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一下子接受了那么多东西,脑子里一片混乱。张小川决定先坐下来梳理梳理。刘笑远走过来,拍了他一下:“怎么,挨批了?”
“小于,我都给小川说了。”吴雁雄又给妻子打了电话。
电话那边先是沉默,然后一个恶狠狠的声音问:“你忘记十八年前金鱼池边的誓言了吗?”
这个声音绝不属于于再芬,应该属于一个年轻女人。
这个声音也不像普通人说话,像什么呢?对了,像是京剧中的念白。
“啊——”一个声音从吴雁雄办公室传来。
张小川马上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进去,然后是刘笑远。
办公室里,吴雁雄呆呆地看着悬挂在桌边,一晃一晃的电话听筒。
“喂——”张小川立刻拿起电话。
“小川,小川,你吴叔叔在吗?”电话里传来于再芬焦急的声音。
“在!”张小川松了一口气,把听筒递给吴雁雄,“吴局,是于阿姨。”
“吴局怎么了?”出来后刘笑远问,“刚才他给你说了些什么?”
张小川回过头,看见吴雁雄正在抹额头上的汗水。
“走,我们去找贺冉。”张小川转身坚定地说。
儿子和未来的媳妇都太忙。
张妈妈下午到超市转了一圈,买了些滋补的东西,准备给孩子们做顿好吃的。
刚打开家门,电话就响了。
“他吴叔啊,你找小川吗?”张妈妈拿起电话,是吴雁雄打来的。
“不,嫂子,我就找你。”吴雁雄说。
这些年为避免太多的人知道两家的关系,吴雁雄平时很少找过这位嫂子。
“有什么事吗?”张妈妈知道没有要紧事,吴雁雄是不会找自己的。记得上一次吴雁雄主动联系自己,还是为小川升迁的事儿呢。
“嫂子,小于想请你过来吃顿饭。”吴雁雄说,“人老了,说走就走。以后恐怕没有机会了。”
“他吴叔,看你说的。”张妈妈还没见过吴雁雄如何悲观,“你是福大命大之人,有什么困难能吓倒你啊。”
“照这样看,杜离花、孙小红、贺红雷之间说不定发生了三角恋。”刘笑远一本正经地说。
“我说你是不是韩剧看多了,动不动就三角恋。”张小川笑道,“程金定在其中又是什么角色呢?
“那就是四角恋。”郝乡乡在一边接道。
“你们真是太有想象力了。”张小川挥手拍了拍郝乡乡,“乡乡,你可以去写小说了。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身上发生四角恋,写出来肯定能引起轰动。”
贺冉对张小川一行的再次到来显然并不欢迎。
张小川已经得到吴雁雄的保证,也不想和她讲什么客气。
贺冉一度搬出了现在的市长来阻拦张小川,不过张小川也不是省油的灯,管你市长省长,一律不买帐,甚至威胁如果不合作的话将以妨碍警务的名义拘捕她,终于让贺冉软下来。
张小川倒不是拿着鸡毛当令箭,北市死了这么多死,他冯市长这个时候恐怕比咱们好过不了多少,少拿冯市长出来唬人。
“贺董事长,这可关系到北市几十条人命案。我问你什么,你就得把知道的都说清楚,明白吗?”张小川很少用这种语气与人说话。
贺冉很不情愿地点了点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今天这亏是吃定了。
“孙小红当年是怎么和你父亲结婚的?”张小川问,“你父亲一个市委书记,娶一个二十几岁的小姑娘,这其中有没有什么问题?”
“这是我父亲的私事,他爱和谁结婚就和谁结婚,我做女儿的哪里管得了。难道这个也有问题吗?”贺冉不满地回答。
“实话跟你说吧,”张小川提高声音说,“现在警方怀疑孙小红跟当年的建委漆主任、人行的康行长的死有关。我们怀疑她嫁给你父亲另有目的。该不是贺书记也搅在其中吧?”
看来,不刺激刺激这个女人,是不行了。
果然,贺冉听到她的父亲,显然相当在意:“我父亲都死了十几年了。他在的时候两袖清风,你可不能冤枉他。”
“那就是孙小红一个人干的,跟贺书记没有关系了?”张小川马上追问。
贺冉马上点头,道:“孙小红那样的女人,戏子出身,什么事干不出来?我当时就觉得她嫁给我父亲,不是件好事。”
“那你该说说她是怎么当上书记夫人的吧?”张小川说。
贺冉看看张小川,说:“我父亲是戏迷,工作之余喜欢去看戏,有时候兴趣来了还登台唱两把。我母亲死了很多年,父亲辛苦把我们拉扯大,其实我们也挺希望他能续个弦。有一天他回来突然给我们说,他要和京剧团的孙小红结婚,我们都大吃一惊并竭力反对。不过最终还是没能坳过他,孙小红就成了我们的继母。”
“照你这么说,你父亲和孙小红是情投意合了?”张小川问。
贺冉似乎生怕孙小红和他父亲扯上太多关系,连忙说:“也不知道我父亲吃错什么药了。以前从没听他说起过孙小红,总听他提那个什么杜小姐,后来却突然把孙小红娶到家里来。”
“是杜二小姐吧。”张小川说。
“对,对。”贺冉点头道。
“贺书记经常提起杜二小姐?”张小川问,“他都说过些什么?”
贺冉想了想,说:“有几次,我们暗示他应该续弦,他就开始有意无意提起杜二小姐,说杜二小姐人漂亮,戏唱得好,人品也好。”
“照这么说,贺书记当年挺仰慕杜二小姐?”刘笑远问。旁边的郝乡乡冲着张小川轻轻摇着三个指头。
贺冉想了想,摇头说:“可能我父亲当年只是崇拜她吧,就像现在年轻人崇拜偶像那样。不然最后怎么娶了孙小红。”
“后来孙小红和贺书记感情怎样?”刘笑远又问。
“刚结婚那阵我父亲好象有点闷闷不乐,”贺冉说,“可是后来他们两人非常好,经常在一起说悄悄话,还不让我们听。”
这老夫少妻能有什么说不完的悄悄话?张小川纳闷。
“孙小红当上局长后,有什么比较特别的举动吗?”看来这个孙小红确实有问题。
“她什么都不会,我父亲就让自己的秘书给她做助手。”贺冉说,“她工作特别轻松,经常回京剧团去,好象是找杜二小姐。”
“是吗?”张小川说,“可是听说后来杜二小姐病故后,她仍然经常回去?她回去找谁?”
“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了一件事。”贺冉说,“有一次孙小红曾和我父亲发生过激烈争吵,为给剧团拨经费的事。”
“什么时候?为剧团拨经费有什么不对吗?”张小川问。
贺冉说:“好象是因为增拨的金额比较大,我父亲批评了她,要她注意影响。时间记不清楚了,不过是在杜二小姐病故后。”
“那之前孙小红给剧团增拨过经费吗?”张小川问。
“这个我可不清楚,”贺冉说,“那个孙小红纯粹是在以权谋私。文化局的财务科长应该清楚。”
张小川示意郝乡乡着重记录这一点。
“你听孙小红提起过程金定这个人吗?”张小川问。
“没听她说过,”贺冉说,“印象中有一次她带了一个女人到家里来,但不是杜二小姐,事后我问她那人是谁,孙小红说是她们团的姐妹。不知道这是不是你们说的程金定。”
“她把那个女人带到你们家做什么?”张小川问。
“她们在卧室里唧唧咕咕,我也不知道说些什么。”贺冉回答。
(33)
于再芬很久没有这么用心做过一顿饭了,连每一样作料都经过了精挑细选。她这才发现,原来每天都能为老伴儿做饭是件多么快乐的事!
“铃——”门铃响起。
“回来啦!”跟往常一样,她轻轻接过吴雁雄脱下的外衣,挂起来。
“饭马上就好了,你先看会儿电视。”她柔声地说。
“嫂子快到了吧?”吴雁雄没有打开电视,而是跟着妻子到了厨房。
“就到了。”于再芬开始看她的汤烧得怎么样,舀了一小勺尝了尝,似乎淡了,又往里面放了点盐。
“小于啊,你为我做了整整二十五年饭,我还从没认认真真看过你做饭的样子。”吴雁雄感慨地说,“我拖累你了。”
于再芬终于忍不住,眼泪滑落下来,滴到汤里。
这汤会咸了么?
“贺董事长,孙小红平时还跟哪些人接触比较多?”张小川又问。
“除了剧团那边的人,就和漆主任、康行长他们经常联系。”贺冉回答。
说了当白说,这两个人都死了。
“贺董事长,你可曾发现孙小红发生车祸前有什么异常行为?”张小川继续问。
“啊,”贺冉想了想,道,“孙小红倒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倒是我父亲跟我提起过他老是做噩梦,有人追着他报仇。我还去庙里专门为他求了平安符。都是那个孙小红,嫁到我们家后,没过一天安静的日子,最后还连累我父亲也出了车祸。”
不做亏心事,哪有鬼敲门。这个贺书记看来也不会干净。张小川暗道。
“铃——”
“是嫂子来了吧。”于再芬轻轻关掉厨火,出去开了门。
“再芬,你这是怎么了?”张妈妈看到了于再芬眼角的泪痕。
“没什么,就想请你过来吃顿饭。”吴雁雄过来说,“快里边请。”
“一定有事瞒着我,是不是小川在局里闯祸了?”张妈妈紧张地问。
张小川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已经中午12点了。
“贺董事长,感谢你的合作。最后还问你一个比较私人的问题,”张小川凑近身子说,“你这诺大一片产业是怎么来的?我们这里有人可非常感兴趣呢。”
贺冉脸色刹变,终于还是没有发作,而是说:“时间不早了,张队长要不要在这里吃个便饭再继续。”
“便饭留着以后再吃吧。”张小川站起身伸出手,“以后可能还要来打扰贺董,希望合作愉快。”
贺冉伸出僵硬的手,和张小川握了握。
“嫂子,这二十一年真苦了你和小川了。”于再芬舀了一勺汤,剩到张妈妈汤碗里,“二十一年前,要不是张大哥替老吴挡了那颗枪子儿——”
张妈妈拉过于再芬的手,握了握,“都二十几年了,我都忘记了,你还提它干啥。”
“嫂子,大恩不言谢。这二十多年,我可真是一个谢字都没对你说过。”吴雁雄说,“我怕再不说,以后就没有机会说了。”
“他吴叔,这么多年承蒙你们对我娘俩儿的照顾,该说谢的是我。”张妈妈触景伤怀,往事不由涌上心头。
吴雁雄提起酒瓶,站起来倒了满满四杯酒,递给张妈妈一杯,于再芬一杯,道:“今天兄弟我和弟妹敬大哥大嫂一杯!”
说罢一饮而尽,然后转身把剩下的那杯酒洒在地上。
“干——”张小川带领他那一拨人开心地碰杯。
好多天了,从没这样开心过,每个人都一饮而尽,“张队,案子有了这么大的进展,离你那顿庆功宴该不远了吧。”郝乡乡激动地说。
张小川放下酒杯,说:“接下来咱们去找文化局那位老财务科长。看来,孙小红这条线走对了。”
“为庆祝我们走对线儿,再干一杯!”刘笑远提议。
“好!”
一阵觥筹交错后,刘笑远说:“我发表一下我的看法,从贺冉的描述中至少发现三个疑点,一是贺红雷心仪的应该是杜离花,不知道为什么最后却娶了孙小红;二是贺红雷对孙小红的态度为什么前后反差那么大;三是如果当时跟孙小红到家里的确实是程金定,那么她和杜离花之间那种亲密无间的关系就值得推敲。”
“我来给你解释,”郝乡乡说,“一是因为杜离花根本不喜欢这个老头,而孙小红却喜欢;二是孙小红有手段,征服了那个老头;三是孙小红根本就是两面派,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这个解释非常精彩。来,我敬你一杯。”刘笑远故意惊叹。
“我也来说说我的看法。”何平一路上都没开口,大家对他的见地都颇感兴趣,一起盯住他,“贺红雷宁肯鳏居多年都不再婚,在官场摸爬滚打几十年,什么样的事儿没见过,孙小红单凭自己的美色绝对难以征服他,何况从最近得到的信息来看,孙小红可不是什么贤妻良母,那么贺红雷为什么甘愿冒着仕途上的风险娶这么一个老婆呢?要么是孙小红能给他带来极大的利益,要么就是孙小红手上有他的把柄。如果是后者,那么刚好可以解释为什么新婚后贺红雷和孙小红的关系比较冷淡。后来为什么关系会发生巨大的变化呢,那么就是刚才说的,孙小红给他带来了利益。从目前来看,这种利益很可能是经济上的。对了,张队,你和贺冉道别时最后那句话,可是有心这么问的?”
“我只是无心问她,前次乡乡回来不是羡慕不已吗?”张小川说,“可是她的反应那么强烈,说明——”
“说明,这个女人的原始资本很可能和他老子有关,”何平道,“你没听她说吗,孙小红和贺红雷还曾因为钱的事情争吵过,这其中是不是涉及到个人的经济利益,可就很难说。”
大家都觉得这个解释比郝乡乡的合理多了。
“如果打着剧团的名义给个人装腰包,以杜离花和孙小红的关系,杜离花不可能不知道,之后程金定也可能发现,那么就有可能杀人灭口。”何平接着分析。
“前面说的我觉得有理,可最后一点我表示反对。”刘笑远说,“既然杜离花和孙小红同为杜团长的养女,平日里关系又很不错。那么即使杜离花发现孙小红有不检点的地方,也绝不会对她构成不利,倒是程金定有这个可能。”
“你们的推测都是建立在孙小红确实存在经济问题的基础上的,所以,”张小川说,“文化局的财务科长和剧团两天都要去查查,看看那些钱到底流向了哪里。”
(34)
饭后,又分成两拨,不过这次是刘笑远带着何平去剧团查帐,张小川带郝乡乡去文化局找人。文化局老干部宿舍楼非常宁静,因为中午时分,可能很多人在午休。
张小川很快找到了当年的财务科长王惠香,说明来意后,王惠香表示一定支持工作。
“王阿姨,你能介绍介绍孙小红这个人吗?”一个单位里,大大小小的事肯定都瞒不过管钱的人。
王惠香回忆道:“孙局长刚到文化局那会儿,局里人对她不怎么感冒,知道她是靠贺书记才当上这个局长的。不过她很善于团结同志,上任后大力改善职工待遇,提高职工福利,说起来大家还挺感激她的。”
“你跟孙小红共事那段时间,她是不是经常给京剧团拨款?”张小川问。
“对,有好多次呢。”王惠香说,“其他文化组织的经费也被挤占了不少。”
“那些钱真的全部都到了剧团那里,没有被用到其他地方,”张小川怕王惠香不能完全理解自己的意思,还补充道,“比如孙小红个人身上。”
“没有,绝对没有。”王惠香坚决地说,“那些钱确确实实到了剧团的帐上,每一笔钱都是经过我仔细审核的。”
张小川进来的时候已经打量了王惠香的家,与很多干部相比,这个家只能算是中下,甚至有点略显得寒酸。
“那些钱都是在什么时候到拨到剧团的?”张小川问。
“确切时间我记不清楚了。”王惠香回答,“不过应该是在孙小红她妹妹死后的事。”
“你说的是杜二小姐?”张小川插道。
“对,她妹妹死后,孙小红对剧团突然很关心,除了增加几次经费外,还时常到剧团去走动。”王惠香说。
“杜二小姐一死,她就有此反常举动?”张小川问。
“不是,应该是在杜二小姐追悼会的几个月之后。当时我也挺奇怪的,她是领导,又是贺书记的夫人,我也不敢说什么。”王惠香还特别强调道,“你们怀疑孙小红生活上有问题,我不敢否认,可是她经济上绝对没有任何问题,文化局以前的干部职工都可以作证,她当年的公正俭朴人尽皆知,死后她和贺书记的帐户上就三千多元。”
“她生活上有什么问题?”这倒是个新发现。
王惠香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不好意思地说:“这只是当年文化局的一个谣传,也不知道真假。”
无风不起浪,张小川想。
“那会儿,北市里不是出了个有名的富人吗?”王惠香解释说,“孙小红私下偷偷摸摸和他来往,咱们局里不少人都知道,所以——”
“难道贺红雷不知道?”张小川问。
王惠香摇摇头:“不清楚,可能贺书记太忙了吧。”
“你刚才提起的那名富人是——”张小川想起了周寒成嘴里那位有着传奇经历的富豪。
“崔长生,发迹前是国强的干部。”王惠香漫不经心的话让张小川想起了那串恶毒的诅咒——七月处夜,恶灵买命;七日不毁,必成魅形。
还有昨夜4路车上那个摇着腰身,一脸诡异笑容的被诅咒者——李芳。
张小川头皮有点发麻!赶紧把思想转过来。
这个孙小红果然有手段,居然同时与北市最有权势和最有财富的两个男人有关联。
“他们之间的关系一直保持到孙小红遇害吗?”张小川问。
王惠香回答:“段长生后来迁出了北市,孙小红好象再没和他联系过了。”
“崔长生是在什么时候迁走的?”周寒成在时,没怎么在意他提供的东西。
“我也只是听孙小红说他搬走了,”王惠香说,“我和他没有打过交道。”
张小川有点遗憾,看来崔家还真的不知去向。
“王阿姨,孙小红的车祸你可还记得?”张小川问,“当时可有什么奇怪之处吗?”
“你不说我还没想起来,”王惠香神秘地说,“孙小红死得很惨。我见了她的遗容回来,整整做了一个月的噩梦。他们说是贺书记的驾驶员酒后驾车失事,可是我曾听孙小红称赞过那名驾驶员,说他从来滴酒不沾,是个好司机。”
果然不是一起普通车祸!
“刚才你说贺红雷夫妻死后没有留下多少遗产,”张小川想起上午大家的分析,“可据我所知,贺书记的女儿现在可是商界巨贾。”
“听说贺家有个什么亲戚,死后给她留下了巨额遗产。”王惠香回答。
“什么时候的事?”张小川又问。
“应该是贺书记死后的事吧,”王惠香说,“贺书记在的时候没听说过他家有这么位亲戚。”
孙小红嫌疑越来越大!杜离花死后几个月,恰好程金定遇害,而孙小红一反常态在短短个把月的时间内数次给剧团拨款,这些钱会不会是封口费?
孙小红和崔长生交往怀着什么目的?
贺家的富豪亲戚又是谁?
“吴局在吗?”张小川赶到局里就问,他想把新情况给吴雁雄汇报一下,听听吴雁雄的意见。
“吴局说他有事,今天下午没来上班。”局里的人答复。
那等笑元回来一起商量商量,张小川想。
“张队还不下班啊?”局里的人招呼,“都过了点了。”
张小川笑笑,早就忘记什么叫下班了。
(35)
“吴队长,求你别再查小二的事情了。”一位长者对面前的年轻人乞求道,“小二一辈子做戏,你就让她遂一回自己的心愿吧。”年轻人没有同意。
“扑通——”长者跪了下去,“吴队长,你就别逼我了。我曾立过毒誓,若对外人泄露她的事情,必遭厉鬼缠身,恶灵买命。”
年轻人仍然无动于衷。
“扑——”长者竟然站起来向墙上撞去,若不是年轻人手疾眼快,还没等厉鬼缠身,长者已经命丧黄泉。饶是如此,长者头上还是被撞出一个不小的伤口,血流不止。
“好吧,我答应你。”年轻人还没见过如此以死相争的人,“快,我送你去医院。”
“不,吴队长,我要你发誓。”长者居然得寸进尺。
“好!好!好!”年轻人看长者伤势不轻,怕他有什么闪失。
“我说一句,你说一句。”长者沉声念道,“兹事到此,永不再提,如若违背,他年此时,厉鬼索命。”
没想到,十八年前对鬼神全无敬畏时发下的誓言,到今天会灵验了。
送别小川妈的时候,吴雁雄一再让妻子到张家去,可是于再芬不愿意走。不走也好,恐怕走也走不脱。
于再芬忙着收拾屋子,只有忙碌才能让她稍微轻松一点。
“当——”墙上的时钟正对着8点。
吴雁雄心跳开始加速,就跟二十一年前和小川他爸一起捉拿那伙持枪杀人的歹徒那次一样。那伙歹徒真是顽强啊,被包围了居然还拒捕,个个发疯似的拿起枪支到处扫射。
突然,吴雁雄从老花眼镜的反光中恍惚看到了一个诡异的笑容和一颗血淋淋的脑袋。
就像二十一年前那颗子弹突然射倒了身边最亲密的战友一样,吴雁雄只觉得大脑在这一瞬间失去了知觉。
杜伯!!
吴雁雄扶了扶鼻梁上的老花眼镜,那张笑脸已经渐渐清晰,越来越近了。
突然,一只手搭上了吴雁雄的肩。
吴雁雄霍地转过头来。
“老吴,你发什么愣?”于再芬手里拿着一件薄外衣,“我突然觉得好冷。你要加件衣服吗?”
吴雁雄睁大了眼,因为他看见妻子的脸正逐渐变得陌生,不对,这张脸十八年前就见过,那个金鱼池边,硬要他发下毒誓时带着诡异笑容和挂满鲜血的任伯。
“扑通——”吴雁雄一下跪在地上,莫名的勇气让他在这一刹那充满力量,他使劲抱住“于再芬”的腿,大声叫道:“放开我妻子,放开我妻子。”
“于再芬”没有反应,而是把那件外套轻轻批在吴雁雄背上。
“都保守了十八年了,你这是何苦。”不,这个声音不是杜伯,而是一个忧郁的女子。
“杜二小姐!”吴雁雄抬头看着“于再芬”,她那张惨白的脸上又发生了恐怖的变化,渐渐地不再是杜伯,而是一张因莫大痛苦而扭曲变行的女人的脸。
这就是当年号称北市一枝花的杜二小姐?
“你还记得十八年前立下毒誓的现场吗?”“于再芬”仰起那张惨白的脸,“那个金鱼池边,我亲耳听你念完每一个字。”
“于再芬”说着说着,突然扭倒在地上,发出像刀刮在铁锅上的呻吟声,那张本已经变型的脸越发狰狞。
“杜二小姐,十八年前和十八年后,我有什么冒犯您的地方,您就惩罚我一个人,求你放过我妻子吧。”吴雁雄扑通扑通不住磕头。
“于再芬”在地上扭了一会儿,缓缓站起来,居然以手代梳轻轻理了理头上的乱发,阴沉沉地说:“我可依然美丽?”
吴雁雄已经一身冷汗,只得不住点头。
“你骗我!世人都在骗我!”“于再芬”恶恨恨地说,“你可知道我死之前每天要忍受刚才那种痛苦?你可知道是谁让我生不如死?”
吴雁雄埋着头,忽然,一缕头发掉到了他脚边。
他抬头一看,“于再芬”正用手胡乱抓着头发,刚才还理整齐的头发已经被她抓得七零八落。
吴雁雄终于忍不住,呼地站起来,用力抱住“于再芬”,使劲拽住她的手,不让她再把头发一把把扯掉。
“滚——”“于再芬”手臂一挥,吴雁雄啪地被她摔倒在地。
“你们这些骗子!”“于再芬”叫嚣着,口中不断溅出血滴,“十八年前我最信赖的姐妹下毒害我,十八年后任伯想背叛他的誓言,连我养父宁可选择死都不愿意守着我的秘密。现在又是你,我要让你们这些背信弃义的家伙一个个不得好死。你放心,在你上路前,我会给你留下买命钱,不然你上了恶鬼车拿什么来买票。”
吴雁雄摊在地上,终于从杜离花的口中听出了事情的一些原委。
也许是警察的天性使然,吴雁雄脱口而出:“孙小红害的你?”
(36)
“小川,今天你吴叔叔很反常,我觉得一定发生了什么事。”张妈妈回到家打电话告诉自己的儿子。张小川听完叙述一惊,联想起吴雁雄下午没来上班,还有上午自己临出门前他那飘忽的目光。
难道说——张小川联想起杜团长、任伯、刘阿姨、剧团那些老人。
“孙小红?她是我最亲密的姐姐,怎么可能害我?是我那个恶毒的三妹,程金定。”“于再芬”咬牙切齿地说。
突然,屋里灯光一暗,窗口呼呼吹进来一股冷风。
吴雁雄感觉到屋子里又多了什么东西。
他侧过头去,隐约看到一只白白的小孩子的嫩手。
“别找了,我在你身后。”一个阴惨惨的声音道。
“你来做什么?”“于再芬”似乎对后来者有点忌惮。
“你还是不肯相信我么?”后来者幽幽说道。
“我什么都可以听你的,就是这点绝对不相信。”“于再芬”凄厉地说。
“小三已经从悦边回家了,你也跟我回去吧。”后来者的声音越发幽怨。
“不行,”“于再芬”指着地上的吴雁雄说,“我绝不能背叛自己的誓言。”
“你不能害他,”后来者以一种不容争辩的语气说,“二十一年前他救过我的性命。”
一路警笛狂鸣,张小川横冲直闯终于来到了吴雁雄门前。
“吴叔——”啪啪啪一阵敲打,里面没有半点反应。
“砰砰”,张小川掏出手枪,对准门锁开了枪。
客厅里,整洁依旧,只有正中的吊灯还一晃一晃,轻轻摇摆。
张小川冲到卧室,吴雁雄跪在地上,床上躺着熟睡的于再芬。
于再芬手里握着那张熟悉的东西——冥钞100元。
电话响个不停,张小川没有接,或者说他根本没有听到。
“张队怎么了,一直不接电话。”刘笑远已经回到局里。
剧团那边,在戴若容的帮助下,居然翻到了十多年前的陈年旧账。上面显示剧团曾在84年上半年因为行业不景气、经费紧张导致入不敷出,几近解散,幸而在84年7月文化局连续增拨了数次经费,剧团才得以解困。
看来当初的怀疑是错误的,孙小红还真没从中捞过一分钱。刘笑远想。
张妈妈终于明白了吴雁雄为什么会请自己过去吃饭,为什么会在饭间说那些奇怪的话。
她特别能理解吴雁雄的悲哀,因为二十一年前她也有过同样的经历。
“你告诉则刚、则玉了吗?”张妈妈轻轻地问,生怕惊扰了睡梦中的于再芬。
吴雁雄一声不响,只摇摇头。
可怜父母心啊!老吴是怕儿女回来会有危险吧!张妈妈心里一酸,忍不住自己又哭了出来。
“小川,我们都错了。”吴雁雄痛苦地说。
张小川知道吴雁雄一定有很多话要对自己说。
“你可知道二十一年前,我和你父亲一起执行任务那次,救的是谁?”吴雁雄缓缓地说。
二十一年前,自己才三岁,只记得看到父亲的遗体时,一个劲嚷嚷着——爸爸你怎么不起来?爸爸你怎么不起来?后来知道了爸爸和吴叔叔是在捉拿一伙绑架勒索的坏人,坏人的一颗子弹夺走了最亲爱的父亲,而那颗子弹本来是射向吴叔叔的。从此,张小川就立志要做一名警察,追寻当年父亲留下的足迹。
“谁?难道那起案子也牵扯其中?”吴雁雄从没提起过当年的具体细节,所以张小川也是第一次听他这样说。
“你还记得周寒成说过的那个神秘小孩子吗?”吴雁雄说,“二十一年前,我们救的就是她。”
怎么会是她?她跟这些事情也有关联吗?
“她又出现了。”吴雁雄脸色变得很难看。
“你见到她了?在家里吗?”张小川大惊。
“确切地说,我只看到了她一只手,但我听到了她的声音。”吴雁雄想起昨晚那个小女孩幽怨的声音。
张小川呆呆地望着吴雁雄,十八年前那个曾下过恶毒预言的小孩子又回来了?
“如果不是她,现在睡在这里的不止你于阿姨。”吴雁雄忍不住又揭开盖在于再芬身上的白布,双手哆嗦地抚摩着于再芬冰凉的脸。
在这冰冷的太平间,吴雁雄已经不止一次重复这个动作。
“她说二十一年前欠我一条命,现在还我。”吴雁雄哽咽地说,“如果不是为了留着这条老命见你,我倒真希望她别还我这个人情,让我和小于死在一起多好。”
张小川想安慰安慰吴雁雄,可是他发现自己的眼泪都没控制住。
“她怎么会搅在其中?”张小川问。
“她似乎很恨孙小红。”吴雁雄想起了昨天晚上那两个声音的对话——“是孙小红那个贱货让小三下的毒。你怎么到现在还不肯相信?”
“我不信。”
“你还想替他隐瞒?你可知道他和孙小红那个贱女人根本就是一路货。”
“你骗我!老贺不是那样的人。”
“这么说,是孙小红指使程金定给杜离花下的毒?”张小川问,“还有贺红雷,他和杜离花之间关系真的不简单?”
“贺红雷当年一定有什么事情,我们还不知道。”吴雁雄点头道,“看来只有去找他了。”
(37)
“冯市长,我们是为最近的连环凶杀案来的。”张小川对面坐着的,就是北市最高行政首脑冯刚强。“案子告破了?”冯刚强欣喜地问,“怎么老赵都没有告诉我。”
“不,冯市长。案子能不能破,我们需要您的协助。”张小川说。
“我?小张,你不是开玩笑吧?”冯刚强哑然失笑。
张小川摇摇头,道:“冯市长,你是否还记得十八年前的漆主任、康行长,还有前不久遇害的黄局长、孙局长?他们可都是当年贺书记身边的红人。您好象还担任过贺书记的秘书吧?”
“小张,你这是什么意思?”冯刚强有些不悦,但碍于自己的身份又不好发作。
“没什么,公安局很担心冯市长您的安危。”张小川郑重地说,“您难道真的对他们的死没有一点怀疑吗?”
冯市长脸色微变,站起身来左右踱了起来。
“只要能尽快破案,我所知道的都给你们提供。”冯市长停下脚步,像是下了决心。
看来,上头确实给了他不小的压力。
张小川终于松了口气,如果冯市长硬不配合,还真拿他没办法。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比自己大的哪止一级!
“冯市长,当年你是孙局长的继任者,”张小川问,“在给贺书记做秘书那段时间内,你有没有发现他和市京剧团的杜二小姐有什么关系?”
冯市长脸色一变,道:“这个你们都查到了?”
关系果然不同寻常。
“贺书记和孙小红的婚姻好象是迫不得已,在我刚到市委的时候,贺书记经常不愿意回家。”冯刚强说,“而是跑到京剧团去听戏,有时候没有演出,他宁愿在剧团看他们排练。”
看来何平的推测很有道理,孙小红果然是运用手段才攀上贺红雷的。
“有一次,我忍不住悄悄问贺书记,孙小红不生气吗?”冯刚强继续说,“他埋怨道,若孙小红有杜二小姐一半的好,他哪里会不回家。后来,我逐渐发现,贺书记和杜二小姐间好象有着很暧昧的关系。”
这两口子,演的哪一出?贺书记去找杜二小姐,孙小红勾搭崔长生。
第九章 我把生命让给了你
“刘队长!”居然是林利利打来的电话,难道这个女人又想起了什么新情况。
“这几天我老是做同样一个噩梦,”林利利在电话里说,“我总梦见自己开车在高速公路上行驶,好象就是双城高速,可是不知道怎么开着开着,我又像开到了一条杂草丛生的小公路上。”
刘笑远的心一下提起来。
“突然,一个穿着绯红戏服的陌生女人出现在面前,我来不及刹车,一下就把她撞死了。”林利利继续说,“你上次走后就做这样的梦,我觉得很害怕。不知道这跟你们的调查有没有关系?”
林利利的描述让刘笑远想起了上次去南市找她时,双城高速上那奇怪的一幕。
难道那条小公路上有什么秘密不成?
“走,上双城高速。”刘笑远决定再去看看。
何平跟着他出发了。
记得上一次,一起去的是乡乡和苏炜,才半来个月,就已经物是人非,刘笑远颇有些伤怀。
经过数小时的奔波,刘笑远终于又来到了当初他们迷路的地方。
小公路两边的杂草很高,自从双城高速开通后,这条路就基本上废弃了。
刘笑远下车,来到公路边上,四下张望,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这时候,有个老乡背着一筐东西从这里经过,他对于这两个四下张望的人似乎非常奇怪,盯着他们看了几眼。
“老伯,你等等。”那个老乡看了几眼,正急冲冲地前走,刘笑远连忙叫住。
老乡停下脚步,问:“同志,你有事吗?”
“老伯,向你打听一下,这个地方叫什么名字?”刘笑远客气地问。
老乡似乎不愿意回答,四下看了看,才说:“你难道不知道啊?下面那条小河叫月河,这一带叫月边。”
刘笑远发现老乡说话闪烁不定,似乎害怕什么。
“老伯是本地人吗?这里可曾发生过什么怪事?”刘笑远问。
老乡脸色刹变,转身就要离开。
旁边的何平赶紧拉住他,道:“老伯,我们是警察,你别怕。”
因为身着便装,何平还把警官证掏出来给老乡看了看。
“怎么?警察还管这种事?”老乡惊讶地说。
“这里到底发生过什么?”刘笑远追问。
老乡轻轻念道:“你没听过这首民谣吗——月边,月边,恶鬼连天!这一带经常闹鬼,很多人晚上从这里经过都看见过一个穿大红衣服的漂亮姑娘,有人还听见过她唱戏呢。”
“你可曾听人说起过那个姑娘什么样子?唱的什么?”刘笑远惊问。
老乡紧张地说:“听看见过的人说穿着古代的衣服,唱的什么不知道。”
“何平,我送你上高速路,你搭个车回去。”刘笑远说。
“张队,你——”何平问。
“回去告诉小川,我今天晚上有事不能回去。”刘笑远说。
“不,刘队!”何平明白了刘笑远的意思,坚定地说,“我也要留下来。这种机会实在难得,见鬼!”
(38)
“有一次,贺书记让我带杜二小姐去医院检查,因为据说她的心脏病很严重,”冯刚强回忆起来似乎还心有余悸,“路上,杜二小姐突然病发,她那种痛苦是我这辈子见过最可怕的。”“在哪所医院,谁做的检查?”张小川问。
“一医院,黄飞。”冯刚强说。
“黄飞不是搞外科的吗?”张小川已经隐约猜到了黄主任的死因。
“是孙小红私下指示我,说只能找黄飞。”冯刚强道,“当时我也觉得挺奇怪。”
“黄飞检查了怎么说?”张小川问。
“他说杜二小姐的心脏病非常严重,治愈没有可能,只有好好将息,”冯刚强说,“还给杜二小姐开了些养心、急救的药。”
“黄飞和文化局的孙局长有什么特别的关系?”张小川问。
“老孙给孙小红做助手的时候,经常去找黄飞。我还笑他比之前做书记秘书可忙多了。”冯刚强说,“后来孙小红一死,他们关系好象就僵了,极少往来。”
从黄飞后来的态度来看,当时他做这些未必是心甘情愿。难道作了恶,就一定会还?
“程金定呢?你听过她的名字吗?”张小川问。
“听说过。孙小红死前多次给剧团拨款,贺书记好象不满意。有一次在电话里骂她,刚好被我听见了,那次听他提起过这个名字。”冯刚强说。
“他是怎么骂的?”张小川觉得真相就要浮出水面。
“你以为给钱就能买到程金定的命吗?”冯刚强回答,“大致是这个意思。”
果然,孙小红那大笔大笔的钱是为了封住剧团人的嘴,程金定多半是被她灭了口。联想起当时剧团已经陷入困境,看来杜团长接收那些钱也是不得已而为之,那么他多半清楚程金定的死因。难怪他宁死也不愿意多提当年的事。
“您还记得崔长生吗?”张小川问,“他和孙小红是什么关系?”
“崔长生和贺书记是表亲。”冯刚强回答。
崔长生和贺红雷居然是表亲?虽然此前已经怀疑官商可能勾结,却没料到还有这样的关系。
“我也是无意中听到的,当时我给贺书记送文件,在门口听到贺书记在电话里和人吵架,我不好进去,就在门口等。听到贺书记愤怒地说,你敢对崔家的人下手。电话里的人好象和他顶了一句,贺书记马上软下来说,小红,你可别忘了崔长生可是我表弟啊。”冯刚强继续说,“至于孙小红和他什么关系倒不好说,反正往来非常密切。”
“那么崔家最后去了哪里?”张小川兴奋地问。
“不是很清楚。崔家本来就在外地发迹,回北市时已经家资巨万,后来离开了北市。”冯刚强说,“不过崔家那个小女儿挺奇怪的,一直没有离开北市。反正那家人特别神秘。”
“你能说说这个女孩儿的事吗?”张小川问。
“我唯一一次见到她是在崔长生的寿宴上,”冯刚强说,“当时,我曾听说过这个孩子有些不寻常。可是我第一次见到她还是非常吃惊。因为她长得太奇怪了。”
张小川竖起耳朵,因为吴雁雄此前还没有仔细描述过这个孩子的样子。
“她的头比普通孩子要大,这也没什么,主要是她的脸。”冯刚强摸着自己的脸说,“你看,一般人的脸都是到这里,然后就是耳朵,可是她的耳朵长得很靠后,所以脸就显得特别宽。”
大约是怕张小川没有完全理解他的意思,冯刚强比划着又补充道:“普通人的脸都是脑袋的一半宽吧,可是我估计她的脸至少有脑袋的三分之二那么宽。”
“她就只是长得奇怪吗?”张小川用问题制止了冯刚强的描述,因为他实在不愿意去想象这么一张脸,单从冯刚强的比划当中,他已经有种不寒而傈的感觉。
“何止长得奇怪啊。”冯刚强似乎也有点胆寒,“她的言行才叫奇怪呢。她曾指着漆主任说,三年后他必定溺死在北河。当时大家以为是小孩子在胡闹,可是三年后漆风真的死在北河。现在想起来那个孩子真是可怕,连名字都透着古怪,叫什么崔婴婴……”
远处血一样的夕阳染红了坡下那条蜿蜒的小河。
月河,多么好听的名字啊。何平静静地望着眼前的一切。手机盖儿被翻开又合上好几次了,到底还是没有给妻子通电话。其实警察的每一天都可能遇到意想不到的危险,他总是愿意把事情往最好的方面去想。希望还在,生命就还在。
刘笑远坐在车里,一支又一支狠命抽着烟。
他忽然想起了南市那位已经分手的朋友,不知道这个时候她在做什么?该做晚饭了吧?
“刘队,你说咱们这样等有结果吗?”何平问。
啊!记得苏炜离去的那夜,在任务前也曾这样问过他——“刘队,你说咱们这样等有结果吗?”
那个时候自己说什么来着?一时想不起来。
“你以为仅仅那位老乡的话就能让我守到现在?”刘笑远叹息道。
何平望着刘笑远,难道——“我也做过那样的噩梦,跟林利利的完全一样。”刘笑远狠命吸了一口,吐出一串袅袅的烟圈,“只是最近事情实在太多,我一时间没有忙过来。”
何平心里一热,眼前这个英武伟岸的男人身上到底替我们背负了多少恐惧?
当夕阳已经看不见的时候,黑夜就到了。
何平坐在刘笑远右边,因为刘队坚持要坐驾驶位。
车前灯、刹车灯全都打开,但灯光在这夜色的笼罩下依然显得非不足道。
“笑元和何平呢,怎么没看见他们?”张小川问局里还在加班的人。
今天真是太有成果了,已经大致清楚了孙小红三姐妹之间的恩恩怨怨,还有贺、崔两家的关系。要不是吴叔叔支持,还真没勇气去查访冯市长。不过还真感谢冯市长,居然提供了这么多有用的信息。得赶快把成果告诉他们。
“妈,吴叔叔可已经吃饭了?”既然同事说刘笑远跟何平有事出去了,张小川就先给自己的母亲打了电话。
电话里张妈妈担心地说:“他还是不肯吃东西,都整整一天了,我可真是担心。”
“你在吴叔叔家还是咱们家?”张小川问。
“本来我想多陪他说说话,可是你吴叔硬要我回来,说那样对你影响不好。”张妈妈伤心地说,“其实我还怕什么影响啊!这辈子怕这怕那,结果我跟你于阿姨,连一天家常都没好好拉过啊!”
哎——说什么好呢?
“乡乡,不等他们了,跟我回家吃饭!”张小川挂了电话,对已经在嚷饿的郝乡乡说。
“刘队,你饿吗?”何平从车后座的包袱里找出几袋食物。
刘笑远摆摆手,正好手上的香烟抽得差不多了,伸手从包里摸出烟盒,里面居然空空如也。
“扑”他生气地把烟盒丢到车外。
忽然,何平指着车子的后望镜,语无伦次地说:“刘,刘队,你看!”
通过车外的后望镜,刘笑远看到路边的野草瑟瑟抖动,然后里面摇摇晃晃走出来一团红影。
刘笑远的脚一抖,刹车被放开。
车后的光一下熄灭了,一片漆黑。
何平身子猛然一震,吓出一头冷汗。
刘笑远赶紧手忙脚乱到处蹬,终于刹车灯又亮起来了。
何平转过头去看时,那个红影子已经不见了。
(39)
“乡乡,笑元的电话怎么拨不通?”张小川在车上问。“谁知道呢?”郝乡乡回答,“刘队那个电话挺奇怪的,拨过去经常没反应。我都给他建议过几次换手机了。”
“可能是他舍不得换。”张小川说。
“那个破电话有什么舍不得的?”郝乡乡颇不以为然。
“那可不是个破电话,”张小川说,“你忘了他的电话接过不少神秘来电!你那个电话能行吗?”
郝乡乡赶紧摇头,想了一会儿道:“难道他故意留着是想——”
红影子不见了!何平提到嗓门的心终于稍微轻松了一点。
刚回头,他的心骤然停止了跳动。
因为就在他旁边的那个后望镜前,一只白生生的手正拿个眉笔仔细勾勒着眉毛,而那道眉毛下,是一张涂满白粉,白得可怕的脸。这白色和她身上那件鲜红的戏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在微弱灯光的映衬下,分外刺目。
在这一瞬间何平忘记了所有事情,身子完全僵硬。
勾勒了几回,那张脸似乎觉得颇为满意,居然咯咯笑出声来。
然后何平看见她那鲜红的嘴唇动了动,就听到阴沉沉的女声道——“时辰到了。”
“乡乡,你有没有这种感觉——笑元最近这几天精神很差,跟前几天不太一样。”张小川已经快要到家。刚才在车上还打电话问了妈妈,说饭都准备好了,小颜也回家了。
看着正在开车的张小川,郝乡乡发现那个宽大的肩膀不仅承担了刑警队的大小事情,还要承担他们这一大帮子人的喜怒哀乐,眼圈一热,说:“张队,从来都是你在关心着我们。我们——”
“你别说了。”张小川知道郝乡乡想说什么。
眼前是吴雁雄站在跨江大桥上的样子——小川,你是一个好警察,但现在你还要做一个好下属,一个好领导。
有时候,做一个好领导比做一个好下属更难!
现在的刑警队,才真正叫做一个团体!
“时辰到了。”刘笑远也听到了那个阴沉沉的声音。
他悄悄摸出手枪,就算没有用,也能给自己壮壮胆。
奇怪的是那个身影并没有做任何事情,而是水袖轻摆,脚踩莲步向远处走去,渐渐消失在夜色里。
然后,刘笑远看到远处依稀出现一点亮光。
渐渐地,亮光近了,是一辆克莱斯勒产豪华轿车。
“扑哧”,轿车在不远处停下。
虽然看不清车里是谁,但显然车里的人非常惊恐,正啪啪啪地拉着车门,拍着车窗。
“你是怎么开车的?”里面有个女人愤怒的声音,“开到哪里来了?”
是贺冉,只有这个女人才有这般颐指气使。
突然,开始画眉那个绯红身影不知道又从哪里冒了出来。
“你还认得我吗?”那个身影逐渐向贺冉的车逼近。
“啊——”一声男人的惊叫,贺冉的司机看来被吓晕过去了。
刘笑远注意到,那个绯红身影居然没有脚,或者说是下肢残缺不全。
“是你!”贺冉的声音凄厉无比,显示这个女人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
“你的眼神还不错,居然一眼就认出了我。”那个红色身影开始吃吃地笑。
“程,程,程金定,你没死?”刘笑远猜想再过一秒,这个女人可能就会疯掉了。
“吃吃吃”那个身影笑得弯下了腰。
突然,她霍地长身而起,居然扯下她那残缺不全的大腿,递到贺冉的挡风玻璃前,“你看我像活着吗?”
那边的贺冉没有再出声,刘笑远猜测她是不是已经晕过去了。
“十八年前,孙小红给我药剂,骗我说可以治疗姐姐身子虚弱的毛病,让我放在她的饮用水里。我居然天真地相信了。孙小红借我的手害死了姐姐,你们以为骗得了我一辈子?”绯红身影的声音越来越冷,“每次看到姐姐痛苦地在地上挣扎,我的心跟刀割一样。”
“啪”豪华轿车的车门居然被打开,一个身影从里面滚出来。
“跟我……没关系,是孙小红干的。”贺冉居然还能说话,不过声音已经越来越低。
“咯咯咯咯——”那个身影又笑出声来,诡异的笑声在旷野里回荡,显得格外刺耳。
“到死还在撒谎。”绯红身影突然从身上摸出一盒油彩,居然又对着贺冉的车镜开始涂抹。
“姐姐忍受不了折磨自杀了。我终于醒悟过来,拿着药水去了医院。我这才明白了孙小红的歹毒心肠。”绯红身影不停地抹着,然后脸上掉下一块块的血肉,“怎么还是抹不红?”
突然,绯红身影停止动作,恶狠狠地说:“孙小红带人来劫我,我打电话给贺红雷求救,你接的电话,为什么把消息告诉了孙小红?”
“救命,救命,我在采富班,快来救救我。”绯红身影骤地用一种异常恐惧的腔调叫道。
贺冉居然还敢说话,不过声音好象跟开始有所不同:“你是不是拨错了?”
看来,人求生的力量真的不能低估。
“220078!我死了十八年都还记得清清楚楚。”红色身影恨恨地说。
啊——何平差点叫了出来,他看着刘笑远,刘笑远也看着他,然后他们把目光都转到了刘笑远别在腰间的手机——13X44220078!后几位完全一样。
“你们以为把我劫出来,用车撞死我,然后抛尸荒野,就没有人知道了吗?”绯红身影忽地跳到贺冉身前。
“你肯定把我忘记了!”突然,一个小女孩的声音幽怨地说,然后,刘笑远听到了嗑瓜子那种吃吃声。
“表妹!”贺冉嘶哑地叫道。
“表妹?”小孩子的声音越发幽怨,“孙小红,这十八年来,你白天是人,晚上是鬼,骗得过她们,你骗得了我?十八年了,该是还债的时候了。”
天亮时,张小川再一次拨了刘笑远的电话,终于通了。
昨天晚上去了哪里,怎么电话一直打不通,张小川暗道。
“笑元,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已经查清楚杜离花三姐妹的事情了,还有意外收获,马上就要真相大白了!”张小川高兴地说。
电话那头先是沉默,然后张小川听到了何平悲切的哭声。
“求您别杀他们,好吗?”刚才还冷傲的绯红身影居然跪在地上,哀求着。
“为什么?”那张脸转过来望着刘笑远的车问。
随即刘笑远看到了平生所见过最离奇的脸,那张脸足足有脑袋的三分之二那么宽,可是眼鼻却没有因此而变形。
“他们是我故意引来的?”红色身影不住在地上磕头,“求你放过他们。”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那张脸上稚嫩的嘴唇轻轻蠕动。
“我生前蒙受了一世的冤屈,不想死后还背着几世的骂名。”白色身影悲戚地回答。
“他们迟早要登上恶鬼车,早一天晚一天有什么区别?”那张脸依然不为所动,“出门不见血,你叫我怎么回去。”
“那么,你只杀他们中的一个吧!”白色身影建议道,“总得留一个人证明我的清白。”
“哇——”何平这辈子从没流过这么多的泪水,“刘队……他……他翻身下了车,把车门锁上……我,我在车里,眼睁睁看着……那张大嘴一下咬在他的脖子上……”
车内,几具血肉模糊的尸体交叉重叠,但是那具仰躺在副驾位置上的身体让人觉得分外触目惊心。
所有人都在流落泪,天空忽然下起了小雨。
“小川,你准备辞职?”赵局长问。
张小川没有说话,默默地点点头。
“今天早上,老吴也申请退休了。”赵局长遗憾地说。
两行眼泪从张小川的眼角缓缓滑落,啪地滴在辞职报告上。
外面,何平、郝乡乡也各自拿着一份资料。
张小川走出门,轻轻拍了拍何平与郝乡乡的肩膀,没有说一句话。
(40)
数日后,在南市的某处,张小川和颜丹沉终于完婚了。“何平对你说了些什么?”颜丹沉好奇地问。
“新婚大喜,不要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张小川回答。
“鬼都见过了,还会怕什么?”
“他告诉我,贺红雷并非像传说中那样清廉,他暗地里一直在大肆贪污受贿,然后通过各种渠道把钱转移到他表弟的公司。”
“就是崔长生?”
“恩。”
“那杜二小姐几个呢?她们有什么秘密?”
“贺红雷很喜欢杜离花,就百般讨好她。或许是孤单太久吧,杜离花慢慢地居然也喜欢上了这个痴情的半老头,后来就知道了贺红雷的秘密。孙小红平日里和杜离花关系密切,无意中也知道了这件事情。于是孙小红就利用这点要挟贺红雷娶她。可是她又怕杜离花把事情告诉别人,就借程金定的手毒死了杜离花。”
“这个女人真是恶毒!”
“事后因为程金定无意中知道自己被孙小红利用来借刀杀人,也被孙小红灭了口。可怕的是这个女人野心远不只此。她真正的目的是想独吞贺红雷的巨额财产,可是中间有个崔长生。”
“然后她就把崔长生一家也弄死了?”
“对。事前她还伪造了崔长生的遗嘱,把所有财产都让贺红雷继承。”
“那她下一步就是要把贺红雷除掉?”
“可惜她机关算尽,算掉了三年前就躲到精神病院的崔婴婴。”
“或许她算到了,只是觉得是个疯子,没引起重视罢了。”
“她错就错在这一步。她不知道崔婴婴根本不是一个正常人,或者根本就不是人。所以她还没来得及下手害贺红雷,反而陪这个半老头儿一起见阎王去了。”
“那么后来那些人是谁杀的呢?”
“崔婴婴,杜离花,程金定,反正是她们三个人。谁弄得清谁是谁杀的呢?”
“那精神病院的大火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反正那场大火让崔婴婴十八年不敢出来,也许是哪位高人放的,也许是天意。”
“那她们还会继续杀人吗?”
“谁知道!那是下一任刑警队长的事儿了!”
“还有……”
“我说你问得烦不烦啊?我可想——”
“啊,你真坏!”
尾声1984年8月10日,北市康复疗养院。
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医生、护士、病人的尸体。
一个脸宽到不可思意的小女孩突然伸手使劲抠着自己的下体,血顺着她的大腿流到小腿,然后流到地上,她正用古怪的步伐在大楼里上下穿行,鲜血随着她的步伐构成一幅奇怪的图案。
“阴年,阴月,阴日,阴时,以我纯阴之身处子之血印此百条冤灵,布下恶咒,”小女孩用恶毒的声音念道,“北城此后,永不宁日,日弑一命,鸡犬不留。”
念毕,脸上居然闪过一丝轻笑。
一切都遂了自己的心愿!难道当初对自己下的预言反而没灵?
突然,外面火光灼灼,整座大楼顷刻间全部燃烧起来。
她精心勾画的图案也在劈啪声中烟消云散。
火光中,她依稀看到一张神秘的脸。
怎么是他?
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火花已经爬满了自己全身。
啊——她发出最后一声惨叫,不过她给他留下了一个轻蔑的笑容——古城被毁,阵行已破,就算困我十八年又能如何?我早已预言到十八年后自有纯阴女子作诱,使我重新履行自己的誓言。
1986年8月10日,一幢崭新大楼在这片废墟上拔地而起。
1995年8月10日,整幢大楼被装饰一新,夜晚霓虹灯映照着那几个硕大的变体字——金元购物中心。
(第一部完)
第二部 崔婴婴的前世今生(41)
“你肯定把我忘记了!”突然,一个小女孩的声音幽怨地说。“表妹?!”有人嘶哑地惊呼。
“表妹?”小孩子的声音越发幽怨,“孙小红,这十八年来,你白天是人,晚上是鬼,骗得过她们,你骗得了我?十八年了,该是还债的时候了。”
“想不到还是被你发现了。”嘶哑的声音叹息,不过她马上用一种嘲讽的口吻说,“可是,若要论还债,真该还的只怕是你!”
“丹沉,昨天晚上我做了个奇怪的梦。”早上一起来,张小川就对昨天终于正式成为他合法妻子的颜丹沉说。
“什么?你也做梦了?”颜丹沉惊讶地说,“昨天晚上我也做了个奇怪的梦。我梦见自己坐在一辆公交车上,刘笑元就在我对面非常难过地看着我。”
“你也梦见那辆车?”张小川诧异地说。
颜丹沉张大了嘴,说不出一句话来。
良久,才听她轻声道:“小川,我们这样一走了之,是不是错了。”
张小川叹息道:“事情的真相已经解开了,可是我们能做些什么呢?我们有力量阻止悲剧继续发生下去吗?”
“叮——”门铃在响。
颜丹沉过去打开门:“赵局长,你怎么来了?”
北市公安局局长赵惊海踏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位公安局的工作人员。
“赵局长,请坐,请坐!”张小川其实隐约猜到了赵惊海的来意,“你们也来了?都进来坐。”
赵惊海显得有些风尘仆仆,坐下后颜丹沉刚给他泡好茶就端起啧了几口。
然后,才说:“小川,你新婚大喜怎么都不通知我们?局里的同志们可都在埋怨你呢。这不,特意托我来给你和小颜道喜来了。”
张小川知道这只是开场白,不过他还是很谦逊地感谢了大家的好意。
“小川,这几天又有人不明不白死了!”赵惊海颇为惋惜地说,“专案组现在束手无策,所以——”
果然还在死人!张小川暗想,杜离花、程金定、崔婴婴该找的人都找到了,按理说这仇已经报了,她们到底还要做什么?
“所以大家想听听你的意见。”赵惊海指着身边的几个人说。
张小川和他们都是旧识,其中一位正是上次夜间蹲点时和张小川一组的南郊分局的队长罗一鸣,还有几位都是市公安局的老朋友。
“你们有什么疑问尽管问,只要我知道,我绝对不会保留。”张小川笑着回答。
“张队!”说话的正是罗一鸣。
“现在不要再这样叫我。”张小川马上打断他的话。
“叫习惯了。”罗一鸣道,“再说你的辞职报告局里可还没批下来。”
张小川苦笑一下,批没批还不是一个效果。
“张队,” 罗一鸣继续道,“你们留下的资料我们都仔细研究过了。可是,还有许多地方不明白。”
“你说。”张小川回答。
“比如,文化局的孙大伟是谁杀的?” 罗一鸣问。
“杜离花,不,杜离花只杀有可能泄露贺红雷秘密的人,应该是程金定。”张小川回答。
“那程金定为什么要杀他?” 罗一鸣又问。
“因为他是孙小红的帮凶。”张小川回答,“还有黄飞,也是这个原因。”
“那么黄贵、漆风、康超呢?”罗一鸣追问。
“他们都跟当年的贺红雷有很密切的关系,在贺红雷的洗钱过程中肯定出过不少力。”张小川回答。
“可是杀他们的为什么不是孙小红,而是程、崔二人?”罗一鸣丝毫没有给张小川多余的空隙,看来是有备而来的,“孙小红可更有理由杀死他们。”
张小川一愣,其实这些他何尝没有怀疑过,可是那天何平的转述让他放下了一切疑问——“刘队……他……他翻身下了车,把车门锁上……我,我在车里,眼睁睁看着……那张大嘴一下咬在他的脖子上……”
“笑元,没留下什么话吗?”
“我眼看着……鲜血从刘队脖子上冒出来,然后突然听到……他最后的一句话……‘回去告诉小川,千万离开北市……这几年……我一直听他的……求他也听我一回。’”
笑元,我怎么一直没有注意到,这几年你都在顺着我的心意啊!
现在我终于遂了你的心意了,可是这究竟是对还是错啊?
“还有云断的服务生,报社的老孙,殡仪馆的那些人?他们为什么要死?还有张克徽、苏炜、王青,他们为什么要死?还有刘队……”罗一鸣继续说道。
“你别说了!”张小川忍不住呵道。
还有亲爱的于阿姨啊!张小川心里在滴血。
笑元,我听了你的话了。可是,我能就这样躲起来吗?我能眼睁睁看着这么多兄弟姐妹死得不明不白吗?
张小川没注意到,赵惊海的脸上划过一丝微笑。
张小川的心里越来越痛苦。笑元,你能不能告诉我?我到底该怎么做?昨天晚上你是在给我托梦吗?你是想告诉我什么吗?可是,为什么在梦里你只对着我笑,却不说话呢?
“小川,这是你辞职报告的批复,你看看。”赵惊海在这个时候突然递过来一份东西。
任命书!
市公安局副局长!
“什么,你决定提张小川做副局长?”昨天晚上,赵惊海家里,他的妻子许小英惊讶地问。
“不是我决定的,是市里决定的。”赵惊海回答。
“张小川才25都不到,市里怎么搞的?”许小英不满地说。
“要是案子破不了,别说我赵惊海,只怕冯刚强的乌纱都有危险。”赵惊海无奈地回答,“你可知道昨天晚上谁又死了?”
“谁?”许小英问。
“城规局的总工,聂有为。此前他极力反对改造北大街的方案,还被市里点名批评过。”赵惊海说,“他死时身上也有一张一百的冥币。”
许小英张大了嘴。
“张小川已经查出了不少眉目,一时换了人,还真的难办。”赵惊海说,“更重要的是,这个案子查到现在他都安然无恙,说不定他有什么能力威慑到那些东西。”
拿着这份批复,张小川真是哭笑不得,想不到一份辞职报告竟然换到了一份副局长的任命书。
“小川,局里真的不能没有你。刘笑元他们可都等着你给他们报仇啊!还有老吴,这几天我去看望了他几次,精神一直不好,人都瘦了一圈了。”赵惊海感慨地说。
吴叔,我知道您不愿意离开北市是因为舍不得于阿姨,难道让我回去也是您的意思吗?
“你有把握请张小川回来?”许小英问。
“请将不如激将。”赵惊海回答,“我自然是有办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