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克力睫毛膏
发表于 2005-7-7 09:22
叩叩叩的敲门声──
钱晓竺正无聊地翻阅杂志,她抬起眼说:「请进。」
江柏恩站在房门口说:「他们已经上飞机了。」
「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钱晓竺示意他进来。
他摇摇头说:「我带了一个朋友来看你,一个你一定很想见的朋友。」他侧身让身旁的人上前。「你们一定有很多话要说,我不打扰你们了。」
钱晓竺惊讶地看着眼前有些熟悉但又有些陌生的美丽长发女子,带着不可思议地嗫嚅道:「亦□,你是亦□?」
「傻瓜!」范亦□无奈地骂了一声。
好熟悉的感觉!钱晓竺揉揉酸涩的鼻头,刻意以轻快的语调说:「很久没人这样骂我了,可见现在的我聪明多了。」
「我看也聪明不到哪里去。」范亦□意有所指地看着她包裹着石膏的脚。
钱晓竺看看自己的脚、再看看范亦□不露情绪的面孔,尴尬缓缓爬上她的脸颊。突然,她瞥见范亦□眼眸中跳动笑意,不由对自己荒谬的处境笑了起来。
「我也不想弄成这样的。」她边笑边说,强调无辜地耸肩。「谁知道一个不小心就变成这样了。」
「也许你应该早点习惯,似乎你一碰上江柏恩就准──」
「没好事。」钱晓竺有默契地与她异口同声说。说完两人相视一笑,昔时的友谊回到了心中。
范亦□忽然敛起笑容正色问:「为什么不跟我联络?开学后,你没回来,我到嘉义去找你,才知道你舅舅、表妹发生了车祸,没有人知道你们搬到哪里去了,你知道我有多担心?」
「对不起。」钱晓竺润润乾涩的唇。「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你总是告诫我不要相信他,我却天真地以为他是真心的,……我怎么地想不到他们竟然连续两次拿我当玩笑的对象,当我发现事实时,只有难堪……」
范亦□打断她,试探地问:「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他对你不仅是玩笑而已?」
「事情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那些都不重要了。」此刻钱晓竺关注的是如何让范亦□原谅她。「一时之间发生太多的事,让我措手不及;直到巧月脚伤好了离开医院,我们的生活稳定下来之后,我才想到跟你联络。可是不知为什么总觉得胆怯,我想……也许你已经忘记我了──」
「我怎么可能忘记你这个傻瓜。」范亦□责备说。
「我也没忘记你呀。」钱晓竺赶紧说,
「你敢忘记我试试看。」范亦□嫣红的双腮微鼓,眼神埋怨地镇视她。
钱晓竺愣愣地注视范亦□不经意间流露出的风情。
「你真的变了,看起来成熟动人,真是漂亮。」
「是穿着的关系。」范亦□难得见腆,转移话题说:「你绝对猜不到,我开了一家服饰精品店。」
「真──的?」钱晓竺讶异地张大口。「以前别人要是买一件衣服超过五百块,你就笑人家是冤大头,现在竟然开精品店!?」
「还不都是你,一天到晚在我耳边洗脑,说什么要赚钱,就得开餐厅跟服饰店。」
钱晓竺抗议道:「你记错了,我是说开餐厅跟服饰店准不会亏本的,可没保证你绝对会赚钱喔。」
「放心,我不会要你负责的。我那家店有个超级大客户,不会赔钱的。」
「就算你要我负责,我也没钱赔你。」
「你还是像以前一样,平时傻呼呼的,提到钱就变得精明。」
「不。」钱晓竺含笑摇晃脑袋说:「现在我随时都保持聪明绝顶的状态,我的小朋友都叫我天才老师。」
「谁都知道小孩子最容易受诱惑的。」
「啊,你这是诽谤,小心我告你。」
看钱晓竺一脸认真逗趣的表情,范亦□不禁开怀大笑起来。
「你自己就像个大小孩,竟然教起小小孩来了。唉,真是难以相信。」
「你真的很──看不起我耶。」
钱晓竺努力地想板起脸,可是装了半天还是失败,范亦□见了她的糗样,更是笑得乐不可支。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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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7-7 09:24
深夜时刻,白日的喧哗早已沉淀,万籁中只剩隐约虫鸣──
江柏恩正专注于手中进行的建筑设计图稿,突然,他好像听见了什么,侧过头倾听;他眼神一凝,离开座椅,无声地穿过书房,握住门把,迅速地拉开门──对上钱晓竺惊吓大睁的瞳孔,她抚着胸前,惊魂未定。
「你怎么在这儿!?」
钱晓竺轻拍喘急的胸压惊,深呼吸道:「你吓死人了。」
「你怎么下楼的!?」他猝然想起,视线落至她裹着石膏的腿。
「就这样,跳跳……就下来了。」
她曲起受伤的右脚,作势要跳,他紧张地制住她说:「你这样太危险了,需要什么可以打电话下来──」
「我告诉过你,我有事要跟你商量。」她打岔说。
江柏恩眉头纠结,知道自己是逃避不了了。他弯下身不顾她的反抗将她抱起,边往楼上她的房间走,边解释自己的行为:「我不想你再弄伤脚。」
钱晓竺僵硬地靠在他结实的胸前,直到他把她安置在床上,才敢放松呼吸。拘束地将棉被拉到胸前,她支吾开口:
「我想先谢谢你,今天让我跟亦□见了面。还有,请你把巧月交给你保管的东西还给我。」
「不客气,不行。」他简单地说。
「为什么?」
「安排你们见面只不过是举手之劳──」
「你知道我指的不是亦□的事。」钱晓竺气恼地嘟嚷。
他背过身,沉默半晌,忽又突兀地说:「我对你有责任。」
「我不懂你的意思。」她眼神一转。「如果是因为巧月拜托你收留我,现在我替她收回,我自己可以为自己负责,不再是你的责任。」
「事情不该是这样的,你不懂吗?」他烦躁地回头,手指刷过浓密的黑发,不知该怎么解释。在心中环绕不休的自我谴责,迫使他急促地说:「其实,你不必牺牲学业、不必远离同学好友、不必自己面对车祸的意外、亲人的死别与生活的重担,你的人生应该充满希望,有着无数迫不及待要去实践的理想。如果你没遇见过我,所有一切都会不同。」
她怀疑自己听错了,他不可能是那个意思。钱晓竺困惑地眨眨眼,呐呐地说:「你是说……所有的事都是你造成的?」
「是的。」他肯定地点头,一针见血地说:「如果不是我,在车祸发生的时候,你会寻求范亦□的协助,你会有来自班级、学校多方面资源的协助。」
「但是意外车祸并不是你造成的呀,你不可能是那个逃逸的肇事者。」她脱口说出心中荒诞的想法,发觉自己的思考逻辑被他搅乱了。
江柏恩瞥她一眼,彷佛责怪她不合作的态度。「我是认真地想改正一切。」
「你如何改正已经发生的事?更何况那根本不关你的事。」
「不,我会把你失去的还给你。」坚定的语调带着对自己的信心。
她真的不了解,他是从哪儿冒出这种怪诞想法的?
钱晓竺试着用别的方式说服:「对于我所经历过的,我并不觉得是损失,我也很满意现在的生活。过去的就是过去了,我们应该展望未来。」
但这对江柏恩不起作用。「我考虑过,你应该先回学校完成最后一年的学业。」
「我已经离开学校五年,当时也没办休学手续──」钱晓竺急急否决。
「秉□会有办法的。」
她差点儿忘了,中大是何家创办的。
「我已经太老了,我不想再回学校,我有我的生活要过。」
「我会负责你的生活。」他停顿一下,了一句:「二十六岁并不老。」
挫败感令她气血沸腾,没注意他的后续之辞,失控地提高音量说:「我能自食其力,不需要人供养!」
「就当这是我对你的补偿。」
「我不需要任何补偿,尤其是来自于你的!」
「但是我坚持。」
两人的视线对峙,毛躁不安的钱晓竺不敌他坚如钢铁的炙焰眼神,终是败下阵来。
至此,钱晓竺终于无奈接受命运。
她平静的短暂生活已经被迫结束,为何她的人生需要由旁人来主宰呢?她不平且反覆地自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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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7-7 09:26
钱晓竺好奇地挑出价码牌,每看一次就咋舌一次。她把手上的衣服挂回架上,钻进结帐柜台后的小储藏室,对忙着点货的范亦□说:
「这些衣服标价那么高,真卖得出去吗?」
范亦□咬着笔笑望她说:「要是卖不出去,我怎么请得起你?」
「我感谢你都来不及了,怎么可能跟你要工钱。」钱晓竺认真地解释。「我在屋里关了一星期,快闷死了,还好有你救我,让我到这儿呼吸自由空气。」
「我答应他会看着你的」范亦□泼冷水说。
钱晓竺一听,嘟哝说:「你们什么时候变成盟友了?」
「你已经站太久了,到前面去坐下。」
钱晓竺原本打算来个严重抗议,正巧听到开门的铃铛声,她立刻说:「有客人来了,我去。」
甫到柜台,她朝气十足地喊着:
「欢迎光临!」
进来的是一位身材窈窕、穿着时髦贵气,与钱晓竺年龄相若的女子。她摘下墨镜,朝钱晓竺瞄了一眼,不甚客气地说:
「你是新来的?你老板不在吗?」
「她正在忙,有什么事我可以服务的?」怎么觉得她有些面熟?钱晓竺纳闷地瞧著。
「我是这儿的熟客,我自己来就行了。」她迳自翻找衣服。
钱晓竺愈看它的动作愈觉得眼熟,啊!「你是汪宜凌!」
汪宜凌听到店员直呼自己的名字,马上沉下脸。「你这个店员真是不懂礼貌,我会叫老板好好教教你。」
钱晓竺被她严厉的态度吓了一跳,这时范亦□听到她们的对话,自后面出来,平平淡淡地说:
「她不是我的员工,你真想不起来她是谁?」
汪宜凌仔细盯着钱晓竺瞧。「我好像看过你──」
钱晓竺露齿一笑。「我是跟你同学三年的钱晓竺。」
「原来是你,这么多年不见,你看起来还是像个学生。」
听她说话的口气,钱晓竺再怎么迟钝也不会误以为她是赞美自己驻颜有术。她才真是没变呢,还是跟以前一样,说话喜欢夹怆带棒。钱晓竺咋咋舌,明智地闭上嘴。
忆起她跟范亦□曾是死党,汪宜凌勉强跟她多聊几句。问起钱晓竺的近况,一听她只是个幼稚园老师,立即失去兴致,没再多理睬她,转而对范亦□热络地说:
「我今天来是要买一件上衣,搭配我上回真的那件软绸长裤。最近有两埸慈善募款餐会,我们何氏集团也有个周年酒会,你应该听大哥提起吧?」
范亦□若有似无地应了一声,改变话题说:「昨天刚进了一批新货,里头有几衬衫不错,我拿给你看看……」
最后,汪宜凌买了三件□衫、一件无袖露花的薄纱洋装。
「一共是六万五千块钱。」范亦□将衣服装进提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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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7-7 09:27
钱晓竺一听这数字,惊讶地吐舌,却发现汪宜凌面不改色,连讲价都不讲,掏信用卡付帐。
「我先走了。」汪宜凌拿过东西,笑着向范亦□挥手,早遗忘了钱晓竺的存在。
「哇!」半晌之后,钱晓竺才发出声。「她真是阔气,肯定嫁了个有钱的老公。」
「还真给你蒙对了。」范亦□收拾刚才取出的货。「她嫁给了何氏集团的二少爷何钦贤。」
「何钦贤!?他不就是跟我们同届,何秉□的弟弟?」
「嗯。」范亦□似乎没什么兴趣说下去。
钱晓竺自言自语:「事情有点奇怪。在学校的时候,汪宜凌老是看你不顺眼,把你当作竞争的对手,照理说现在她应该自觉高人一等,来这里示威;可是看她刚才的态度反而像在──」她寻找适当的形容词。「有了,她好像在讨好、巴结你。」
「你观察得还真仔细。」范亦□打哈哈地说。
「快说,这是怎么回事?」钱晓竺眼一眯,凑到她跟前。
范亦□迫不得已,勉强道:「这都是因为何秉□。」
钱晓竺等着她进一步说明,范亦□只好接下去说:
「汪宜凌的老公何钦贤虽是何家的二世子,但只在集团里的一家子公司担任总经理,整个集团的关系事业体都由何秉□掌控。换句话说,何秉□主宰了汪宜凌拥有的一切。」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她还是没弄懂。
没看过这样耿直的人,非得说到底才听得懂。范亦□没好气地瞟了眼钱晓竺:
「她以为我是何秉□的女友。」
钱哓竺瞪眼大叫:「你是吗?」
「当然不是。」
「嘻,你是不是故意放迷雾、以假乱真,好藉机赚她的钱?」钱晓竺这个标准的小人心态。
「这种主意,只有你才想得出来。」
「不然,她怎么可能呆得自己送上门来当你的冤大头。」钱晓竺突然想到:「啊──原来那天你说的基本客户就是汪宜凌。」
「不是。」范亦□一不小心说溜嘴,心虚地避过身。
「那个基本客户是谁?」钱晓竺好奇不已,偏偏范亦□紧闭着嘴,就是不说。她无计可施,瞎闹道:「该不会是何秉□吧?」
想下到,范亦□表情一愣──
「真给我猜对了!」
钱晓竺拍掌为自己喝采,没注意到范亦□的脸色怪异地红了些。
随后一想,钱晓竺又说:「他一个大男人到女装店来买衣服?」
「他常带秘书来买衣服。」范亦□轻描淡写地说。
怎么她隐约嗅到一丝丝的酸味?这时凑巧有客人进来,钱晓竺也没机会追问下去,两人就忙着招呼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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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7-7 09:28
下午,范亦□赶在三点半前到银行去了一趟,把前一日营业所得存入帐户。一回店里,就看钱晓竺一人坐在柜台,沾沾自喜地数着钞票。
「你再怎么数那也是我的钱。」范亦□调侃道。
钱晓竺不受影响仍开心地笑着:「刚才来了两位客人,不但爽快地买了衣服,还夸我服务热诚。我觉得我非常适合从事服务业,我一定会努力成为超级店员的。」
「你可别忘了,九月就得回学校重拾学生身分了。」
「你怎么也知道江柏恩的计画?」钱晓竺傻了眼。
「当然是听他说的。」范亦□赏她个白疑的眼色。
钱晓竺没搞清状况,自以为找到了同盟,说:
「你不觉得他很霸道吗?哪有人强迫人家回学校的?说是要补偿我,不知他打哪儿来的想法?不过他有他的坚持,我也有我的坚持。我偷偷告诉你,九月一到,不管他是不是满意了他所谓的补偿,我都要回嘉义去。」
范亦□深思地说:「你当真不在意他曾经欺骗过你的感情?」
「怎么说呢?第一次是我自己傻,第二次还是我自己傻,怪他不如怪我自己。当然开始的时候还是气难消,他怎么可以冷酷地玩弄别人的真心?但是反过来一想,如果我是他,拥有各方优势,又正当恣意轻狂的少年时,也许我也会任性地做出许多疯狂的事来。」钱晓竺洋溢热诚地说:「生命中除了爱情,还有更多宝贵的东西,值得我们去珍惜拥有。逝者已矣,我只想好好展望未来。」
范亦□细细地品味她的话,然后说:「为什么不考虑留在台北?」
「也许是怕麻烦。比方工作吧,我很喜欢当一位幼教老师,但是缺乏正式的资格,在台北是不可能找到一样的工作的,更别说搬家之类的繁琐事了。」
「我们可以想想办法──」
铃当!铃当!又有客人进来,打断她们的谈话。钱晓竺欢迎这适时的打扰,跳起身迎向前去。
今天生意也未免好得太不像话了,范亦□心里嘀咕着,但生意还是得做,她认命地扯出笑容。
何秉□是标准的衣架子,高大瘦削的身材即使做标准的生意人打扮,仍显出卓尔不群、与众不同的气质。
「我听柏恩说你在这儿,顺道过来看一下。」他和煦地对钱晓竺微笑。
钱晓竺先前已经在江柏恩家跟他见过面了,所以不生分地跟他开着小玩笑:
「这么说,今天你是不打算捧我的场,买件衣服喽?」
「那当然是要的。」他说,视线却飘向范亦□站立的方向,对她颔首招呼。
范亦□陉微且快速地点头。「你们慢慢聊。」刻意拉开彼此的距离,低头整理刚带去银行的资料。
「柏恩要我转告你,他七点过来接你。」何秉□嘴里对钱晓竺说着,眼神却随范亦□转了个半圈。
「我知道了。」钱晓竺有趣她笑了。她光明正大地观察何秉□心不在焉的举动,试探地说:「你不是要买衣服吗?听说你是我们的大主顾,应该由老板亲自招待你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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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7-7 09:30
不等地把话说完,范亦□骤然放下手中的东西说:「我忘了,仓库要退的货还没装箱,晓竺,这里麻烦你了。」她匆忙经过钱晓竺,闪进储藏室去了。
居于中间的钱晓竺看看里头、看看外头,心想这情形太有趣了。她把注意力放在何秉□身上。
「你想买什么款式的衣服?」 「随便你挑,我相信你的眼光。」何秉□态度从容,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有人这样买衣服的吗?「什么尺寸?」
何秉□不迟疑地说:「八号。」
钱晓竺提醒自己,侍会儿记得问问亦□穿几号的衣服。随手挑了两件店里标价最高的礼服,让他付帐。
何秉□连看都不看价钱,就给了她一张金卡。
「好了,谢谢你慷慨的惠顾。」钱晓竺甜腻腻的嗓音,听起来怪吓人的。
何秉□瞧她一下,摇摇头笑了出来,提了东西打算离开。
她伴着他走,好像握有他什么弱点似的得意笑着:「敢笑我,你大概没看过西厢记吧?」
何秉□前进的脚步一顿,古怪地看她。
「别小看红娘的力量。」她暗示他。
「你的意思是──」他精明地停顿,毫不泄漏自己的心情。
钱晓竺故意拖延,顾左右而言其他:「听说,你常带秘书来,打算什么时候跟她结婚?」
「她已经结婚了。」他不知她葫芦里卖什么膏药。
钱晓竺佯装世故地说:「喔,原来是婚外情。」
「钱晓竺──」他面色一整,沉不住气了。
她对他露出个无辜的表情。「什么事?」
「说清楚你的意思!」
真不客气!要不是看落花有意、流水亦有情,她才不帮他呢。
「要是想追求人家,就直截了当地说。一天到晚带着水当当的女秘书,人家当然会误会,怎么肯接受你。」
「你是说,她──」
「嘘。」钱晓竺紧张地看看店里。「记清楚,我什么也没说喔。」
「谢谢。」他意会地点头。
钱晓竺正想回他一声不客气,突然脑海闪过一个念头,她奸诈地笑着。
「我这么帮你,你是不是该投桃报李一下?」不等他答应,她就踮起脚尖,勉强勾上他的肩,一副好商量的口吻:「你只要答应我一件事,你欠我的人情就一笔勾销。要是江柏恩拜托你把我弄回学校,你就公事公办拒绝他。」
何秉□差点笑了出来。看来柏恩有埸苦战要打,不过他也是自顾不暇,谁叫他先答应了柏恩,现在得先想个办法唬弄过去。
「将──来,他要是拜托我,我一定拒绝他。」
钱晓竺欣喜狡计得逞,没察觉他特别强调「将来」那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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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7-7 09:34
晚上七点,江柏恩准时出现,不料钱晓竺已经站在店外等了。
「拜了,明天见。」钱晓竺一看到他,朝店里大力挥一下手,就急忙上车。
江柏恩没机会下车帮她开车门,倾身拉开前座的门锁,小心叮咛:「动作慢点,小心你的脚。」
钱晓竺一屁股坐上车,还没关上车门,就急着吩咐:「快回去,我快饿扁了!」
「怎么不先吃点东西?」口中问着,他已忙不迭地加快速度驶上路。
「今天亦□已经请我吃了一顿中饭,不好意思再让她破费。」
「你随便买点东西也好,小心胃饿坏了。」
她小心翼翼地换上哀怨的表情:「我没钱呀,我的金融卡、信用卡和皮包都在你那儿。」现成的苦肉计,不用白不用嘛。
他倏然提高警觉。
「明天我会记得让你带些钱在身上。现在要不要先吃点东西再回去?我的餐厅就在这儿附近。」
失败!钱晓竺丧气地垂下肩。
「算了,还是回去吃吧,副班长肯定做好饭菜了。」在江家住了一个礼拜,钱晓竺跟着大家用外号称呼管家傅细妹。
「还习惯在亦□的店帮忙吗?」江柏恩找着话题。
「她开的是黑店,最好笑的是每个进来的客人都心甘情愿掏出钱包来付帐。」她夸张地形容。「连你的好朋友何秉□也是一样。你相信吗?亦□那家店开了两年,他也光顾了两年,竟然一次也没约过亦□,这是哪门子的追求法?难怪他们这样耗了两年。」
「你怎么知道?」江柏恩不掩惊讶。一直以来他都以为是范亦□拒绝秉□的追求,两个人才没有结果的。
「我费了一下午的工夫,从亦□嘴里套出来的。」
当她听到范亦□这么说的时候,像个傻子张大了口,半天说不出话。谁会料得到,何秉□是这样追女生的?
「对了,我问过亦□,她上早班的时候,会过来接我,其余的时候跟晚上我自己坐公车回去就衍了,省得你麻烦。」
「我不觉得麻烦。」
钱晓竺眉头一挤,知道又要花一番工夫「沟通」了。
「你怎么可能不麻烦呢?服装店十一点才开门营业,你总不能每天那个时候才上班吧?再说晚上,你不可能都没有应酬、约会,到时候我还不是得自己回家。顺便提醒你一点,千万别跟我说安全问题,好歹我也在台北住了三年,这里的治安虽不顶好,但晚上七点可是安全得像白天。」
所有的状况都被她列举出来,再一一击破,他除了赞成还能说什么?不过他也有条件。
「我原则上同意,但是遇到必须晚归时,一定得和我联络。」
「成交。」
钱晓竺为嬴得了这场小小战役得意,却未预见正酝酿中的一埸大战役,她已注定是落败的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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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7-7 09:35
「叛徒!你们两个都是叛徒!」
今天原该休假的钱晓竺莫名地出现店里,而且一跨进门,就怒气腾腾、阴沉着脸指责他们。
何秉□、范亦□心虚地互望一眼,心里都有了底。何秉□沉不住气,自己不打先招:「柏恩已经告诉你了?」
「你!」钱晓竺气愤的手指狠狠地铁着他的胸前。「是谁帮你追上亦□的?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卑鄙小人!你自己答应我不帮江柏恩的,这是什么?」她将一张证件似的卡片丢给他。
何秉□接住一看──「中大」学生证,上面清楚记载钱晓竺的资料。他摸摸头皮试着解释:「是你自己没听清楚的,我说『将来』他拜托我,我一定拒绝他;可是早在那之前柏恩就已经跟我开口了,我也交代校方办理了。」
她气恼地瞪他一眼,对范亦□说:「你看看他多狡猾,小心被他的花言巧语给骗了。」
「我会谨记在心。」范亦□无视何秉□无声喊冤的脸孔,连忙附和,希望钱晓竺凤心大悦,饶了她这一次。
但,钱晓竺箭头一转:「还有你也是,竟然把我的潜逃计画告诉他!现在好了,他擅自替我把工作辞掉、房子退租,还叫货运公司把我所有的家当都搬到他家去──我真的无处可回了。」
她像泄气的皮球般意气消沉的模样,令范亦□不由心生愧疚。
「其实也没那么糟,你可以搬过来跟我一起住。」
「柏恩不会答应的。」
何秉□开口提醒,钱晓竺立即给了他个「闭嘴」的眼色,心里考虑着──
「真的?不会太麻烦你?」
为预防她不好意思,范亦□说:「就当是我通风报信的惩罚。」
「就这么决定。」她不再犹豫,沉郁的坏心情逐渐好转,她等不及要看看江柏恩听到这消息的表情了。
真是让人头痛,这两个女人!何秉□可以想见自己夹在亦□跟柏恩之间的处境。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还是先想办法解决眼前的问题吧。
「我这就回去收拾东西!」钱晓竺如来时匆匆,一眨眼又退场了。
何秉□急忙追出门:「等等!我有事要……」
「一切免谈。」她继续快步走。
「你先听我说说看,再……」
「亦□的事对不对?」她连给他点头的机会都没有,立刻接着说:「答案还是免谈。」
他紧急扯住她的手臂。「拜托,只要你帮我这次,我什么都答应你,我保证。」
「你的信用已经破产了。」她没好气地回道。
他双手合十,恳求道:「再给我一次机会。」
她这个人没什么缺点,就是心软。「说吧,什么事?」
「下个礼拜天是公司的周年酒会,我想邀请亦□做我的女伴,她拒绝了。」
「为什么?」这阵子看他们进展得颇顺利。
「这就是我需要你帮忙的地方。」
钱晓竺猜测:「也许亦□觉得这样的埸合太正式?」
「我的父母都会出席,他们一直期待能见她一面。」是他再三警告,才抑止心急的双亲到服饰店一探的念头。
「亦□也真是保守,跟你的父母见面有什么关系。」何秉□正要表示赞同,一听到钱晓竺后续说的话,霎时背脊窜过一阵凉意。「见个面又不代表非嫁给你不可。」
「你可不可以别这样刺激我?」他低声呻吟。
「你怎么了?」她无聊地镇他一眼。「喂,你到底要不要我帮你去说?」
「要。」他立即点头。
「那就走啦,真搞不懂,你又不是第一次交女朋友。怎么什么事都得我替你搞定?你以前那些女朋友到底是怎么来的……」钱晓竺一路唠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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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7-7 09:36
范亦□一见她又回来,知道向来不记恨、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的钱晓竺,又被何秉□邀来当说客了。
「你真是没用。」范亦□摇头说。
「没办法,我就是耳根软,禁不起人家哀求。」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范亦□开门见山地说,趁着何秉□说服钱晓竺的时刻,她已想好了对策。「要我去可以,你也得乖乖地跟我去。」
「没问题。」钱晓竺满口答应,能藉机去吃喝玩乐一顿,何乐而不为?
「我话还没说完。」范亦□故意吊人胃口地停顿。「你也得乖乖地跟我去学校注册。」
「什么?」钱晓竺非常失望。「我还以为是跟你去参加酒会。」
「这个自然也是可以,只要你下个礼拜二到学校去注册。」
「你为什么跟他一样非逼我回学校不可?」
「我是为你好,你可以趁这个机会完成教育学分,得到正式的教师资格。」
她倒从没想过有这点好处,这样一来她就可以继续从事幼教的工作。
「好吧。」钱晓竺回学校念书的事,就这么尘埃落定,她忽然转向何秉□警告道:「我要是不能顺利毕业,你就完蛋了。」
何秉□这才忆起大学时曾被钱晓竺奴役来帮她写报告的惨事,难不成恶梦又要开始了?他真是给江柏恩害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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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7-7 09:38
钱晓竺瞧着自己在车窗的倒影,不经意地问:「我们才四个人,为什么要分两部车去?」
「这样不好吗?」江柏恩自眼角观察她的反应。
「如果我跟亦□都搭秉□的车,你就不必绕过来接我了。」微露的香肩无所谓地耸了一下,她的注意力仍停留在窗上的倒影;她从没做过这样正式的打扮,车窗中的人看起来好陌生,她不由更凑近些──
「学校的课上得怎么样?」他努力拉回她的注意。
「才上两天课,还好。」她想起一件事,开心地说:「本来我还以为自己肯定是全校最老的学生,想不到班上就有一位男同学比我大一岁。」
「呃,他人怎么样?」他认真的语调有些怪异。
钱晓竺回头质疑地端详他。「你问这做什么?你的补偿计画不会包括把我推销出去吧?」
「我从没想过把你推销给别人。」他的话耐人寻味。
「那就好,你已经过度干涉我的个人生活了,真不知道我为何还要忍受下去。」她忍不住发牢骚。
「我不是让你搬去跟亦□一起住了?」
「当然,我已经决定在台北待上一年,你也不希望我在你家打扰那么久吧?」没给他开口的机会,她顺顺只及耳后的短发,懊悔地又说:「我这发型跟亦□借给我的衣服实在不合。」
「你的发型很适合你。」
她刚修剪的短发,柔顺地贴着她小巧的头型,衬托出生动明亮、蕴含丰富情感的双瞳,令人一眼就注意到她独特纯真的气质。五年的光阴只添加了她成熟的妩媚,却未曾改变过她有如赤子的心──他心生惊叹地摇头。
她误解了这动作,脸色顿时黯淡,丧气地说:「可是跟衣服不搭对不对?」
「你穿什么都很漂亮。」她孩子气的反应令他不由淡淡睇笑。
钱晓竺压根儿不相信他说的话,还以为他是在取笑自己。
「我知道你心里一定在笑我神经兮兮,可是我从没参加过这样正式的派对。」
「这类的活动其实是很无聊的。除了餐点以外,这次举办酒会的这家饭店,预备的西式餐点绝对让你食指大动。」他特意提起能振奋钱晓竺精神的美食。
「真的?」她的双眼倏然发亮,但随即脸一皱。「可是那么多人看着,怎么好意思?」
「人那么多,更没有人会注意到你。」
她连连点头,谁会注意到她这个无名小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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