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7-11 04:28

唯一的大哥

苏磊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脚步那样沉重。他木然随着警察走进停尸间,接着,蒙在床上的白布被掀开,里面露出大哥惨白的脸。苏磊顿觉万箭穿心,他呆呆地立在那里,脑子里一片茫然,直到警察第二次让他确认尸体,他才出乎意料冷静地点了点头。

    警察很快把他带到另一间屋子去做调查询问。问了些什么都记不清了,苏磊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自己唯一的大哥,最亲爱的大哥已经死了,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他再也见不到了。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改变命运,这太残酷了!苏磊痛心地想,如果改变命运的代价竟要用大哥的生命来交换,他宁可不来这个令众人羡慕的地方。

    结束了警方的调查,宋美洁心情沉重地把苏磊送回所罗门公寓。随即,付小民和江汉也匆匆赶来,大家都很难过。苏磊一直沉浸在悲哀之中,他怔怔地发愣,一言不发。宋美洁受到的震撼一点都不亚于苏磊,她红着眼睛说:“苏磊,你要是难过,就哭一场吧,可别这样憋着。”

    苏磊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我想问一下,我哥在这里有什么仇人吗?”

    三人同时吓了一跳,不由自主交换了一下眼色。

    “他一定是被什么人害死的。我哥他一定得罪了什么人。”苏磊冷静得就像在说别人的事情。

    宋美洁不禁又看了江汉和付小民一眼。

    苏磊接着说:“可以肯定,我哥有事情瞒着家里。因为,大前天中午他给北京打电话的时候,根本没提他要回国的事情。”

    “回国?”宋美洁眼睛圆了。

    “你说苏光要回国?”江汉也显得非常意外。他急忙转向付小民和宋美洁:“你们知道这件事吗?”

    宋美洁急忙摇头表示否认。付小民稍稍犹豫了一下,也摇了摇头。

    苏磊说:“我哥的票是明天中午的国航,昨天下午旅行社已经打电话来了。我哥为什么急着回国?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如果你们知道,请告诉我吧。”

    江汉、付小民和宋美洁不由自主又对视了一眼,三人都有些尴尬。

    “我知道我哥的生意做得特别成功,我一直以他为骄傲。十一年了,我哥一人在这里很不容易,我早就想过来帮他一把。现在这个愿望终于可以实现了,他却突然死了。我想,一定是有人嫉妒我哥的成功,这种事情国外经常发生,不是吗?你们说呀!”苏磊的情绪非常激动。

    屋里忽然安静了下来,只是这种安静令人不安。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显然无法再瞒下去,真相早晚得说出来。江汉的心情非常复杂,他见付小民和宋美洁都看着自己,只好鼓起勇气说:“这件事还是由我来说吧。苏磊,你听了可不要着急。其实,苏光他并没有做什么贸易,这两年他一直在贩毒。”

    苏磊的脑袋嗡的一下炸开了,就像在万丈悬崖上突然被人推了下去。尽管已经做了各种最坏的设想,可他怎么也没想到,他最尊敬的大哥竟会在澳洲贩毒。一时间,他脑子里一片空白。

    “原来我们不想告诉你,主要是怕你受不了。万一苏光没事回来了,你怎么面对他?可现在……”江汉痛心地解释着。

    苏磊什么也没听进去,只觉得锥心的刺痛阵阵袭来,疼得他喘不过气来。他绝望地看着江汉,悲哀到了极点:“我哥……他为什么要去贩毒?”

    “这……我也没法解释。”江汉痛苦地避开了苏磊的目光。

    “这不可能!这绝不可能!”苏磊终于无法承受,失声叫了起来。

    付小民急忙抓住苏磊说:“这是真的。”

    苏磊后退了一步,既恐惧又期待地望着他们说:“你们一定是在骗我!”

    付小民叹了口气,异常痛心地说:“苏磊,我们没有骗你。”

    苏磊焦急地在三人脸上轮番扫视,最后,终于明白了这是一件无法挽回的事实。他一下从头凉到了脚跟,不禁颓然坐下,声音嘶哑地问:“这事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大概是两年前吧。”江汉说:“具体时间我们也不知道,只知道他这两年跟一个叫蔡松的人一起干。说来蔡松也是我们的老朋友了,前几天因为贩毒被捕。报上登出消息说,警察在他家搜出了三十五公斤海洛因。”

    “原来是这样。”突如其来的打击使得苏磊一下像是老了十岁,他有气无力地问:“那我哥是不是也被警察抓走了?”

    付小民马上说:“应该不会。”

    苏磊忽然想起了什么,着急地说:“那天晚上刘大哥在中国城见到了我哥,他说我哥是被一辆崭新的宝马车给接走的。”

    江汉不由得一愣,随即苦笑道:“我现在开的就是一辆崭新的宝马。”

    宋美洁立刻瞪了他一眼:“江汉,现在你还有心思开这种玩笑。”

    江汉赶紧道歉说:“对不起。”

    “是哪个刘大哥看见的?”付小民忙问。

    这下轮到宋美洁尴尬了,她赶紧解释说:“他……他是我的一个朋友,中国城‘真四川’的老板。”

    付小民又问:“他有没有说是什么人把苏光接走的?另外,宝马车是什么颜色呢?”

    苏磊强忍住悲哀:“刘大哥还没来得及说。”

    江汉马上望着苏磊:“你应该把这个线索告诉警察。另外,美洁,你再问问你的朋友,说不定他还能想起些什么线索来。”

    “那我再去问问吧。”宋美洁点头。

    苏磊斩钉截铁地说:“不管怎么样,我一定要找到杀害我哥的凶手,替他报仇!”

    “不行!”宋美洁急忙劝阻,她显得非常着急:“苏磊,你知道那都是什么人?他们是澳洲的黑社会,是些视人命如草芥的恶棍。我理解你的心情。苏光的死我们都很难过,但他跟黑道沾上了,这事谁也无能为力。你只是一个刚刚来到澳洲的留学生,人生地不熟,怎么报仇?你还没找到他们,说不定已经被他们干掉了。你一定不要去招惹他们。我是你哥的好朋友,一定要对你的生命负责。苏光的死自有警方调查,凶手一定会得到法律惩办。可你来这里是上学的,不是来冒险的。不行,绝对不行。”

    付小民也说:“美洁说得对,像你这样单枪匹马去找凶手确实太危险了。再说悉尼这么大,你又刚来,怎么去找啊?”

    “我不怕,我不在乎!”

    “你的心情我们都能理解。现在警察不是正在调查这件事吗?你真的不要莽撞,还是等待警方的调查结果吧。”付小民继续劝道。

    “要是他们找不到凶手呢?”苏磊突然负气地说。

    宋美洁痛心地叹了口气:“找不到也只能这样了。现在悉尼有多少无头案没破,又能怎样?其实,就算知道凶手是谁,如果你没有证据还是拿他没办法。澳洲是个法治国家,干什么都必须依法。亲属能怎样?难道也去杀人?你斗得过他们吗?说不定明天悉尼湾又多了一具尸体。黑社会你可不能随便去招惹,他们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现在苏光已经死了,再怎么也不能复活。可苏磊你还年轻,你不能再出事了。”

    “那我就眼睁睁地看着我哥这样白白被人害死了吗?”苏磊红着眼睛说。

    江汉急忙安抚道:“苏磊,这不是冲动就能解决的问题。美洁讲的都是事实,现实是残酷的。你先别想别的,眼前还有更要紧的事情。你母亲怎么办?要不要把她接来跟苏光的遗体告别?”

    苏磊立时说不出话来。这本是他最不敢触碰的一个话题。他怔怔望着大家,心痛欲绝地说:“请你们让我一个人呆一会儿吧。”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7-11 04:29

一张印着StrikeForceBotany——波特尼专案组字样的白纸新贴在门口。六七名警探陆续走进办公室,纷纷找座位坐下。有人在清理架子上的白色写字板。

    玛柔布拉地区指挥中心总指挥安德森•贝尔曼带领费尔顿警长等人快步从外面走来,同时进来的还有新南威尔士州立警察总署凶杀组的一名资深警探。

    屋里顿时安静下来。

    费尔顿警长向总指挥贝尔曼请示之后,大步走到写字板前将大家扫视了一遍,他神情严峻地说:“今天是波特尼湾国家公园凶杀案第一次正式会议。想必各位都知道了,昨天上午十点零三分有人报告在拉普如斯•波特尼湾国家公园的海沟里发现一具男性尸体,根据验尸报告结果,已经断定这是一起凶杀案。今天,波特尼专案组正式成立,寻找杀人现场的搜查工作也即将全面展开。下面先说验尸报告结果。”

    亨利警探站了起来,看着手上的小本子说:“验尸报告表明,死者脑后曾被钝器击打两次,脸部和身体各有一些刮伤和撞击伤,血样和胃溶液化验基本正常。尸体解剖后,死者肺部没有发现浸水现象。由此推断,死者是在死后入水,死亡原因为脑后遭钝器击打致死。根据胃里食物消化程度分析,死亡时间应当是在8月7日晚饭后二至四小时之间。综上所述,死者断定为他杀。报告完毕。”

    费尔顿警长接着宣布:“下面由罗杰斯向大家介绍被害人的情况。”大家的目光立刻集中在肖恩•罗杰斯身上。

    罗杰斯警探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说:“被害人名叫苏光,男,中国大陆人,独身,现住科洛伊登公园科洛伊登路264号203室。他1987年来澳洲留学,曾在饭馆和工厂等多处地方打工,还参加过留学生组织,并在一家留学生背景的报纸当过记者。最轰动的一件事是1993年他爆出了国会议员爱德华受贿的事情。两年前,他加入了贩毒组织,为一个名叫蔡松的人工作。”

    贝尔曼总指挥插了一句:“这个蔡松是不是前不久逮捕的那个毒贩子?”

    罗杰斯回答:“不错,正是他。昨天我们得到州立警察总署缉毒处的消息,苏光不久前已经正式发展为警方的线人,这次行动就是得到他的协助。另外,根据艾叙费尔警局提供的消息,苏光家8号那天曾遭入室抢劫,但贵重物品并无遗失。被害人的弟弟苏磊也提供消息说,8月8日那天晚上,曾经有人打电话到他家,告诉他苏光是被他们做掉的。估计苏光的遇害有可能是贩毒集团的报复。报告完毕。”

    费尔顿警长又问:“现场周围调查的情况怎么样?”

    格雷警探站起来答道:“昨天下午我们分别去了悉尼手枪射击场和新南威尔士州高尔夫球场做访问,他们都说这两天没有发现异常。特别是射击场,那里下午四点就结束营业,晚上没人看守。还有,昨天晚上,被害人的车已经在科技大学露天停车场里被看守人发现。报告完毕。”

    “还有什么要补充的?”费尔顿警长看着大家。

    罗杰斯忙朝玛吉示意。玛吉连忙站了起来说:“根据被害人遗物留下的线索,昨天晚上我们去了中国城的皇冠海鲜酒家。据那里的服务员和经理说,被害人苏光8月7日曾跟一名中国男子在那里吃饭,时间为下午六点三刻到八点一刻左右。目前还不清楚这个男子的身份。”

    费尔顿警长看了看大家。

    众人沉默。

    他又看了总指挥贝尔曼一眼,贝尔曼摇头。

    费尔顿接着说:“虽然现在已经得到了一些重要线索,各位身上的担子并不太轻。希望大家共同努力,早日把这个案子了结。散会。”

    众人离开会议室。

    江汉拿着一片刚烘热的面包,正要往上涂黄油,放在一边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犹豫了一下,放下面包,用餐巾擦了擦手,抓起手机。

    艾玛正在喂女儿吃苹果泥,一听到江汉接电话,立刻警觉地竖起了耳朵。就听江汉说,是美洁呀,什么事?艾玛大户人家出身,平时极有教养,只是一听到宋美洁的名字就有点沉不住气。

    她是悉尼大学新闻传媒硕士,酷爱东方文化,曾在台湾潜心学过两年汉语,现在从事电视节目制作。曾有过一次短暂的婚姻。四年前他们拍摄一个节目,去悉尼大学采访一个法学院的教授,正好那天江汉也去拜访他的导师。教授便把江汉向艾玛做了介绍。艾玛对江汉一见钟情,她巧妙地把江汉的手机号要到手,并开始了疯狂追求。

    当时江汉有一个女朋友,据说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艾玛非常紧张,她对江汉爱得发疯志在必得,决不愿江汉落在别人手里。为此她走了一招险棋,没有避孕怀上了江汉的孩子。当怀孕被证实后,她马上去了英国,在那里一呆两个月。那期间她给江汉打过一个电话,宣布她将独自将孩子生下来,决不影响江汉未来的生活。

    其实,江汉并非不想与她共结连理,她家的实力非常令人心动,可她的相貌实在不敢恭维。当时艾玛只有二十八岁,一眼看去跟一个快四十岁的女人几乎没有区别。江汉有些犹豫,他知道要想在澳洲站稳脚跟并被主流社会接受,除了学识与能力,还要有一定的社会背景。艾玛怀孕的消息终于让他做出抉择,他很快就跟当时的女朋友分手,并在越洋电话里向远在英国的艾玛求婚。

    艾玛和江汉结婚的时候,孩子已经五个月了。婚礼是在海德公园旁边,悉尼最气派的圣•玛丽大教堂举行。尽管艾玛已是第二次走进教堂,她依然穿着白色的婚纱,毫不理会那微微隆起的小腹影响美观。那一天,宋美洁和苏光也来参加他们的婚礼。艾玛早就知道宋美洁,当时她在江汉的移民公司当前台小姐,是个风情万种的东方女人。真正让她将担心化作妒忌的是江汉有一次喝多了,吐露出他一直暗暗爱着海伦的心里话。艾玛立刻发现江汉看到宋美洁的时候,眼睛里闪过一丝心痛。虽然艾玛已经如愿以偿,可她心里明白,威胁依然存在,威胁就来自眼前这个穿一条廉价连衣裙也能穿出女人味道来的中国女人。

    江汉还在说:“好,我马上给他打电话。你放心。美洁,你别太辛苦了,自己好好照顾自己。有什么事我们马上联系。”

    艾玛腾地一下站起来,扔下孩子就走。江汉一点也没注意到妻子的异样,他又继续拨打另一个号码。艾玛回到楼上,满心以为江汉会尾随而来,想不到他根本没理会自己,这不由让她怒火中烧,她愤然拿起桃丽的玩具使劲朝墙上扔去。

    楼下江汉突然喊道:“艾玛,你上哪儿去了?桃丽弄了一身。你快来。桃丽,你这个小妖精,你怎么弄的?”只听桃丽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艾玛平时最心疼女儿。桃丽一生下来,艾玛就把她当成掌上明珠小心呵护,从来不肯大声对她说话,生怕她受一点委屈。现在听到孩子无辜的哭声,她根本无法继续逃避。可自己心中的烦恼无从发泄,又让她急火攻心。她忍不住使劲踹了一脚童车,费了好大劲才让自己镇静下来。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7-11 04:30

江汉已经打完电话,正在哄桃丽玩。桃丽的衣服裤子都被牛奶和麦片浸湿了,脸上也都是麦片,模样像个小丑。艾玛下楼,赶紧走到桃丽面前将她抱起说:“宝贝,你怎么弄得满脸都是?来,妈妈帮你擦。”

    江汉一看艾玛回来了,马上站起来说:“达令,桃丽交给你,我得先走了。”

    艾玛心里有气,故意问:“什么事这么着急?你早饭还没吃呢。”

    江汉解释说:“苏光的车已经找到了,就在中国城。我准备先带他弟弟到警察局去办手续拿车,然后再去公司。”

    艾玛的脸立刻沉了下来,她一边给桃丽脱外衣一边说:“你不觉得你最近有些反常么?”江汉正在打领带,听到这话不由一愣:“什么意思?”

    艾玛含笑冷嘲热讽道:“我记得你并不怎么喜欢帮助别人。”

    江汉奇怪地盯着她:“你今天怎么了?对我哪里不满意?”

    “我怎么对你不满意?”艾玛强忍着不满:“我就是不愿你跟苏光这个毒贩子总混在一起。”

    江汉站住了,看着艾玛说:“不错,他是个毒贩子,但我并不打算同流合污。再说,他现在已经死了。再怎么说,他也是我的朋友,难道我连最后这点忙都不能帮了吗?”

    “你说他死了?”艾玛感到非常意外。

    “对,这下你满意了?我跟你说过,苏光的弟弟刚从中国来,什么都不知道。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说,我能不管吗?”江汉的脸色有些难看。

    “你应该管。我也没不让你管。前天你说去他家看一下就回来,结果半夜才回来。你把自己的客人扔下我也没说什么。昨天晚上你又去他家,又是半夜才回来。这就奇怪了。我爸生病住院你只去看过一次,平时你也不怎么去他们那里走动。为什么你把一个外人看得比自己家的人还重要?”

    “艾玛,这几天你是怎么了?又快来例假了吧?”

    艾玛把桃丽的脏衣服使劲摔在地上:“少说这种伤人的话。”她从壁柜里拿来桃丽的干净衣服,重新给她穿上,同时说:“这两天你都见到海伦了吧?”

    江汉奇怪:“见到又怎么了?”

    “前天晚上也是她打来的电话,对吗?哼,她当然关心苏光的事情,就像有些人不能不关心她一样。”艾玛越说越管不住自己。

    “你到底想说什么?”江汉有些沉不住气。

    “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艾玛毫不示弱。

    “你整天跟我无理取闹有意思么?”江汉冷冷看着她。

    “什么叫无理取闹?”艾玛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我是为我们的家着想。是为你的公司着想。”

    江汉终于失去了耐心,他怒道:“我的事情你用不着关心,我的公司更不用你着想,你看好桃丽就行了,少在这里跟我指手画脚。”说完拿起公文包就往外走。

    艾玛气得把筷子使劲朝他扔去。

    桃丽突然又大哭了起来。

    杨成带着苏磊匆匆赶到中国城。从停车场出来,他们迅速穿行在步行街里。杨成边走边问到底是哪家餐馆,苏磊四处张望,对周围完全没有印象。两人转了半天,最后在利透海街看见了“真四川酒家”的字样。只是这里白天跟晚上的感觉迥然不同。苏磊不禁有些犹豫,他迟疑地走了进去,一看见那个狭窄的楼梯之后,当即确定就是这里。

    楼上空荡荡的,漆黑一片,只有高处一扇小窗口透进一些光亮。

    杨成四处看了看,大声喊道:“有人吗?”连喊几声都没人回答。杨成又看了看表说:“都十点多了,怎么还没人啊?”

    正说着,楼梯上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接着,两个伙计各扛着一箱酒和一大桶食用油上来,他们身后是抱着一大纸盒鱼肉蔬菜的刘大江。

    苏磊忙喊:“刘大哥。”

    因为楼上光线暗,刘大江没注意到里面有人。猛一看见苏磊,他特别意外:“哟,小苏啊,你怎么来了?你等等啊,我先把这些东西放好。”

    苏磊不由得看了杨成一眼,一直紧绷着的脸终于松弛下来。

    过了一会儿,刘大江从厨房后面出来,满脸堆笑地走近苏磊说:“真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小饭馆嘛,什么事都得自己操心。这位是……”

    苏磊忙介绍说:“他叫杨成,是我同学。”

    刘大江立时明白了他们的来意,有些为难地说:“你们来是找工的吧?真抱歉,我们这里已经……”

    杨成立刻打断他的话说:“我们不是来找工的。”

    苏磊也赶紧说:“刘大哥,我是来找你打听一点事情。你昨天晚上不是说,前天晚上你见过我哥吗?”

    “你是说苏光啊?”刘大江立时安下心来。忙说:“对呀,我是见到他了。出什么事了吗?”

    苏磊异常平静地望着他说:“我哥死了。”

    “什么,你说苏光死了?”刘大江惊骇得半张着嘴,随即有些埋怨地责怪苏磊说:“快别瞎说了,这种玩笑可不能乱开!”

    “我没开玩笑。”苏磊依然平静:“刘大哥,我就想问你,你是什么时候见到我哥的?当时,我哥他跟你说了些什么吗?”

    刘大江简直不敢相信,他使劲摇着头说:“这怎么可能呢?我那天见他还好好的。”

    “是真的。”苏磊急切地望着他。

    刘大江慢慢回忆说:“那是大前天,就是星期五的晚上。那天是周末,客人特别多。我去车里拿一个东西,从停车场回来的时候,正要穿过马路,一眼看见苏光站在美丽华酒店的JB'S酒吧门口打电话。我们已经很久没见面了,差不多有五六年了。本来我也不想打扰他,正好他讲完电话,朝我这边看来。我就叫了他一声,我说这不是苏光吗?他一看是我也很惊讶,还给了我一拳,说你丫跑哪里发财去了。我们闲聊了几句。我刚告诉他说我在中国城开了一个饭馆,就有一辆车开过来。苏光马上说,我有事必须先走,下次去你饭馆找你。说完他就上车走了。”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7-11 04:31

“刘大哥,我记得你说过那是一辆宝马,是吗?”苏磊焦急地问。

    刘大江马上说:“没错,黑色的宝马。不过,天那么黑,我也不敢肯定。反正是深颜色的,车很新。”

    “车牌号你还记得吗?”

    “不记得。”

    “接我哥的人呢?他是谁?”

    “我不认识。”

    “那你记不记得他长什么样子呢?”

    “实在对不起,我没注意。”

    苏磊着急地说:“刘大哥,这事非常重要。你再仔细想想。”

    刘大江又想了想说:“这可难着我了。因为是在夜里,只看了一眼而已。我记得那人白白净净的,好像戴了一副眼镜。”

    “那时候是几点?”苏磊又问。

    “这我倒记得。”刘大江回忆着:“我离开饭馆的时候八点刚过不久,把来回路上和在停车场的时间去掉,最多不会超过二十分钟,也就八点半左右吧。”

    苏磊不禁看了杨成一眼,他的眉头不由得拧成了一个结。

    付小民刚到报社,就被老板叫到了他的办公室里。他是《华夏日报》资格最老的一位雇员。早在1992年第一任老板创刊《华夏时报》就已加盟,到现在,他已经干了整整六年。

    付小民在老板对面坐下,内心忐忑,因为他知道老板每次找他都要说些什么。

    老板顾文锦是台湾本地人,他曾是悉尼另一家台湾背景报社的股东之一,因为权力纷争被淘汰出局,两年前买下留学生背景的《华夏时报》,打算东山再起。他知道周报很难生存,所以当机立断把《华夏时报》改成《华夏日报》,并亲自做主编长达一年,累得几乎吐血。直到去年才提拔付小民,腾出时间专心统筹全盘大业。果然,顾文锦开口就说:“小民啊,最近几期的报纸相当平淡,缺少争议性的话题。”

    付小民苦笑:“可是我们的娱乐版和文艺副刊在读者抽样调查中一直遥遥领先。”

    “小民,《华夏日报》可是一张每天发行的报纸,主要竞争对手是《澳华日报》,而我们的前面还有《新报》和《星岛日报》两座大山。虽说我们比《澳华》的发行量要大一些,可澳洲市场就这么小,肉多狼少。人家也在不断创新,说不定哪天就跑到我们前面去了。再说娱乐版和副刊只是报纸的一小部分,并不能体现一份报纸的真正实力,对提高销售量也起不到决定性作用。我们还得抓社会新闻,搞出一些有争议性的东西来。我对你可是一直寄予很大的希望哦。”

    “多谢老板。不过,炒作需要一定的由头,并不总有这样的机会呀。”付小民心里叫苦连天。

    “这就是你要考虑的问题了。机会都是创造出来的,天上不会掉金子。我再告诉你一个消息,想必你自己也很清楚,最近几期我们的发行量有所下降,这样下去非常危险。这些都跟你这个当主编的有很大关系。你还记得去年跟我的约定吧?”

    “当然记得。”

    “那就好,我希望你能遵守承诺,更希望你能一直在这个位置上做下去。”

    付小民没想到顾文锦今天会把话说到这个地步。去年接受主编的时候,他确实信誓旦旦地表示,在一年之内将发行量提高百分之十五。可现在离一年已经不到四个月了,业绩没有上升反倒下降,压力逼得他简直透不过气来。

    顾文锦点着了一支雪茄,屋里顿时醇香四溢。他眯缝着眼睛说:“小民啊,你有什么好的建议?”

    “说到炒作,我倒有个想法。”付小民为了保住饭碗,不得不开动脑筋:“老板,最近正是联邦大选的关键时刻,你看我们能不能在议员身上做些文章,比如旧事重提之类。”

    “你说说看。”

    “我的意思是能不能把曾经轰动朝野上下的那个议员受贿事件再炒一炒?”

    “你又在打谁的主意呀?”顾文锦显然很有兴趣。

    “爱德华议员。”

    “就是当年苏光揭露的爱德华议员受贿案件?”

    “不错,就是它。”

    “那不行吧?这件事联邦政府已经正式调查过。我记得1993年11月第二期的《华夏时报》登出了苏光那篇文章,当时联邦警察都出动了。爱德华议员也暂停了国会的工作。可是到了年底,司法部长就宣布,受贿事件获得澄清,爱德华议员无罪,他又重新恢复了在国会的任职。”

    “老板记性真好,过去了这么多年还记得这么清楚。”

    “那是因为这件事在当时太轰动了。《华夏时报》不也因为这件事才出的名吗?从那时起,我就开始关注这张报纸了。话又说回来,就算爱德华议员受贿属实,这件事已经正式得出了结论,现在你再提出来还有什么意义?”

    “昨天晚上,我刚得到一个非常可靠的消息,苏光死了。”

    “哦,这是怎么回事?”

    “他是怎么死的还不太清楚,但有可能是一桩谋杀。”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7-11 04:32

“谋杀?”

    “对。前天先是神秘失踪,昨天尸体已经找到。有消息说是被黑社会做掉的,因为他跟贩毒集团有关系。”

    “是这样啊,那倒是个新闻。你是想把这件事跟爱德华议员联系起来?不行,不行,这太牵强,首先,这两者根本无法联系在一起嘛,其次,这太容易出事。”

    “可这样我们的目的就能达到。”

    “警方已经发消息了吗?”

    “还没有呢。这件事是我的独家新闻,而且我的消息来源绝对可靠。”

    “这我相信。你跟苏光是老相识了,关系也近。要说苏光也算雪梨华人圈里的一个名人,不过用他的死来炒作,意义也许不会太大。”

    “也不一定。这两天关于他的事情外面传闻很多。你还记得吗?当年苏光采访的那个重要人物陈军,去年在雪山出车祸死了。”

    “我确实看到过这条消息。那又怎么样?”突然间,顾文锦的眼睛像按了电门似的骤然发亮,他异常兴奋地说:“你是想故意误导读者,让他们觉得陈军的车祸和苏光之死都是有预谋的?”

    付小民避开了顾文锦的眼睛,淡淡地说:“新闻就是炒作出来的。我只是觉得把他们联系起来会是一个很大的卖点,澳洲新闻自由,我们可以利用这些来做一做文章。”

    “这可不行,这样太危险了,我们的报纸还想不想办下去?这样不行。”顾文锦边想边摇头,接着使劲叹了口气,不无遗憾地说:“不过,这倒真是一次好机会。”

    “我还有另一个主意,你知道蔡松前几天被捕的消息吧?”

    顾文锦点点头。

    “前几天我们根据警方提供的消息做了一个简单报道。那条消息估计每家报纸都登了,没什么新意。我想说的是,苏光和蔡松一起贩毒,为什么警察只抓了蔡松,却没逮捕苏光呢?这里面会不会有其他故事?要知道蔡松事件是目前澳洲最大的一个贩毒案件,相信很多人都在关注。加上蔡松和苏光都是我们报社的元老作者,一开始就在副刊写专栏,很多人对他们记忆犹新。况且,苏光还当过我们的记者,他在读者群中特别是大陆的读者中非常有影响。既然我们有这个其他报纸都没有的有利条件,为什么不利用一下这件事呢?”

    顾文锦一拍桌子:“有意思!政治加阴谋,贩毒与谋杀,你这哪是新闻报道,简直是推理小说,都可以拍连续剧了。”

    “老板,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呀。你就同意了吧。”

    顾文锦深吸了口雪茄说:“其实,这些事你不用问我。你是主编嘛,报刊的风格自然由你决定,选用什么文章也是由你定夺才对嘛。不过,有一点我要说清,万一出了问题你可要负全部责任。”

    付小民说:“这我明白。”

    就在这时,秘书小姐打电话来,告诉老板到了开会的时间。

    汉阳社俱乐部就在海港广场大厦三楼,悉尼华人几乎都知道这个地方。因为它是中国城里最大的一家华人俱乐部,已经开了多年。汉阳社有八九十台老虎机,另外,它还经营一家广东风味的餐厅,许多住在附近的老人与到中国城来玩的华人都喜欢来这里小憩。

    刘大江平时勤俭克己,至今还保留着一些刚出国带来的衣裤。他不能容忍自己的辛苦所得白白喂了老虎机,所以,平时很少去俱乐部之类的地方玩耍,赌场更是轻易不肯光顾。可是,在他心烦意乱的时候,偶尔也会坐到老虎机前发泄刺激一下。

    那天和宋美洁去歌剧院听音乐会,本想趁音乐会结束时拉她在海边散步,适当时把早就准备好的一条项链送给佳人,那样说不定他们的关系就可以前进一步。不料中途被苏光的失踪给搅了。宋美洁一走,刘大江也就无心再呆下去,他根本就是一个粗人,如果不是为了宋美洁,他一辈子也不会有这样的雅兴去悉尼歌剧院听什么音乐会。

    那天的事情不能不让刘大江耿耿于怀,他不知道宋美洁与苏光究竟是什么关系,而宋美洁对苏光的关心更是让他心生猜忌。他找了一台一分钱的机器,往里面塞了十块钱纸币。他一边按老虎机一边想心事,自己年纪一大把,相貌平常个头不高,除了拥有一家餐馆,还有一点可怜的钱,几乎没什么优势。可宋美洁不同,她高贵大方,脾气温柔,女人的优点几乎叫她占全了。这样一个女人,凭什么要看上自己。

    他一边自怨自艾一边长吁短叹。其实,他也不是完全没有女人缘,店里两个年轻女服务生进来后都对他有过不同程度的暗示,这让刘大江窃喜不已。可他很快就发现了问题。澳洲的中国留学生男女比例一直很不均匀,基本属于狼多肉少。很多男人都抱着能拔脓就是好膏药的心态与女性交往,根本不管合适与否,将来如何。所幸刘大江尚存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年纪比女孩子大了一倍,当她们的父亲绰绰有余。而她们都是二十左右的学生,与其说对自己感兴趣,不如说是对身份和其他一些东西的渴望来得真实。

    正在胡思乱想中,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刘大江拿起一看,是个陌生号码。他稍微犹豫了一下,按下了接听键。

    话筒里传来有些失真的声音:“是刘先生吗?”

    “我就是。请问你是……”刘大江使劲回忆着这个毫无印象的声音。

    对方没有回答,却突然问:“你想了解宋美洁的事情吗?”

    刘大江不禁大吃一惊。他与宋美洁约会之事尚属保密阶段,至今未对任何人透露。当然这些都是出于宋美洁的慎重。他急忙按下老虎机的保留键,匆匆来到外面紧张地问:“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并不重要。”

    刘大江有些恼火:“请把你的名字说出来,不然我挂电话了。”

    “我要是随便说一个名字你信吗?你是对我感兴趣还是对宋美洁感兴趣?”

    刘大江马上犹豫了,虽然已经认识宋美洁长达两年之久,可自己对她所知甚少,刘大江始终觉得宋美洁像谜一样令自己难以捉摸。他沉吟了一下,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想知道宋美洁的过去和最近正在发生的一些事情吗?”

    刘大江的心脏突然狂跳不已,他正想从侧面更多地了解宋美洁。可是,小商人的本能告诉他,这件事恐怕不那么简单。他咽了口唾沫,按捺住自己的急切说:“天下没有白吃的晚餐。说吧,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对方在手机里冷笑了一声:“刘老板不愧是个生意人,马上就能抓住要害,佩服。”

    “你开出价来吧,看我是不是能够接受。”刘大江这句话说得有些大义凛然。

    “呵呵,你不要紧张,我不过想要一点点小东西,它对你用处不大,可对我却有极大的关系。”

    “说吧,说出来我听听。”刘大江的好奇心越来越重。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7-11 04:33

第二章 目瞪口呆

目瞪口呆

    夜来香按摩院对面静静地停着一辆小荷顿,苏磊和菲比坐在车里,两人的神情都很悲伤。菲比脸上依稀挂着泪水,她紧紧盯着对面的大门和两边的来往行人说:“你来的前一天苏光还说,他要带我们一起去海边拍照,还要去蓝山玩。他是个说话算话的人,怎么突然就死了呢?”菲比说着眼睛又红了。

    苏磊不禁黯然,他冷冷看着窗外,心里波涛起伏。自从得知苏光的噩耗,苏磊没有流过一滴泪。他知道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只能把悲伤暂时埋在心里。他现在唯一想做的事就是尽快弄清大哥的死因,抓住害死大哥的凶手。他克制着自己,尽可能平静地说:“菲比,你知道我哥平时都喜欢干些什么?”

    “看书、钓鱼、听音乐、跟朋友闲聊,还喜欢去赌场。对了,你不是说苏光那天晚上是被人用宝马接走的吗?我看说不定就是这辆车绑架了他。刚才杨成不也说,开宝马的人是个关键吗?”菲比愤愤地说。

    这句话与苏磊所想不谋而合,他不由得攥紧了拳头。

    就在这时,一辆凌志轿车从远处开来,它在路边找了个车位迅速停下。一个面色红润的男子懒洋洋从车上下来,他的脑袋和身体都有些膨胀,让人一看就联想到刚烘熟的枕头面包。

    菲比马上说,就是他。

    边伟摇晃着身体朝按摩院走去,突然有人在身后说,请问你是边伟吗?不由警惕地回头望去。这些天警察多次来找他调查,加上各路朋友向他打听苏光的消息,边伟简直应接不暇。他不知道这两人是什么来历,态度不免有些生硬:“是又怎么了?”

    苏磊急忙解释自己与苏光的关系,又介绍菲比是苏光的干女儿。菲比也赶紧补充说她妈妈是宋美洁,在白尔摩住的时候见过他。边伟想了一下终于想了起来,紧张的面孔渐渐松弛,他奇怪地问:“你们怎么到这里来了?找我有什么事吗?”

    苏磊的眼睛突然有些红润,他望着边伟说:“我想了解一些我哥的事情。”

    三人很快来到柏伍德购物中心。在星巴克各自要了咖啡,找了一个角落坐下。边伟看着两个年轻人,颇有些无奈,他说:“你们到底想问我什么?”

    苏磊忍着心中悲痛说:“我哥的事情你知道了吗?”

    边伟点点头:“听说他失踪了。”

    “不,我哥已经死了。”

    “什么,他死了?”边伟顿时感到震惊。

    “昨天在海边发现的。”

    边伟不禁有些慌乱,他捧着咖啡杯,失神地说:“不可能的,前几天我们还见过,他怎么就……”

    “我哥应该是8月7号那天晚上出的事。那天你见过他吗?”

    “没有,那天我没有见到他。”

    “我听江汉江大哥说,你跟我哥比较熟。所以我们才来这里找你。”苏磊满怀希望看着边伟。

    边伟不由得叹了口气,苦笑道:“既然是江汉告诉你的,那我就无话可说了。我跟你哥最近两年的确走得比较近,因为,我们都属于被社会唾弃的那一类人,所谓臭味相投吧。不像那些一心要打入澳洲主流社会的精英人士。怎么,江汉没告诉你别的什么吗?”

    苏磊有些尴尬,他停了一下说:“我不管别的,我就想知道我哥到底是怎么死的。”

    菲比也跟着说:“边大哥,你要是知道些什么,就赶紧告诉我们吧。”

    边伟突然有些烦躁,可又无法跟面前的两个孩子发作,他冷笑道:“你们也太看得起我了,我又不是千里眼,怎么可能什么都知道。”随即他发现自己有些失态,赶紧喝了一口咖啡,沉默了片刻才说:“实话说,苏光失踪的事还是别人告诉我的。刚才听到他去世的消息我真的很惊讶。我确实跟苏光是哥儿们,但我一点都不知道他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只能这么说吧,苏光是个非常讲义气的男人,他宁可自己进监狱也不会出卖朋友。另外,和他一起的蔡松也是个真正的爷们儿,他们俩都特别仗义,不可能对自己哥儿们下手。”

    苏磊心里一愣。

    “蔡松是谁呀?”菲比焦急地望着边伟问道。

    边伟看了菲比一眼,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只说:“一时半会我也讲不清楚,你还是回去问你妈吧。”他又转向苏磊:“去问江汉也行。”

    “边大哥,请你把真相告诉我们吧。求你了。”菲比的神情近乎乞求。

    边伟不禁苦笑:“人们总想了解真相,以为找到了真相就能发现真理。其实,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因为真相往往是丑陋的、残酷的。现在这个疯狂的世界,人与人已经没有高尚与卑鄙之分,有的只是成功与失败的区别。我跟苏光不过是酒肉朋友,对他谈不上真正的了解。不像江汉跟他有那么多年的交情。其实,真正了解苏光的人有吗?我不知道。苏光内心的痛苦有谁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谁又敢说呢?”

    苏磊似乎明白了点什么。菲比还想问,被他一把拉住。

    边伟看了一眼手表说:“好了,我该走了。我还有事进城。刚才我说的那些话你们不用当真。我就爱胡说八道。这一点你们去问江汉就知道。”他一口气把咖啡喝完,放下杯子离去。

    苏磊怔怔望着他的背影越走越远。

    讯问安排在上午八点半。

    蔡松满不在乎地走进审讯室,进来时他就想好了对策,脸上是一副你们爱怎么办就怎么办的架势。守卫给他解开手铐后,他揉了揉手腕。“坐下吧。”罗杰斯冷冷对蔡松说。

    同声传译立刻用中文转述了这句话。蔡松故意用中文对翻译说:“这我听得懂。”说完他大模大样在椅子上坐下。

    玛吉和缉毒处的探员正在旁边的监控室里望着玻璃窗外的审讯室。

    “姓名?”罗杰斯问。

    还没等翻译,蔡松抢先答道:“蔡松。”

    “年龄?”

    蔡松又抢着用英文回答:“三十四岁,来自中国大陆,现为澳洲公民。”

    同声传译两次被打断,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罗杰斯盯着蔡松,突然问:“你认识苏光吗?”

    蔡松愣了一下,没有抢着回答。翻译马上译出这句话来。蔡松的眼神一下变得有些飘忽,他心里在想着什么,却又故意装得很轻松的样子说:“认识。当然认识。”

    “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他皱着眉头回忆着:“苏光嘛,我们已经认识很久了。应该是1992年吧,要不就是1991年底。”

    “到底什么时候?”

    “这我也记不清了。他怎么了?”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在什么地方认识的?”

    “第一次我们好像是在一个派对上。”

    “什么样的派对?”

    “就是一般人家周末举行的那种。不对,不对,应该是在一个饭局。我想起来了,是在一个饭局。就在艾叙费尔的园中苑。园中苑你们知道么?那是一个中国小饭馆。那天来了一大堆人,不过他们的名字我可不能都想得起来。”

    “你跟苏光是什么关系?”

    同声传译将罗杰斯的话翻译出来后,蔡松犹豫了一下说:“我们曾经一起工作。就是现在的《华夏日报》。”

    “你们同事了多久?”

    “哦,也不算同事。那时候他是报社的记者,我只给报社写写文章。我们曾在同一个专栏发表杂文,大概也有这么两三年吧。”

    “最近你们经常见面吗?多久见一次?”

    这次同声传译翻译后,蔡松又沉默了一会儿:“这个说不准,碰上了也许两天就见一次,碰不上也许半个月一个月也见不着。”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7-11 04:34

罗杰斯又问:“你最后一次见到苏光是什么时候?”

    “让我想想。”听完传译的话后,蔡松避开了罗杰斯的目光,非常小心地说:“应该是你们抓我之前的一两天吧。他到底怎么了?”

    “你只要回答我的问题就可以了。到底是哪天?这次见面是在什么地方?”罗杰斯厉声问道。

    “8月3号,就是你们抓我的那一天,在赌场。”

    “苏光知道那三十五公斤海洛因的事情吗?”罗杰斯突然把话题转开。

    “他,他怎么会知道?”蔡松有些意外。

    “现在是我在问你。他知不知道?”

    “不知道。他说了些什么吗?”蔡松突然有些紧张。

    “请你回答我的问题。”

    ……

    讯问显然没有结果。

    回警局的路上,罗杰斯脸色阴沉,半天没有说话。玛吉想活跃一下车里的气氛,故意说:“真想不到,蔡松还挺讲哥们义气的嘛,口风相当紧。”

    罗杰斯突然说:“你觉得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玛吉说:“当然是假的,缉毒处跟踪他们都八个月了,蔡松还说他们只是普通朋友,这明摆着是撒谎。”

    “撒谎可以肯定,但他这样说有什么好处呢?”罗杰斯思考着。

    玛吉想了一下:“应该有两种可能,一是他以为只有自己被捕了,所以不肯交代同伙和上家的线索,想一人把这件事兜下来,等着以后出狱有机会东山再起;另外就是他知道自己的被捕跟苏光有关,贩毒集团肯定会将苏光灭口,所以他才故意掩人耳目,撒一个众所周知的谎言,显得他并不知情,以掩饰他知道真相的目的。”

    “你分析得有道理。”罗杰斯说:“可我还是有些疑问,按说贩毒集团真要将苏光灭口的话,要么做得比这个残忍,要么做得比这个隐蔽才是。他们为什么要在脑后击打两次,才把苏光扔到海里去呢?”

    玛吉说:“也许是因为当时的情况不允许吧,比如快来人了之类。可惜,杀人现场到现在也没找到。”

    “看来明天我们还得花一些时间去缉毒处把这个案子拍到的录像好好看一下,争取找到突破口,尽快再讯问他一次。”罗杰斯使劲一踩油门,吉普车朝前飞奔而去。

    苏磊没想到付小民一大早就来家里拜访。今天杨成和菲比都有课,他一个人在家里清理东西。

    付小民在沙发上坐下,稍微寒暄了几句,便把手里拎着的一个纸袋放到了茶几上,又从纸袋里拿出一个纸盒说:“是这样的,别人刚送我一部新手机。我呢已经有了一个,这个放在家里也是浪费,不如你先拿着用吧。”

    苏磊急忙推辞:“那可不行,那可不行。”

    付小民佯装生气地说:“这有什么不行,苏光现在不在了,我也算你一个大哥,你再客气我就不高兴了。再说你刚来,对悉尼也不熟悉,有一个手机会方便很多。”

    “这……”苏磊知道一部手机在国内要五六千块钱呢,他实在不好意思收下。

    付小民像是看穿了他的心事,马上又说:“没关系的,这里比国内便宜得多。再说这也是别人送的。你就拿着吧。这样你想找我们方便,我们找你也容易了。”

    “那……那我就收下了。”苏磊接过手机,只觉得一股暖流涌上心头:“付大哥,我真不知道怎么感谢你!”

    “这点小事算不了什么。要说苏光给我的帮助可比这大得多得多。好了,我还要赶去上班呢,不多跟你聊了,你有什么事都可以给我打电话,随时随地打给我。”付小民叮嘱道。

    付小民离开之后,苏磊在沙发上摆弄起手机来。1998年手机的使用远不如今天普及。苏磊刚从中国来,还是第一次拥有一部自己的手机,自然操作上有些生疏。就在他对照说明书设定日期的时候,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苏磊好生奇怪,这里是保安大厦,一般来人都会在大门口先按门铃,由楼上开锁才能进入。这回分明有人在家门口敲门。苏磊起身过去问:“谁呀?”

    门外是浓郁的广东口音:“请问苏光在吗?”苏磊更惊讶了,他犹豫了一下,把门开了一条细缝。没想到大门砰地一下被人推开,接着,两个戴墨镜的人硬闯了进来。

    “你们想干什么?!”苏磊措手不及地看着他们。忽然,他认出了这两个人就是刚到那天遇到的戴墨镜的家伙,顿时怒不可遏:“原来是你们!”苏磊玩了命似的冲上去。

    高大的小痞子名叫捞仔,走路生风,一眨眼已经进了别的房间。后面那个矮个子烂仔名叫阿波,发现后面有异,猛地回身,被苏磊一把抓住。

    “哎,哎,哎,不要这样,不要这样。我们还不认识呢,不要这样亲热好不好?”阿波油嘴滑舌,手脚却不含糊,他两下三下就摆脱了苏磊,闪到一旁说:“苏光呢?”

    苏磊一听到大哥的名字,顿时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再次扑向阿波,却被从卧室里蹿出来的捞仔一把反手制服在沙发背上。苏磊一边反抗一边愤怒地喊道:“你们还我大哥来!”

    “大哥我们就不要了,要是你有妹妹我们倒可以考虑。”阿波嬉皮笑脸地朝捞仔示意一下,捞仔松开了苏磊。

    阿波又问:“你大哥是谁?”

    苏磊站了起来,揉了揉肩膀说:“我大哥就是苏光。”

    “好,我们找的就是你。苏光去哪儿了?”

    “我哥去哪儿你们还不清楚吗?”苏磊显得异常悲愤。

    阿波摇晃着脑袋说:“你当我们开监狱啊,还负责给你看人。赶快把他找回来,就说陈先生的人来了。”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7-11 04:35

苏磊见阿波说话不像撒谎,顿时又不能肯定大哥是不是被他们杀死的。他犹豫了片刻突然朝电话走去。捞仔立刻挡在他前面,一把将电话线扯了下来。苏磊又气又急:“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欠债还钱,我们当然是来要债的。”阿波随即拍了拍他说:“别担心,只要你肯配合,我们不会动粗。大家都是中国人。我们只想找到苏光。”

    苏磊立刻想起那天接到的匿名电话,心里更加吃不准了,他的口气稍有些缓和,问:“你说我哥欠了你们的钱,有证据吗?”

    “索瑞,他不是欠我的钱,是欠债主的钱。”阿波说着从怀里拿出一张复印纸,展开后送到苏磊面前说:“看吧,这是苏光的借据。”

    苏磊接过借据仔细看了起来,果然,纸上是苏光的笔迹,上面用中文工整地写道:本人愿以科洛伊登公园264号203室的公寓为抵押,借荣庆堂现金五万元,AS$50000,三天内归还本利伍万壹千元整。如有拖延,利息加倍。1998年8月2日。下面是苏光的亲笔签名和一个手印。

    “白纸黑字,清清楚楚。没有骗你吧?这是复印件。”阿波冷冷地看着苏磊。

    苏磊捧着借据顿时说不出话来。

    停了一会儿,阿波又说:“既然苏光是你大佬,我就不瞒你了。这合同上的期限早就过了,债主说,看在他过去很守信用的份上,这次可以不多收利息,但这五万一千块钱必须马上归还。”

    如果说苏光贩毒的事实已经让苏磊感受了一座大山的轰然坍塌,现在知道这件事,等于左脸被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7-11 04:36

伊斯特伍德是西北地区的一个大站,这里西近帕若玛达,南临托普莱德,距艾坪只有一站之遥,是个交通便利的大社区。车站有东西两个出口,两侧都是商业街,相比之下,西口的商业气氛更浓,也更加热闹。这里有一个购物中心,图书馆邮局齐备,生活相当便利。

    因为价格与环境等各种原因,这里有不少韩国人居住,亦有一部分香港人。近几年,一些中国留学生也开始在这一带购房置业,使得这里变得愈加繁华。放眼望去,整条商业街几乎都是亚洲人的商店,有餐厅、快餐店、杂货店、服装店、录像店、佛堂等等,可谓琳琅满目。

    现场是在伊斯特伍德车站西边的一个免费停车场里。这里紧临商业街的后街希尔维尔路,现已被完全封闭,周围都是警车和武装警卫。罗杰斯和玛吉向警卫出示证件,钻过蓝白色警戒带进入停车场内。这是一栋三层的旧式停车场,钢筋水泥建筑,已有几十年历史。里面有上行和下行不同的出入口,车位比较宽敞。

    罗杰斯远远跟当地警探迈克•梅森打招呼。梅森警探是个典型的澳洲人,他走到罗杰斯身边,用浓重的鼻音叫道:“喂,伙计。你怎么也来了?手也伸得太长了吧?这里可不是你们玛柔布拉的辖区。”两位资深警探相互打趣了几句,罗杰斯又把玛吉介绍了一下,梅森便马上把他们领到了凶杀现场。

    凶杀地点是在停车场一层至二层的楼梯拐弯处,尸体早已抬走了,地上用笔画了一个人形,大片殷红的血迹犹在。

    梅森介绍说:“报案者是一名在购物中心工作的清洁工。平时他都把车停在二楼,今天早上六点半,他跟平时一样把车开了进来,结果下楼的时候突然发现一个人躺在地上,身上都是血。他赶紧打电话报警。等我们赶到这里,人已经死了一段时间。另外,死者的钱包和手机手表车钥匙都不见了。”

    罗杰斯忙问:“当时还有其他目击者吗?”

    梅森说:“没有。这个停车场晚上没人看守。你知道因为治安问题,下班后这里所有的车都会开走,很少有车停在这里过夜。”

    罗杰斯又问:“找到死者的车了吗?”

    梅森说:“还没有。我们核查了当时现场及周围的所有车辆,都没有找到死者的那辆。唉,最近少年犯罪成了大问题,这里已经发生过多次拦路抢劫事件。从死者的钱包和手机手表等贵重物品被偷分析,很有可能是抢劫杀人。我们怀疑他的车已经被盗。”

    罗杰斯略有疑虑,他对梅森说:“据我们了解,死者是中国城‘真四川’的老板,他家就住在伊斯特伍德的欧德街,离这里很近。”

    梅森警探怀疑地看着罗杰斯:“那你的意思是说,他不应该把车停在这里喽?”

    罗杰斯笑笑:“伙计,我只是告诉你这件事。”他又四处看了看,这个停车场西边是一片绿化地,树木扶疏小径通幽,东面有几家商店,南边跟主要商业后街只隔一条排水沟。排水沟是水泥结构,三米多宽,两边用铁栏杆围起。为了方便停车的客人安全通过,还特意修了一条步行小桥。罗杰斯用自己特有的方式给了梅森一拳,算做道谢。转身对玛吉说:“走吧,去他们家看看。”

    上车之后,玛吉看着地图说:“原来这个停车场离刘大江家只有两条街呀。”

    罗杰斯慢慢把车开出停车场,心情有些沉重:“现在虽不排除抢劫杀人的可能,但刘大江到这里来的目的非常蹊跷。一般人在这里停车都为了购物,昨天不是发薪日,下午六点之前所有商店都关门了。再说,他家离这里这么近,他有什么必要开车过来呢。除非……”

    玛吉抢着说:“除非有人约他在这里见面。”

    “对。”罗杰斯说着一踩油门,克莱斯勒吉普便冲了出去。

    “可是老板,天这么冷,谁会夜里约人在这种地方见面啊?”玛吉疑惑地说。

    罗杰斯说:“这也正是我想不通的地方。你还记得那个长头发的服务生是怎么说的吗?”

    玛吉说:“当然记得。他说昨天晚上九点刚过刘大江就离开了店里。”

    罗杰斯说:“我计算了一下,从‘真四川’饭馆走到娱乐中心停车场最多需要五分钟,而刘大江从中国城开回伊斯特伍德只需要半个钟头的时间。就算他的车速慢一点,十点之前他怎么都到家了。有一种可能是他先把车停在家里,这才走到停车场去。估计从他家到停车场也就是三四分钟的时间。另一种可能就是他直接把车开到了伊斯特伍德停车场里。问题是他为什么要在夜里那个时间赶到那个破烂不堪的停车场去呢?就像你说的,他究竟跟谁约在这里见面的?”

    玛吉说:“对呀,事情为什么这么巧,偏偏就在我们要找他了解苏光事件的时候他就出事了呢?”

    “这个问题提得好!”迎面红灯,罗杰斯将车停在了路口。他说:“可惜这里并不是我们的辖区,有些事情没有确凿证据也不好随便插手。看来这件事只能委托当地警局进一步调查。要知道,刘大江是目前为止我们所知道的最后一个见过苏光的目击证人啊。”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了下来。玛吉忙问:“老板,怎么了?”

    罗杰斯望着玛吉说:“还有一个人我们必须马上找到,他就是8月7号晚上跟苏光在皇冠海鲜酒家吃饭的那个人。”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7-11 04:36

崩溃

傍晚时分,杨成从学校直接来到所罗门公寓,他说今天不用打工,想邀请苏磊去他家吃饭。苏磊竭力推辞,最后还是被杨成拉走。

    堪珀西离科洛伊登公园很近,这里也是一个多民族聚集的社区,居住着大量华人、韩国人与阿拉伯人。杨成家在离火车站不远的第四街,一栋典型的澳洲式住宅。前院是个小花园,由及腰高的木栅栏围住。登上台阶,进门先是一个小玄关,顺着走廊往里,左侧是客厅,右侧是三间卧室和一个卫生间,再往后,是厨房和洗衣房,打开后门,是宽敞的后院和一个大车库。

    杨成的父亲已经下班,围着围裙正在做饭。杨成立刻兴致勃勃地向父亲介绍苏磊。杨父出国多年,对儿子的发小基本没有了印象,端详了好半天,终于认出了苏磊,马上把杨成过去每次考试都抄苏磊作业,还常去他家蹭饭的往事都回忆了起来。这一下,三人笑得前仰后合。

    闲聊了一会儿,杨成便领着苏磊回到自己房间。杨成的屋子不大,一看就是男孩天地。屋里有一张单人床,铺着耐脏的深色被褥,桌上有一台电脑和一些英文书籍,地上和矮凳上堆满了足球拳击手套冲浪滑板等各种时髦运动用品,一只单人沙发。整个屋子最醒目的地方就是墙上门后贴满的各种哈雷摩托海报。

    饭菜飘香的时候,杨成的母亲终于回来了。她进门就抱怨累死了,接着抱怨店里员工干活不努力,又抱怨市场冷清,一直说到她走进自己房间。这一下家里顿时热闹了起来。杨成忙拉苏磊出去吃饭,刚走到客厅,正好杨成的母亲换了一身休闲服从卧室出来。

    “哟,这位漂亮小伙子是谁呀?”杨成的母亲故作惊讶。

    杨成赶紧介绍说:“妈,他就是我在北京的同学苏磊呀。您忘了,小学的时候我跟他坐同桌来着。”

    “哦,就是那个功课特别好的学习委员吧。那时候才这么点高,机灵得不得了。你看现在这个帅哟,简直就是玉树临风嘛。”杨母笑着对杨成说:“你瞧人家多精神。你再瞧你,胖得哟。”

    杨父已经把饭菜摆好,四人分别入座。显然,杨成母亲是家里的老佛爷,饭桌上就听她一人说话。她先挑剔了一番菜肴,不是这个咸了,就是那个味道不够。后来见苏磊有些拘谨,又忙招呼他不要客气,说这不过是一些家常菜而已。接着打听:“小苏,听说你刚来悉尼。现在住在哪儿呀?”

    “我住在我哥家里。”苏磊恭恭敬敬地回答。

    “哦,原来你哥也在这里。”杨母恍然大悟。

    杨成忙说:“他就住在科洛伊登公园,离咱们家不远。”

    “哟,科洛伊登公园的房价不低呀。你哥是干什么的?”杨母又问。

    杨成不由看了苏磊一眼,急忙对母亲说:“妈,您就爱瞎打听。”

    “随便问问嘛。”杨母不以为然。

    正在闷头吃饭的杨成的父亲突然说:“我听成成说,小苏的哥哥原先在《华夏时报》当记者呢。哎,过去他们的报纸我可是每期都买呀。我就喜欢他们的专栏,有些文章写得还真精彩。”

    杨成的母亲沉默了一下,突然望着苏磊说:“原来你哥是在《华夏时报》工作。那里有个叫苏光的人你知道吗?”

    苏磊尴尬地回答:“他就是我哥。”

    “哦。”杨成的母亲笑着点了点头。

    不知怎么桌上的气氛渐渐冷了下来,杨母突然变得少言寡语。

    杨父看了杨母一眼,立时发现她神情不对。不多久,杨成也发现了母亲的异常,却不知原委。父子诧异地频繁交流眼色相互询问,两人都摸不清头脑。而这些都被异常敏感的苏磊看在眼里。

    很快,杨母扔下筷子说吃完了,扭脸离开饭桌。杨父看了杨成一眼,紧跟着放下筷子,追进卧室。杨成赶紧对苏磊说:“别管她,我妈就是这样,更年期提前。”苏磊心虚地笑笑,心里很不自在。

    杨母见杨父追了进来,立刻示意把门关上。接着,她从包里拿出一份当天的《新报》,一下摔到床上说:“你自己看吧。”杨父拿起报纸没头没脑地翻了起来。杨母一看,无名之火顿时上蹿,一把抢过报纸,指着第一版中页的一个标题说:“死人,你往哪儿看?”

    杨成请苏磊来自己家里,原意是想让他暂时忘记大哥的事情,感受一些家庭温暖。眼见父母提前退席,苏磊受到冷落,令他深觉没有面子,可又不好说什么,只能使劲请苏磊吃菜。苏磊心里非常不安。他记得杨母问他一声之后就不说话,不由得怀疑杨成的母亲已经知道了苏光的事情。

    就在这时,卧室里突然传来杨母异常高亢的声音:“我不管别的,我就知道他哥是个毒贩子。我们家杨成不能跟这种人来往!”

    苏磊一下愣了。

    杨父赶紧压低声音说了些什么,杨母继续大声嚷道:“你知道个屁!现在外面都在传言,黑道白道都要……”

    恐怕杨成这一生也没有遇到过这样难堪的场面,这简直令他尴尬到了极点,愤怒之下他抓起一个杯子,使足了全身的力气往地上摔去,只听“砰”的一声,杯子摔了满地的碎片。杨成气急败坏地吼道:“Stop!你们瞎说什么呀!”

    苏磊的脸色一片苍白,他一下站了起来,小声说:“杨成,我该走了。”说完就朝门外跑去。

    杨成立时傻在那里。

    父母卧室的大门终于打开,杨父满脸无奈地走了出来,他一看苏磊已经不在了,不禁面有愧色,息事宁人地对杨成说:“唉,你妈她就是……”

    杨成气得浑身哆嗦,他指着父母的卧室咬牙切齿:“这一次,我决不原谅她!”说完,冲回屋里,抓起车钥匙就走。

    一出大门,苏磊已经没了人影。杨成急得不行,赶紧骑摩托追了出去。他先往火车站方向找,结果没有找到,只好反过头来朝相反方向再找,找遍了整个堪珀西,最后,在通往柏伍德的第五街找到了迷失方向的苏磊。

    杨成简直不知道该跟苏磊说什么好,心虚地跟着他默默开了一段路。苏磊发现杨成跟在身后,脚步渐渐慢了下来,只是,他也不知道此时此刻应该说什么。杨成心怀歉意在他身边停下,把头盔递了过去。苏磊看了杨成一眼,慢慢接过头盔。

    两人朝科洛伊登公园方向飞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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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完整版本: 《悉尼阳光下的梦魇》--作者: 江键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