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我会坚持看完的
太搞笑了 好笑,继续期待。。。。。。。。。。。 楼主,啥时给加新的呀?
挺吸引人的嘿
还有几章,不过快完了。看得偶嘴角朝上,眼角朝下。呼... Originally posted by Olivia at 2005-2-3 04:46:写得挺逗的,还有吗?
:D 贴了这么久, MM是第一个看的, 好温暖呀! 谢谢MMS支持, 偶来啦!!嘎嘎~~ 不过既然连堂堂哈佛大学都可以公然把谎言塑成雕像在学校里放上几百年,小小台湾岛上的混蛋记者在一段报导中只说了三个谎,比起来也已经算是诚实可嘉了。
不过老爸老妈并不知道我胸中如此豁达,尤其老爸一直为他那一巴掌很感愧疚,下课后还去买肯德基外带全家餐回来让我一个人尽情享用,现在一听到新闻又在报我的事了,厨房里两人嘁嘁簇簇一番商量,决定叫我拿垃圾出来等垃圾车。
“就是她就是她!”后面跟着的两个欧巴桑窃窃私语。
据我多年来的观察,只要一个女的她发展出越是要压低声音窃窃私语却能越是传得又响又远的功力时,就恭喜恭喜,她已经可以堂堂晋升欧巴桑等级了。
才不理他们,一大包垃圾在手里随着脚步甩前甩后,吓得方圆十公尺无人敢近我身。
站在马路上往左眺望,已经听到垃圾车的音乐了。
“梅梅。”
有人叫我。
“这里。”
回头,身后巷子口那家7-11前的长条椅上,有人坐在那里。
走过去,对方逆光的脸我半天终于看清楚。
“嘿,怎么是你!在这边干吗?”
大头举举手上的运动饮料,“刚跑完步,休息一下。”
我也坐下来,大头把一罐可口可乐放我手上。
我手一缩,“不行啊,拿垃圾手好脏。”
大头没讲话,啵一声开了可乐,拆开纸包的吸管放进去,送到我嘴前。
“喔。”我说,然后张开嘴不客气地吸一大口,哇!真冰真好喝!
“喂!”大头说。
“什么?”
“现在可以自己拿了吧。”
说得也是,我接过来继续喝。
垃圾车来了,大头弯身拿起我脚下的垃圾,走过去扔进车里,倒完垃圾往回走的欧巴桑们意味深长地看着我们。
“你去援交喔?”
“也不算啦,他说他要援交我,就觉得好玩,想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啦。”
“去之前你都不害怕?”
“怕?也是会有一点啊,不过,”我的吸管发出渴渴渴的声音,可乐没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嘛!”
大头笑了,身上T恤的恐龙也跟着震动,“你真是够好玩的了。”
“还好啦。”本来有点想说,好玩你就拿去玩玩嘛不要客气,但是转念一想,这好像不是适合跟大头讲的话。
“我最近在补托福。”
“啊?喔对厚,你想出国念古生物学,可是太早了吧,你不是还要当兵?”
“我不用当兵。” “啊?”我打量着大头的同时脑子迅速闪过好几个念头:扁平足?不像,他有慢跑的习惯。超重?不会呀,只是比较壮而已。近视?对着我看的牛眼分明没有戴眼镜也不像有隐形眼镜。
有啦!绝对是这样没错!
头、太、大!
听说有人因为头太大没有钢盔可戴就不用当兵。
一定是这样没错!谢谢,谢谢!请叫我名侦探梅梅。
看我眼睛骨碌骨碌地转,大头笑了,说:“我已经当过兵了。”
“啥?”
“我第一次考时没考上生物系,就休学先去当兵,回来重考才上生物系的。”
“大头。”
“嗯?”
“你好老喔。”
大头又笑了。
“嗯,”大头停了一会,“你想不想去补?”
“我?”我用手指头指着自己,眼睛大瞪,“我?补托福?”
大头点点头。
“我干吗呀我,又不是吃饱撑着了,我最讨厌念书了,念到大学已经阿弥陀佛了。”
“可是我觉得啊,我觉得你这样一个女孩子到美国去可能会比较开心。”
“谢谢喔,我在这里已经够开心了。”
“你比较活泼聪明,又有很强的好奇心,去美国那种观念开放的地方,一定会自在很多,也可以学到新东西。再说,你……”
他一停我就知道他要说什么了。
“再说我又长得比较难看比较胖,去美国那种胖人国比较不会被笑对不对?”
“我是觉得你应该可以活得更快乐一点。”
“谢谢你的关心!”我呼呼站起,“你去关心你的小倩就好了!还有谢谢你的可乐!”
我屁股一扭回头往家走,竟突然有点想哭。
大头大三了,也就是说他再一年就会离开这里了,到时候,这个世界上惟一一个把我当异性看,又跟我是好朋友的男生就会从我的生命中消失了。
现在想想,大头将离开这件事对我的打击一定比我所感受到的还要强烈,要不然我后来怎么会去做那件傻事呢?
如果那时不是那么傻的话,我的人生就完全不一样了也说不定,但是谁又知道呢?毕竟每个人的人生都只能过一次,谁也没办法倒带重来,然后去比较不同的选择所造成的不同的命运吧。 “喂?”手机震动起来时正在上课,我弯身到课桌底下小声说话,幸好这堂是分组报告,教室里还蛮吵的,台上那个人正在讲网络兴起对传统媒体的影响的事。
“小林。”
谁?谁会打手机叫我网络上的昵称?
“嗯。”
电话那头的男人低声笑起来,“大奶美眉,怎么突然变文静啦?最近性生活不满足?出来干一炮怎样?”
是他,是那个教我电爱的科男。
“你怎么知道我手机号码?”
“不知道啊,就上次你打来后,不小心按到储存,然后又不小心输入大奶小林,刚刚又不小心被我按到了。”
“我在上课啦!”
“上课最好了,一面上课一面电爱最爽了,小宝贝,我现在正脱掉你的衬衫……”
“喂!别这样!”
喜儿的脸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她也弯下腰来用嘴形说:“吴可梅你在干吗?”
阿光事件后她瘦了一些,脸型更好看了,除了美丽,还加上几分楚楚可怜,我觉得我们真是越长越像了,哎我俩真是一对水郎无水命姐妹花啊。
“那我想要你怎么办?”科男居然撒娇了。
“好啦好啦,下课打给你。”
喜儿柳眉纠着,杏眼一瞪,又用嘴形问:“谁啊?”
“不行不行,我要你下课就来见我。”
我捂住话筒身体扭到看不见喜儿脸的方向,“好啦好啦,我们怎么约?”
天意,真是天意。
趁着小姐在收一辆车的钱,我侧身一溜烟进了汽车旅馆。
这不是“有色眼镜饿神先生仙人跳事件”发生的地点吗?好怀念喔,小明就是在这里说他要爱我的。
想到这里突然被一阵难过哽住嗓子,扶着墙壁咳了半天才好。
难过啥呀?古人还是谁说得好,哪里跌倒哪里爬起来,我吴可梅就要从这里重新出发,展开全新生活。
哇哈哈哈哈哈!
今天我可是精心打扮了,科男说他喜欢看女生穿制服,下课特别回家换上以前高中的衣服,顺便把蓬蓬头扎成两根辫子,幸好天凉了,外面可以罩一件长风衣出门,不然邻居看了一定觉得很怪。
换好衣服走到客厅,没人在家,屋里静悄悄的。
如果这次再遇到个什么,吴可松和小明可不会来救我了。
不知为什么临出门在门口穿鞋时,脑中突然冒出这个念头。
我就说这汽车旅馆的名字跟地址怎么这么熟,原来是老地方了嘛!我逛到12号房前走来走去观察着,上次就是在这,饿神被吴可松狠狠修理了一顿,想起那场景我笑起来。 现在12号车格里停着一辆宾士,哇勒还是淡紫色的,真是够恶心的了。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会开着一辆淡紫色的宾士到汽车旅馆幽会啊?
等下一定要再来看看,可能是个大变态喔,搞不好还会男扮女装之类的。
四下无人,我站在后车厢盖子的薄薄一层灰尘上写上“狗男女”。
哈哈,等下他们看到一定会很心虚喔。
科男跟我约的是17号房,继续往东走,很快就看到写着17的褪色的金黄牌子了。
车格里停的是一辆LEXUS。
哇!虽然我对这种车那种车向来没多大兴趣,可是每天听吴可松什么汽门什么驱动的,多少还知道汽车的行情,这台要不少钱吧,超气派的,科男说他是竹科的电子新贵,看来还没说谎呢。
难道继小明之后,我又遇上黄金单身汉了吗?难道这最后的一试,真让我找到真爱?人生果然还是要赌一赌啊。
厚厚厚,实在要忍不住学小丸子掩嘴偷笑,我错了我错了,我不是水郎无水命,是有水命,有水命啦!喔厚厚厚!
赶紧把风衣一脱露出里面短袖水手服来,好在我以前念的那高中设计了这么一套完全就像日本制服美少女穿的制服,不论谁看了都要兴奋死吧。也可能是因为这样,曾经发生过校车司机在车门地上偷装针孔摄影机的事情,后来被发现,司机就跑掉了,到现在我都还常在想,会不会有偷拍到我制服美少女内裤的影片在网络上流传。
哇真的蛮凉的,果然过了中秋节就是秋天了,天凉好个秋,吴可松是不是有张唱片有这首歌呀?
风儿刚刚吹过来,云儿就要走,有人想拉你的手,对你要挽留,来呀来,来了就要长相守,长相守,走呀走,总有相逢的时候,的时候……。
我哼着歌搓着手臂上前敲门。
门开的瞬间我眼前一花,耳边幸福钟声大作。
男人至少有180公分高,穿黑色POLO衫,米色粗棉长裤,皮带扎住的腰特别引人注意。到现在我也想不清为什么那样的腰会让人觉得性感,是因为那样衣服底下显现出来的修长结实的线条让人联想到良好的遗传加上勤奋的运动的结果吗?
他有一个高挺得甚至可以说比较大的鼻子。呵,大鼻子,我真的好色啊。金边眼镜底下是一双不算大,但有着双眼皮因此看起来很温柔的眼。
“请问有什么事吗?”
有啊,当然有啊!你的白雪公主来了我的白马王子,你是我的金城武我是你的梁咏琪,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我找你找得好累好累,差点就要放弃啦!
“我是,小林。” 科男的眼光瞬间变得锐利冰冷,但只有一下下,很快就恢复温柔了,还有些笑意。
“小林是吗?快进来。”他伸手碰一下我的手臂,我身体已经很冷了,他的手却更冷。
房里的陈设跟12号一模一样,我老练地往床上一坐,才不想显得像个从来没上过汽车旅馆的老土哩。
“这家还不错,前阵子我才来过。”我说。
“是吗?”他点起一支烟,Marlboro的,阿光最喜欢的牌子。
我发现我今天非常怀旧,一定是天气的关系,秋天老是使人感伤,因此每年开学时我都心事重重,非常的不想去上学,老是会想起古时候一个女侠士之类的人说过秋风秋雨愁煞人的话。
“跟谁来?来做什么?”他斜倚门边,嘴角微微有笑。
“喔。”我晃了晃双腿,做天真女学生貌,“他骗我来的呀,他呀,想对我不轨,幸好没让他得逞。”
科男突然仰脸大笑起来,笑了很久很久,简直气都要喘不过来了似的。
他一面笑一面指着我说:“你?凭你?”
这笑声让我的心骤然下沉,轰隆隆外面大马路上的声音变得好清楚,越来越响越来越响。
小明说:“我来,让我来爱你。”
大头说:“我已经去补托福了。”
姑姑说:“我不想被狗吃掉。”
喜儿,现在好想靠着喜儿。喜儿我跟你说我明白了,真的明白了,这世界上不会有人爱我的。我全都明白了。我终于醒了。
因为我是恐龙啊。
我的手慢慢在床上移动,移到包包边后抓住它,然后站起来,走到门口。
“嘿!去哪?”科男伸手拦我。
“回家。”
“回家?”科男揽住我往房里走,他身上有浓厚的体味,薰得我头昏脑胀,那一刹那,竟然觉得有点幸福,从来没有一个男人气这么足的男人这样搂着我过,我乖乖跟着他走向床边,他顺手在床头柜的烟灰缸里摁扁Marlboro。
他的右手空出来了,原来那是有用处的。
他扬手摔了我一巴掌。
回过神来时我已趴倒在床上,耳朵嗡嗡作响,半边脸麻掉。
我一向是健康宝宝,小时候常常羡慕同学会流鼻血跟昏倒,感觉好令人怜惜,我却是怎么跌摔碰撞都不曾流鼻血跟昏倒过,做梦都希望有一天我可以流出鼻血来,现在我鼻子好痛痛得要死好像真的要流鼻血了,却变得很害怕很害怕,一点也不高兴。
“哈哈,别玩了啦。”我说着又站起来,朝他挥挥手,再往门口走。
“想逃啊死肥猪!”他手长脚长,不用跨步手就欺近身来,猛然揪住我的辫子重重往后拖,我身体一倒半躺在地上,看见胸前白色的衬衫上落下一把一把我的染黄的头发。 爸妈吴可松喜儿,我好怕,真的好怕,快来救我。
他拉着辫子强迫我站起来,我趁势往后用力踩他的脚,他一痛放手,我挣脱开来死命冲出去,却再度被逮住,科男手臂夹紧卡住我的脖子。
“我喘不过气来了,放手啦!”
“放你?然后让我白付旅馆钱。啊!我是白痴吗?”他拖着我倒退往床上躺下,另一手啪地扯掉衬衫,我感到胸口一凉。
然后他嘿嘿笑起来,“不错,奶子果然很大,你这个人还有点活在世上的价值。”看见他从裤子后袋摸出一把瑞士刀,顿时全身不能动弹,刀锋后出,缓缓朝我胸部而来,“恐龙妹奶要乖乖的啊,这刀子很利啊,我最恨你们这种在网络上到处骗人的恐龙妹了,又丑,又不要脸,还想要我们的钱,啊?”突然铮地挑断胸罩。
“这是什么?”
他停下动作,呼吸的热气喷在我的胸部上,“月?日?操!你这丑人还真会作怪,想刺青是吧?”
冰凉的刀身在乳房上顺着字迹划着,我太害怕,皮肤好像失去感觉痛的能力了,只觉那冰凉顺着脖子一路划到脸颊。
“多肥的下巴,多肥的脸,还有那些痘痘,啧啧。”刀尖一一刺着我脸上的青春痘,我感觉到胸前、脖子和脸上,慢慢有温温的东西留出来。
“有看过《变脸》吗?”
我没说话。
“啊?”他狠命摇了我一下。
“有。”
“帮你换张脸好了,”他笑起来,“这张脸丑死了,看了就想吐,一想到要干你,我就更想吐了。”
他站起来,刀子衔在嘴里,慢条斯理地开始脱衣服。
他先把手表脱下,在床头柜上摆好,然后解开袖子的纽扣,脱上衣,然后是鞋子跟长裤,他的身材真的很好,腰腹结实的线条甚至比我想像的还好。
可是我很想吐,而且好像快要昏倒了,抬手抹了一下脸,满手湿湿都是血。
“做过那么多,你算最丑的,遇到我这种帅哥你是不是做梦都会笑啊?”
我开始哭,没有发出声音,只有汩汩流不尽的泪,渍得我脸上和脖子上的伤口又痛又辣。
以前看罗曼史小说时都会很兴奋,觉得被猛男强迫占有是很浪漫过瘾的事,常常睡前想像那种色情的画面,一个英俊却看不清楚长相的壮男一把撕掉我的衣服,然后我们粗鲁又温柔地做爱。
并不是这样的!如果我能活着出去,我一定要去出版社前面烧罗曼史,不是这样的!这一点都不浪漫,你只会觉得自己像一条狗或一包垃圾,像一大块腐烂的生猪肉,嗡嗡黏满了苍蝇。 有人从门外走过,我开口大喊一声,科男迅速捂住我的嘴,待人声远去,他嘶嘶笑着,“嫌嘴不够大吗?”刀子勾住我的嘴角,接着往外一挑,“这样够大了吧,啊?”我的嘴里立刻充满咸咸的血腥味。
我的身体松了,意识渐渐模糊。但还可以感觉到尿流出来,温温地浸湿屁股和大腿,科男弹起来,“干!脏死了!死肥猪!”
接下来我就听不到看不到也感觉不到任何什么了。 好冰好甜好沙的奶昔喔,香草口味最是棒了。
喂大头,帮我找找看有没有里面包草莓果酱的,我最喜欢那种。
还有我们挪到那棵树下坐吧,太阳好大。
一手拿着奶昔杯子一手拿着甜甜圈,一站起来人就醒了,两手还紧紧抓着无形的什么。
太阳从窗外斜照进来,照着我的脸,还有喜儿趴在我旁边的头。外面的树上有鸟叫,空气凉凉的,喜儿的头发像瀑布,闪亮且轻轻流动。
再远一点,我的脚再过去,长沙发上躺着吴可松,身上盖着他冬天老是穿的乔丹夹克,睡得嘴都开了。
我想坐起来,但一用力全身就要扯碎了一样痛得要死。
“唉哟喂呀!”
喜儿惊醒,连忙按着我说梅梅怎么了?
“痛死了。”
“你不要乱动,在打点滴。”
我抬头,果然有罐东西滴滴答答从细管子里流进我的身体。
“打这个好不划算。”
“怎样不划算?”
“没享受到吃东西的乐趣,却一样有热量。”
“神经!”
喜儿倒杯温开水喂我喝,我脸上都是纱布,一不小心就弄湿了。
“我想喝冰奶昔。”
“好,等下叫你哥去买。”
“他在这里干吗?”那种睡相让我脚好痒,好想趁他不备用力踹他一下,“你们两个在这里过夜喔?”
“对呀。”喜儿拆了一块干净纱布,沾了水轻轻擦掉我脸上、脖子上跟胸前的干血渍。
“厚!恋爱!”
“恋你的头啦!昨天大家都吓死了,结果你现在没事了一样。”
“现在不是没事了吗?”我试着动动手脚,都还好,将来行动应该没问题,“跟你说,那时候我就一直鼓励我自己,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红颜才会薄命,我不会这么快就死的。”
喜儿眼泪掉下来,她抽了张面纸按掉。
“吴可梅我警告你!”喜儿凑近我,眼睛对着我的眼睛,“以后不能再这样乱搞了,你差点害死自己。”
“不会啦不会啦,以后真的不会了,我已经死心了啦,认命了啦,哈哈。”
“如果还敢,我先打断你这两条猪腿再说。”吴可松坐起来,背靠着墙壁,一头乱发,还揉着眼睛就放狠话。
“你才是鸟腿啦,不对,鹭鸶腿啦,筷子腿啦!”
“圆规。”喜儿突然说。
我愣了一下,半天才爆笑出来。
吴可松走过来,伸手拨乱喜儿的头发,“刚刚是不是有人在说要喝奶昔?”
我猛点头。 “我要冰咖啡。”喜儿举手。
“麦当劳吗?那我还要麦香鱼跟麦香鸡,嗯,大包薯条,要四包番茄酱喔。”
吴可松搓搓脸,拖着脚走出去。
“说!”我用没吊点滴那只手迅速捉住喜儿,“你跟我哥?”
喜儿挑高眉,嘴里哼歌笑嘻嘻地晃头晃脑。
“好奸诈!趁我在忙勾引我哥!”
“是你哥勾引我啦!”
“他哪敢,一定是你追他。”
“我才没啦!我可是人见人爱的大美女耶,我干吗追他臭小子呀!”
“你以前不是不甩青春痘男的?”
“话是这样讲没错啦,可是你哥,你哥他呀,有一种魅力。”
“在哪里?”我大表狐疑。
“他很男人。”
“说真的,你该不会是被我吓疯了,整个人格都异常了吧?”
喜儿叽叽咕咕笑起来,“我实在没想到你哥会突然说他喜欢我,奇怪的是,他说的那一刻我感动死了,真的,脚都软了。”
小郑警察说我记下的LEXUS车号找到人了,照片拿来却不是科男。
小郑警察就是上次我被抓到警察局时想跟喜儿交朋友的那家伙,虽然喜儿没跟他做朋友,但他还是很热心地帮忙追查这个案子,说到底是认识的人,感觉比较亲。喜儿说结果红灯右转还是会被抓,那天赶到医院时就被开了一张,为此她还跟小郑抱怨了一下。
我知道他叫小郑时还亏他一下,A莉莉勒?
小郑警察从档案夹上抬起脸,嘿嘿干笑两声说好冷,一点也不好笑。
LEXUS车主那天是有去那家汽车旅馆,可是因为他住的那间的停车位已经有其他车子了,本来想叫小姐来处理,只是那时精虫冲脑顾不得那许多了,随便就停在17号上。
上那个色情聊天室,再没看到叫名针探科男的人上线,汽车旅馆的监视器也没拍到他。
“他说他在竹科上班。”
“拜托竹科那么大!”小郑警察讲话实在很像青少年。
“那我也没办法啊,没有别的线索了。”
“再想想,再想想,加油加油!”
“哎哟!”我叫,“我只记得那天12号停车位上有一辆淡紫色宾士,我还在后车厢上写狗男女。”
“A吴小姐,你这个人有点无聊耶。”
“是多无聊啊,你敢发誓你这辈子都没在任何车子的灰尘上写过字?”
“A……,嘿嘿。”
“对嘛还敢说我。”
“好啦,淡紫色宾士应该不多吧,我联络警网注意。对了,女警队要我问你需不需要心理咨询。” “咨询什么?”
“嗯,”他抬头看我,眼神怯怯的有点像小狗,“就是性侵害受害者通常会需要跟心理咨询师谈一谈,因为,会有创伤,什么症候群是不是?”
“放心啦!老兄!我现在应该是这辈子心理最健康的时刻吧。”
当然还是会做些奇怪的梦,例如梦到科男嘴里咬着刀子脱衣服时,我用力一捶,把刀子捶进他脑袋里,或是他在割我时我突然飞起来,然后回旋踢把他踢得嵌进墙壁。
但是惊醒后起来喝杯水,坐在黑暗的客厅时,我的脑子里不再有以前那些波涛汹涌的念头和幻想了,一切都平静下来,黑暗中比任何时候都清楚地面对自己,我就是这个样子,不再是我幻想中的那个样子。
蔡依林是蔡依林,我是我。
就算我真的名叫蔡依林我也不会是蔡依林。
在这波美丽主流中,我是败下阵来的。
我不美丽,我是吴可梅。
我可以孤孤单单地过下去,至少有她陪着我。
“喂。”
“大头,我是梅梅。”
“啊,你好点了吗?我可以去看你了吗?”
“可以呀,你可以来了。”
大头好几次要来,我都不肯,可是现在我想见到他了,这段时间我一直很想他,比真正见到他还感亲密。
我们约在曾一起喝奶昔吃甜甜圈的小鲍园见面,坐在树下的阶梯上望着他骑脚踏车过来。
他停好车,递过来一个纸袋,里面是甜甜圈。
另一个纸袋他打开来是两杯星巴克的热咖啡,一杯是我的,一杯是他的。
“天气凉了,还是喝热的吧。”
我咬一口甜甜圈,喝一口拿铁,幸福得跟他笑笑。
“对了。”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只好小的绿色布恐龙,背上还有三个三角形。“给你,应该是剑龙,可是真正的剑龙背上的骨板应该是五角形,而且是分两排才对。”
“哇!好可爱。”我接过来。
“你胖了。”
“讨厌!被发现了啦!最近又开始猛吃猛喝的。”
“心情不好啊?”
“不是。”我又吞下一个甜甜圈。
“要不然勒?”
“我怀孕了。”
大头呆呆看着我,甜甜圈一定塞住喉咙了,半天他猛灌下一大口咖啡,直着脖子才咽下去。
“就,就是那天?”
我没说话。
“要我陪你去堕胎?”
我摇摇头。
“那么?”
“我要生下来。”
“要生下来。”
“对呀。” “要生下来啊。”
“大头你跳针了。”
大头不说话了。不远处有一堆老人围着棋盘赌博,一场结束,有人哀哀哀地叫,掏出十块钱扔在石桌子上。
“我要把她生下来做伴。”
“人生很辛苦的啊。”
“不管,就算我自私好了。”
“那……”大头两只大手掌抱着装咖啡的纸杯转来转去,“那……”
“大头你又跳针了。”
大头抬头深呼吸一下,然后下定决心,“那你要不要跟我去美国?”
“去干吗?”
“我来照顾你。”
我盯着他看,他也盯着我看。
“大头你说老实话,你觉得我现在模样怎样?”
“蛮糟的。”
“比事情发生前还丑吧。”
“嗯。”
“那你干吗一副爱上我的样子?”
“哪有?”
“你刚刚明明说要照顾我。”
大头抓抓头。
“我也不知道,只是不太舍得离开你,想一直跟你在一起。”
“你有没有搞错啊?又不是不知道我是怎样的人,也不是不知道我惹了多少麻烦。”
“对呀,所以我也觉得我怪怪的。”
“你应该去看心理咨询师。”
“那是干吗的?”
“大概就像电影里的心理医生吧,有没有那部电影《老大靠边闪》里面有个帮劳勃迪尼诺做心理辅导的比利克里斯托,大概就是比利那种人吧。”
“那要去哪里找比利?”
我转过头看着他,他也看着我,“女警队。”我想了一想,“吗?”
上深度报导课前,找了个教室后面的位置吃刚刚出去买回来的热豆花。本来想买麻辣臭豆腐的,可是我老觉得怀的是女的,希望她将来皮肤好,希望她白皙透明,希望她漂亮。
几个女生推推挤挤地进来教室,站在后面眺望一屋子的人。
“确定吗确定吗?这边是A班还是B班啊?”
“没错啦,我看到我室友了啦,在那边。她说的啊,她们班有一个被强暴毁容结果还怀孕的,不晓得看起来会怎样。”
“说不定很恐怖。”
“好惨喔,她干吗还要生啊,要我马上就吃那种事后药以绝后患了。”
“听说那个人是个怪咖恐龙妹,是不是强暴还很难说耶。”
“对呀,说不定是她强暴那个男的啊!”
几个女生哈哈哈笑成一团。
我转过头去看她们。
其中一个发现了,连忙拉拉她的同伴们,笑声骤然停止。 我站起来,朝她们走过去。
有个人想跑,其他人拖住她,我猜她们想把她留下来壮胆的成分大一点。
“你们刚刚说的,”我笑嘻嘻,“就是我本人啦!”
“我们没说什么啊。”一个清秀的高个子公然说谎。
“我是被强暴的啦,真的。”我轮流看着她们的眼睛,“可是我真的很高兴我怀孕了。”
回到座位喜儿已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用脚踢了我的桌子一下,“干吗跟她们讲这些,她们不会了解的啦,只会把自己搞得像个神经病。”
“我知道啊,可是突然有一种冲动,想要当一个诚实的人,就算一点用都没有也要说实话,让这个世界哪怕只更干净一丝丝也好。”我摸摸肚子,“可能是我女儿给我的启示吧。”
“真的很变态耶你,这种事只会越说越混浊好不好?喂,吴可梅,”喜儿靠近我,“真的要生喔?生那种人的小孩?妈呀,我们趁它还小,把它打掉好不好?我们去上次那家,反正你也熟。”说完吐吐舌头。
“不知道耶,既然那时候在医院里吃了那些药都没有阻止我怀孕,我猜她一定是很想到这个世界上来吧,而且喜儿,”我看着她,“我真的好想好好地爱一个人,我已经找爱找得好累了。”
喜儿没再说什么,之后接了一通电话,下课后她说,小郑在外面等我们。
小郑没开警车来,喜儿说不错嘛真体贴还蛮会想的。我们坐上他TOYOTA的车子,吴可松老是叫这种车“牛头牌”,因为车子的标志就像个弯角牛头,我嗤嗤地笑着上车,突然非常想吃火锅,而且想得要死到坐立难安的地步,都是想到牛头牌害的啦,一直觉得闻到沙茶酱的味道。
“神奇吧,我们居然找到那辆淡紫色的宾士了。”
“哇勒!我们的警察真的好闲喔,没事就在路上逛喔,正常人是找不到的吧。”我说,不时还朝外面探头探脑,寻找火锅店。
“哪呀,是我同学在新竹科学园区的派出所啦,我叫他帮我留意,因为一直有种奇怪的直觉,觉得那辆宾士跟你的案子有关。”
“很好很好,”喜儿说,“那麻烦你顺便把这期乐透的号码算出来,让我们这些穷人也翻翻身。”
“哎呀,人家说的是真的嘛!都没夸奖我为你们的案子尽心尽力鞠躬尽瘁。”
“好好,叫你第一名!”
“那你要不要当第一名警察的女朋友啊?”
喜儿往后一指我,“你得问她哥。”
“好,”我清清喉咙,压低声音说,“我现在是吴可松,喜儿是我的,小郑警察你别做梦了。”再恢复本来的声音,“真的,喜儿是我嫂子了,你敢轻举妄动,小心我咬你喔!” “哎,没天理了没天理了!我这样做牛做马是为了什么,居然连女朋友都交不到。”
“这样好了,你做二十年计划,我肚子里面这个以后让你追。”
小郑说,“感恩喔!丈母娘。”
小郑把我们带到二楼,那边有面玻璃窗,可以看见另一个房间的情况,科男就坐在里面。“放心这是单向镜,他看不到你,我同学抓到他酒后驾车可以暂时拘留,为的就是让你指认。”
科男看起来还是那么潇洒,他今天穿了一件白色宽大线衫和米色休闲裤,脚上一双咖啡色勃肯凉鞋。他很无聊地在抽一根烟,应该还是Marlboro,不时地往这边看,对着他以为的镜子拨弄头发,把眼镜拿下来擦干净再戴上。
我说:“是他。”
然后弯身吐了一地。 冬天来了,阿泽放圣诞节假从波士顿回到台湾,带了一大袋See掇的圣诞拐杖糖给我。
“哇!超赞!”
阿泽和小明并肩坐着,看起来真是漂亮又幸福的一对,我笑眯眯地盯着他们,觉得多看他们几眼实在是有助于胎教。
小明好像壮了点,气色非常之好,“几个月了?”他笑着用下巴指指我肚子。
“十一周了。”
“哇不到三个月肚子就这么大啦!”
“A……,不好意思,吃太多了。”
妈切了水果出来,“如果是你跟我们家梅梅的小孩多好。”妈哎地叹口气坐下,“跟她说不要留不要生,硬不听,说什么小子是无辜的。”
“妈……”
“师母,我是同性恋呀,我不太可能跟女生生小孩的。”
“就是可惜啊,我活得越老越迷糊了,怎么好好一个男孩子不喜欢女孩子,怀了坏人的孩子的女孩子又要把孩子生下来?”
“师母,”阿泽随小明叫,“你放心,孩子生下来我们都是她干爸爸,一定会好好照顾她的。”
“梅梅她姑姑也这么说,现在不像以前了,谁愿意生个小婴儿大家都抢着疼,也算这孩子好命,小明、阿泽,留下来吃饭啊。”妈起身走进厨房。
“梅梅,”阿泽很推心置腹地前倾身子靠向我,“有件事我跟小明商量很久了,你听听看?”
“好。”顺手叉了一块火龙果丢进嘴里。
“是这样的,你愿不愿意,”阿泽顿了顿,“去整型?”
“啊?”
阿泽点点头,“你脸上那些疤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我跟小明都觉得,不如趁这个机会,去好好整理一下。”
整理?我哈哈笑起来,“我很想啊,一直有在存钱想去整,好想整出蔡依林的眼睛、贾静雯的鼻子、宋慧乔的嘴唇跟孙燕姿的笑容。”
突然想起我曾在BBS的名片档里这样描述自己,怎么觉得那是好久以前的事了,真的好久好久了,久到好像是白垩纪时的事情了。
“那都没有问题呀。”阿泽更靠近我一些,右手食指微微撑开右眼眼皮,“你看,我这就在美国割的,很自然吧。”
“真的耶,一点都看不出来是割的。”
“那个医生很有名喔,常有台湾人特别跑到美国去找他整型。”
“会不会很贵呀?”
“会。”
“那,那不行啦,我想整那么多,再加上机票,要太多钱了。”
“梅梅这样好不好,我跟阿泽各资助你一些,算,算认养好了,我们可以认养你的……,你最想整哪里?” “我啊,我,”好紧张,好像灯神一下子出现要我许三个愿望似的,不赶快说灯神就要回到油灯里面去了,“嗯,我最想变瘦。”
“好,”小明看看阿泽,“那我们先认养你五公斤的脂肪。”
哇!五公斤耶!那我就剩下六十五公斤而已了,高一以后就不曾这么轻盈过。
“我已经跟喜儿还有可松商量过了,他们可以认养你的眼睛跟嘴唇,去疤痕的手术也是由我跟阿泽来负担。”
眼睛湿润了。
“你们对我真好。”
“不。”小明的手盖住我的,“是我对不起你,我会尽我最大能力来使你幸福。”
我变得极度爱哭。
医生用听筒听我的肚子,笑嘻嘻把听筒给我要我听婴儿的心跳,我听了,呜呜呜哭起来,吓得护士连忙把我送出诊间,外面等候看诊的人骇异地看我。
喜儿学了很多鲜奶做材料的点心,我嘴里含着炖奶布丁,看着电视上重播着周星驰的《少林足球》,演到周星驰对光头赵薇说“这里很危险的,赶快回到火星上去吧”时哇一声哭出来,喜儿冲出厨房,说怎么了怎么了?
“本来想笑的,”我不太好意思,“可是一开口就哭出来。”
连上台报告“电视节目企划与制作──以《超级星期天》为例”时,说到超级比一比单元,我嘴角朝上,眼角却朝下,边说边潸然泪下,害得我们那位年轻有为在纽约大学拿到博士的男老师赶紧上前来按着我肩膀喃喃自语,一切都会过去的,尼采说过,“我有我的黑暗时期,谁没有呢?但是它们不曾拥有我,它们并非源于我的病痛,而是源于我的存在,或许有人会说,我有拥有黑暗时期的勇气。”
说得全班脸上都出现三条黑线,乌鸦飞过,留下一排十二颗鸟屎。
老爸好久好久都不跟我说话,他不要我把孩子生下来,但我天天跟他说话。
“爸你看,我又胖了一公斤。”
“……”
“爸!我买了新的孕妇装耶,好不好看?”
老爸无言地拿起茶杯往厨房走去。
“爸!”
我黏到老爸身边去,把一张照片放在他的报纸前,逼着他看。
照片里是八个月的我,轻松自在地抱着右脚啃,眼睛黑溜溜看镜头,好羡慕,我现在别说抱着脚啃了,连站着都看不到自己的脚了。
“爸,现在她在我肚子里喔。”
老爸还是面无表情,但拿着报纸的手簇簇抖起来,越抖摆幅越大。
两行眼泪从老爸的老花眼镜下流下来。
“舍不得,舍不得你吃亏……”他还要讲什么,但哽咽得接不下去。 “爸!”我抱住老爸的手臂,号啕大哭,一直哭到心里痛痛快快为止,“爸我没吃亏,有个小孩多好,我们两个,以后一定会幸福的。”
老爸自从接受了将有孙子这件事后,开始像个老小孩天天高兴得不得了,拉着妈妈逛SOGO,买了一大堆小婴儿的衣服啊、小床啊、洗澡盆啊、玩具什么的,妈说还早呢,快生了再买吧。爸还生气,说这孩子没有爸爸只有我们啊,他将来要姓吴的,我们不帮他准备谁准备
?
老人小孩子性程度:100%。
爸兴致勃勃地一有空就磨墨,在一叠裁好的红纸上写字。
写什么呢?
写他将来孙子的名字。
我都跟他说过几百万次检查出来说是女的,老爸硬是不信,“吴可松那时候照也说是女的啊,生出来这不,就多了个小鸡鸡,啊?”
老爸一直很遗憾生我们时没有取个很酷的单名,如今终于再度有机会了,每每在红纸上写着“吴风”、“吴雨”、“吴晴”。
吴可松在旁边看了说:“爸,干脆叫吴可梅生双胞胎,一个叫吴法,一个叫吴天,效法陈进兴跟林春生的精神,新闻讲起来多响亮,”他清清嗓子故意憋着喉咙说标准国语,“吴法吴天兄弟昨天再度犯案,以短短十五秒的时间成功抢走了银行两亿五千万现金,过程实在是太迅速!太漂亮了!”
他的后脑勺挨了老爸一掌。
吴可松摸着头,万分委屈:“嫌弃抢匪呀?那取吴风好了,民族英雄耶!还会被乱箭射死。”说完最后一句一溜烟撒腿跑开。
爸要揍人没揍到,嘴里骂着吴可松混球,然后有感而发,“你们懂什么,我这是有典故的,苏老头的词写得好哇,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哎呀!”吴可松不顾老爸吟风弄月,突然拍拍手,“那叫吴敌好了!无敌CD电脑辞典!无敌铁金钢!多响亮!”
“对呀对呀!”我说,“以后老师点名,叫到吴敌,他喊右!同学就会接,电脑辞典!铁金钢!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姑姑也来凑热闹,“吴聊啦,叫吴聊好了。”没人回应她,她自己吃吃地笑。
“别吵,我还没说完!”爸提高声音,“接下来是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爸说:“取这名字是给他们母子俩,定风波定风波,风波从此定了吧,从此以后也无风雨也无晴地过安稳日子吧。”
我跟妈站在厨房门口抹眼泪,然后我回头跟妈说:“妈,我想吃自己酿的葡萄酒里的葡萄。” “啊?”
都是爸说到什么料峭春风吹“酒”醒,害我突然就想吃奇怪的东西了。
全部的人都快被我怀孕的奇怪胃口搞疯了。
上课上到一半我跟喜儿说我一定要在下课时立刻吃到用醋腌的章鱼腿切块,旁边要有切得细细的姜丝,说完我拼命抖着腿,整节课心神不宁,简直是个药瘾发作的毒鬼。
于是喜儿俯下身去打手机给吴可松。
听见吴可松在电话那头哇哇叫。
喜儿低声且坚定地说:“吴可松,就是现在,快去买。”
吴可松跑遍日本料理店好不容易买到飞车送来,我香甜地吃了第一口,吃第二块时突然忍不住一阵恶心吐到地上,只好整盒递给吴可松要他快快拿走别再让我看到,他老兄瞪大眼直喘,说:“他妈的,气得我都要流产了。”
连大头都遭波及,常常也得给我送吃的。
“大头。”
“嗯。”
“我想吃你们宿舍自助餐的辣椒炒小鱼干。”
“喔好。”
过了一会他打电话来,“餐厅说今天没做这道菜。”
“哇!吃不到我会死!”
“我去看别家餐厅有没有好不好?”
“不好不好,我就只想吃那家的。”
“喔,好吧,那我想想办法。”
几个小时后,大头果真骑着脚踏车,提着一袋辣椒炒小鱼干来。
一吃果然没错就是这个味道,才好不容易心满意足地回过神来。
“不是说今天没做这道菜吗?”妈问。
“对呀。”大头笑呵呵的,“我就问厨师需要哪些材料,然后去菜市场买回来,再去厨房拜托他炒。”
“你怎么拜托他的,他干吗理你?”我问。
“我就说我老婆怀孕了,不吃他炒的辣椒炒小鱼干会睡不着,他大概很感动吧,还说他老婆怀孕的时候也是这样。”
“谁是你老婆啊?”
“不这么说他一定不做的。”
“看你得意的!”妈用手指戳了下我的脑袋,“还不谢谢人家。”
“谢谢!”我张开满是辣椒小鱼干的嘴,眼角挂着被辣出的泪滴说。
“不客气。”大头呵呵地笑,“我从头到尾在旁边帮忙,已经知道怎么做了,下次还想吃,我来做吧。”
大头走后妈叹口气说:“瞧瞧这孩子多好多体贴,可惜你配不上人家。”
“什么啊!”我大叫,“他那么丑又那么土,我才不好意思跟他走在一起。”
我有我自己的想法。大头!
喜儿陪我去做产检,我说你在外面等就好,我自己进去。 为什么呢?
因为我的妇产科医生很帅喔。
以前在报上看过有的孕妇会爱上妇产科医生,现在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了。皮肤洁净穿着白袍的男医生,有着高高的鼻子和无边眼镜,头发整齐,用温柔的眼睛看着你,用温柔的声
音问你。
所有最私密的事都可以跟他说。
上星期内裤看到一点点血。
阴部痒痒的。
胸部变大了。
他都不会大惊小怪,温柔地说嗯,嗯,嗯。手抚摸着你的肚皮,看看它,听听它,跟你分享迎接新生命的快乐,每一件小事都可以,从来不会嫌你烦。
这样的妇产科医生连有丈夫疼爱的女人都受不了了,更何况是我这种没男人爱的呢?
有时候躺在诊疗床上我满脑子乱跑影片。
如果这是刘医师的孩子多好,他一定会亲自接生自己的孩子,抱出来的那一刻泪流满面,哽咽地对我说:“梅梅,辛苦你了,我爱你,还有我们的孩子。”
满头大汗披头散发,但充满了母性的光辉,刘医师亲吻我的额头,把洗净的孩子送到我硕大无比的胸前喂奶,将来他会在信义计划区的豪宅里长大,出入宾士接送,两岁会认字三岁会背诗四岁英语呱呱叫,十五岁就出国深造,二十五岁成为医生。
喔……
刘医师说,“很好,下个月再来吧,记得不要吃太多喔,你已经超重了。”
“好。”我说,孩子的爹,我什么都听你的。嘻嘻。
产检完我们去喝下午茶,喜儿问我为什么不跟大头去美国。
“喜儿,你会很在意别人的外表吗?”
“普通吧,还是会看一下好看或不好看。”
“我好在意喔,超级的。”我说,“就像秃子不喜欢遇见秃子,长得不好看的人会更介意别人不好看。我就是,我介意大头不是个漂亮的男人。”
“不会吧。”喜儿吃着提拉米苏,眼睛看天花板,“大头不错啊,浓眉大眼的,很有男孩子的样子。”
“可是他没有一种英俊的气质。”两口吞掉一个草莓起司。
“你神经呀你,在说什么啊?”
“你不懂啦!”拿起火腿三明治咬一口,嚼一嚼,咸咸香香,“你这样的大美女跟我哥那俗辣在一起,自然会形成某种平衡,像钢琴的主旋律搭配上伴奏。”
我小时候可是有学过钢琴的呢。
“右手主旋律左手伴奏,或左手主旋律右手伴奏,”我两手做出动作,“听起来很好听,很协调,可是如果两手都是伴奏,就根本不成曲了,简单说,没戏唱。”
“歪理,歪理。”喜儿摇头。 “歪理也好,没有理也好,这就是我这个人,在我变漂亮之前是不可能跟大头在一起的。”
“啊。”喜儿眼睛一亮,“意思是说,等你整容完变漂亮,你就会跟他在一起?”
“哎哟,到时候我成了个大美人了,要谁没有啊。”
“你喔,死性不改。”
“而且以大头的个性,”我心情突然一沉,“大概不会喜欢整过型的女生吧。”
“说得也是。你的人生真是充满矛盾啊。”
我点头如捣蒜,再吃下一个水果慕斯。
如果说我不在乎大头,那绝对不是真的。
因为快要出国了,他更勤着来家里陪我,每次带来不同的恐龙娃娃和绘本,我说你这人怎么这样?我女儿还没出生你就要把他训练成小恐龙妹呀?
这种话大头是答不上来的,光手里抓着个布娃娃对我傻笑。
有时候他手掌圈起来对着我的肚子广播:“恐龙妹妹妹!不管你将来漂亮不漂亮,大头叔叔都会爱你一辈子子子。”
妈妈姑姑一旁听了都会眼圈一红,等人走了拉着我说这么好的男人去哪里找啊?
或许吧,或许就是因为大头人太好了,谁也不忍心看他娶一个毁了容的丑老婆吧。
我也不忍心。
我不想结婚典礼上人人指着新娘窃窃私语,背地里说大头果然是恐龙迷,连娶回家的都是头大恐龙。
我不要他有天下班路上突然醒悟,看着周围年轻漂亮的女孩笑语宴宴,而他却要回家面对一个丑八怪,我不要他突然在路边哭泣,突然不想回家。
亲爱的宝宝,我摸着肚子跟她说,你一定要生成一个美人呀。
一定要让爱你的人得到最大的幸福。
大家都以为我非休学不可了,我自己也没什么把握,肚子已经大到有时候觉得连厕所都挤不进去了似的。全校都知道了有个未婚怀孕的学生,不过大家都蛮体谅的,也可能是习惯了,毕竟我挺着这个肚子都好几个月了,再大惊小怪就不像21世纪的台北人了嘛。
喜临门那边的打工早就不能做了,要离开前鲁肉伯泪眼婆娑,坚持要请我们全家在餐厅吃一顿饭算是为我饯别,他还特别说:“一定要请你姑姑也一起来喔,就说这顿饭绝对通得过她的严格标准。”
结果那天吃完饭鲁肉伯也喝醉了,竟然去拉姑姑的手,“你好像我死去的老婆啊,你好像我死去的老婆啊。”
姑姑气得椅子一推站起来不理他,鲁肉伯第二天酒醒后悔个半死,急忙忙跟我要姑姑的电话,说什么也要亲自跟她道歉。
一直到考完最后一科,我看着考卷,还恍恍惚惚觉得不像真的。 竟然能把大学二年级这样顺利地念完呀。
天气已经热起来了,我换上薄薄的孕妇装,肚子的顶端凸出一颗圆圆的肚脐。
合作愉快啊宝贝,我摸摸肚子,宝贝很有默契地顶了我的手一下。
好像在说,Give me Five.
大头晚上的飞机走,喜儿没修这堂课,所以我要她跟吴可松下课先去机场,我考完再自己坐车去。本来想去行天宫那边坐机场巴士的,吴可松手挥一挥说,坐计程车吧我出钱,肚子大成那样了还换车换来换去,也不怕挡了人家的路。
出了校门我像个阔太太似的一手扶腰一手懒洋洋一举,立刻有辆鲜黄色计程车吱地刹车停下,我慢腾腾地挪近去开车门。
开车的是个年轻人,殷勤地下车跑到这一侧来扶我上车,然后再小跑步回驾驶座。
“太太,去哪?”
“太太个头啦,还是小姐勒,去机场。”
“哪个机场呀小姐,松山机场?”
“桃园啦,中正机场。”
“厚!运气真好!一出门就碰到去中正机场的。”
这小子话很多嘛。
他愉快得简直要唱起歌来似的滑顺地转动方向盘,“我刚刚还以为你要去生产勒,害我紧张一下。”
“有什么好紧张的,每天都很多人生孩子呀。”
“也对啦,我们车行常常都有载到,可是我没载到过说。”
“听说孩子生在车上的话,一辈子都可以坐免钱的。”
“对厚,好像有听说耶。”他歪着头想,车子正往高速公路的方向移动,不过路上塞得厉害,可能是星期五的缘故。“那应该是生在公车或捷运上才有吧。”
“计程车就没有喔?好小气,计程车比公车跟捷运贵很多耶!”
“就是这样才不行吗,给他一辈子坐免钱还得了,都别吃饭了。”
“喂,如果等下路上我突然要生怎么办?”
“怎么办?凉拌,还是不能让你的小孩坐一辈子免钱呀!”
“厚!我又不是说那个,我是说你会不会飞车送我去生小孩?”
“会呀!”从后照镜看他眼睛突然一亮,“A!你有没有看过那部《终极杀阵》啊?”
“有啊,卢贝松的“TAXI”对不对?”我发现这位计程车司机一定跟我差不多大,可能还小一点,感觉太青少年啦。
“是呀,很酷对不对?如果你要生啊,我就像里面那个司机一样,噗噜噗噜嗡……轰轰轰!一下子就把你送到医院去啦!”
“拜托,你的车又没改装,还想像电影里面那样喔。”
“是没有啦。”他有点不好意思,好像我们两个没演成《终极杀阵》都是他的错似的,“我也想改呀,可是这车是车行的,又不是我的,等我有自己的车,我爱怎么改怎么改,谁也不鸟。” 这,这位青少年讲话怎么如此叛逆呀?他真的适合载孕妇吗?A……,心里有点给它小怕起来,不过车子已经好不容易爬上高速公路了,紧贴着一辆混凝土卡车走,看着那巨大的、开口向着我们的出混凝土的管子,忍不住想万一这时突然流出一大堆水泥来怎么办?
如果这样的话,我一定要尽全力保护我的小宝宝。
想像力太丰富,竟想到连两手都握起紧紧的拳头。
就算被水泥封住了,我也要努力活下去,至少要活到消防队把我拉出来,剖腹拿出小宝宝为止。
我死了也没关系,小宝宝一定要活着。
我要看她一眼,一眼就好,然后我就死而无憾了。
我满眼泪水,额头微微渗出汗来。
“小姐,小姐!你还好吧?”青少年计程车司机看我半天没响,有点担心。
“没事啦!”我哈哈哈豪爽地笑起来。
“没事就好,还以为你要生了勒,要生要叫喔,不要静悄悄地生喔。”
正还想回嘴,下腹突然一阵猛烈的痉挛,忍不住嗐了一声。
青少年司机没听到,车上高速公路轮胎辗地和风的声音因速度变大。
咦?不会是宫缩吧。
屏气等了一会,没有第二次,才放下心来。
我们已经出了泰山收费站,天色逐渐暗下,只剩台北盆地西边的山顶薄薄一层玫瑰红光,车前闪着绿光的数字钟已经六点三十了,大头是八点的飞机,不过好像会提前入关,不知道赶不赶得及送他。
大头。
这一走我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你?
小恐龙妹什么时候才会看到大头叔叔?
眼眶又发热了。
随之而来的是猛烈的第二次剧痛。
这次有心理准备,没喊出来。
我憋着气盯住数字钟,算时间,算时间,医生说宫缩的间隔变短,就可能是要生了。
妈呀!小宝贝!你可别挑这时候出来!
小恐龙妹没理我,宫缩已经变成二十分钟一次了。
怎么会这么快?刚刚考试时是有痛了一两下,可是最近常痛啊,也没放在心上,怎么就突然一副要生的样子了?
脸一下子白掉,半天发不出声音来,只能安静地看着司机的后脑勺,抱着赌赌看的心情期待二十分钟后不会再痛。
妈呀!
“喂!”我说。
“啊?快到了啦,这里下去就是通往机场的路了。”
“我,”我用鼻子深吸一口气,再很慢很慢从嘴吐出来,“我不去了。”
“不去哪里?”
“不去机场。” “啊?”他不顾正在开车,扭过头来看我,然后他的脸也刷地白掉,“不会吧……,林北运气,也太好了吧。”
那阵痛过去后我挣扎着坐起来,“我要去医院。”
“好好。”他四处张望找可以离开高速公路的路,“你要去哪家医院?”
“随便,现在回台北来不及了,就找附近的。”
“阿娘喂,我哪知道这附近哪里有医院啊?”
“无线电,你不是有无线电吗?用那个问。”
他大梦初醒,但慌得话筒连掉两次拿不稳,“哇钦仔啊,谁知道中正机场这边哪里有可以生小孩的?”讯号嘁嘁喳喳,一堆人哄闹着取笑他,说还没娶某就要生小孩了喔?急得钦仔口齿不清,车子开得歪歪扭扭。
喂喂先生,你忘了你的《终极杀阵》了吗?
好痛。
原来这就是生小孩的痛。
妈!
妈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孝顺你!
再也不让你烦心了!
联络好医院,钦仔好不容易镇定了点,终于想起该安抚我的情绪,“听广播好了,好不好?”
没力气回答他,于是他开了收音机。
在报新闻。
对了今天是6月20号,宝贝我本来以为你会是顾家的巨蟹座的,怎么就赶着要当爱漂亮的双子座呢?
不不,你正好在两个星座的交界,所以会爱漂亮又顾家,是个人见人爱的好小女孩。
“……连续在新竹与台北利用网络交友犯下多起强暴案的科学园区之狼,新竹地院上午一审宣判,判处科学园区之狼十年徒刑……”
十年,十年后小宝贝你就十岁了呀。
十岁的你是什么样子呢?
“呀……啊!”好痛,好痛!
喜儿!
大头!大头你不要走!
我要死了!再也见不到你了!
费了好大的劲才从包包里拿出手机,拨了几次才拨对,我对着手机嘶声大叫:“喜儿!喜儿我要生了!” 原来生孩子不只是痛,还是一场人类体力与耐力极限的挑战,喜儿和吴可松赶到时,我还躺在床上装死,子宫颈开不到7公分,但已经每九十秒会宫缩一次了。那疼痛每次一来,我就拼命喊:我不要生了!我要死了!都是你!啊不对都是我的错!
老爸老妈还在路上,喜儿握着我的手好几次被我甩掉,慢慢觉得我身体浮起来了,越飘越高越飘越高,我喃喃喊着,大头,大头。
喜儿说大头入关后她才接到我的电话,所以大头还不知道我要生了。
大头你在哪里?我要吃辣椒小鱼干。
飞起来了,大头我要来找你了,我要飞到飞机上找你,我们一起去美国。
“对了吴可梅,你知道大头带了几公斤的行李上飞机吗?”
我浮在天花板往下看,床上躺着的是我,喜儿走开去打电话了,现在旁边只剩下急得猛搓手的我老哥,他突然说出这句话,好像是一个笑话的开头。
床上的我没有回答,安静苍白地直盯着天花板。
“80公斤耶,你相信吗?”
他等着我的反应,但我没有。
“不过他没有被罚钱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我在天花板这里的回答他大概听不见。
“因为有四十几公斤是一个叫小倩的女生喔,她说她要跟大头一起去美国,先去念语言学校。”他在床边坐下,拍拍我的手腕,“那个小倩好好笑喔,像我们小时候纠察队挂的袖章一样,整个挂在大头的手臂上。”
我突然从天花板重重摔落回床上。
喜儿跟护士一起进来,听见我的尖叫都吓一跳,这一声比之前任何一声都惨烈,连老经验的护士听了都有点慌,走过来掀开我下身的被单查看。
“开了,全开了,送产房。”
喜儿吴可松退让到墙边,又进来一个护士,两人咕噜噜把床推出房间,喜儿在哭,吴可松在安慰她,爸妈从走廊的那头奔过来了,我还听见小明跟阿泽的声音。
即使戴着口罩我还是辨认得出这是个英俊的妇产科医生,他手上戴着手套,微微举着手臂等待着我,我被换到另一张床上,他说好来用力,我心里是很想配合他的口号,但全身惟一有感觉的是嘴,我的嘴发出咿……仿佛在用力的声音。
一次。
两次。
三次。
四次。
突然石破天惊盘古开天辟地,顿时飞沙走石日月无光,身体嗤啦被扯成两半,然后有个东西被拉出来了,她咪咪两声,随即破口大哭。
哇!
哇哇!
哇哇哇哇哇哇哇! 护士说好漂亮的小女生喔。你看看。
如异形的扭动肉团被凑近我眼前,虽然又湿又皱,但仔细看仍能看出她有高高的鼻梁和长长紧闭的眼,一张一合的嘴小小的,细细的头发卷在头顶上。
宝贝。
我的小宝贝。
我的小小恐龙妹。
我微笑起来,眼泪却往后浸湿了头发。
本来要在家里坐月子的,小明妈却坚持叫我去她朋友开的坐月子中心住。
“坐月子时母婴分开,妈妈比较能休息到,在家坐月子孩子一哭你就会醒,太辛苦了,何况你妈妈年纪也大了,照顾新生儿受不了。”小明妈说,并坚持要帮我付坐月子中心的钱。
看到小恐龙妹的那一刹那,总是冷静的小明妈第一次情绪失控,她默默从皮包里拿出有蕾丝边的手帕按掉眼泪,说真的,我长这么大还没用过手帕,都是用面纸,所以很稀奇地看着。
“我这辈子可能看不到我们家小明的孩子了,”小明妈说,“这孩子就像是我自己的孙女一样,毕竟,你差点就是我们家的媳妇了。”
这个下午天气很好,小明妈和小明爸一起来坐月子中心看我,小明爸很激动,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一定也想到了,差一点这就是他的孙女这样的事,若有所思地用手指摸了好几次孩子的脸,然后说另外有事就先走了,临走前硬是塞给我一个红包。
“小明他们说你想整容,梅梅你,”把孩子送回育婴室,回到房间,阳光灿烂,照着半边铺着粉红色床罩的床。小明妈拉着我手坐下,“真想整?”
我想吗?
就算整了,要给谁看呢?
大头去了美国后写过好几次e-mail还打过电话,我都不回信也不想跟他说话,既然他已经要跟小倩过幸福快乐的生活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大头,我以为你会是即使世界末日了、在世界的尽头了,你都会站在最后那条线上,微笑等候我的人。
但现在你牵着另一个女孩子走了,等我走在那最后一条线上时,还有谁能拉住我不让我掉进无尽的深渊?
我摇摇头:“其实也没有很想。”
“是这样的,我猜很多人这一生当中或多或少都有过整型、换一张更好看脸的念头出现过,只是大部分人并不会付诸实现。有几种可能,自己或别人已很能接受自己的长相,或者觉得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或担心别人怎么说、怕有后遗症等等……”
小明妈停一停。
窗边飞来几只鸟,站了一会又飞走了。黑板树的树干与叶子在阳光底下干净滑亮。
“林妈妈只问你一句话,想不想变得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