龙援交妹!今天台北市警察又上网顺利查获援交的少女,令人惊讶的是,这位援交少女不仅是位大学在校学生,长相和身材更是令人,”女主播故意在这里停了一下,然后嘴角一掀面带讥笑地说:“不敢恭维。”
镜头拍到我的侧面与正后面,真的耶!人家说上电视会看起来比本人胖是真的耶!我看起来真的好胖。第一次上电视就这么丑好讨厌,早知道先饿个几天再出来。
imwangqi
发表于 2005-2-2 21:23
有个面色凝重如丧考妣的男记者站在镜头前:“就是在这个警局里,我们又发现了援交恐龙妹,她们体型肥胖面容不佳,却在网络上宣称自己身材窈窕面容姣好,以诱骗网友与她们进行援交。大家应该都还记得以模特儿照片上网诈财的新闻,及本台日前独家为您揭露的上百公斤援交妹的故事,她们常被用几百块钱打发了事,甚至有人还会白嫖不付钱。”
随即出现“冒察”箝着我进警局的画面,太多记者挤成一团什么都看不清,只见“冒察
”抬头挺胸边走边回答记者的话,之神采飞扬,而且他的吸油面纸真的不错,脸上干净都没有泛油光。
本来“冒察”一直得意洋洋手臂抱胸站在这里看电视的,画面一出现他,他就喊来了来了!叫大家来看,然后一只脚抖啊抖的,可是现在被叫进去一间办公室里了。
“据记者了解,这位援交少女平常流连于网吧,以上网援交为乐,甚至诱捕的员警仅出价一百元都愿意成交,可见恐龙级的援交少女价码低于一般。”
他!他在说什么呀?!
我何时去过网吧啊?还流连勒!还以援交为乐勒!妈呀!
“最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这位援交少女还在自己的胸前刺青,希望以此吸引异性,她甚至还是某知名私立大学的大二学生,据了解,学校正考虑要开除她的学籍。各位家长,你们可知你们的孩子现在正在网上做什么?”
哇勒!
老爸老妈跟喜儿一起走进来,我抬头看见他们心里一热,喊“爸!”老爸却二话不说先打了我一巴掌,打得我趴到长椅子上,妈一面哭一面拉着他坐下来,爸直喘气,说老天罚我!老天罚我!
喜儿很镇定,拿湿纸巾帮我擦脸和手,还从包包里拿出一罐冰咖啡来开给我喝,她在我耳边说:“没事没事,这算什么事?”
我哭了,因为长这么大,爸妈从没打过我。
警员请爸妈进去刚刚“冒察”进去的办公室里,门打开时,听见有个姥姥的声音在::“哪有这样办案的!”
喜儿坐我旁边拉着我的手:“我问过法律系的人,他们说警察不能这样抓你,这样算他们违法,我们可以告他们,学校根本不知道你的事,新闻乱报的。”
“他们说我以援交为乐。”
“你就当踩到狗屎了吧。”
一个年轻的警察倒了两杯茶笑嘻嘻地走过来,直盯着喜儿说:“你是她同学喔?”
喜儿没说话,看都不看他。
警察坐下来,先拍拍我的膝盖,“没事啦,小朱已经被叫进去骂了,本来就不能这样故意叫你援交又把你抓来,他是新人,不懂又爱表现。”
imwangqi
发表于 2005-2-2 21:33
原来“冒察”叫小朱,哼,他也配!电视上的小猪罗志祥可是比他英俊好笑两百万倍。
喜儿抬起头挑只眉看他一眼。
“这是我的名片。”警察一张给了我一张给喜儿
办公室门打开,一个头发半灰的老警察送爸妈出来,连声说真是对不起真是对不起。
爸妈连连跟他点头哈腰,说是我们管教不严,是我们管教不严。
趁大人正在互相客气,年轻警察抓紧时间突然对喜儿说:“同学你真的很漂亮,我们做个朋友吧。”
喜儿牵着我的手站起来,爸妈和老警察朝我们走来。
我看了年轻警察一眼,其实真的长得还不错,只是刚刚没心情欣赏。
喜儿对他一笑,艳丽如花,警察整个看呆。
那位“冒察”现在完全没了踪影,刚刚看得火热的电视也关上了,现在好不容易警察局才有了点警察局的样子。
老警察说吴可梅没事了没事了,赶快跟爸爸妈妈回家去吧,啊?以后上网自己要小心,啊?
我们往门口走,年轻警察还跟在喜儿旁边,喜儿对他说了一句什么,他突然停下脚步,若有所思地目送我们离去。
回去的计程车上爸妈轮流念经,说要罚我三个月不准上网、半年不准出门,我撒娇地把头钻进老妈的怀里说对不起嘛!爸爸妈妈对不起嘛!以后不敢了。老人家真的很好骗耶,这样说了几句他们虽然眼眶还是红的,却都开心地笑了。
我问喜儿刚刚跟那年轻警察说啥,喜儿说:“我跟他说,我骑摩托车红灯右转被抓到实在已经很烦了,如果他可以保证这辈子我红灯右转都不会被抓,就跟他做朋友。”
我们哈哈大笑。
可是事情真的就是从那天开始,完全变了。
电视上还在播我的事,不过现在改成“昨天本台为您追踪报导的百公斤恐龙妹援交事件,现在已经有了最新进展。据了解,这位恐龙妹的父亲竟然是在国立大学任教的大学教授,逮捕恐龙妹的警员表示,他怀疑恐龙妹的父亲利用权势向警局施压,造成恐龙妹很快被释放的情况。”
阿泽后来有跟我解释小明说的“哈佛三个谎言铜像”的事。
波士顿的哈佛大学校园中心有座铜像,铜像下有块牌子写着“约翰·哈佛 创校者 1638年”。
“约翰·哈佛只是赞助者非创校者,这是第一个谎。”阿泽说:“第二个谎,哈佛大学建校于1636年不是1638年;第三个谎,哈哈,这个铜像根本就不是约翰·哈佛。”
刚刚那段新闻也说了三个谎:第一,我并没有百公斤;第二,我老爸根本没有任何权势得以施压;第三,是最严重的错误,我哪里是恐龙妹呀!
Olivia
发表于 2005-2-2 22:46
写得挺逗的,还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