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7-6 01:02

第21节 绽开了玫瑰

笛瑞儿的双颊涨红了,象是皮肤下面绽开了玫瑰。

    “你收到了我的礼物吗?”他问。

    “那些百合是你送的吗?”

    “四支。”他说。“离我们见面还有四天。”

    “你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你以前可不是。”

    “你以前也不是现在这样。四天,笛瑞儿。我已经等不急了。”咔嗒。

    “他的声音这么熟。”我说。

    “拨*69。” 安珀说。

    我开始拨号,以为机器会告诉我查不到来电号码。相反,机械的声音唱出了一连串数字。安珀用一只眼线笔草草地在手背上记下了这串号码。

    “现在怎么办?” 笛瑞儿问。“给他挂回去吗?”

    “为什么不呢?”安珀抓过电话听筒。“让那个变态狂知道知道他在和谁打交道。”

    “不,不要。” 笛瑞儿抢过听筒,把它藏在自己的大腿底下。

    “为什么?”安珀问。

    “等一会儿,”她喘着气,“我想等一会儿。”又把电话往大腿根下面掖了掖。

    “等什么呀?如果我们马上挂回去,他可能还在那儿。”安珀轻轻蘸了蘸手背上的眼线笔的蓝色,抹在眼皮上当作眼影。“嘿,我们现在至少知道了他不是查德,这不是查德的电话号。”

    电话里的蜂音被笛瑞儿的大腿压得稍稍有些变哑了,在我们三个人之间连续不断地喊叫。

    “他说你不忠诚,你觉得这是什么意思?”我问。“你认为他是在说你和查德的早餐约会吗?”

    “我什么也不知道了。” 笛瑞儿说。

    “也许是查德呢。”安珀说,“他是嫉妒你和多诺万走出餐厅的样子。也许他是在用别人的电话。”

    “四天,” 笛瑞儿轻声地说。她把手指放在花瓣罐里。“这些东西怎么能帮助我?”

    我从窗台拿下来一只玻璃瓶,摆在她面前。一只细长的玻璃瓶,比传统的可乐瓶小一点,我们曾经用它盛过海盐。“它已经被月光沐浴过了。”我告诉她。

    笛瑞儿把它拿起来,用拳头砸瓶子底,使劲儿地,象是想在手里打碎了它。

    “笛瑞儿——”安珀伸手去抓笛瑞儿的胳膊,“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紧紧捏住切好了的柠檬,挤在花瓣罐。带着果肉的柠檬汁细雨般地流下来。我接着点了三滴醋,用手指把它们搅匀。陶罐里的东西在我手里慢慢变暖,花瓣开始被浸润了。

    笛瑞儿和我一起用手指把又湿又黏的花瓣捅进陶罐嘴,让每一滴液体都发挥作用。

    “这儿,”我说,递给她一个小的木头盒子,正好和她的手掌一般大小。

    她打开盒子,看到里面一排排闪亮的别针和缝衣针。

    “你需要多大的保护,就往瓶子里放多少针。”我说。

    “你是认真的吗?我难道真的用这些缝衣针来阻止那个家伙?”

    “往里面放吧。”我说,“这是保护神瓶。你总要把它放在离你不远的地方。”

    安珀和我看着笛瑞儿把所有的针都放在了瓶子里。她做完的时候,我用蜡泪密封了瓶子口。“集中精力,想‘保护’两个字。‘保护’对你意味着什么?”

    “可能会和‘保护’对我的意义不太一样。”安珀挑挑眉毛,从她的达菲鸭饭盒兜里闪出一个荧光绿的小盒子。

    “那只是临时的纹身图案。” 笛瑞儿说,“你从游戏机里赢到它的时候我在就在那儿。”

    安珀看着盒子。“那又怎么样?我就想到它。”

    “嘘,”我说,“笛瑞儿,你需要集中精神。当你想到‘保护’两个字的时候,你的脑子里会出现什么样的想法,或者形象?”

    我看看安珀,她正在忙着打开纹身盒,里面有一张微笑的小鸡的图案。她卷起袖子,往自己的胳膊上按下去。

    “安珀——”我说。

    “好吧。”她把纹身盒扔回到饭盒兜里。

    “我们来拉起手。”我说。

    我把保护瓶放在中间,我们三个人的手臂围着它,三个人的身体形成了一个三角形。“闭上眼睛,”我说,“全神贯注地想这个瓶子。我先开始。当我想到‘保护’两个字的时候,我想到月亮。我想到大自然:雨,天空,大地。我想到真理。”

    “和我完全一样。”安珀眯缝着眼睛偷看,而我也一样,和她同时睁开了眼睛。“当我想到‘保护’两个字的时候,”她开始说,“我想到武装警察,很多武装警察,臂膀坚强,有粗壮的、充满活力的、男子汉气概的——”

    “安珀!”我大喊。

    “二头肌,”她完成了她的句子。“还有什么?”

    “当我想到‘保护’两个字的时候,” 笛瑞儿说,“我想到我的父母,他们以前的样子,我在床上,坐在他们中间,看电影。每次我们出去散步,他们都领着我的手。那时他们还很相爱……那时我总是感到很安全。”

    我握紧笛瑞儿的手,力量传导出去,直到我从安珀的手里又感到了它。“保护神瓶,”我说,“保护笛瑞儿,用大地母亲,武装天使和双亲之爱的力量保护她。上帝保佑。”

    “上帝保佑。” 笛瑞儿说。

    “上帝保佑。”安珀睁开眼睛,把瓶子交给笛瑞儿。

    “我准备好了。” 笛瑞儿说,“我们挂电话吧。”

    “我有一个更好的主意。”安珀说。她在饭盒兜里摸索半天,抽出一个地址簿。“斯泰西,你有学生电话号码簿吗?我们能从里面找到这个号码是谁的。如果是校园里的人,号码应该在里面。”

    “我的床头柜里有一本。” 笛瑞儿说,“可是,电话号码簿差不多有,二十页,那得找到哪一年去呀?”

    “好啊,反正,我也没什么更好的事去做。”安珀说。

    我从抽屉里拽出校园电话号码簿,坐在笛瑞儿旁边,把电话号码簿铺在我俩的腿上。我们一行行地扫描着号码,安珀一页页地翻着她的地址簿。“这个家伙得有多傻呀,才会在自己的寝室里挂电话。”我说,翻过一页。

    “等一下,”安珀说。“我找到了。”她把手指点在那个号码上。

    “已经找到了?”我问。

    “是。一个投币电话,在图书馆旁边的一个。”

    “我能问问你吗,在你的地址簿里面怎么会留着投币电话的号码?”笛瑞儿说。

    “我就留着它了。万一我要用到它,万一我想让谁给我往那个地方挂电话。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7-6 01:03

第22节 一部手机

“即使你有一部手机。”笛瑞儿说。

    “你在暗示什么?” 安珀合上地址簿,把它放到一边。

    “有点奇怪。”笛瑞儿说,“有人要杀我,而你恰巧在兜里留着他的电话号码。”

    “那不是他的电话号码。”

    “别吵了。”我说,“这什么用也没有。我们需要互相信任。记住我们的约定。”我看着笛瑞儿的下巴定格在了那里。

    “我说,我们走吧。” 安珀说。“如果那个傻瓜用了那个电话,他可能还在附近。至少应该在图书馆里。”

    “可能是任何人。” 笛瑞儿,看着安珀。“甚至是两个人合伙。”

    “那么,”我说,“我们一起去……”

    “好吧,” 笛瑞儿紧握着保护神瓶,“我们走。”


    笛瑞儿、安珀和我一直跑到了欧•布莱恩楼,离图书馆只隔了一个红土网球场。我不知道这会有多大用处。只有一个彻头彻尾的好猎手才会在他刚刚打过恐吓电话的地方晃悠。可我猜,这个世界并不缺好猎手。安珀就是一个。她把她的裙摆吊起来,用牙咬着裙摆的羊毛布料,掖好了里面的紧身连袜裤。

    “OK,”说,抓着我的胳膊。“我们需要表现得自然些。你知道吗,就象是,我们到这来拿一本书。”

    “你?安珀•‘我从网上买论文’•福雷?来找一本书?” 笛瑞儿说。“不管是他谁,只要他看见我们上楼梯,就知道我们是冲着他来的。”

    “为您提供信息,我每学期至少去一次图书馆。”安珀把一支凯蒂猫的铅笔夹在耳朵后面,“我难道不是个勤奋学生的生动的写照吗?”

    “你倒是个什么东西的写照,” 笛瑞儿说。她向楼边走近一步,把脑袋探出看,“天啊,是多诺万。”

    “在图书馆吗?”我问。

    “不,他刚从欧•布莱恩楼出来,” 笛瑞儿转过头,深吸了一口气,“我想他可能是朝这来了。”

    “那又怎么样?”我说。“又没有法律禁止出来散步。我们正常点。”

    笛瑞儿把保护神瓶塞进腰里,拽拽羊毛衫,挡住隆起的地方。

    “好主意,”安珀说,“没人会注意那儿。”

    正常情况下,笛瑞儿会反驳安珀一句,然而现在,她却靠在了墙上,开始怪异地、噗哧噗哧地喘着气。

    “笛瑞儿,你没事儿吧?”我问。

    她摇摇头,紧闭上嘴唇。

    “怎么了?你认为是多诺万吗?”

    “问题就在这儿。”她用袖子挡住了眼睛。“我不知道他是谁。我不知道我还能相信谁。”她瞪大了眼睛看安珀,我想,是等着安珀说一串话来打消她的疑虑,等着安珀解释为什么在她的本子里会有投币电话的号码。

    但安珀却没工夫搭理笛瑞儿。

    多诺万转过弯,跳到我们的视线里,贴着墙走过来。“天啊,”他说,“你们几个把我的魂儿都吓出来了。”

    “嗨,多诺万,”安珀说,脸上编织起一个笑容。

    他冲她点点头。“你们这些家伙在这干什么?”

    “你在这看到了家伙了吗?”安珀最后一次好好地掖了掖连裤袜,“我们是女人。”

    “出来走走。”我说,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多嘴。如果多诺万的眼睛是画笔的话,那么笛瑞儿现在看上去就是一幅毕加索的画。

    “嗨,笛瑞儿,”他说,道格马丁的皮鞋尖蹭进了土里,“周末你去看球赛吗?我是说,查德,还有他们,都上场。”

    “我不一定。我还没和他通电话。” 笛瑞儿把手放在腰上的鼓包处,长长地舒了口气。“其实我们刚才正在往图书馆去。我们真得走了。”

    “当然,”他说,“我只是问问。我们一会儿也要出去走走,可能去找点吃的。”

    “球队队员和好吃的东西。”安珀向多诺万迈了一大步,轻撞了一下他的鼻子尖,站住了。“你不用再邀请我第二次了,我什么时候到那?”

    “我不知道。” 笛瑞儿说,“我还有点别的事儿。”

    “那下次吧。”他转身离开之前,目光一直逗留在笛瑞儿的脸上,甚至都没有与我和安珀说再见。

    “哦,我的上帝,”安珀等到多诺万已经听不见了的时候说,“他那么地想要你。”她瞥向楼角,看着他走远。“你不认为是他吧,是吗?”

    “我从三年级开始就认识他。” 笛瑞儿把保护神瓶从羊毛衫下的腰间拽了出来,两只手拿稳了它。

    安珀斜歪着脑袋,从后面估量着多诺万的“财产”,“还不错,十分满分的话,我给打八分。你觉得怎么样,斯泰西?”

    “我简直不能相信,这么多年他一直还在约笛瑞儿。”

    “痛苦。”安珀说。

    “你们看到他仔细打量我的样子了吗?” 笛瑞儿问。

    “他总是那么仔细地看你。”我说。

    “不。今天不一样。更热烈了。”

    “他是艺术家。”安珀说,“我就喜欢艺术家。”

    “你喜欢所有的人。” 笛瑞儿说。

    “我是不是听到了嫉妒的音符?”安珀把她的胸脯挺起来,“这个男孩可没有被禁猎,也许我会让他来雕刻我呢。”

    “我可不认为他对抽象艺术感兴趣。” 笛瑞儿吻了吻保护神瓶,又把它放回裙子里。“快点吧,在我还没改变主意之前,我们去图书馆。”

    我们蹑手蹑脚地绕过大楼,尽管一切似乎都以某种方式改变了——我们能够信任谁,我们能够说什么,我们可以在哪里说话——但图书馆还和以前一模一样,象一个巨大的从天而降的砖制口琴。它的坚定不移安慰了我。

    我们转过网球场地。它就在那了。一切尽收眼底。那个投币电话。而我们站在那呆呆地看着的,并不是电话本身;而是打电话的那个人。

    查德。

    “哦,我的天啊。” 笛瑞儿说,“他在给家里挂电话,对不对?告诉我他在给家里挂电话。”

    “对,”我说,“家里。”

    “对,”安珀重复。“即便在他的寝室里有一个完美的电话,还能享受优惠资费。”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7-6 01:03

第23节 他的背影

“说正经的,”我说,“不管给我们挂电话的人是谁,他现在还在打电话的可能性有多大?不一定是他,可能是任何人。”我看着庭院里一群群穿着海军蓝和绿色相间校服的学生——有人坐着、有人站着,还有的伸着懒腰。

    “是呀,要不是我们在那跟多诺万卖弄风情,” 笛瑞儿狠狠地白了安珀一眼,“我们能提前挺长时间赶到这里。”

    “嘿,”安珀说,“可别埋怨我。我只是想帮你一个忙。”

    “好啊,拜托下次帮忙不要那么卖力,OK?”

    我们继续向前走,向查德走去,我们冒火的眼睛盯着他的背影。他不象是在和什么人谈着话,只是在听着,或者在等着对方应答。

    “查德,” 笛瑞儿说,在我们走到足够近的时候。“你以为你在干什么呢?”

    他转身,把听筒哐啷一声挂上。“哦,你们呀,什么事?”

    “你刚才在和谁通话?” 笛瑞儿问。

    “没什么人。”

    “好啊,我想你刚才是把‘没什么人’挂断了。”

    “你是谁呀,我老妈?”他把电话本合上,放在架子上的一摞书的上面。

    “我只是觉得把别人的电话撂了不大礼貌,如此而已。”

    “好啊,不是这和你没关系,是我没有在和任何人通话。他们不是家里。”

    “‘他们’是谁?”安珀问。

    查德没理她,看着我。我感到脸颊燃烧了起来。“怎么回事儿,斯泰西?”

    “没什么事儿。”我说,看着他的目光扫过我的髋部,我颤抖的膝盖,最后落在我的黑色皮鞋上。我今天怎么就穿了短袜,而没有穿连裤袜?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不是注意到了,我左脚的袜子边比右脚上的至少高出了六英寸?我在脚踝处把腿交叉在一起,希望遮掩住这对我的风度的挑战,看着笛瑞儿。她迅速地给了我一个凶眼,然后马上把目光移开。

    “那,”安珀说,“也许我们应该走了。”她冲着查德打个呵欠。“我们正准备去图书馆学习呢。”

    “学习?” 查德的眉毛弯成了弓形。

    “是呀,”安珀说,“你知道的,就是你和书本一起做的事。”

    “真的吗?”他对着我们,抄起了手。“我怎么就不信呢?你们几个家伙到底要干什么去?”

    “女人,傻瓜,”安珀说,“不是家伙,不是女孩,是女人。”

    “你们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些女人来这儿干什么。”

    “你什么意思?”我问。

    一缕笑意爬上他那而令人想亲吻的面颊。“你们是来参加奥林匹克智囊会的,对吗?”他指着墙上挂着的明亮的橘红色条幅,欢迎有一流头脑的运动员来图书馆的地下室开会。

    “哦,吔,对了。”安珀说,“我的大脑已经经过了足够多的测验了,我最恶心做的事情就是在放学以后还要用它。”

    “这倒是解释清楚了一些事情。” 笛瑞儿说。

    我瞥了一眼院子里的铁钟。刚过四点,离我们在房间里接到电话只过了二十分钟。“你什么时候到这儿的?”

    “五分钟之前吧。”

    “你看到有人在你前面挂电话吗?”

    “没有。为什么?出什么事儿了?”

    “没事儿。”我说,“我本来应该是在这儿等人的。就这样。”

    “真的吗?” 查德眯起来眼睛看我。“是我应该认识的人吗?”

    “吔,” 笛瑞儿脱口而出,还没来得及我回答,“我们的小斯泰西在这里等人,明白了吗?”

    “现在,你可以滚了。”安珀说,夹着她的凯蒂猫铅笔假装吸烟。

    如果能悄无声息地把一个人的假指甲、胶水和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一起撕掉,再塞到她的喉咙里,我可能现在就会这么对待笛瑞儿。她明明白白地知道她在做什么——在毁掉我和查德之间任何可能性。

    “三人帮,” 笛瑞儿说,用手指卷着一缕头发,“看来我们也得散伙了,是吧,安珀?”

    安珀点头。

    “我懂了。” 查德收拾他的书和本子,再也没有看我,哪怕是一眼。

    当他走了的时候,笛瑞儿用胳膊肘捅了捅我的肋骨。“真灵。他真以为你在等谁呢。”

    “好极了。”我说。

    “现在怎么办?” 安珀说。“你并不认为是查德,是吧?”

    “他好象知道些什么。”笛瑞儿轻声说,

    “你不能这么下结论。”我看着他走开,直到他的身影混杂在兰色的校服的海洋里。我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他与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你盯着什么看呢?”笛瑞儿问。“照片能保留的时间长一些。”

    “我觉得我看见了PJ。”我说。

    “是吗,”笛瑞儿说,“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和他纠缠,查德傻了吧叽的。我真高兴今天早上拒绝给他作业。”

    “是拒绝还是忘了?” 安珀问。“你们俩早上好象是都挺忙的。”

    笛瑞儿没有理会她的问题。她扫视着电话,笑了。“我们来看看查德到底是给谁挂的电话。你在投币电话上可以重拨吗?”

    “不能。” 安珀说。“但是我们能叫总机,让他们拨最后一个号码。我们可以说,这是一个紧急电话,而我们忘了最后一个数字。”

    “那从来都没有用。” 笛瑞儿说。“但也不妨试试。”

    安珀抓起了电话,拨0,等了几秒钟。“喂?怎么不接电话呢?”她又用手指敲了好几下0键,才把话筒放下。“我的上帝,这要是,真的是急事儿,怎么办呀?”

    电话铃响了。我们相互看着,不知道该做什么,不知道该不该接。两声。三声。安珀嘴唇颤抖着,象是要说什么,可是她没说,却拿起了听筒。“喂?是。”她捂住另一只耳朵,想听得更清楚些。“什么?”她从耳朵上把听筒拿起来,却没有挂机,递给了笛瑞儿。“你的电话。”

    笛瑞儿皱起眉头,迷惑了。她拿起电话,我和安珀都凑近了去听。“喂?” 笛瑞儿说。

    暂停了很长一段时间,然后响起了一个平静的声音——他的声音——对我们说,“对不起,我现在没时间聊天,笛瑞儿。但我晚些时候肯定会给你电话的,那时我们的谈话可以更私密一些,我们可以谈点更亲密的的事情,比如,你的文胸。”

    “我的文胸?”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7-6 01:04

第24节 杯边上有蕾丝

“粉色的,杯边上有蕾丝,34B码。”

    哦!我的天!啊!我闭上眼睛,张开嘴,听见自己嘴里喷出长长的一口气。他拿了我的衣物。

    笛瑞儿在两个手指间晃荡着听筒,也开始大喘气了。我从她那拿起听筒,那个声音继续说,“告诉你的朋友,窃听他人的电话是不好的。我不想和她们讲话,笛瑞儿。我想和你讲话。我想和你在一起。很快,这就会变成现实。”

    咔嗒,电话的另一端挂了机。话筒从我的手里坠落,在离地面几英寸的地方晃荡着。

    安珀从一个新生手里抢过来一个笔记本,对着笛瑞儿煽风。“呼吸,”安珀说,“尽量喘匀你的气。”

    “我做不到,” 笛瑞儿在她的喘息之间喃喃地说,“我不能……”她的声音在一阵绝望的喘息中渐渐细弱了。

    “我知道。”我拿起她的手,帮她在水泥道崖边坐下来。“我觉得你应该回家去呆一个星期,等这一切都结束了再说。”

    “应该回去,笛瑞儿。”安珀说。

    笛瑞儿摇摇头,把安珀的扇子推到一边。“我没事儿。” 她说,重新恢复了呼吸。

    “你肯定吗?”我问。“想躺下吗?”

    “我还好。”

    听筒里的蜂音象一个可怕的提醒者,说他还在跟着我们。

    “他明明是跟我们过不去。” 安珀说。

    笛瑞儿坐直了一点。“他怎么知道我们到这儿来了?他怎么知道我的文胸?”

    天呀! 我不想告诉她关于文胸或者手帕的事,首先是因为我不愿意承认我尿湿了床单。我希望把这个“意外”甩得远远的,它永远不要再回来找我。

    “他怎么知道我们在一起?” 笛瑞儿看着我和安珀寻求着答案,好象我们知道似的。

    “因为他是成心是跟我们过不去。”安珀说。“不管是谁在幕后,他都非常了解我们。他知道我的电话本里有这个投币电话的号码,所以才没有让这个号码查询不到。”

    “而且他知道我们会出来到这儿找他。”我接着说。

    “我打赌,他能看见我们。”安珀说,向院子里四处看着。“可能他现在就在偷看我们呢。可能他用手机。”

    “那他为什么还要用投币电话?” 笛瑞儿问,脸上恢复了点颜色。

    “引我们误入歧途。”安珀说,“我也会这么做。”

    “他总是先走一步。” 笛瑞儿说。

    我拉起笛瑞儿的羊毛衫,从她的腰上抽出保护神瓶,放在她的手里。“现在也许他先走了一步。”我说,“但是,他不会领先太长时间的。”


    笛瑞儿和我上床睡觉的时候刚刚过了十点。我一直在做三角学的习题,笛瑞儿在写一篇关于乔叟的论文。晚饭之后我曾试图打个盹儿,但却没睡着。我希望三角学的习题能帮我解决失眠问题。

    我们俩之间死一般的安静。我猜这种安静的潜台词是:我们最近相处得并不好。但也有可能,它的潜台词还是:我们心情槽糕,各有各的理由。我几乎希望安珀也在这儿,让她来凿破我们之间的坚冰,可她今晚和PJ一起自习去了。笛瑞儿说得真对——他们真是应该再走到一起。但安珀却信奉“我爸妈上高中时就是一对现在还疯狂地相爱所以我拒绝任何一种没有他们那样完美的恋爱”。我想我们都有自己的大难题。

    就说我自己吧,当着笛瑞儿的面,和查德眉来眼去的时候,我经常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但是有时候我真的不能控制我自己,不能抑制那狂暴的荷尔蒙撞击我的骨头,搅热我的血液。

    做这种事儿不够朋友,我知道。我也知道,自己一直把严重缺少睡眠解释成没吃到葡萄的理由,其实,我更加严重缺少的,是自信。

    我抬头,瞟了一眼墙上的水彩画:我和莫拉坐在门廊的秋千上,在打扑克。我深深地吸了口气,控制住涌上来的自怜的眼泪。也许我需要妈妈给我开一剂良药。我抓过电话打给她,不幸的是她没在家,或者是没有接,于是我留言,要她给我挂回来。

    “笛瑞儿。”我合上书,“你想聊聊吗?”

    “实际上, 我是想。”她过来,坐在床上,我的对面。“喏,我知道我最近象个什么啊?似的,和查德,保护瓶的事,还有球衣……, 我简直疯了一样。斯泰西,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

    “我觉得我才是个婊子。”

    “哦,别这么说,”她说,“给B女王点尊重吧。”

    结果是,我和笛瑞儿熬到挺晚,我们俩很长时间以来都没有这样了:正常生活。我们把脚趾甲涂上了西瓜红色,互相给对方做了香蕉面膜,用酸奶保养了头发。最后我们是以美食来结束这一切美容活动的——我们自己版本的脆香米酥:原料是剩在冰箱里的玉米片和花生奶油。

    这一夜正常得令人心旷神怡,让我们暂时摆脱了可怕的现实——象黑色乌云一般盘旋在我们头上,酝酿着倾盆大雨的现实。然而,随着最后一片脆香米酥消失,大雨从天而降了。我忍不住要问笛瑞儿,关于和她通电话的男人,关于他们之间的关系。

    “我觉得那仅仅是一个打错了的电话,却阴差阳错地找对了人。”笛瑞儿横躺在我的床尾,脸压在她的苏格兰佩斯利螺旋花纹枕头上,眼睛盯着墙壁。

    “你多长时间和他通一次话?”

    “不太经常。我不知道,可能有五、六次吧。”

    “你对他了解多少?”

    “不太多。象我以前和你说的,他都不愿意告诉我名字。我们大多数情况都只是在谈‘情境’——你知道的,就是每一个人对某些事情的感觉。”

    “比如说?”

    “比如约会之类的事情。”她笑——紧张的笑——一直卷上她的后背。

    “什么类型的约会的事?”

    “你知道的,就是你在约会时做的事儿。”

    “你是说,性——那方面?”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7-6 01:05

第25节 大脑的图象

“啊,是啊。我的意思是说,不是每一次都说,只是有时候。”她把一条腿抬在半空中,看她的涂上了西瓜红色的脚趾甲,声音中开始增加了不耐烦。“不是你想的那么回事儿,斯泰西。我的意思是,他在一开始的时候是非常好的,并没有让我觉得讨厌。只有让人感到讨厌了,你才能说那是骚扰或者什么的。”

    她没有疯吧?我真想问问她,给她的愚蠢打一记耳光。我的意思是,她在想什么呢?她怎么能和一个变态狂这样谈话?和一个她甚至都不认识的人?

    然而,我并没有去指出在这个扭曲关系中的种种危险信号,相反,我只是听着,每次听到过分离谱的事情时,都把话咽了回去:关于唇吻和舌吻;关于他们在通话时都穿了些什么。而我最感兴趣的是:他开始把他们看成一对儿了,当笛瑞儿没在附近,没有接电话时,他会嫉妒得要命,而笛瑞儿也没反对他这么看。

    笛瑞儿接力般地讲了那么多,眼睛一直盯着天花板,好象被它们弄得不好意思了。我也在尽量地表现出对她的尊重,脸上没有流露出一点儿惊愕,只在所有恰当的地方才点头。但她现在看着我了,嘴唇噘着,象是她觉得很恶心的样子。所以我不得不说话了:

    “怎么了?”

    “我告诉他,你知道吗,告诉他我走了多远。”

    “什么意思,‘多远’?”

    “斯泰西?!”她转了转眼球,“我是说,离……底线有多远。”

    哦。

    “我告诉他,我和查德,怎样飞快地跑到二垒,怎样到了三垒,开始本垒打,可是,就在这时,我们出局了。”

    笛瑞儿一定是看出了我的困惑,因为她今晚第二次转动了眼球,然后脱口而出,“我们出局了,斯泰西!我们都准备好了做那件事儿,备好了我们需要的所有的东西,但到了那个时候,我猜是我太怪了,我们决定不做了。”

    她想讲得轻松些,好象那件事是去露营。我还是不肯定自己愿不愿听这些,但我还是听进去了。我们谈了整整一个小时他们之间的谈话。到了后来,奇怪得很,笛瑞儿好象是更放松了,也不那么神经兮兮了,我想,可能是因为在整个过程中,我都只是在“嗯—啊”地答应着。而现在,我的沉默又好象折磨了她,于是,她用胳膊肘支起了自己,等着我的反应。

    “那么?”她问。

    “那么什么?”我回答,在尽量抹掉现在已经植入了我的大脑的图象:我最好的朋友,和我的心上人,几乎已经完成了本垒打。“你想让我说什么?”

    “你觉得我错了吗?”

    “我不认为这是一个对与错的问题,笛瑞儿。”弥天大谎。“我认为你只是做了你在当时觉得自然和舒服的事情。”

    “唉,还是不太对。”笛瑞儿说,“我是说,现在想起来,我那时真是疯了。”

    至少是如此吧。

    “我是说,他可能是个神经病、恋童癖或者什么杀人狂,”她继续说。

    “嗯。”

    “这就是我没有告诉我爸妈的原因,也没告诉任何人。我觉得自己傻呼呼的。我真的曾经以为他——你知道吗,关心我。很好的那种。”

    我拥抱笛瑞儿,把手插入了她的头发,指尖抓到了一点酸奶的残渣。“你当然不傻。”

    “仅仅是因为,我不知道,他很友善,而第一次他来电话时,你又不在,而且我刚刚挂断和妈妈的电话,她告诉我那么多事儿,包括,暑假我就得,只和她自己,住在外公家了,而且,我不懂,这……, 怎么会,那么容易。”

    “我知道,是很容易的,”我说。“有时候,对他们还很合适。”

    “还有,他第一次来电话时,我以为他是查德,但现在我不知道了,我是说,我想,在这么长时间以后,我应该能分辨出他的声音。”

    “也许,象你说的,不只是一个人。或者,他可能用了声音改变器之类的东西了。”

    “你认为是查德吗?”

    “我不知道。我不愿意想是他干的,但好象又有点道理,尤其是在他拿回球衣之后。我肯定是校园里的人干的。年龄和我们一般大,了解我们每一个人,而且了解这个地方。”

    “谁呢?”

    “我不知道。”我说。“但我们会把他找出来。”

    我紧紧拥抱了笛瑞儿之后,她回到自己的床上,蜷起来准备睡了。就在这个时候,电话铃响了。

    我拿起电话。“喂?”

    “嗨,斯泰西。听到你的留言。希望现在给你电话还不太晚。”是我妈妈。我重新把自己埋在舒服的被子里面,单单是听到她的声音,就感到了家的温暖。

    “不晚,妈妈。”我说。“现在这个时间最合适。”


    在经过了和笛瑞儿的短暂的正常化生活之后,我又喜出望外地和妈妈通了电话。接下来,我把银项链系在脖子上,很快就睡着了,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早晨。

    只是我没做任何梦,没有记住任何梦,我开始感到一种彻头彻尾的失败。

    笛瑞儿和安珀去上课走了以后,我给学校秘书挂了电话,假装胃痛,然后在我的“痛苦之床”上翻来覆去。我试图再一次睡着。点香,数星星,翻看催眠杂志,但没一样管用。我清醒得直想吐。这就是我的一整天。斯泰西•布朗,失眠人。斯泰西•布朗,逃课却不能享受睡懒觉的乐趣。

    笛瑞儿和安珀一下课就直接回来了,我向她们承认了我的失败。

    “这个懒蛋。” 安珀说。

    我开始感到不再象以前一样自信,而在接下去的几个小时里,这个想法挥之不去。我开始劝说笛瑞儿去找校园警察,告诉他们现在发生的一切。

    终于,经过我和安珀费力的劝说,笛瑞儿同意她和安珀去找警察。我恨不得一根一根地把头发都揪下来了,主动要求一起去,可笛瑞儿说,她希望我在床上呆着,再打个瞌睡。

    好啊。

    还不到晚上六点,可外面看上去象过了九点了。我决定用房间的水池洗一个草药浴,希望花瓣和水的混合能帮我入睡。

    以前,奶奶在做魔咒和睡觉之前,一定是要盆浴的。盆浴,不是淋浴。对她来说,这是有区别的。她说,在准备做圣洁的事情之前,身体应该是纯净的;当能量在没有被净化的时候,它们不能完全地发挥作用。当然,当你的学校里只有站着用的淋浴喷头时,想洗盆浴是很困难的;浴室里的情况经常是,淋浴喷头只能处理二英寸高的水,还没等水滴落在地上,下水就被堵了。

    我把下水用塞子堵好,放了四分之三池子的温水。这是一只老式水池——白色陶瓷,银色配件——被固定在房间的一面墙上。在水里,我加了一些康乃馨花瓣——我从大堂的花瓶里“借”来的。然后,我又分别滴了几滴迷迭香、薄荷香和广藿香香油,加了一把薄荷叶——所有能够抚慰我、净化我的香草和花瓣,但愿他们能帮我睡上长长的、安稳的一觉;更重要的,让我的梦更加具有洞察力。

    我打开一瓶爽身粉,舀了一勺,洒在一个陶瓷杯里。我又往杯里加了四勺蜂蜜,搅匀。爽身粉会帮助我看清楚在梦里困惑我的形象,而蜂蜜会帮助我把梦留在那儿,让我记住。我用手指把混合物舀到水池子里,然后用手搅,让所有的成分都充分地混合,强化它们的力量。

    为防止溅水,我在地板上铺了一条毛巾,然后换上了我的红色的、带着毛毛圈的睡袍——在我越堆越高的“舒服服饰”里,它是我最喜欢的一件——接着,我把海绵蘸在水里,打开睡袍,从大腿开始,海绵顺着大腿滑下,在我屈身俯向脚尖时,我吸到了花的香味。“油和水,花和草,让梦进入我的视野,今夜就给我最真的见解。”我诵了三遍,想象着香油的海洋在净化我的肌肤和我呼吸的空气。我重新蘸了一下海绵,从腹部向上,到脖子和肩膀。我闭上眼睛,全神贯注地听着我放进笛瑞儿的机器里的自然之声CD——潺潺的流水声,伴随着恰到好处的鸟鸣。这是这个秘方的最后一个组成部分了:它将帮助我平稳我的情绪,体验明晰的梦境,而不被自己的恐惧所阻却。

    我知道为什么我最近几天的梦不那么生动了。奶奶以前说过,要想得到最具洞察力的梦,你必须能够勇于承担事情的后果。她告诉我这个的时候,正是吃茶的时间,她一边玩拉米纸牌(基本玩法是组成三四张同点的套牌或不少于三张的同花顺,译者注),一边吃着奶油饼干。我那时还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而现在看,它太有道理了。

    我知道我还没有足够的勇气去做梦。我知道我的潜意识可能已经发现了我内心的恐惧。在我让莫拉失望的一刻,一半的我就已经死了;我不能再次失败,如果我失败了,那么我剩下的一半也会死掉。到那时,就什么也没有了。

    我用海绵滑过我的脸,集中精力想着“力量”二字,想象着流水在冲走我所有的恐惧。这个动作真的给了我力量,恢复了我已经丧失了的勇气。我看了看紫水晶戒指,亲吻了那块钻石,想象着奶奶的双颊,完全相信,她现在正以某种方式,和我在一起。

    我用睡袍把自己包起来,走向床头柜,拉开抽屉,拿出一支黄色的蜡烛和一个笔记本。我需要想一想我的问题,向我的梦寻问。一个聪明的问题。一个能以多种方式向我泄露事实真相的问题。可是我写下的却只有一个问题,而且是最显而易见的那个问题:是谁在追踪笛瑞儿?

    我把它叠起来,放进我的梦口袋,塞进枕头里。然后我爬到床上,闭上眼睛,身体象温热的泡茶袋放在茶杯盖上。每一次呼吸,我都想象着一弯清冷的月亮,变得越来越细,越来越小,直到它变成了一个亮点。

    我刚刚迷糊着,就听见了敲窗户的声音。“斯泰西,”一个声音隔着玻璃传进来。

    查德。

    “快点,斯泰西。”他说,“让我进来。”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7-6 01:07

第26节 一瞬间

我从床上起身,系紧睡袍的带子,把脑袋伸向窗户。他总是不可思议地在最令我尴尬的时间造访。而就在我看到他的这一瞬间,我的厌恶感就融化掉了。他看上去棒极了。在他看着夜色,等着我放他进来的时候,我仔细地欣赏了他:黑色皮夹克紧裹在肩膀上,头发完美地卷曲着。他没有戴平常戴的隐形,而是戴了一副金属框架眼镜。

    我,另一方面,却感到头上有爽身粉结成了块,脖子后面也挂了一滴蜂蜜。庆幸的是,昨晚所做的美容尚遗韵犹存,而今天,又经过了海绵浴,我感到格外地性感。

    听见我打开窗栓的声音,他抬起头看着我。我看到一丝微笑爬上了他的双颊,自信的微笑。那个微笑告诉我,他知道我在想什么,而且,他也有同感。

    我使劲把窗子拉开,然后拽过一个凳子坐在窗口,这样我们就可以平视对方了。

    “嗨,”他把窗子拉得更开一些,胳膊肘抵在窗台上。他嚼着口香糖,一小块儿薄荷绿色在他的舌尖翻来覆去。

    “我打扰你了吗?”

    “没有。”我说,“我刚刚洗了海绵浴。”

    “真的?”他说,“也许我该来得再早一点儿。”

    我紧张地笑了,发出听上去怪怪的咯咯声。但查德的面部表情还是那么严肃,好象他是当真的。

    “那么,你现在自己一个人吗?”

    我夹紧双腿,感到想要尿尿。“就一小会儿。”

    “好啊。我想和你谈谈。”他靠得更近一些,我闻到了口香糖的薄荷味。

    “谈什么?”

    “谈我们。”他的目光逗留在我的颈上,我的睡袍的领子正呈V字型敞开着。

    我换了个姿势,脚跟用力着地,憋住越来越强的尿意。“我们之间有什么事 儿?”我咬紧牙,忍受着痛苦。

    他从后面的兜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纸,上面用红色的大写字母写着我的名字,和其他字条的字体一样。“这是给你的。”

    “你知道是这谁写的吗?”

    “你会介意是谁写的吗?”

    “你什么意思?是你——”

    “我是说,如果是我,你还会喜欢我吗?” 查德把他的脸靠得更近了,我感到了他嘴里的呼吸,湿润了我的脸。大错特错。我不能喜欢他。

    “是的,你会的。”他说,象是读懂了我的心。

    我的嘴唇颤抖,期待着他那带有薄荷香气的亲吻。我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看向别的地方——他的额头、他的鼻子、他的右耳垂——可是我的眼睛最终还是不由自主地落在了他的唇上——细巧的、浅粉色的、似乎专门为我的嘴雕刻出来的嘴唇上。我闭上眼睛,等着他用他的双唇触摸我。

    “先打开字条看看。”他喘着气说。

    我胃部下面的地方更紧迫地刺痛着我。“查德,”我说,“我得去趟卫生——”

    “打开它。”他说,“这是你期待的。”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打开了字条,字条的中间写着:爱是滑稽的。

    “爱是滑稽的?”我问。

    “我想,要是你仔细琢磨琢磨,”他说,“对有些人来说,所有的事都是滑稽的。”他轻轻地用手拂过我的脸,电流穿过了我的全身,直到我西瓜红色的脚趾尖。“等一下,”他说,象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我还有别的东西。”他从身后变出三支百合,递给我。“一定要交给笛瑞儿。”

    “我不明白。”我说。

    “你会明白的。”他靠向前,把他的唇压在了我的上面,他的吻爆炸在我的唇上和舌尖。

    在我们身后,我听见了门上的钥匙响。还有说话的声音——交织在一起,轻轻地。有人来了,但是我不能让自己走开。

    我也不愿意让自己走开。

    门嘎吱一声开了,而查德还在接吻我。一双鞋哐啷哐啷地走过木地板,就在我身后停了下来。

    “斯泰西?” 笛瑞儿的声音说。

    我溜不掉了。我也不愿意溜掉。

    “斯泰西!”她重复着我的名字。“醒醒,醒醒!”

    我感到有人在摇晃我的身体,当我最后真的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笛瑞儿和安珀都在我的床边围着。

    “你又做噩梦了?” 笛瑞儿问。

    “嗯……”我的大脑飞速地转着;那感觉太真实了。“我不知道。让我想想。”

    “你的呼吸特别奇怪,”她说,“几乎是呼吸过度。”

    我在床上动了动,感到短裤只是有一点潮。可真不错。“我得去厕所。”我把靠枕拽到被子上面,起身,向后退着走到门口,尽量地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出门,到了走廊上。

    真是幸运,淋浴室里一个人也没有。我解开睡袍,查看溺湿的地方。还好。只有一点点湿,在深色的毛毛圈质地的睡袍上,几乎看不出来。我挤到在手掌上一些浴液,扒掉睡袍,跳到一个喷头下面,开始冲洗,尽量避免弄湿头发,省得让笛瑞儿和安珀看出来。

    我一边擦洗,一边想着那个梦,琢磨着它什么意思。我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梦中的吻,那个吻!我把手指放在了唇上,还能够感到它的震颤,似乎查德还在此徘徊。“爱是滑稽的,”我轻声地对着水流说。我想弄明白爱的含义,他的每一个字的含义,薄荷口香糖的含义,却偏偏没有想到那个最大的问题——为什么我的梦把查德带到了我的窗前?

    我从淋浴底下出来,滑进睡袍里,回到房间。

    “都怪那些烤干酪辣味玉米片。”我说,拍着自己的肚子。但她们却并没有在听我说话。安珀在翻笛瑞儿收藏的CD,笛瑞儿在和她妈妈通电话。我坐到床边,扒掉睡袍,从地板上的“可回收衣物堆”里淘出一件新T恤和一条短裤。

    “笛瑞儿的音乐太过时了,” 安珀说。“还有什么自然之声?真糗。”话音刚落,就响起了敲窗户的声音。

    是PJ。我知道是因为他的敲窗总是相同的声音——一连串砰然作响的重击,他说敲出的是“我梦到了珍妮”的调子。

    “坏了,我们怎么把他给忘了,” 安珀说,“让他进来吗,斯泰西?”

    我掀起窗帘向下看。PJ头发上金黄的轮廓色在月光下明晃晃地盯着我。“你又染头发了?”我说,放他进来了。

    “金发更好玩。”他说。

    “我看更象黄鼻涕。” 安珀说。

    “别跟我说话了。我在外面都快冻成冰棍了。我看我已经有一部分被冻成冰棍了。”

    PJ走到那块曾经被打碎过的玻璃旁边,仔细看它的边缘。“我看到你们把窗户修好了。”他来回地拨拉着插销。“你们这些女孩肯定和维修人员不一般。我们等了两周,他们才来给我们修厕所。”

    “那是因为你们那到处都是狗屎。” 安珀说。

    “说到这儿,”PJ说,“你在这煮什么东西呢,斯泰西,排泄水吗?”

    “真滑稽。”我说,而一说出口,我就想到了梦里的字条,字条上的话,还有查德说的,有些人觉得所有的事情都是滑稽的。

    笛瑞儿挂上电话,快步走到她的床边。“这么看,”她说,“去找校园警察简直是浪费时间。”

    “怎么会呢?”我把睡袍踢到床底下,然后又另外多拽过一条毯子,搭在溺湿的地方。

    “你都可以猜到。他们做了个记录,告诉我们说,我们可能是过度反应了。但从安全的角度出发,他们在晚上会增加在我们的房间外面巡逻的次数。

    “看来我们以后要想念你的深夜探访了,PJ。”我说。

    “别拦着我,”他说,“本人要在夜里保护你们女孩子的安全。”

    “哦吔,我感到安全了。” 安珀画了一个十字。

    “警察说,在没有什么重大的事情发生之前,他们几乎是什么也不能做。” 笛瑞儿说。

    “什么样算重大?”我问。

    “比如说,有人死了。” 安珀说,“那时他们才会当会事儿。”

    我看着PJ,他脸上一点儿困惑的神情都没有。“PJ,”我说,“你知道我们在谈什么吗?”

    “我们已经告诉他了。” 安珀说。

    “只告诉PJ 了吗?”

    “当然,还有查德。”她说,“就他俩。”

    “好极了。”我说,“现在全世界的人都要知道了。我们的攻守同盟哪去了?”

    “我在考虑回家了。”笛瑞儿说,“就回去一个学期。我刚才和妈妈提了这件事儿。我告诉她我这学期表现不太好,不想让这学期的成绩拉我的平均分。我可以在暑期学校补习。”

    “她同意吗?”我问。

    她耸耸肩。“我猜她和爸爸没少吵架。”

    “他们需要和我那如胶似漆的爸妈在一起呆段时间。”安珀说。

    “哦,是吗?”PJ说,转向安珀,“也许你和我也应该以你的老爸老妈为榜样。”

    “别做梦了。”安珀说。

    “去年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去年可不一样。”她站在镜子前面,用唇线笔在两颊上都画上了兰色的心型。“我那时太不成熟。”

    “那么,PJ,你这么不受欢迎,怎么回事儿呀?”

    他一屁股重重地坐在我的床上。“Nada, mademoiselle.”(没什么,小姐,法语,译者注)

    “难怪他法语总是不及格呢。” 笛瑞儿说。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7-6 01:07

第27节 飞吻

PJ冲着她做了个飞吻,然后咬着耳朵根和我说话,他带着菜味的呼吸熏得我直想吐。“我只是陪着那三个可爱的女孩子们回寝室,然后想过来和我的好朋友斯泰西道个晚安。C’est tout.(法语,就这些。译者注)”

    “完了?”我问。

    “告诉他吧,” 笛瑞儿说,“她需要知道。”

    “我会在最恰当的时候说的,亲爱的小鸽子。”他翘起二郎腿,一只脚前后踢着。“说吧,斯泰西,我听说的那些,疯狂的幽灵,你阻止他的办法,都是怎么回事?我要听最带劲儿的。”

    “PJ,我并不觉得——”

    “Tres intesressant, mademoiselle. (法语,非常有趣,小姐。译者注)”PJ 用一个手指头轻轻拍着嘴角,作深思状。“你真是BVS。”

    “BVS?”

    “喂,你不会不知道吧?”PJ在他的头上打着响指,“Buffy, the Vimpire Slayer.(醉酒的,吸血鬼杀人狂。译者注)”

    “啊,当然,”我说,“PJ,我累了,要去睡觉。告诉我你应该告诉我的事,否则——”

    “否则怎样?你把我变成一只青蛙?” 他在我眼前张牙舞爪地扭动手指,真是讨厌。

    “为什么不呢?”安珀说,“你和青蛙接吻的样子都一样。”

    “好吧,如果你们答应借我两个晚上的法语作业,我也许会悔悟。”

    “你就快点告诉她吧,”安珀说,“否则我就弄乱你的头发。”

    “千万别,小姐。你知道我花了多长时间才弄成这样的吗?”PJ用手指滑过他的金黄色的刺状发型。“OK,好吧。我告诉你。今天,法语课后,我听见,维洛妮卡•李曼,又名鼻涕罗尼,说,她总是接到古怪的电话。”

    “什么样的电话?”

    “典型的骚扰电话——动辙就挂机,沉重的呼吸,一个神经病,说想要她。”

    “她去找校园警察了吗?”我问。

    “我不知道。”PJ说。“也许吧。她对这事儿很是神经过敏。”

    “没这个事儿,她也总是神经过敏。” 笛瑞儿说。

    “你只是不喜欢她,因为她对查德紧追不舍。”安珀说。

    “等等,”我说,“你听到她的原话是怎么说的?”

    “那你还得破费两个晚上的法语作业。”

    “我的法语糟透了,你知道的。”

    “总得在纸上写点什么吧。”

    “好吧。”我指着在角落里的法语作业本。

    “OK,昨天的作业是什么?”PJ哗啦哗啦地翻着本子。

    “四十三到四十五页,练习A、B、C、F和H。”

    他查了查练习,然后把本子扔了回去。

    “总之,”安珀说。

    “总之,”他重复,“当时,我站在走廊,你知道吧,鼻涕罗尼正在梳她的鸟巢头发……”PJ边说边环视房间的四周,查看笛瑞儿梳妆台上的小玩意,当看到笛瑞儿水滴耳环时,就停了下来,留下了半句话。“Tres chic, (法语,真是别致。译者注)笛瑞儿,这个我得借走。”

    “我得把我的法语作业拿回来吗?”我问。

    “Tres rude, mademoiselle. (法语,太粗鲁了,小姐。译者注)这就是你对待客人的方式吗?” 他打开笛瑞儿的止汗药的瓶盖,闻了闻。“然后,我就一直走过去,假装在想自己的事情,就听到鼻涕罗尼在告诉她的那帮鼻涕伙伴,她接到骚扰电话。”

    “那他们对她说了什么?” 笛瑞儿问。

    PJ 把止汗药的药丸来来回回地滚在脖子的前面和两侧。“说什么要跟着她,把她所有的衣服都扒光。”

    笛瑞儿咬掉了她的一块儿假指甲。这要是在平时,她会觉得这需要最紧急的修补,但现在她却沉浸在整个事件之中,浑然不觉。

    “你是认真的吗?”她问。

    “不是。谁稀罕看她的裸体?难道是格林奇吗?”(电视片和电影里的人物,格林奇是一名心胸狭隘的隐居者,他的心脏只有正常人的四分之一大。格林奇与他的狗麦克斯住在克朗皮特山的山洞里,靠野菜汁、蓖麻油与酸奶充饥。一年一度的圣诞节将至,克朗皮特山下的呼威尔镇到处洋溢着节日气氛,家家户户都在为庆祝节日而忙碌,这一切被格林奇看在眼里恨在心里,他决心让镇上的人都和他一样过不上节,于是他和麦克斯化装成圣诞老人与梅花鹿,趁着天黑下山“打劫”,准备把镇上所有的圣诞物品“一网打尽”……译者注)

    “嘟,格林奇也是个男人呢。” 安珀说。

    “你说的真是准确。”PJ说。

    “好啦,PJ,严肃点儿。”安珀说。

    “给个吻。”

    “吻这里。”安珀冲着PJ指指她的屁股。

    “别诱惑我,小猫咪。”他说。“不管怎么说,所有的那些骚扰电话,想撩起她的性欲的电话,等等等等,以及——”

    “以及什么?” 笛瑞儿问。

    “最带劲儿的事是——显然是,在他挂电话的时候,他能看见她。”

    “她怎么知道他在看着她?”笛瑞儿拉紧了连衣裙的领子。

    “因为,”PJ压低了声音,幽灵一般,“他知道她穿着什么样的衣服,她和谁在一起。他甚至还知道,她把手伸进了书包,然后拿出了……”PJ停了下来,吊我们的胃口。

    “什么?” 笛瑞儿问。“拿出了什么?”

    “她拿出了一个金属的耕地耙子来梳头。”他抓住自己的肚子,开始大笑,纯粹象个痴呆。他的确是个痴呆。

    我们谁也没有跟着他一起乐。

    “我想你最好是走吧,滑稽男孩。”安珀说。

    “好啦好啦,”他说,“你们的幽默感哪去了?”

    我挪过去坐在笛瑞儿旁边,让她把头靠在我的肩上。她把手放在喉咙上,尽量使自己的呼吸平稳下来。

    “笛瑞儿,”PJ说,“开个玩笑。对不起。”

    “你还是走吧。”我说。

    安珀使劲拉他的胳膊,想把他拽到窗户那。

    “好,我走。”他说,甩开安珀,“我不需要被告诉两次。”

    “是的,你需要。”安珀说。

    “对不起,木偶人。”他对笛瑞儿说,“我恐怕要被抬走了。除了我说的关于耙子的事儿,其他可都是真的,朋友?”他伸出手,打算握手言和,可笛瑞儿没理他。“好,把我晾在这儿。”他用手拂过他的钉状发型。“我自己走。”

    安珀在他身后关上窗户,划上插销。“他怎么会是这样一个男孩。”

    “也不是他的错。” 笛瑞儿说,“这就是PJ的本色,不管是和谁。”

    “我们需要和维洛妮卡•李曼谈谈。”安珀说,对着空中吸吸鼻子。

    “她永远都不会和我们谈。” 笛瑞儿抓过保护神瓶,紧紧地握在手里。

    “她必须和我们谈。”我说,“但首先,我在想,我们得用一个新办法。”

    “是毒品还是女孩?”安珀问。

    “滑稽。”我从脖子上解开银项链,在她俩的眼前晃着,让她们看我加在上面的水晶。

    “我不会被催眠。”安珀说,“我以前在自己身上试过,不好使。”

    “我不是想给你催眠。我只是想让你看着它。这是我奶奶给我的。她告诉我,戴着它,我就能知道,她在看着我。”

    “不是想冒犯你,斯泰西,它仅仅是一块水晶而已。你在哪都能买到它。我房间里还有一个绿色的,用来和我的蚱蜢耳环一起戴的。”

    “不是,”我说,用大拇指搓揉着水晶的凹槽,“这个不一样。它是德唯克水晶。看到了这些龟裂了吗?在每片碎片里,都蕴藏洞察力和神灵。”

    “德唯克是什么意思?” 笛瑞儿问。

    “它的意思是和自然界里的神灵的沟通。它的意思是要敞开胸怀,拥抱大自然和地球母亲。”

    “神灵?” 笛瑞儿问。

    “我在想,要做一个降神会。”

    “你是认真的吗?”

    “非常认真。我想我的奶奶可以帮助我们。但我还需要你们的帮助,你们两个人的。”

    “我太感兴趣了。”安珀说。

    “我不知道。” 笛瑞儿还在嚼着她剩下的假指甲。“不会危险吗?我的意思是说,不会让事情更糟糕吧,不会杀掉谁或是发生别的什么事儿吧?”

    “不会的,如果我们做得正确的话。”我说。“好好想想,OK?但第一件事,我们要去找维洛妮卡•李曼。”


    我们决定去校园咖啡厅去找维洛妮卡••李曼,因为那是她经常出没的地方。在去咖啡厅的路上,我最终还是把我的噩梦告诉了笛瑞儿和安珀,当然,那是经过我剪辑以后的版本。

    我告诉她们,查德是怎样出现在窗口的,讲了“爱是滑稽的”字条,怎么给我三枝百合,让我转交给笛瑞儿。三枝百合——而不是四枝——可能是指已经过去了一天,而我们离即将发生的危险又更近了一步。安珀问了各种各样的问题——查德是不是提到了PJ,当他送百合的时候是在笑,还是表现得很忧郁——而笛瑞儿问我的只是,首先,为什么我偏偏梦到了查德。

    我深深地吸口气,默默地数到五,然后告诉她,查德在我梦里的出现可能并不重要。我梦到他可能是因为昨天他出现在窗口,还从球衣里掏出了那张字条。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7-6 01:09

第28节 有点关系

或者,也许他的确和这件事有点关系。

    我们推开咖啡厅的门,维洛妮卡就在眼前。她和多娜•唐林,班级的小广播,坐在一张环型的桌子边。我们平常不怎么到这里来,因为这儿的确不是我们的人聚集的地方——都是一些结党营私的小圈子,和一些饱受折磨的“艺术家类型”。这个咖啡厅很久以前曾是一个剧院,他们用来演戏的礼堂,所以还保留了剧院的东西——舞台、观众席、戏剧脚本一样的菜谱,和导演椅。老师和管理者们在指这个咖啡厅时叫它的名字,“舞台”;而其他所有人都叫它“绞刑吏”,因为据传说,某个女孩没有能在《克鲁索》中当上女主角,上吊了,所以就杜撰出这个名字。

    “我真的是好喜欢咖啡的味道。” 安珀说。“我得来一杯。”她靠在柜台上,发现多诺万坐在角落里,一边啜着一杯浓咖啡,一边在画着放奶油和糖的架子。“嗨,多诺万,” 安珀唱着说,瞟了瞟笛瑞儿。“想给我买杯咖啡吗?” 多诺万摆摆手,又接着低头画画了。

    “我猜那是在说不。”笛瑞儿说。“此外,你不知道咖啡会让牙变黑吗?”笛瑞儿的目光落在玻璃柜台后面的糖果盘里——肉桂烤饼,巧克力、澳大利亚坚果曲奇,粉色套边的姜饼。“你们忘了我们来干什么来了?”我问。

    “没有,”笛瑞儿说。“让我们一劳永逸地了结这件事吧。维洛妮卡••李曼可绝对不是我乐于交谈的对象。”

    “听着,”我说,“你们之间也许会有相当的共同之处。你必须,至少在下面的十分钟里,和她好好相处。”

    “我知道我和她有什么共同之处。自打我认识她,她就在追我的男朋友。”

    “真不愿打破你幻想的肥皂泡,笛瑞儿,他现在已经不是你的男朋友了。” 安珀搅拌着咖啡摩卡和生奶油。“真好喝。我看不如直接走到她那,在她的大腿上灌上多多多多的脂肪。斯泰西,使出你的魔法。”

    “你没开玩笑吧?”笛瑞儿说。“多娜的大腿已经是上好的做陀螺的材料了。”

    “真对。” 安珀说,又看了她一眼。

    “你们俩能不能消停一会?”我说。“我们到这来是和维洛妮卡谈话的。”

    “是鼻涕罗尼。” 安珀纠正我。

    我扫了一眼维洛妮卡。她正在用一个盛麦片粥的碗喝咖啡,象法国人那样——据我们的法语书说。她抬起头看到我,对着多娜耳语了几句。多娜笑了。她用她的杯子撞了一下维洛妮卡的碗,为她们之间的笑话干杯。

    “真是无法容忍。” 安珀说,“我们去消灭她们。”

    “我们不能,”我说。“不是现在。”

    维洛妮卡又对多娜说了些什么,然后两个人快步离开了桌子。

    “她们过来了。”笛瑞儿说。

    “鼻涕警惕了。” 安珀把鼻子翘到了天上。

    “你们几个有什么问题吧?” 维洛妮卡问。“你们看上去和这里有点格格不入呀。”

    “唯一和这里格格不入的是你的头发,” 安珀说,“谁有火柴吗?”

    “哈哈。” 维洛妮卡冷淡地拍了拍她脑袋上面高高耸立的的发胶盖头发。

    “别听她的。”笛瑞儿说,恶狠狠地看了一眼安珀。“她有的时候就是那么不成熟。”

    维洛妮卡上下打量着笛瑞儿,目光最后停在了她的格子衬衫上,挑起了一只眉毛:笛瑞儿把衬衫卷到了腰间,衣服看上去短了不少。“今年我们没怎么说过话,挺遗憾的,” 维洛妮卡跟她说。“如果我要是在男寝多逗留一些时间,也许就会在那撞见你。话说回来,我可不想得到什么坏名声。你知道那种滋味的。”

    我跨了一步,站在她们之间。“实际上,维洛妮卡,我们是来这找你的。”

    “真的吗?”她说。

    “难以置信,是吗?”安珀把肉桂沫倒在手掌里,然后用嘴舔着。

    我用胳膊肘捅了捅她,叫她闭嘴。

    “你知道吗,斯泰西,” 维洛妮卡开始说,“你在法语课上睡着了的那次,可真把我吓掉魂儿了。不是每天你都能听到有人尖叫着说,他杀死了那个女孩。何况,是在法语课上。”

    “我说的是,我没杀她。”

    “不管是什么吧。到底怎么回事?人们可都在议论呢。”

    “先回答我的问题。”我说。

    “凭什么?”

    “因为我知道你在法语课上作弊了,而且我可以证明这一点。”我说,“作弊是违反学生守则的,是被勒令停学的理由。”

    安珀停了下来,舌头还在手掌上,而笛瑞儿也张开了嘴。我咬住舌头,等着维洛妮卡挑战我的一派胡言。

    “好吧。”她说,“你想知道什么?”

    我冲着一张靠墙的桌子使了个眼色,我们就在那坐了下来。我和笛瑞儿在一边,安珀和维洛妮卡在另一边。

    “怎么?” 维洛妮卡说,“到底怎么回事?”

    “我听说你最近接到一些骚扰电话。”我说。

    “谁告诉你的?”

    “人们可都在议论呢。” 安珀模仿她的腔调。

    我在桌子底下踢了安珀一脚。

    “你知道是谁挂的吗?” 笛瑞儿问。

    维洛妮卡摇摇头,转过脸去。“已经一连三天晚上了。”

    “什么样的骚扰电话?”我问。

    维洛妮卡耸耸肩。“他想和我谈谈。第一次的时候,他说,‘猜猜,我是谁?’”

    “只是打电话吗?”我问。

    “头两天晚上,电话。” 维洛妮卡深深吸了口气。

    “然后呢?” 笛瑞儿把胳膊肘拄在桌子上,靠近了一些。“你可以信任我们。”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的话?”

    “因为它也发生在我身上。” 笛瑞儿说。“我想可能是同一个人干的。”

    维洛妮卡看着笛瑞儿,好象是第一次认识她,“你害怕了吗?”

    “我都怕死了。我感到我被人监视着,甚至,我都不能去餐厅,也不敢去洗澡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维洛妮卡说,“我也觉得这里不安全。”

    “实际上,我在想离开学校一段时间。” 笛瑞儿从安珀那抢过一把巧克力屑,倒在手里,用她残存的假指甲当做勺子,一点点地舀到她的舌头上。

    维洛妮卡靠到了椅背上,和我们的说话时情绪也放松了一点。“这么说,给你的只是骚扰电话了?”

    笛瑞儿看着我。我想,她是在寻求我的许可,希望我给说可以告诉维洛妮卡所有的一切。但我不能。我也不会。因为我不知道是不是该那样做。

    “不是。” 笛瑞儿说,“开始是电话,可后来,他送我礼物,还有字条。”

    维洛妮卡的脸象被漂白了一样,“他也是这样对我的。昨天晚上。我回家的时候,它就在我房间外面的走廊上等着我。”

    “里面是什么?” 笛瑞儿问。

    我看着她们俩在互相倾诉苦恼,而安珀却在表情茫然地调制着她手心里的香辣美食。这真是,灾难使人们亲近,哪怕是最凶恶的敌人。这是我第一次看到维洛妮卡害怕了。

    “花儿,”维洛妮卡说,她低头看着自己颤抖的手。

    “百合吗?”维洛妮卡笛瑞儿问。

    “是的。你怎么会知道?”

    “几枝?” 笛瑞儿紧紧抓住维洛妮卡的手。

    “三枝,”她说,“三枝百合。离他来找我,还有三天。”


    结束了和维洛妮卡在绞刑吏咖啡厅里的谈话,我就回到寝室,想睡上一觉。可结果是,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左右折腾,把被子拽上蹬下,什么用也没有。每次我独自在房间里呆上超过十五分钟,就感觉怪怪的。没有笛瑞儿和我一起辗转反侧,一切就都变得怪怪的。

    伴随多沫的牛奶咖啡、新鲜的意大利脆饼,笛瑞儿和维洛妮卡披肝沥胆地倾吐了她们的经历——鲜花,字条,整个惨剧。之后,笛瑞儿宣布,她需要离开学校住一夜,于是给住在两个城市以外的姑姑挂了电话,让她过来接她。我建议她留在那一整周,等到“她那一天”过去,再回学校。但笛瑞儿坚决拒绝了。现在她和维洛妮卡绑在了一起,笛瑞儿一定要帮她也度过难关。和维洛妮卡的谈话,我想,使笛瑞儿觉得,一切都那么真实。

    但为什么我总觉得维洛妮卡是假装的呢?

    我只是感到,这有些不可理喻。同一个人在同一时间追笛瑞儿和维洛妮卡?讲不通。她们俩太不一样了。难道色情狂们不是总是追同样类型的人吗?无论如何,笛瑞儿今晚会安全地住在她的姑姑家里,直到明天下午,到那时我们再聚在一起,研究一个计划。

    我在床上翻了个身,把一个枕头压在膝盖底下,甚至把我的历史书也拽了出来,不知道它能不能让我睡着。不灵。我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至少是在笛瑞儿给我挂电话之前,她答应给我电话的。

    “爱是滑稽的,”我说,不再想笛瑞儿的电话。我一遍遍地重复着这句神秘的短语,似乎在重复之中,它们会显现出意义。对我来说,爱情最近可不是一个喜剧,而更象一个彻底的悲剧。然而,在某个地方,一定会有一个线索。

    我床上骨碌下来,取出那只紫色蜡烛,给笛瑞儿用扑克牌算卦时用的那一只。我点燃它,寻求灵感和洞察力。蜡芯的周围渐渐溢满了蜡泪。

    电话铃响了。我冲过去接。“喂?笛瑞儿?”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7-6 01:10

第29节 开始了颤抖

“这不是笛瑞儿。”电话另一端的一个男性声音。“而且,我知道她不在家。是你吧,斯泰西。我想和你谈谈。”

    一听到他的声音,听到他叫我的名字,我的手就开始了颤抖。是他。

    “我知道你今晚一个人,斯泰西,”他接着说,“所以我才挂的电话。你不问问我过得怎么样吗?”

    “你想干什么?”

    “我已经告诉你了。想和你谈谈。”

    “我不是一个人。”我低头看着我的水晶石。

    他笑——缓慢的、老谋深算的笑声。“你为什么要撒谎呢,斯泰西?我知道你是一个人。好吧。就算是你和你的蜡烛在一起吧。”

    我挂断电话,把两扇窗帘都拉下来,检查门是不是插好了,而且是检查了两遍。

    我的心脏拳头一样在捶打在我的胸腔,象是有什么东西要喷涌而出。我抄起门后的棒球棒,坐在床中间,鸟儿栖在树上一般地警觉,准备好迎接即将发生的一切,虽然我对会发生什么全然无知。

    电话铃又响了。我不想去接。然而,我必须去。可能是笛瑞儿。而且,我不能逃避。

    我刚要拿起听筒,铃声却停了。我还是把它拿了起来,给安珀挂了过去。我知道她是不会介意过来陪我一夜的,或者我去她那里,那样更好。我开始按键,但却拨不出去。“喂?”我对着话筒说。

    “你为什么要挂断我的电话?”他说。

    是他。又是他。我的下颌开始打颤。我的心脏咚咚地跳动。我的手指开始失去血色,失去力量,电话差点从我的手里脱落。

    但是,他的声音,再一次地,震荡在我的耳中:“我问你一个问题。”他说。

    “你是谁?”

    “你很快就会知道的。”

    “你想对我怎么样?”我在手指间紧紧地捏着那块德唯克水晶,希望它的能量穿透我的毛孔,给我我所需要的力量。

    “一只小鸟告诉我,你曾是一个狂欢节里的小鬼,”他说,停了一下。

    “什么?”我问。

    “我听说你在梦里能看到点什么,象个可以通灵的人。”

    “看到什么?”

    “看到关于我和笛瑞儿的事,”他说,“这可能会毁掉我给她的惊喜。”

    “什么惊喜?”

    “如果你真是个巫婆,你就会知道的。你是吗?”

    “是。”我说出“是”字的时候感到非常自信,仿佛肯定回答的本身就是力量。

    “离她远点。”他说,“这事儿和你、以及你的所谓巫术没有关系。”

    “是你该离得远点。”

    “跟我对着干,你连想也不要想。”他说,“你别忘了,是谁在控制着局面。”

    “我当然没忘。”我挑衅他。

    “或者是你自己找到离她远点的办法,或者是我替你找一个。”

    我感到自己脸红了,血液在血管里喷涌,一直冲向脸颊。“三天之后你要拿她怎么样?”我脱口而出。

    “如果现在我告诉你,那就不是惊喜了,不是吗?哦,顺便说一句,我会把我在洗衣房里发现的一点小礼物还给你。你最近好象有点麻烦啊。想象一下,如果被他们别人发现了,大家会怎么说,斯泰西。想想查德会怎么说。”

    “你是谁?”我站了起来。

    “你管好你自己的事,我管我的。睡个好觉,斯泰西。”

    电话的另一端“咔哒”一声挂断了。这一端,听筒还在压着我的耳朵,等着他再次拿起电话,等着他告诉我,他是怎么知道我对查德的感受的。电话又“咔哒”一声,接下去是蜂音。

    我把听筒丢下,看向窗户。我知道什么东西在外面,在等着我。

    我走过去,站在窗帘后面,偷偷地看向草坪。一个人也没有。我打开插销,拉开窗户,向下看。

    就在那。我忘在洗衣房里的脏衣物。曾经被溺湿的兰色睡裤被叠好放在窗台壁架上,上面是一张带着尿痕的床单。其他的东西在地上堆了一堆。还是脏的,还是那么野蛮地散发着异味。还是。我把头埋在床单的一角里,失声痛哭。


    我在水池子里搓洗床单,水波荡漾,把一团团泡沫冲到陶瓷水池的边缘。我尽量使自己平静下来,只想着层层叠叠的水,会怎样把床单洗干净,只想着最重要的事——拯救笛瑞儿。但我无法不为自己感到悲哀。他的电话使我感到自己仿佛是身无寸铁,毫无防范。

    如果因为你迷信巫术,人们认为你是个怪人,这是一回事;而你已经十六岁了还在尿床,那就是完全不同的另外一回事了。

    电话铃响了。我的第一个念头是笛瑞儿,终于从姑姑家给我挂电话了。我扑到床上,拿起电话。“喂?笛瑞儿?”

    “这可不是我最后一次的抽查。”另一端的男声说。

    条件反射一样,我挂断了电话。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他为什么总是给我挂电话?我深深地吸了口气,等着电话铃再次响起来。我知道它会的。而且,它的确响了。只有这一次,我做好了思想准备。我拿起听筒,等着他开口讲话。

    “斯泰西?”

    查德?“查德?”

    “啊,是我。你刚才怎么挂断了?”

    “哦,我以为……”

    “什么?”

    “没什么。”

    “什么?以为我是那个骚扰你们的疯子?”

    “啊,对了,”我说,“我忘了安珀都已经告诉你了。”

    “不光是我。所有的人都在议论这件事呢。”

    “你是认真的吗?所有的人?”

    “那就算,有一些人吧。”

    我暗想:杀了安珀。虽然也许是维洛妮卡泄的秘。离我们从绞刑吏咖啡厅说再见已经有整整两个小时了,她那张大嘴巴在两个小时里是完全可以完成这个任务的。

    “现在,”我说,感到一股酸劲泛了上来。“笛瑞儿不在,如果你是为找她挂电话的。”

    “什么呀,我难道不能找你吗?”

    我张大了嘴,他的话被滤进了我的大脑,但是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假如他是认真的。

    “她去哪了?”他问。

    “她说今晚在姑姑家住。”这些字一出口,我就想把它们都收回来了。他没有必要知道笛瑞儿今晚住在哪。任何人都没有必要知道。

    “怎么会呢?”

    “那你现在还要继续挂吗?都快一点了。”

    “我知道。”他说。“我只是一点也睡不着,总在想着明天物理考试,我又要不及格了。我想你们可能也没睡,你们可是臭名昭著地能熬夜。”

    物理考试?

    “我是还没睡呢。”我终于说,“因为有个精神病喜欢在半夜给女孩子们挂电话,吓唬她们。我想一会儿给安珀挂个电话,逼着她和我一起熬夜。”

    “我可以过去。”他说,“我是说,既然我们俩都睡不着,没必要去麻烦安珀。再说,也许你还可以帮帮我准备明天的物理考试。”

    我用一只手捋了捋头发,站起来,从镜子里看着自己。“你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吗?我是说——”

    “喏,你刚才说笛瑞儿今晚回家了,不是吗?”

    “是呀?”

    “而且你总是接到骚扰电话。你不能自己一个人在那。”

    我拨开挡在眼睛上的刘海,咬住嘴唇。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说。我还要再等三年吗,等他和笛瑞儿彻底有了了结,或者,我现在就来掌握自己的命运?我甩掉我在给朋友戴绿帽子的想法,提醒自己,查德也是我的朋友,为什么每次他走进房间,我都要感到内疚呢?

    “好啦,”他说,“你说话呀。”

    “OK,但是只是来学习。”

    “还能怎样?”他问,声音里蕴涵着笑意。“几分钟就到。”

    我没等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来得及说再见或改变主意,他就放下了电话。尽管我提醒自己这不是个约会,而仅仅是要为物理考试临阵磨枪,我还是觉得自己身上的深色宽松毛衫看上去不太好看。最后,我从笛瑞儿的衣柜里拽出了一条粉、白相间的睡裤,然后套上了一件自己的白色浴衣上衣。我放掉水池子里的水,拧干床单,把它塞到了一个新塑料袋里。

    不到十五分钟,查德来敲窗户了。我打开窗子,让他进来,然后掸掸床单,坐在床上,哗啦哗啦地翻着物理笔记、实验报告,和以前的考试卷子——给他“0空间”,就是给自己“0诱惑”。

    “你挺忙啊。”他说,重新把窗户插好。然后打量着床,想找个地方坐下。但只有地上有地方,在衣服堆的中间,或者是坐在笛瑞儿的床上。

    “那你,学了多长时间了?”他问,选择了坐在笛瑞儿的床上。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7-6 01:11

第30节 假装沉浸

我假装沉浸在上周的物理课笔记里,速度和质量。“没多长时间。”我说,抬起眼睛看他。我控制不了自己。他看上去如此完美。棒球帽,人好象刚从床上爬起来;棉汗衫,正好也可以把我自己包在里面;细边的黑框眼镜。他微笑地看着我,而我却忍不住去看他的嘴。那两片嘴唇。他的牙齿。如果你再近一些,还能看到他的下面的门牙交叠在一起的样子。我抖落我的目光,集中精力看笔记。“我猜你会说我这学期成绩大跳水。”

    “同感同感。”他从课本里抽出一沓被卷得乱七八糟的纸,扔在我的床上。“要考哪一章?”

    “第七章吧,我想。”

    他正了正他的棒球帽,一缕他的味道飘进了我的鼻子。它闻起来象是皮肤上的汗液,象是陈年的古龙香水,象是浆状的麝香除味剂和青苹果洗发香波的混合体。我真想把它用瓶子装起来,那样我就可以在我愿意的时候把瓶子打开,用它浴洗我的全身。

    “那你觉得你的成绩为什么下降了?”他问。

    “我不知道。”我说,“可能是我的脑子里装了其他别的事。”

    “哦,是吗?”他合上书。“比如说?”

    我前前后后地翻着课本,开始浏览第十章的课后复习题,尽管要考的是第七章。

    “如果有什么事困扰你,讲给我听听。”他说。“我们挂断电话以后,你又接到骚扰电话了吗?”

    “没有。”

    “那就放松一点。他现在不再给你挂了,不是吗?也许他知道我在这儿。”

    “为什么这么说?”我问。

    “我不知道。也许他只想在你自己一个人的时候给你挂。或者是只有女孩子在场的时候。也许男人会把他吓跑。”

    我紧张地咽了口口水。查德的目光正游走在我的颈上,注意到了我的动作。

    “我真希望他在我在这儿的时候能来电话。”

    “为什么?”我问。

    “因为至少你会肯定地知道那不是我了。”

    天呀!巨大的假设,我无法反对的假设。“你觉得我有这样的感觉吗?”

    他扑通一声坐在纸堆上面,从笛瑞儿的床上换到了我的床上,迫使我赶紧一闪身,躲开臀部的接触。“我不知道。你怎么感觉?”

    物理笔记重新成为我注意力的中心,上面画着一个在三维空间里的不等边四边形,旁边还有螺旋形的图案。我不能再看着他,不能回答他向我提出的这个问题——一个同样萦绕了我三年的问题,自从我认识他那一天起。

    我翻了一页笔记,拖延了一下。“我对什么的感觉?”

    我能感到他的挫败感。他把棒球帽的鸭舌转到了后脑勺。“对我的感觉呀,”他说。“你对我什么感觉?”

    我简直不能相信他在讲这句话,用真实的、活生生的、口头的语言。我四处看着,想找到让我能够暂时摆脱这个问题的借口。有了。在他的屁股下面,支出半截我的实验报告。

    “你坐在了我的毫微分子上了。”

    “啊?”

    我真的是说了刚才那句话吗?我对着压在他浑圆的屁股下的实验报告一努嘴,他把它们从屁股底下抽了出来。实验报告完全被压皱了,而纸上刚刚形成的屁股印痕几乎让我想把那张白纸镶在画框里。

    “告诉我,”他说——他的表情十分严肃。“我需要知道。”

    “你想知道,我是不是以为你是那个缠着笛瑞儿的人,是吗?”我感到这样讲话傻乎乎的,以提问的方式回避真正的问题。但是,在我有十分把握确认他和笛瑞儿已经结束之前,我不能允许自己承认事实。

    “OK,”他说,“那开始就先说这个事。你是这么认为的吗?”

    我直视他的双眼,认真地考虑这个问题和自己的感觉。我想到他出现在我的窗口的那个梦;想到他的球衣从我们的窗户上消失,然后他却出现了,而且穿着它,宣称是有人和字条一起放在他的信箱里的。

    我想到他是怎样用曲棍球面罩吓唬我们的;他总是能在最恰当的时间来电话;在骚扰电话之后没几分钟的时间里,我们看到他出现在图书馆的投币电话之前。

    我想,这也许解释得通吧,这也许是他重新赢得笛瑞儿的好办法;或者,是在和笛瑞儿这么多年的斗智游戏之后,为了报复她。

    然后我想到,如果真的是他,我将会是怎样的失望。

    我想在他的脸上找到一些畏缩和迟疑,任何可以给我暗示的迹象,告诉我他并没有卷入。但是我看不出来。我只是不知道。

    “怎么的?”他问。

    “是你吗?”

    “我希望你不必问了。”

    “你是在说‘No’吗?”

    他摇摇头,用一只手指抬起了下巴,顷刻,他的薄荷香型的牙膏味洋溢在我们之间。他靠近我,离我的唇只有几英寸远,那么近,以致于我可以清楚地看见他上嘴唇上的血丝。

    “等等,你是在说’Yes’?我必须知道,查德。”

    我恨我自己,为什么要问这样的问题,为什么要所谓的忠诚,为什么一定要知道真相,为什么要瞻前顾后,左右为难。他靠得更近了,近到接触了我的嘴唇。柔软、湿润、带着热薄荷茶香。这让想大声地哭出来,仅仅因为我知道自己注定要失望了。但是我没哭。我不让自己的眼睛眨动,不让自己的嘴唇在他的唇上颤抖。

    “我是在说,yes。”他最后终于说,“我是那个人。”他闭上眼睛,把他的唇全部压在我的唇上。一开始,我不知道是否应该回吻他。但接下来,我的唇就去做了。一个充分的、令人全身过电一般的舌吻。

    当我们停下来的时候,我的眼睛还是停留在他的唇上,害怕如果我去看他的眼睛,我就会从这个最甜蜜的梦里醒来。他用他的手指轻拂着我的面颊,然后拿起我的嘴唇,最后尝了一下。

    “从上次之后,我一直在等着做这件事。”他说。

    “真的吗?”我想停住他脸上的笑容。

    “记得吗?”他的目光从我的唇上移到我的眼睛。“上一次?”

    我点头。

    他移过来,要另一个吻,但我用我的话阻止了他:“你在说你是那个人的时候,你不是在说,你是那个人,那个跟踪笛瑞儿的人,对吗?”

    “你认为呢?”

    “我认为你不是。”我真的不认为他是。但我还是想从他的嘴里听到这句话。

    他对我笑了,如释重负地,然后靠过来,吻我。

    “笛瑞儿呢?”我说,再一次阻止了他。“我的意思是说,笛瑞儿对你是什么感觉?”

    “她其实对我没什么感觉。”他叹气,把嘴唇从我的上面挪开。“她只是以为她对我有感觉。如果我还是约她——当然我没有,但是如果我约了她——她还会同意,对她的胜利得意几天,然后又想分手。我和她总是这个样子,象个游戏。”

    “你不觉得那是因为你对她还有感觉吗?”

    “当然。我的意思是说,我们是一起长大的。我在意她。很在意。只是不是她认为她想要的那种。”他拿过我的手,把我的手指叉在他的五指之间,我感到温暖的、闪烁着火花的电流穿透了我的后背。“我和笛瑞儿还是做朋友才能相处得更好。”

    “这是你需要另外一个人的原因吗?”

    “你难道不明白吗?我不在意别的什么人。“

    我们的目光锁在一起。我不敢肯定是什么席卷了我的心。是他皱起的眉头,请求我的理解;是他的唇,在企求我的亲吻;还是他纯洁的、男性十足的荷尔蒙激素。突然间,我贴紧了他。我的手,我的嘴,我的唇,我的心。我们的吻——持续、温柔、含着果肉一般,又如冬天在火炉旁边盖着厚厚的毛毯。但我随即又推开了他。“我们不能。”我说,几乎透不过气来。“我们不能这样。我是说,我想,但是……”

    查德的双臂环在我的肩上,把我搂在怀里。我听着他心跳的节奏,不再说话。我只想哭。


    现在已经完全不可能再看什么书了。我坐在床上,在章节简介之间翻来翻去,目光游走在对我而言毫无意义的物理名词之中,什么也吸收不到我的脑子里去。

    “也许我们应该出去透透气。” 查德建议道,合上了他的书。

    我点头,换个情境应该会减轻我的烦躁,但愿夜里凉爽的空气能帮我摆脱这一切。

    好象是老天的安排,我们走到了我们第一次接吻的那棵树下,但我们俩谁也没有说什么,相反,我们就径直走过去了,拿着手电筒,通过了草坪,进入了小树林,零零散散地、笨拙地谈着球队比赛、中国菜,和其他无关紧要的事。

    今晚的树林闻起来有一种麝香的味道,象是带着咸味的皮肤混合了香水,象是在湿热的夏日夜晚的帐篷里。我吸入这种气味,希望它能停留在我的衣服上、头发里,希望以后我还能尽情享受到它。

    “我马上就回来。” 查德说,“大自然的召唤。(去厕所,译者注)”

    我点点头,他消失在树林深处。我等了几分钟,开始有些着急了。“查德?”我喊。“你没事儿吧?”没有回音。我沿着他的方向走进了树林。我拨开挡在我眼前的树枝,越走越远,希望找到他。

    但是我没有。

    相反,我到了一块空地。两根树叶繁茂的长树枝挡在我的路上,我看到一个巨大的木建筑,被月光照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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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完整版本: 《蓝色噩梦》--作者: 劳莉·菲利亚·斯道勒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