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7-11 04:56

艾玛的情绪突然之间激动起来,她失控地说:“又是她,又是她,难道我们的生活永远离不开这个噩梦了吗?”

    上午,波特尼专案组例会。玛吉首先亮出了苏光向大耳隆立下的借据,还专门解释了上面的中文大意,并把威廉•陈提供的情况向大家做了介绍。这张复印件的出现立刻在会议室引起强烈轰动,它就像暗夜中的一盏明灯,给陷入困境的专案小组注射了一针强心剂。一时间,众人争相传看,并对此展开了热烈讨论。

    莫里斯警探说:“借据上的日期是8月2号,期限三天。而苏光被杀是8月7号。从时间上分析,大耳隆他们也是有可能下手的吧。”格雷警探立刻反驳说:“大耳隆是债主,把钱追回来才是关键,他们怎么可能杀死欠债的?这个说法行不通。”弗雷曼警探说:“我也听说过大耳隆他们轻易不杀人,万一债务人还不上钱,大耳隆只会剁掉他们一只手或是一条腿。”费尔顿警长看着罗杰斯说:“肖恩,今天你可不能像个哑巴。快谈谈你的看法。”

    罗杰斯眼睛里都是血丝,显然又是一夜没有睡好。他打起精神说:“昨晚我和玛吉去了星港城赌场,不仅找到了威廉•陈,还找了那天贵宾室俄罗斯小轮盘的两名司赌员。据他们回忆,苏光那天上来就赌得很大,而且以翻倍的形式下注。他每一次兑换筹码都是万元以上。我们初步估算了一下,苏光那天输了将近八万元,其中包括向大耳隆借的高利贷。一次性输掉这样大的数额对苏光来说想必也很罕见。苏光借款的日子恰好是蔡松接货的前一天,即他向警方报告的日子。这也就为我们找到了当时苏光的心理活动依据。很久以来,苏光一直享有讲义气重友情的名声,想必他自己也很在意这些。可这一次,他不仅背叛了朋友,也背叛了自己。他非常清楚,由于他的出卖,蔡松将会被捕,并在监狱里度过余生。因此,他的良心受到谴责。我个人推测,他是因为愧疚不安与悔恨无奈等多种原因而去赌场发泄。问题是,苏光借钱的时候已经知道蔡松即将被捕,而他自己手中的毒品现货非常有限,为什么他还敢向大耳隆一借再借?他究竟拿什么来偿还大耳隆那里的五万元欠款呢?”

    弗雷曼警探马上说:“苏光一定觉得自己能够翻本,像他那样嗜赌成性的人,一进赌场就已经失控,特别是在那种心理状态下。”格雷警探说:“不一定,苏光已经贩毒两年多,肯定有不少现金藏在什么地方。”玛吉说:“不可能,这些毒贩子挣钱太容易,他们都是今朝有酒今朝醉,能享受就享受的家伙,还管什么明天。”罗杰斯也说:“我也不认为苏光手里还会有大量现金。根据我们对苏光的银行状况调查,苏光的三个开户银行里几乎都没钱了。特别是联邦银行的储蓄账户,8月2号那天苏光分两次提走了两万六千元,银行卡已经提空。如果他还有黑钱藏在别的地方,他一定会拿出来还债的。”

    费尔顿警长说:“有道理,虽然同是黑道之人,谅苏光也不敢坏了行规。他有钱一定会在限期内还给大耳隆。”莫里斯警探又插了一句:“说不定苏光仓皇买票回国就为了这件事。你们想想,蔡松被捕之后,苏光贩毒没了来源,欠钱不还那会是什么结果?可想而知,他只能逃跑。”罗杰斯忙说:“确实有这种可能性,但绝不是重要因素。我认为,苏光之所以着急回国,还是跟他出卖朋友,与警方合作有关。因为,蔡松的审理肯定需要苏光出庭作证,而这一点才是他最担心、最害怕、最不想面对的事实。他不仅要承受自己良心的指控,更要担心贩毒集团的报复。”费尔顿警长点点头:“这也正好解释了他为什么着急回国的原因。”

    罗杰斯又说:“另外,从苏光的一贯为人看,他应该不会逃避欠债这个事实,肯定要想法子把钱还给大耳隆。我们可以设想一下,苏光在没有了毒品来源之后,他还能用什么法子还债呢?”格雷警探忙说:“最有可能是跟朋友借钱吧?”玛吉马上说:“对呀,我们也是这样分析的。”弗雷曼警探摇头说:“不可能。谁会一下子借五万元现金给别人?你们能吗?就算我想帮朋友,也没这个能力。我的银行卡里从来没有超过五千块钱的时候。”莫里斯警探抢着说:“你比我还强,我就没超过两千块。”

    正在这时,罗杰斯的手机在口袋里振动起来,他拿起看了一眼说:“玛吉,下面由你来介绍吧。我去接个电话。”说着他站了起来。

    “好。”玛吉立时精神抖擞,她说:“昨天我们分析了苏光的情况,苏光最有可能前去求助的人共有三人。他们分别是江汉、边伟和周忠林。边伟是按摩院的老板,收入应该不俗,而且都是现金交易。从他们近两年的交往程度上看,他最有可能也最方便借钱给苏光。周忠林开了一家内衣厂,规模不小,主要出口中国。他跟苏光同是《华夏时报》的专栏作家,但他与苏光的交情远不如边伟和江汉。不过,从经济实力上说,暂时动用几万元流动资金借给朋友周转一下也不是不可以办到的事情,只是不知道他敢不敢冒这个风险。至于江汉有以下几个原因,第一他和苏光是近二十年的好朋友,他们够这个交情;第二江汉的移民公司在华人业界名列前茅。最鼎盛时期听说一天就能赚两万多。说明他有这个实力。另外,江汉太太艾玛•詹姆斯的娘家非常富有。她家只有她这一个女儿。据说他们的房子都是父母送的。从这点看,借几万块钱给朋友应该不会影响他们的生活。当然,他们愿不愿意借是另一个问题。但从目前的调查结果看,他们三人都没有提到这件事。”

    费尔顿警长默默点头。

    玛吉又说:“还有一种可能是向其他人要债。”众人非常惊讶。玛吉接着说:“这种情况只是我们的推测而已。苏光贩毒,钱来得容易。而且,他是跟着蔡松做批发,这两年应该赚了一些钱。可他为什么连个二十万出头的房子都要贷一半的款呢?当然,一方面可以假设他怕税务部门的检查,另一方面也可以假设他的赃款大部分都用在了赌上。可他借钱给朋友的因素同样存在。因为他人缘好,又讲义气,不是没有这种可能的。”韦恩警探突然插了一句:“到底谁会向苏光借钱呢?”玛吉说:“还不知道。我们对付小民的调查已经进行了一段时间,从经济状况看,这些人里只有付小民的情况差一些。他去年底在艾叙费尔买了一栋房子,价格也不高,二十多万,只付了20%的头款。如果按照付小民夫妻来澳洲的时间,以及中国人省吃俭用的习惯,这四万多的首付他们夫妇也还承担得起。只不过我们没有得到法院许可,无法去银行查他们夫妻这些年的个人明细。”

    费尔顿警长说:“你们是说,付小民有可能向苏光借钱吗?”玛吉说:“目前还没有找到这方面的证据。”费尔顿警长想了一下说:“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倒也能解释得通8月7号那天服务生听到的最后那句话了。”玛吉有几分得意地说:“这些都是我们的初步推测。我们实在分析不出付小民为什么要撒谎,除非他就是那个凶手。真实情况还有待我们继续调查。”

    一连几天,苏磊都沉浸在失望中,他对保险箱的一无所获久久不能释怀。然而,太阳依旧从东边升起,学还要上,日子还得过,真相还得继续找下去。

    他几乎每天下课都要赶到威尔士王子医院去看望杨成。杨成经过一段时间的抢救治疗,终于脱离了危险,但到目前为止都没有醒来。医生表示,他的脑部受到了极大损伤,有可能变成植物人。苏磊听到这个不幸的消息,心里越发内疚了。

    这天从学校回来,苏磊照例打开邮箱,他一眼发现里面有一张白色的纸片,拿起一看,是邮局的退件通知单,上面的姓名是苏光。他心里一动,急忙上楼去拿苏光的护照和自己的证件。可这时已经十六点五十二分了,这种情况下,苏磊顾不得多考虑,开上车就往堪珀西邮局赶去。

    澳洲是英联邦国家,政府机关及一般公司的日常作息时间是朝九晚五,周六、周日及法定节假日休息。银行比较特殊,一般下午四点就结束营业。另外,还有一些商店星期日也关门休息。

    苏磊心急如焚,一路紧赶慢赶,开到邮局门口时,已经十七点零八分,大门早已关了。幸好第二天不是周六,苏磊为了尽早看到大哥的退件,决定旷课两节。他的计划是早上赶到堪珀西邮局,等开门后拿到东西再直接从堪珀西坐火车去学校。

    第二天一早,邮局大门刚开,苏磊第一个冲了进去。服务窗口胖胖的玻利维亚女士笑容可掬,她兴致勃勃地跟苏磊道早安。苏磊回应后赶紧把邮件通知单和苏光及自己的证件全部从窗口递了进去,并解释说苏光是自己大哥。玻利维亚女士笑着点头,一边看证件一边跟苏磊闲聊说:“他真是你哥哥?哦,明白了,你们是不同的父母。”苏磊急忙点头。

    玻利维亚女士做了一个果然如此的可爱表情,扭动着肥胖的身躯去后面拿邮件。邮件很快拿来了,是一个澳洲邮政特快专递袋。苏磊接过一看,收件人姓名也是苏光,收件人地址是北京家里,不过,他立刻发现了错误。正确地址应该是北京市丰台区方庄芳古园2区4号楼1门505室,可是大哥少写了2区这两个关键字眼。

    苏磊走出邮局,急忙打开封口,封套里除了一盒录音带,什么都没有。苏磊一见到录音带,一颗心登时嗵嗵跳了起来。他知道这盒录音带非同小可,否则大哥绝不会自己寄给自己,更不会用特快专递寄到中国家里。他当即决定回家去听录音带。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7-11 04:57

集体官司

付小民刚开完早会,顾文锦就把他找到办公室说:“爱德华议员的律师已经正式通知我们,说要起诉《华夏日报》。”

    付小民愣在那里半天才说出话来:“那……那我们怎么办?”顾文锦哼了一声:“还能怎么办,我正在想法子做私下调解呢。”付小民急忙分辩:“可我们并没有做错什么……”还没等付小民把话说完,顾文锦就打断了他的话:“你还想怎么错,爱德华是现任国会议员,有背景有势力。我们是什么?我们只不过是悉尼上百份不起眼小报中的一份而已。万一真有人来捣乱,耽误了一天的出报,这个责任你负得起吗?”

    付小民忍声吞气没敢回答。

    “你们都是这样,惹出麻烦来了,总是我来替你们擦屁股。”顾文锦忍不住抱怨,接着又说:“准备一下吧,一点半跟我一起去向爱德华议员赔罪。”

    付小民灰溜溜地退了出来,刚回到总编办公室电话就响了起来。前台小姐说,有人在门口找他。付小民感到奇怪,自己朋友轻易不来报社,一般访客又都事先约好,会是谁呢?匆匆走到接待处,只见苏磊焦急地等在那里。付小民非常意外:“苏磊,你怎么来了?今天不上课吗?”苏磊掩饰不住心中的焦急说:“付大哥,我找你有要紧的事情。”付小民见苏磊目光急切,便说:“走吧,到我办公室去。”说着把苏磊领进报社。

    “说吧,找我有什么事?”付小民笑着坐下。苏磊突然问:“陈军你熟吗?”付小民奇怪地看着苏磊:“熟啊,怎么了?你怎么突然想到问他?”苏磊又问:“我哥是不是曾经采访过他?”付小民去倒了杯水说:“对,不过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怎么了?”苏磊再问:“他们的关系怎么样?”

    付小民想了一下:“要说关系并不算好。当初他们都当过留学生组织的头目,不可避免有一些矛盾。可是,陈军去年在雪山出车祸死了。”

    “真的吗,他已经死了?”苏磊不可置信地看着付小民:“那为什么我哥要把这盒录音带寄回国去呢?”苏磊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索尼walkman小录音机。付小民接过耳机戴上,苏磊已经按下了播放键。付小民仔细听了一会儿,非常惊讶地问:“你是从哪里找到这盒录音带的?”

    苏磊把昨天收到邮局通知和今天一早去邮局的事情讲了一遍。付小民急忙从录音机里拿出录音带,他两边看了看说:“这盒是苏光后来复制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苏磊掩饰不住他的心急。

    有人在门口敲了两下,付小民忙说:“进来。”是编辑来送审稿。来人出去后,苏磊又说:“付大哥,你一定知道这盒录音带,对吧?快告诉我。”付小民看了一下手表说:“我看咱俩还是出去说吧。我在这里永远别想清净。”

    两人随即来到百老汇。在星巴克找了一个角落。上午客人稀少,正适合谈话。付小民先问苏磊喝什么,随即去柜台付款,端来两杯卡普其诺。苏磊接过热气腾腾的杯子道了声谢,依旧望着付小民。

    付小民捧着杯子喝了一口咖啡说:“这件事说来话长。我得先把背景简单介绍一下。你知道我和苏光都是80年代末出来的,苏光应该比我还早一些。1993年11月1日之前,我们这些来自中国大陆的留学生只有四年临时居留签证。我指的这些人是1989年6月4号之前到达澳洲的,持815签证的留学生。那以后出来的人就没有这个待遇了,他们拿的是816签证。这个尺度是澳洲政府人为划分的。当时中国的经济并不那么富裕,开放程度也不如现在,可想而知,大家都不希望回去。特别是那些没有拿到四年临居签证的人。苏磊,你可能还不知道签证类别不同的真实含义。持四年临居签证的人可以不用担心下一年的签证,还可以名正言顺地打工;而没有这个签证的人非但禁止打工,还必须每天去学校上学,只有出勤率够了,才能保证第二年拿到签证。

    当时,很多人出国都借了钱,如果不打工就还不了。许多持816签证的人晚上偷偷打工,白天去学校上课。还有人干脆不去学校,打定主意黑下来挣钱。你也知道没有签证在澳洲滞留就是黑民。1992年7月有一个名叫邢建东的中国留学生因签证过期而被遣返回国,这一事件在中国学生中引起强烈反响。陈军原先就是中国留学生组织中的活跃分子,这时候又一次走上了历史舞台,他慷慨激昂地把工辞了,成立了一个中国留学生人权委员会,组织大家跟澳洲政府打集体官司。

    当年,参加打集体官司的有持815签证的人,但更多的还是持816签证的人,据说共有数千人,集资一百多万澳元。官司从1992年8月开始进行,这当中又发生了许多事情,其中包括有人去堪培拉国会大厦门口绝食静坐,胁迫澳洲政府对中国留学生的问题做出决定。1993年11月1日,澳洲政府终于宣布,分门别类给予旅澳中国留学生永久居民身份。持815签证的人无条件居留,持816签证的人有条件居留。其中对816签证的条件相当苛刻,一要有大学本科学历,二必须通过英语考试,三是年龄不得超过四十岁,四必须向政府申请难民。所以,这场集体官司还得打下去,因为有许多816类别的中国留学生不具备条件留下。

    就在同年11月11日,苏光写了一篇在澳洲政坛引起轰动的文章。这篇文章名叫《请问陈军》,是根据他的一个采访记录编写,也就是你刚才听到的这盒录音带。其实,当初老板郑燕波让苏光采访陈军,原意并非如此。实际上是因为陈军他们人权会打集体官司弄出了一些麻烦,主要是那一百多万元留学生集资款被挥霍得所剩无几。而陈军一直在另一家留学生背景的报纸《东方邮报》上做广告,继续组织816类别的人打集体官司。这件事的另外一个背景是,当时陈军被很多人攻击,说他贪污人权会的钱,用来打老虎机。

    郑燕波是个生意人,他对陈军不给《华夏时报》广告费一直耿耿于怀。他当然知道苏、陈两人关系紧张。陈军喜欢抛头露面,而苏光向来以文笔犀利著称,他的文章很有读者缘。如果他的采访文章登在《华夏时报》头版,等于给陈军做了免费宣传。即使苏光在采访中用词尖刻一些,陈军也不会太在意。用他去采访陈军,无论从哪一点说都对报纸有利。当然,更主要是郑燕波为了从陈军那里拿到广告费。”

    “引起澳洲政坛轰动又是怎么回事?”苏磊问道。

    “你先听我慢慢说。为了不跟其他报纸发生冲突,我们报纸是星期四一早发行。也就是说,每个星期三的晚上,大家都要连夜贴版,赶在凌晨将校稿送到印刷厂付印。那一期的头版就是我贴的,上面正是苏光这篇文章,还有陈军的大幅照片。当时,我是《华夏时报》副总编。按说出报前他的文章我应该再检查一遍,可那天贴完版已经两点了,大家又累又饿。因为苏光文字功底好,极少出错,我也就没有仔细检查,直接让人送印刷厂了。

    第二天上班我来得比较早,拿起报纸一看就傻了。我马上意识到苏光闯了大祸,他把不该写的话都写了下来。他写别的不要紧,要命就出在爱德华议员这里。因为十天前澳洲政府刚给我们四万多持815签证的中国留学生永久居留签证。而那之前集体官司已经打了一年多,政府根本没有妥协让步的迹象。万一把澳洲政府惹急了,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1993年的7月是中国学生居留前景最渺茫的冬天。当时各种传闻都有,弄得人心惶惶。许多人不堪忍受长期等待的煎熬,都准备放弃梦想,打道回中国了。就这时候,一位身居要职的国会议员来到了我们中间,他就是意大利裔的众议院前排议员爱德华博士。他的出现并非偶然,据说陈军他们是通过打官司的知名律师行介绍跟他认识的,至于人权会怎么打点他我不得而知,总而言之,他频频出现在留学生组织的大型聚会活动中。

    当时爱德华议员是基廷政府在国会的移民次长,职务相当于移民部副部长吧,绝对是个关键人物。应该说是他在国会极力斡旋,为中国人说话。澳洲政府之所以能给我们永久居留签证,跟爱德华议员的努力肯定分不开,以至于后来有很多人认为,即使他拿一些报酬也情有可原,算是合理收费吧。

    言归正传,那天不到九点我就来到办公室,一看到报纸,当即傻眼。我马上给老板郑燕波打电话,结果,他也傻了。丁宁当时是《华夏时报》的总编,他一进门就说外面有人在闹事。的确如此,有的读者一大早就把电话打到报社来了。这时候报纸已经发出去,既成事实无法更改。慌乱之下我赶紧把苏光的原稿拿来校对,结果,一字不差。苏磊,你把录音机给我。”

    付小民接过录音机,很快从里面找到了他想要听的那一段,他把一只耳机交给苏磊,两人一同仔细听了起来。

    陈军的声音:……那天是星期日,这个议员当天下午五点钟赶来与我在美膳见面,他明确告诉我,移民部长已经有了最后的决定。就是说,第二天国会就要开会投票表决,十七个部长的表决只是一个形式。他让我们一定保密,说要不他的官就做不下去了。其实,早在前几天,他们还没开会的时候我就知道了,鲍格斯已经绕过了西澳和另一个坚决反对中国学生居留的两位工党要员,把中国学生的居留问题定了下来。这件事已经成为既成事实,到那天他们俩站出来反对也来不及了。他提前告诉了我这件事,但他也知道居留已经大功告成……苏光:那他来干什么?陈军:来跟我要最后一笔钱啊。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7-11 04:57

苏光:他要多少?陈军:他开的价当然很高了。开一万多呢……苏光:你还多少?陈军:真的,我们实在是没那么多的钱。

    苏光:最后到底给了多少?陈军犹豫了一下:其实,经我的手交给爱德华议员的现金已经不下三万。每一次都是上厕所什么之类的,弄得就像特务接头。”

    听到这里付小民把录音机关了,看着苏磊说:“就因为陈军这几句话在报上出现,一场轩然大波因此而生。本来新闻媒体的客观报道在西方社会是很正常的事情,纵然城门失火也不会殃及池鱼。但我们这些人的居留确实来之不易,经历了太多的风雨。经过那几年的反复折腾,不少留学生在11•1决议后依然担心政府的居留政策有变,所以,苏光的报道就成了一件祸事。而这篇报道在澳洲主流社会和政坛引起的反响更是出人意料,那是后话。

    我再说回那天上午,报社里就像炸了锅一样,几部电话一分钟没停过,传真机疯狂打印,各种谩骂侮辱都有,甚至意大利社区都有人打电话来,扬言要放火烧平《华夏时报》,更有甚者还堵在我们报社楼下威胁要给我们颜色看。我们都意识到事情严重了。爱德华是现任国会议员,在移民部举足轻重。我们这么一张不起眼的小报纸居然捅出了这么大的娄子,说不定联邦警察都要介入,用周忠林的话说这件事是要出人命的,大家都非常紧张。

    要说这件事我也有一定责任,必须想出补救的法子。那时候苏光和陈军已经不敢来报社露面了。我马上把他们叫到艾叙费尔的新梅江去谈话,让他们统一口径。我的办法是在苏光最后一段文字中加上外面谣传几个字,于是,这段对话的原稿就变成‘外面谣传,经我之手交给爱德华议员的现金已经不下三万。每一次都是上厕所什么之类的,弄得就像特务接头一样’。另外,那之前的对话也让他承认是他擅自夸大。同时在下一期的头版做出道歉与更正,表示由于我们打印过失,造成了这样重大的失误。等于一场原则性错误变成了纯技术错误。说实话,我心里也很害怕,万一联邦警察来调查,说假话等于作伪证,可为了报社的生存又不能不说。果然,当天下午联邦警察就把苏光和陈军带到密室,分别谈了十几个钟头。”

    “后来呢?”苏磊着急地问。

    “警方到底跟苏光谈了些什么,苏光没有透露,陈军也三缄其口。但他们肯定是按照我们之前说好的口径统一行事的。因为,爱德华议员很快就暂停了他在国会的职务,等候联邦警察的调查。结果,12月10号司法部长柯尔宣布爱德华无罪,立即恢复原职。而且,苏光也在下一期的报上正式发表声明,检讨了自己夸大事实的错误,《华夏时报》做出了重要更正。这件事总算有惊无险地过去了。我记得事后郑燕波坚持要求立刻把录音带销毁,以免留下后患。那盒录音带我们都见过,销毁也是当着大家的面。却没想到苏光还悄悄保留了一盒。”付小民的口吻带着一丝复杂的感情。

    苏磊又问:“你说我哥他为什么要留下这盒录音带?”

    付小民感叹道:“恐怕还是为了给自己留条后路吧。万一联邦警察发现苏光作伪证,他好歹有个证据。”

    苏磊依然满脸迷惑:“可这件事已经过去五年了,我哥他为什么要特意把录音带寄回国呢?”

    “是啊,这是有些奇怪。”付小民也想不明白,自言自语道:“难道他……不会的,应该不会。”

    苏磊忙问:“不会什么?”

    付小民马上摇手:“哦,没什么,我瞎说的。这件事你跟江汉说了吗?”

    苏磊说:“还没呢。我从邮局拿到东西就回家去听,听完就到你这里来了。”

    “其实……”付小民欲说又止。见苏磊也想说话,他急忙谦让:“你先说吧。”

    苏磊停顿了一下说:“付大哥,你觉得这盒录音带会不会跟我哥的死有关?”

    “应该不会吧?”付小民想了一下,“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如果苏光想以此要挟爱德华议员,他英文不行,意思表达不了。再说,恐怕他也没这个胆子。要说爱德华报复苏光也没有必要,毕竟事情已经过去了,而且,当初这件事并没有对他的政治生涯造成什么重大影响。可是如果……”付小民再次变得犹豫起来。

    “如果什么?付大哥,你说呀。说什么都没有关系。”苏磊简直急不可耐。

    “说了你不要生气,我这也是一种猜测。当年苏光情非得已作了伪证,又在报纸上认错,可事实正好相反。他心里不可能不郁闷。这盒录音带据我所知,如果现在卖给悉尼随便哪一家大报,肯定又是一个爆炸新闻,自然也能得到一笔不小的酬金。但这个险冒得可就太大了,由此引来杀身之祸也不是没有可能。苏光有没有这个打算我不敢肯定,毕竟他人不在了,但他对过去的事情一定耿耿于怀。要不他也不会把录音带寄回中国去。”付小民分析得头头是道。

    “可他不是马上就要回去了吗?何必多此一举呢?”苏磊忍不住提出疑问。

    付小民想了想:“这就很难说了。你说得也是,他何必寄回去呢?苏磊,我觉得这件事还是不要张扬,毕竟牵扯到一个国会议员。弄不好,要出大事的。”

    苏磊没有作声,过了一会儿才说:“难道我哥就这样白白的死了?”

    阴云密布,似乎随时要下大雨。这样沉闷的天气在悉尼也算罕见。

    苏磊跟付小民分手后,鬼使神差又来到了江汉的移民公司。他知道这些日子打扰江汉太多,可是,自己人地生疏,面对这么重要的线索,不找他说说又能找谁?苏磊心里十分矛盾。

    大约等了二十几分钟,就在苏磊坐立不安的时候,江汉的屋门突然打开,他礼数周到地送一个客户走到门口,接着招呼说:“苏磊,你进来吧。”苏磊急忙走进江汉办公室,不好意思地坦白说:“江大哥,我又来打扰你了。”江汉有些疲惫地拿起一支烟,又把烟盒递给苏磊:“说什么哪,还没来几天就学会客套了。怎么着,又发现什么了吗?说来听听。”苏磊也拿了一支烟,说:“江大哥,你真料事如神。”

    门口敲了两下。江汉说:“进来。”前台小姐周小雯端着一个小托盘进来,她把咖啡送到两人面前后,顺便把江汉桌上的客人茶杯收走。看着周小雯关上房门,苏磊马上说:“江大哥,你知道我哥采访陈军的事情吧?”江汉揉着前额说:“知道啊,你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件事了?”苏磊掩饰不住自己的兴奋说:“那盒录音带终于出现了。”

    “录音带?什么录音带?”江汉望着苏磊。苏磊掩饰不住自己的兴奋说:“就是我哥采访陈军的那盒。”江汉非常惊奇,他忙问:“真的?你是怎么找到的?”苏磊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江汉显得比付小民还要意外:“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录音带早就销毁了呢。”

    “你说,这盒录音带会不会跟我哥的死有关?”苏磊在江汉面前更加随便,他心直口快地说:“付小民说这盒录音带如果随便卖给悉尼哪家报纸,都能卖个好价钱呢。刚才在他那里我不好说,你说我哥会不会是想把录音带卖出去好还欠大耳隆的钱呢?”苏磊一不小心把他一直瞒着的秘密捅了出来,等他意识到这点已经晚了,事已如此,他只好把大耳隆的事情都告诉了江汉。

    江汉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他又想了一下说:“很有可能。你准备怎么办?”

    苏磊说:“我觉得这盒录音带一定非常重要,要不我哥也不会特意把它寄回中国去。我想对这件事进行一些调查。”

    江汉突然严肃了起来:“不行!苏磊,今天我必须制止你。我听美洁说,有人在你家邮箱里放了毒蜘蛛?这是真的吗?”

    苏磊没有作声,心里连连叫苦,暗怪菲比把这事都透露出去。

    江汉突然有些沉不住气,语气也显得格外严厉:“你怎么还不明白,这不就是黑社会的报复吗?”

    苏磊低着头说:“江大哥,我知道你们都为我好,不希望我卷入这件事里,更不希望我出事。可是,大哥对我恩重如山,我不管他在这里干过什么,只知道他是我的亲哥哥。这二十二年来他为我做过很多很多,现在却不明不白地死了。我就想知道他究竟是怎么死的,这难道不对吗?再说,我最好的朋友也因此出了车祸,到现在还昏迷不醒,医生说他有可能变成植物人。我能没事人一样在家呆着吗?”说着他激动了起来。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7-11 04:58

江汉也不由得提高了嗓音:“这不是对与不对的问题。叫我怎么说你呢,你要是我亲弟弟我非抽你一顿不可。你,你简直是在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苏磊依然倔强:“我不在乎。”

    “可我在乎。”江汉非常激动,“你是苏光的弟弟,他就你这么一个弟弟。你们家也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了。我是他最好的朋友,怎么能看着你这样冒险呢?再说,我也答应过你妈,一定好好照顾你。如果你真有什么意外,我怎么向她老人家交代?”

    苏磊沉默不语,表情却很倔强。

    江汉叹了口气,从抽屉里拿出一封信放到桌上说:“你自己看吧。本来不想给你看的。”

    苏磊拿起信封,他一眼认出这上面的地址和自己曾经收到的恐吓信是同一种打印格式。急忙打开里面的信纸,果然,里面也是相同的内容:如果你不想这么早去死,劝你不要随便打听,更不要轻举妄动,否则,杰克•苏是你的榜样。

    没有落款,没有日期。

    苏磊惊呼:“江大哥,原来你也收到恐吓信了。”江汉忙问:“什么,你也收到了?”

    苏磊点头默认。突然,他扬起头说:“我才不怕呢。有种他就出来,躲在阴暗的角落里算什么好汉?”

    江汉又叹了口气说:“苏磊呀,你太年轻了,还不知道这个社会的险恶。其实,最近我也一直在暗中调查,想尽一点义务。昨天一早我在家里邮箱里突然发现了这个,我没敢告诉我太太,直接拿到办公室来了。”

    苏磊心里顿觉不安,他内疚地说:“对不起,江大哥,是我连累了你。”

    江汉手一挥:“你说什么呀。现在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了,说得难听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谁都跑不了了。”他的口吻颇有些嘲讽。

    苏磊还想劝阻:“江大哥,你就别再管这件事了,因为你有太太和孩子。不像我……”

    江汉马上截断了他的话头:“朋友是什么,朋友就是对方有难的时候能够站出来帮忙的那个人。我比你来的时间长,在悉尼有一定社会地位,认识的人多,地方也熟,调查起来事半功倍。”

    苏磊只觉得心里热乎乎的。

    二十点零三分,小雨。

    000接到报案电话,警车赶到乔伍街出事现场时,那里已经围了七八个人和数辆车。与此同时,一辆白色急救车也迅速到达。

    车灯下,一个血迹斑斑的女人躺在潮湿的马路上。

    乔伍街位于兰寇伍社区西北方向的一个半山坡上。从地图上看,它就像一个木栅栏的底部,上面插着三条街,格瑞斯街在左侧,中间是瑟维尔街,右边是佛柯斯街。另有一条瑞沃大道紧挨在它的下面。乔伍街不长,从北到南只有二十余户独门独院的住家,整条街花木扶疏绿茵葱茏,这里与21号公路很近,离商业中心也不算远,走过去不过五六分钟时间,名副其实的闹中取静。

    然而,车祸就在这里发生了。

    围观者里有住在周围的邻居。有人小声议论说:“她好像是住5号的。”

    另有围观人说:“今天早晨我还见过她。她先生不知道在不在家?她家好像还有一个小女孩。”

    ……

    周围立即被警方保护了起来。救护人员开始在现场紧急施救。

    二十点二十四分,雨点渐大。

    江汉从布瑞居街往右拐弯的时候,突然发现原本清静安宁的街道上围了一些人。自己家门口除了警车还有救护车,周围也停了不少其他车辆。他不知到底出了什么事,不由心里一阵发毛,赶紧朝前开去。

    身穿雨衣的警察在路边伸手拦住了宝马。江汉忙把车窗打开说:“伙计,前面是我家,我得回去。喂,到底出了什么事?”穿雨衣的警察见怪不怪地说:“车祸。”就在这时,担架被两名救护人员抬了起来,朝急救车走去。江汉一眼发现上面躺着的正是自己妻子艾玛,不由得惊慌失措,下车急冲过去。

    救护车的后门被打开,担架推了上去。江汉疯了似的冲将过来,焦急万分地问:“这是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一名救护人员拦住他说:“对不起,请你离开,不要影响我们。”江汉一下急了眼:“她是我妻子,凭什么让我离开?”救护人员一听,赶紧说:“那就请你赶紧上车吧,她伤得不轻啊。”

    江汉慌慌张张正欲上车,另一位警察走了过来说:“请问你是这家的主人吗?你总算回来了。你们家楼上有孩子在哭。”江汉顿时乱了方寸。一边是生死不明的太太要送医院;一边是刚满两岁的女儿在二楼哇哇大哭,他看看楼上又看看即将离开的救护车,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二十一点三十一分,大雨渐停。

    宋美洁匆匆赶到北岸皇家医院。急救室外,衣衫不整的江汉抱着趴在他脖子上显然已经哭累了的桃丽歪倒在长椅上,他一看见宋美洁,无限疲惫地说:“海伦,你总算来了。”宋美洁忙在他手背握了一下,这一握胜过千言万语。

    江汉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无限懊悔地说:“今天我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还给艾玛打过电话,说我马上就要回去。那时候七点半。艾玛告诉我她正在浴室跟小桃丽玩水呢。我一看车快没油了,就先去加油。都怪我不好,也不知怎么了,突然会去瑞德风BP加油站。我在那里加完油,又接了一个电话,这才往回开。谁知这一会儿工夫家里就出了这种事。我要是早一点回去,我要是在我家附近加油,说不定就不会……”说着说着他的眼圈红了。

    宋美洁急忙安慰:“天灾人祸是没法预料的事情。江汉,你别太伤心了。把孩子给我吧,你先休息一下。”江汉想把小桃丽交给宋美洁,不料桃丽死死搂着他的脖子不肯松手。江汉只好说:“算了,我先抱着吧。真不好意思,把你这么老远找来。实在是没有法子,艾玛的父母去海外度假了,到现在也没跟他们联系上。”

    “快别说这些了。里面有消息吗?”宋美洁指着手术室问。江汉摇摇头。宋美洁只能尽力安慰说:“艾玛一定不会有事的。江汉,你别担心,澳洲的医疗技术这么先进,你应该有信心。”

    这时候,付小民也匆匆赶来。他一见到江汉就问:“艾玛现在怎么样了?”江汉看了一眼紧闭着的手术室,心情沉重地摇头。付小民非常惊讶:“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呢?”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小桃丽躺在了宋美洁的怀里,枕着她的手臂乖乖地睡着了。江汉抱着脑袋坐在椅子上,万念俱灰。付小民默默陪在一旁。

    突然,手术室的大门被打开,摘下口罩的大夫从里面匆匆走了出来。江汉急忙迎了上去:“大夫,我太太她怎么样了?”大夫摇了摇头说:“非常遗憾,我们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江汉不敢相信地望着大夫:“你是说……”大夫做了一个抱歉的手势。

    这时候,一辆蒙着白布的推车从里面出来。

    江汉看看大夫,又看看推车,一步冲到车头挡住去路。他双手颤抖着,生怕将妻子惊醒似的轻轻掀开白布。艾玛苍白的脸顿时出现在眼前。

    警方很快向媒体发布了车祸消息并在自己的网页登出消息,紧急呼吁昨晚兰寇伍区乔伍街车祸现场的知情者提供情况,并希望目击者能及时联络他们。

    上午,罗杰斯和玛吉再次来到《华夏日报》,当他们提出要找付小民时,前台小姐告诉他们主编出去了。他们转而来到中国城海港大厦新世纪移民公司,没想到,周小雯也抱歉地告诉他们,老板太太出了车祸,今天他不能来公司了。

    电梯里,玛吉忽然叹了口气说:“真不幸哪。她也就三十几岁吧,大好的人生一半还没走完,就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真惨哪。”刚走出电梯,玛吉没头没脑又来了一句:“不过这回也挺巧的。”

    罗杰斯没搭腔,他站在中国城步行街两边看了看,似乎还没想好下面去哪儿。突然,他想起什么似的回头问道:“玛吉,刚才你说什么来着?什么这回挺巧的?”玛吉显然对这种漠视习以为常,她瞪罗杰斯一眼说:“我是说上次我们去找刘大江,结果他不幸遇刺,这回我们来找江汉,他太太又出了车祸。你说这难道不巧吗?”

    “确实很巧。”罗杰斯立刻要玛吉打电话回警署查询昨晚的肇事地点,接着,带领玛吉朝恰斯伍德LAC赶去。兰寇伍社区隶属恰斯伍德LAC,这个地区指挥中心只有一个下属警局,即兰寇伍警局,却分管着北岸七个邮政编号区,二十余个独立社区,范围相当大。

    罗杰斯和玛吉马上找到了当晚赶赴现场的警员进行调查,并查看了当时的事故记录和报案人以及死者家属的证词。从兰寇伍警局出来,罗杰斯的眉头皱得更深了。玛吉一看就知道罗杰斯下面会做什么,所以径直上车系好安全带。

    经过昨晚一场大雨,天空再次一片澄净。

    来到乔伍街事故现场,地上的血迹已被雨水冲刷干净,只剩警方技术人员留下的标记。罗杰斯站在路边朝5号宅门望去。只见庭院深处的那栋两层红砖楼房窗门紧闭。玛吉边看边说:“现在的社区治安真成问题,就连兰寇伍这样的高尚区也会发生这种事。”

    罗杰斯没有回答,观察了一会儿说:“你有没有注意到,事故发生时,她女儿正在楼上的浴室里。”

    “对呀。她母亲怎么会那么大意?”玛吉推测,“会不会是谁把她喊下去的?”

    “没错,一定是个跟她非常熟悉,走得很近的人。只有这样她才可能暂时离开还在浴缸里玩耍的女儿下楼。你说呢?”罗杰斯询问似的望着玛吉。

    玛吉马上说:“能这样的人,最有可能就是她丈夫呀。可江汉当时还在中国城。那又会是谁呢?”

    罗杰斯突然大步朝里面走去,边走边说:“走,我们进去瞧瞧。”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7-11 04:59

第五章 特别的一天

噩耗

    苏磊一大早就从菲比那里得知了艾玛的噩耗,结果,直到下午四点才在江汉家里见到他。江汉守在医院几乎一夜没睡,今天又在外面跑了一整天,处理太太的后事,累得脸色铁青,他疲惫地坐在沙发上,两只眼睛充满血丝。

    “江大哥,你不要太难过了。“苏磊简直不知该说什么来安慰他。

    江汉依然沉浸在无限的悲哀之中,他茫然看着前方,痛心疾首地说:“现在我总算相信了那句话,天有不测风云。这本来应该是我的结局呀,艾玛是无辜的,可她却成了我的替罪羊。”

    “你是说,艾玛也是被……”苏磊的眼睛一下睁得比芒果还大。

    江汉点点头:“事情明摆着,这是他们给我的一个下马威。昨天下班后,我好容易联系到一个特别重要的人物,跟他约好见一次面。结果忙到七点半我才离开办公室。出来就发现有人跟踪我。其实,这些天我一直觉得有人跟踪。为了甩掉这个人,我特意开车去了瑞德风加油。你看,就这么一会儿工夫,艾玛就被车撞了。”

    苏磊忙问:“怎么会这么巧?”

    “这正是一个谜。”江汉悲愤地说,“当时她帮女儿在浴室洗澡,不知为什么她把小桃丽留在楼上就自己出去了。当然了,平时她也经常把小桃丽留在浴室里玩,自己在外面做家务。可奇怪的是,昨天晚上她是在大门外被撞的。我就是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出门?她究竟出去干什么?”

    “一定是他们打电话给艾玛,骗她出去的!”苏磊不由得愤怒起来。

    “很有可能。”江汉难过地说,“昨天艾玛只穿了一套家常便装,身上也没带钱包和车钥匙,再说我们这里的商店早关门了,她肯定不是去买东西。我猜他们一定抓住了艾玛的弱点,打电话给她说要告诉她一些关于我私生活方面的事情。艾玛听到这个肯定上钩。”

    苏磊听出了江汉话里的特别含意,不过这牵扯到个人隐私,他不便多问,就说:“可是,当时还不到八点呢,难道他们就不怕被人发现?”

    江汉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们家这一带非常安静。你也看见了,总共就二三十户人家。加上每一家院子都挺深的,大家平时是各人自扫门前雪,最多见面点个头,根本没有来往。就算街上出了事,那个时间也没人会听见。要不是有个妇女开车经过,恐怕还发现不了呢。我猜他们早就等在附近了,艾玛一出来,他们就开车撞过去。”

    “太狠毒!这些人太狠毒了!”苏磊忍不住攥紧了拳头。停了一会儿,又问:“江大哥,这些事告诉警察了吗?”江汉摇了摇头。突然,他两眼冒火,斩钉截铁地说:“现在这件事已经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了,这也变成了我的家仇。我一定不会放过他们,我一定要把凶手找出来,给艾玛报仇!”

    这时,家里电话响了。

    江汉急忙拿起电话,很快说了几句,又把话筒放下。他看了一眼闹钟说:“艾玛的父母明天上午到。苏磊,实在对不起,我该去接女儿了。唉,这半年来一直都是艾玛接送孩子,我从来没管过这些事。现在一想起来我这心里就……”

    苏磊急忙安慰。

    警方灭罪专线接到一位目击者的电话。

    电话说,昨晚七点半左右,他从西兰寇伍经布瑞居街回家。因为下着小雨,车速不是很快,到乔伍街时,他下意识朝那边看了一眼,正好有一个穿白色衣裤的女子走到街上。这时候,就见对面一辆银灰色轿车突然提速由布瑞居街朝乔伍街开去。当时他还奇怪这车为什么突然要亮大灯,今天看到警方的呼吁,他才想了起来。只是,这辆银灰色轿车究竟是不是肇事者,他也不敢肯定。

    另外,警方已经查到了最后一个打到艾玛家里的电话,时间是9月13日十九点三十三分,通话时间三十二秒。来电号码是0412-139447。此号码是IC卡预付移动电话,根据奥普特斯电话公司提供的登记记录,持卡机主姓孙,名浩(译音),1964年11月28日出生。中国大陆人。

    可是,警方找到机主的住址后,却发现此人已经回中国三个月了。而且,入境处也没有发现他再次入境的记录。由于此号码并未开通国际漫游业务,显然,这个号码被人盗用。

    罗杰斯是从他在MCIU(MetropolitanCrashInvestigationUnit)即都市车辆碰撞调查组的老朋友那里获得这个情报。当时,他立刻发觉这个号码曾经在哪里见过,仔细回忆了一下,终于想了起来,前些时候在伊斯特伍德免费停车场里遇刺身亡的刘大江临死那天接到的电话记录里也有这个号码。

    这段时间他曾找依斯若克专案小组再次交换情况,希望找到与波特尼案件有关的一些线索,其中就包括了死者的电话记录。因为罗杰斯对电话号码有特殊禀赋,所以他有这个印象。他急忙给伊斯特伍德警察局打电话,找到梅森警探后,罗杰斯让他把刘大江的电话记录跟这个号码核对一下,看看是不是相同的电话。

    梅森警探核实后,确定了号码完全相同。这个号码在案发那天下午两点零七分给刘大江打过一次,通话时间是一分三十四秒。梅森表示,依斯若克专案小组也曾调查过这个号码,结论是机主回国,号码被人盗用。当然,他们没有继续调查的原因主要是因为刘大江的死因已被定性为抢劫杀人。

    罗杰斯突然意识到这个号码有些奇特,但兰寇伍案件不属于自己管辖范围。他当即决定,独自先做一些调查。

    派蒂市场在中国城附近,超市、影院、餐馆、各式商店齐备,是悉尼最大的贸易集市。尤其周末跳蚤市场的开放,更吸引了各地游人与远道而来的市民。这里每到周末永远人山人海。当然,平时客流量也相当可观。尤其中午,顶楼金福海鲜酒家门庭若市,一千多平方米的餐厅没有一天不排长龙,稍微晚到一点便要在门口等号入座。

    “银通电讯”在市场二楼,是一家专业手机销售店,店面六七十平方米,可称得上这一地区规模最大的手机商店。悉尼许多留学生与国内访客都在这里购买手机或签订手机包月计划书。走进店里,两位年轻销售员正跟顾客热销。罗杰斯还没有开口,一位中年销售员立刻笑容满面地迎了上前:“你好,请问要我帮忙吗?”

    罗杰斯点头说:“对,我想问一点事情。”中年销售热切推销:“想问什么?是不是想看看最新款的手机?”罗杰斯拿出一张纸条说:“不,我只想打听一下,这个手机号码是不是你们这里卖出去的?”中年销售有些意外:“你问这个干什么?”罗杰斯没有回答,却从怀里掏出警徽朝他示意。

    中年销售顿时有些紧张,他不知道警察到底来干什么,忙说:“你等等,我去给你叫经理来。”罗杰斯忙说:“不用了,不用了。”还没等罗杰斯把话说完,中年销售已经匆匆离开。

    经理是位身材丰满的女士,她笑容可掬地跟着中年销售过来,马上把罗杰斯带到了后面的办公室。说是办公室,其实就是一个小仓库,里面有张桌子而已。

    女经理先抱歉屋里的局促,然后说:“听说你想打听一个手机号码?”

    “对。”罗杰斯再次出示纸条,“我想知道这个号码是什么时候卖出去的?”

    经理翻看了一下销售记录说:“这个号码是上个月卖出的。”

    “真的?!”罗杰斯不由得一震,忙问:“哪一天?”

    “8月8号。”

    罗杰斯心里又是一惊,因为苏光就在前一天夜里遇害。他忙问:“是谁卖的?能把他找来吗?”

    经理又说:“你稍等一下。”她匆匆出去,不一会儿回来说:“真不凑巧,卖这个手机卡的男孩二十几天前已经离开我们店了。”

    “知道他去哪里了吗?”罗杰斯问。

    经理摇头:“非常抱歉。”接着感叹说:“唉,现在的孩子可不像我们。他们追求潮流随心所欲,稍有一点不顺心就走。”

    罗杰斯忙问:“他叫什么名字?有没有地址?”

    “他叫大卫。家庭地址嘛……”经理马上打开一个本子,顺手拿笔把地址写在贴纸簿上,随即撕下递给罗杰斯。

    华灯初上时分。

    玛吉提前到达纽唐,她在恩摩大道临街的一栋单元楼外等着。罗杰斯开着吉普匆匆赶来。刚下车,玛吉就问:“到底怎么回事?”罗杰斯说:“我从MCIU那里查到了一个可疑的手机号码,机主是个中国人,三个月前已经回国了。奇怪的是,那个手机号上个月8号才卖出去。”玛吉马上反应道:“那也就是说,有人盗用了他的ID。”

    “不错。”罗杰斯肯定道。

    “可这件事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呢?”玛吉不解地看着他,“兰寇伍是恰斯伍德指挥中心的辖区,就算有问题也轮不到我们来管呀。”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7-11 05:00

罗杰斯眉头紧锁:“虽然兰寇伍这个案子跟波特尼案件表面上没有发生任何联系,但这个号码在‘真四川’老板刘大江死的时候就已经出现过一次,而且正是我们要找他调查的节骨眼上。虽说艾玛•詹姆斯并不是我们需要了解的对象,可这样的巧合不能不引起我们的注意。据了解,她跟刘大江素昧平生没有任何关系,为什么她临死前也接到这个相同号码打来的电话呢?”

    “你是说这个号码在依斯若克案件里也出现过一次?”玛吉如梦初醒,“对呀,刘大江和艾玛整个是南辕北辙,风马牛不相及。难道说他们之间有什么地方联系在一起吗?”

    “这个问题提得好。”

    “会是苏光事件吗?”玛吉眼睛里马上流露出一丝怀疑,“不会的,这怎么能联系得上呢?”

    罗杰斯不为人察觉地眼前一亮。随即,哥们儿似的拍了拍玛吉的肩膀说:“走吧,先把这件事弄清再说。”

    两人一同朝单元楼门口走去。

    玛吉叩响了202室的房门,里面传来粗犷的男声:“谁?”

    “开门。”玛吉大声说。

    一阵挂链的碰撞声,门随即打开,里面传出震耳欲聋的音乐,接着探出一张黝黑的脸。尼克•普拉特摇晃着身体,看着门外说:“你们是谁?”

    玛吉马上出示警徽说:“大卫•李是住在这里吗?”

    普拉特奇怪了:“谁是大卫•李?我不认识。”

    “这里就你一个人住?”罗杰斯探头朝里看去。

    普拉特显得非常不悦,使劲把罗杰斯往外推,一边说:“难道你想跟我一起住?”

    玛吉忙说:“对不起,我们正在调查一个凶杀案,请你协助。”

    普拉特盯着玛吉打量了一番,轻浮地说:“要是你来求我还差不多。这里就我一个人。”

    玛吉跟罗杰斯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又问:“你什么时候搬来的?”

    “已经四个月了吧。”

    “有没有见过上一任租客?”

    “没有。”

    玛吉见他还盯着自己,拉下脸来再问:“你是通过哪家房地产公司租的房子?”

    “Raine&Horne。还有什么要我效劳的?”普拉特的身体一直跟随屋里的音乐摆动。

    玛吉冷冷看着他说:“以后不要这样盯着一个女士,不礼貌。”

    他们迅速赶到纽唐Raine&Horne房地产公司分店所在地。可是,那里已经下班。

    玛丽•朱是个家庭主妇,从台湾移民到澳洲已经二十多年。十五年前跟第一任丈夫离婚后,先后跟两个洋人同居,最后,嫁了个比自己大二十多岁的马来西亚华人。他们住在玛斯科特区一条安静的街道。

    听到敲门的时候,玛丽和丈夫查理正在看电视。玛丽看了一眼挂钟,已经八点半了,会是谁呢?她狐疑地走到门口朝猫眼看去。

    外面站着一男一女两个洋人。

    “你们找谁?”玛丽在屋里问道。“请问,这里是大卫•李的家吗?”玛丽忙问:“你们是谁?”玛吉出示警徽,请她开门。

    玛丽匆匆瞥了一眼屋里正看电视的丈夫,急忙开门来到外面,轻轻带上房门问道:“大卫出什么事了?”玛吉说:“他没事。我们正在调查一个案件,想找他问点事情。”玛丽下意识地拍了拍胸口说:“哎呀,真吓死我了,还以为他出了什么事呢。”接着,她又看了一眼屋里,小声告诉警察:“真对不起,大卫一直跟继父关系不好,一年前已经搬出去住了。”罗杰斯忙问他现在的地址,玛丽进屋找来一张纸片说:“就是这里。”

    玛吉接过地址看了一眼,说:“这里我们已经去过了。他没在那里。”玛丽不禁露出吃惊的表情:“真的吗?他已经不在那里了?”罗杰斯表示肯定:“对,已经搬了四个多月。请问最近他有没有回过家?”玛丽有些无奈地摇头说:“他很久没有回家了。”

    “那你知道他会去哪里吗?”玛吉又问。玛丽想了想说:“我也不知道。只听说他跟纽唐的一个按摩小姐混得很熟。唉,也就是因为这件事他才跟家里闹翻的。”罗杰斯马上问:“你知道他的手机号是多少?”玛丽又摇了摇头:“他的号码已经改了,我也打不通。”

    罗杰斯和玛吉不禁面面相觑。

    苏磊又是一夜没有睡好。

    这些天他每天都要听一两遍被邮局退回的录音带,有些对话已经能背下来了。他一方面为了聆听大哥唯一的声音,更重要还是想找到与大哥之死有关的信息。可是听了这么多遍,除了付小民说的那个要点,其他对话根本找不到线索。

    不过,他却由此想到了一个问题,即刚到那天的入室盗窃案。虽然当时所有贵重物品都没丢失,大家却都忽略了一个细节,那就是大哥家里没有一盒录音带。

    如果说那些音乐录音带已被CD淘汰也还说得过去,毕竟时代在前进。可是,大哥家崭新的高级音响里分明有一台跟功放连接在一起的录音机。另有一台小型采访机也扔在柜子里。虽说录音机已面临淘汰的命运,可当CD光盘还不能随意复制的时候,至少录音机这个功能不可能虚设。照此分析,大哥绝不可能把录音带完全处理掉,包括他过去的那些采访记录。

    为此,苏磊做了一个大胆的推测。假设8月8号那天的入室盗窃案并非贩毒集团所为,那么,很可能摸上门来抄家的人就是来寻找这盒录音带的元凶。这么一想,他睡意顿无,完全沉浸在推理之中。

    昨天,苏磊利用课后先去了一趟中国城图书馆,试图找到1993年11月11日的那张《华夏时报》和当时的相关报道。结果无功而返。图书馆说,他们只保留一年的《新报》和《星岛日报》,其他中文报刊只能去州立或更大规模的官方图书馆。

    苏磊打听到地点后,立刻乘巴士赶到了位于皇家植物园对面的州立图书馆。那里果然有《华夏时报》。可是,苏磊在目录上查了半天,发现他们从1994年才开始保存这份报纸。而苏磊要找的最关键那几期全都没有。他又向图书馆打听别的地方是否能找到《华夏时报》,被告知堪培拉的国立图书馆也许有,那里收集的报刊最全。

    苏磊心里有点犹豫,他从未去过堪培拉,不仅道路完全陌生,更重要的是他被警方严禁无照驾驶,等待出庭阶段不得离开悉尼。当然,堪培拉不算太远。一天便可来回。可是,万一路上出点问题,他就麻烦了,搞不好要真的进监狱。

    匆匆淋浴后,苏磊擦着湿漉漉的头发来到客厅,顺手打开了电视。九号台正在播放新闻。屏幕上是总理大臣霍华德那张著名的大脸,他正在悉尼北岸皇家医院探视患疾儿童,做他的竞选宣传。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7-11 05:01

第二条消息是关于非法移民的,记者报道了从马来西亚过来的一条走私船,随即采访了影子内阁移民部长鲍格斯。接着,记者又访问了前内阁移民次长爱德华议员。苏磊乍一听到他的名字心里不禁怦怦直跳,他睁大了眼睛使劲盯着屏幕。可惜采访镜头很快就结束了。不过,苏磊终于在电视上见到了这位大名鼎鼎的国会议员。

    好一会儿工夫苏磊都无法使自己平静下来,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亢奋。因为,他突然生出一个特别大胆的想法,这想法一旦形成,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一大早,罗杰斯和玛吉就向上级汇报了他们的最新发现。费尔顿警长马上决定,继续寻找大卫•李,一定要弄清买电话卡的究竟是什么人。很快波特尼专案组就找到了大卫•李的线索。

    罗杰斯带领玛吉赶到肯辛顿,在一栋半旧的单元楼里,叩响了301室的房门。半天,里面才探出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脸来,她约三十岁左右,眼圈很深,台湾人。她披了一件丝绸睡袍,慵懒地问:“你们找谁?”

    “大卫•李。”玛吉出示警徽。

    台湾女人撩了一下头发,风尘味十足:“大卫不在家。”

    “他去哪儿了?什么时候回来?”玛吉又问。

    “他什么时候回来可没有准信,去哪儿也没通知我。你们找他有什么事?”台湾女人的英文有些口音。

    罗杰斯皱眉反问:“他是不是去上班了?”

    台湾女人悻悻道:“他是去上班了,他每天都去上班。”

    “在哪儿?”

    台湾女人瞥了罗杰斯一眼:“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罗杰斯忍着心头的不悦说:“请你协助我们的工作。我们是在调查一个杀人案。”

    “啊!大卫他跟杀人案有关?”台湾女人惊叫起来。

    玛吉忙说:“他没有杀人,但他能提供重要线索。”

    台湾女人似乎放了心,却依旧没好气地说:“好吧,我就告诉你们。他现在整天都在club里上班,有时候在中国城,有时候在纽唐,有时候在赌场。你们快走吧。”说完,砰地一下把门关上。

    苏磊从不相信什么星座,他觉得星座只能欺骗那些生活无忧的少男少女。而就在今天他毅然决定出手的时候,突然又想起了星座书上关于金牛座的描写。据说金牛座的缺点是顽固、古板、缺乏应变力。他感到自己的确有些顽固。

    要去的社区是在东边,没有火车,且路途遥远,加上近日艾玛的车祸,令苏磊觉得危机四伏。他瞒着菲比,也没有告诉江汉,毅然冒着进监狱的风险再次无照驾车。苏磊来到位于邦代江克逊布朗提路的一栋非常不起眼的写字楼前,久久望着门口一小块并不太醒目的标志——爱德华议员竞选办公室。真没想到,堂堂国会议员的竞选办公室竟然就在这样简陋的地方。

    来这里显然经过一番深思熟虑。苏磊打算搞一次突然袭击,用出人意料的方式造访与发问,是许多好莱坞大片的惯用手法,方式老套却行之有效,结果往往令对方措手不及。他没有过多考虑后果,大不了就是一死,弄得不好只是自己的一次鲁莽冲动,最多冒犯得罪议员而已。为了找到杀害大哥的真凶,这样的冒失一定值得。一旦想明白这一点,便不再恐惧。也许这就是金牛座的有主见与意志坚定。苏磊鼓起勇气,大步朝办公楼走去。

    竞选办公室的工作人员亲切地招呼说:“您好!请问需要什么帮助?”

    苏磊坦率说:“我想找爱德华议员。”

    工作人员和蔼地问:“请问你有预约吗?”

    “没有。”

    “非常抱歉,爱德华议员现在不在这里。不过,需要说明一下,跟议员见面一定要有预约。一般情况下,你应该去他的办公室预约。议员先生的办公室就在城里,需要的话我可以把地址写给你。”

    “不用了。我听说他今天在这里。”

    “对不起,可以告诉我您是谁?找议员有什么事情吗?”

    “我找爱德华议员有非常重要的事情。”

    “那好,请把你的要事写下来,回头我一定转交给议员先生,看他什么时候有时间约你见面。”

    苏磊答非所问:“爱德华议员什么时候回来?”

    “这我就不知道了。请留下你的姓名和联络方式。”工作人员说着将笔递给苏磊。

    苏磊只好在本子上写下自己的名字与电话。

    就在这时,他听到另一个工作人员在里屋的电话里说:“……对,爱德华议员今天上午在邦代江克逊的购物中心有竞选活动。下午是……”

    苏磊扔下笔就朝门外走去。他迅速开车赶到邦代江克逊购物中心。果然,爱德华议员正笑容可掬地站在超市门口向顾客发放竞选传单。他旁边是一些披红挂绿的后援团和自愿者。不少游人在一边围观。

    阳光明媚的澳洲女孩向行色匆匆的顾客递送传单。苏磊也拿到了一份,他将传单握在手里,两只眼睛始终盯着爱德华议员。活动又持续了半个钟头,终于在一阵热烈的掌声中宣告结束。竞选活动的组织者马上用手提话筒向围观听众又讲了几句话,众人这才纷纷散开。爱德华议员和工作人员开始朝外走去。

    苏磊穿过众人,快步走近爱德华说:“你好!议员先生。”爱德华的步子并没有停下,他脸上始终洋溢着和蔼的笑意:“你好!谢谢你对我的支持。”苏磊紧跟不放,边走边说:“我想问您一个问题。您最近跟苏光见过面吗?”

    爱德华突然站住了,笑容一下子凝固在他的脸上。他目光如炬地盯着苏磊,面无表情地说:“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这一刻,苏磊立刻肯定了自己的怀疑。顿时,心跳加速。他鼓足了勇气望着爱德华议员说:“你们见过,对吗?”

    爱德华议员恢复了正常,他故作轻松地说:“没有。我并不认识你说的这个人。”

    苏磊跟着走了几步,说:“我是苏光的弟弟。”

    “对不起,我还有活动在等着,先走一步。”到了这种时候,爱德华依然镇静自若,他不失风度地稍一欠身,大步离去。

    苏磊紧跟了上前,声音也大了起来:“爱德华议员,你总记得1993年11月11号那张《华夏时报》吧?苏光那篇文章你应该记忆犹新。”

    购物中心有不少顾客纷纷朝他们看来。爱德华朝工作人员示意了一下,马上有保安上来拉住苏磊,不让他跟上前去。苏磊使劲挣扎道:“我哥留下了一盒录音带,你有兴趣听吗?”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7-11 05:01

爱德华议员的背影不为人察觉地顿了一下,不过,他并没有回头,更没有驻足停留,而是继续大步朝外走去。

    罗杰斯和玛吉在中国城的各个俱乐部与酒吧疯狂奔走,一无所获。时近中午,他们来到中国城图书馆对面的一家酒吧,刚走到烟雾弥漫的游戏室,玛吉一眼发现有个长得非常帅气的男孩坐在一台新型老虎机前。她急忙走上前去。“对不起,请问你是大卫•李吗?”

    大卫•李眼都没抬,一边望着屏幕按键一边说:“你是谁?”玛吉迫不及待地说:“我是警察,想找你谈谈。”“警察?”大卫•李这才瞥她一眼,说:“我又没犯法。”

    罗杰斯突然走到大卫•李的身后,一把将大卫•李转了过来,力气之大,连椅子都带倒了。他斩钉截铁地说:“你停一下,先回答我们的问题。”大卫•李本想发作,可一看罗杰斯的气势,不由自主将心头怒火压了下去。

    游戏室里本来就冷清得可怜,剩下的几个客人以为他们是黑社会内讧,不到半分钟全吓跑了。屋里只剩下他们三个人。

    “你们找我干什么?”大卫•李终于有些胆怯。罗杰斯看了玛吉一眼,玛吉忙拿出一张纸说:“这个号码是你在派蒂市场当销售员的时候卖出去的,对吗?”大卫•李接过纸条看了一眼说:“可能是吧。我不记得了。”玛吉马上说:“我们查过了,这个号是你卖的。你还记得卖给谁了吗?”大卫•李挠着脑袋想了一下说:“这我可想不起来了。我在“银通”干的时候,卖了几百张卡出去。谁还记得卖给谁了。你们可以查奥普特斯的电话登记呀。”

    原来,澳洲的手机充值卡特别简单,顾客买卡之后,只要按照说明给电话公司打电话注册,把姓名地址和出生年月说出,就能开通使用。

    玛吉耐心地说:“我们已经查过了,登记人和买卡人不是同一个人。有人冒用了别人的ID。所以,我们需要你的帮助。”罗杰斯也特意说:“这一点非常重要。你好好想一想。8月8号那天,到底是什么人买了这张充值卡?”

    “8月8号?”大卫•李使劲回忆着:“那天是星期几呀?”

    “星期六。”玛吉提醒道:“你还记得卖给谁了吗?”

    “我真想不起来了。”

    “你再好好想想。”罗杰斯说。

    “可能有个半老徐娘吧,哦不对,也许是个女学生?”大卫•李挠着脑袋说:“好像还有两个男的和一个老头。唉,过了这么久,谁记得住呀。”

    “他们都是华人吗?”玛吉问。

    “可能吧。”大卫•李一副应付的模样。

    罗杰斯看着大卫•李,耐着性子说:“你再好好想一想。”

    沙瑟街383号是工党总部大楼,离高本街口只隔几步之遥,这是一栋内敛而气派的旧式建筑,敦实沉稳,一如工党的保守作风。这里是中国城最繁华地段,套用一句现代称呼叫商业中心。可见工党跟中国城的关系源远流长。中国有句老话,远亲不如近邻。既然都是邻居,做事自然偏袒一些。每次大选,大部分中国人都投工党一票便是证明。

    澳大利亚工党建于1891年,为澳洲最大政党。同工会关系密切。工会会员多为其集体党员。自1940年以来先后11次执政。1991年12月工党领袖保罗•基廷当选澳大利亚总理,是他倡导澳大利亚应正视与欧洲地域遥远的事实,提出只有融入亚洲社会才有前途,并正式启动了澳大利亚联邦完全脱离英国、走向共和的程序。

    可惜工党在1996年3月的大选中失败,由执政党沦为在野党。从某种程度上说,这次失利使得澳洲通向共和的道路变得更加漫长。好在澳洲每三年举行一次联邦大选。显然,这次大选提前是一次难得的机会,工党上下摩拳擦掌,力争在今年10月的选举中转败为胜。

    午后,六楼的一间小会议室里大门紧闭。屋里只有两个男人。背着门的是众议院议员爱德华•韦伯,坐在他对面的是工党行政事务长官约翰•华莱士。

    华莱士议员身材修长,满头银发,面容慈祥而亲切,乍一看很像英国电影演员理查德•哈里斯。也许正因如此,他才担任了这个麻烦多多的职位。不过,他为人厚道,即便由他口中说出一件噩耗也比其他人要委婉得多。

    两人在隔音良好的会议室里显然已经聊了一会儿。

    华莱士曾经嗜烟,十几年前戒了之后便迷上了口香糖。他拿出一块白箭优雅地放进嘴里说:“爱德华,你知道我非常厌恶充当赫耳墨斯的角色。可我偏偏总被推到这个位置。今天不得不告诉你一个坏消息。1993年那件事又有人要旧事重提了。”

    坐在对面沙发上的爱德华议员心里一惊,不由脱口而出:“这么快就知道了?”

    华莱士议员似乎没有听出他话里的诧异,接着说:“你知道就好。这件事比兹利都惊动了。今天他特意从西澳打电话给我,让我找你谈谈。”

    爱德华忙问:“他是怎么知道的?”

    “消息来源你就不用打听了,总之不会是空穴来风。”华莱士故意淡化了这个话题。

    爱德华焦急地说:“可这件事联邦警察1993年就已经调查过,并做了结论。一定是有人想利用大选这个时机做文章。”

    华莱士不紧不慢地说:“目的自然跟大选有关。不过你也不要太激动,事情已经发生,只能想法子渡过这个难关。现在正是紧要关头。霍华德这两年政绩平平,民间有不少怨言。这次他故意提前大选,就是想借难民船事件提高他的声誉,赢得更多的选票。他这一招相当狠,却行之有效。这之前民意调查结果比兹利遥遥领先,可以说我们稳操胜券。现在却出现了逆反局面,再这样下去后果难以设想啊。虽然目前我们依然处于领先地位,可是,如果自由党再次跟国家党联合起来,那就不敢打保票了。我们的选票能不能过半数是一个相当微妙的事情。现在就怕节外生枝。”

    爱德华听出了他话里的含义,气愤道:“我是被冤枉的。想当初中国人找上了我,他们说得声泪俱下,我完全是同情那些中国学生,出于良心和道义,我无偿地帮助了他们,却没想到最后被他们反咬一口……”

    “爱德华,我明白你的苦衷。谁都有走背字的时候。”华莱士打断了他的话头。他叹了口气:“作为一个联邦议员,常人看到都是风光的一面,有谁知道我们那些不为人知的艰辛呢?难道要我们向每一个选民申辩,说一个联邦议员的竞选,光靠政府的经费是根本无法开展的?唉,这种事说得好听是政治透明。澳洲毕竟是个农业国家,说得难听一些,这里永远摆脱不了那份靠卖羊毛为生的小家子气。”

    像其他民主国家一样,澳洲大选的活动费用与经费来源历来是公众争论的焦点。1984年以来,澳洲实施了一套竞选活动由澳洲选举委员会AEC提供并管理经费以及竞选情况公开的制度。参选党派必须得到至少4%的有效选票才能获取公共经费。

    可是,像这样一个疆土面积多达七百六十八万平方公里的泱泱大国,全澳人口只有一千八百万。上一届的大选中,每一张选票AEC只提供一点五八元的经费。

    另外,各党派必须披露竞选开销和高于一千五百澳元捐赠的来源。独立候选人必须讲明两百澳元以上捐赠的来源。连续参加大选竞选的党派和个人必须公布两次大选之间所接受的礼品及捐赠。

    爱德华议员发自内心地说:“一失足成千古恨哪。我现在特别懊悔当年管了这件事,这就叫羊没吃着,反惹一身骚。”

    华莱士议员也叹了口气说:“你的心情可以理解。其实,只要不出事就什么事都没有,一旦有事,二百块钱也能致人死命。这就是你我的命运。”

    “约翰,我明白。”爱德华的心情有些沉重。

    “你大概还不知道。”华莱士特意朝他靠近了一些,“现在这件事有些复杂,据可靠消息说,联邦警察已经再次介入调查。显然,这件事对我们非常不利。”

    爱德华知道这才是约翰•华莱士今天找自己谈话的要点,心情更加沉重了,但他只能做出高姿态说:“尽管我是冤枉的,可不能因为我影响本党的大选。假如需要,我会马上提出退党。我决不会成为工党历史上的一个罪人。”

    华莱士议员马上安慰说:“爱德华,你言重了。我今天找你可不是逼你退党,我只是想通知你小心一点,心里要有思想准备。正因为面临大选,所以,有些人一定会利用这件事情大做文章。我们不得不防啊。”

    爱德华议员默默点头。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7-11 05:02

爱德华之死

菲比已经好几天没见到苏磊了,一方面是因为上课和打工忙,另一方面,她也知道江汉家里最近出了事,苏磊免不了要去帮忙什么的。今天本来菲比休息,可昨天一同在沃沃斯打工的女孩阿梅求她跟自己对调一下休息时间,说她今天有要紧事情。菲比没有男朋友,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就痛快地答应了阿梅的请求。

    去打工前,她还特意到医院探望了依然昏睡的杨成,随后又给苏磊打了一个电话,关心了一下苏光事情的进展。苏磊的口气有些奇怪,听他的意思似乎凶手已经露出了马脚,眼看就要原形毕露了。菲比非常高兴,立刻追问凶手是谁。苏磊犹豫了一下没有告诉她,只说现在还没有确凿证据,等他再弄清楚些会全部告诉她。当时菲比正在驾车赶去打工,也就没有细问,她打定主意第二天去苏磊家里仔仔细细地问个明白。

    夜里八点左右,菲比突然闹起肚子来了,也不知吃坏了什么,两个小时之内她跑去洗手间七次。最后不得不向经理请假,提前下班回家。

    菲比离开店里是十点二十分。

    沃沃斯是悉尼唯一每天营业到午夜十二点的大型连锁超市。菲比工作的邦代江克逊沃沃斯也不例外。

    平常菲比回家都从布朗提路改上达利街,再上爱丽丝路穿过摩尔公园,经悉尼公园路上王子大道回赫斯维尔。今天也不例外。她从超市出来,开到布朗提路时,意外看见路边有一个非常熟悉的身影站在一辆熟悉的车旁,她急忙减速并摇下车窗。

    街头酒吧人影幢幢,烟雾缭绕。罗杰斯和玛吉坐在一张小桌边喝酒。

    自从8月10日波特尼专案组成立,组员们几乎每天加班,可案件始终没有进展,罗杰斯和玛吉负责这个案子,压力自然更大。因为有几次看似重要的线索都在他们这里中断了。当然这些都不是他们的错。尽管如此,心里还是有种失职般的失落。

    电话铃突然响了起来,两人同时拿起手机,结果是罗杰斯的。他看了一眼号码,赶紧走到外面去接听。很快接完回来,对玛吉说:“是梅森。他们接到一个举报电话,电话说刘大江死的那天夜里,有邻居看见宋美洁夜里十一点半多才从外面回来。这个邻居前一段时间一直出差在外。依斯若克专案组打算重新调查宋美洁那天晚上的行踪。”

    玛吉立刻说:“这么说,苏光死的那天晚上,宋美洁同样没有不在场的证据呀。难道她真是一个人在家里看电视吗?”

    其实,刚才接到这个电话,罗杰斯已经不由自主把宋美洁跟苏光的案子联系在一起了。他点点头说:“是啊,这一直是个疑点。那天大卫•李描述的顾客中也有一个半老徐娘。我在想,如果他说得不错的话,有没有可能那个人就是宋美洁呢?”

    “对呀,绝对有可能。”玛吉赞同道,“宋美洁和苏光的关系到底怎样现在只是她的一面之词,其他人大部分都感觉他们关系不一般。现在苏光死了,这件事也只能成为一个悬而未决的疑案。正因为如此,宋美洁的可疑也就更大。我认为,情杀的可能依然存在。”

    罗杰斯喝了一口啤酒说:“可是,苏光之死的凶杀现场至今没有找到。而宋美洁手无缚鸡之力,要杀人也只能在波特尼湾附近。这不又出现了咱们曾经讨论过的问题吗?苏光和宋美洁有什么事不能在家里说,在酒吧说,非要夜里跑到那样冷僻的海湾去谈呢?”

    玛吉脱口而出:“说不定有人约他们在那里见面,而那个人跟宋美洁是一伙的。”

    罗杰斯怔了一下,若有所思。

    “一定还有什么关键的地方我们没有发现。”玛吉自顾自地说。

    罗杰斯突然一口气把啤酒喝光,说:“明天我们要重新审查一遍这个案子,看看还有什么没有注意到的细节或线索。走吧,现在回去休息。”

    玛吉豪爽地把酒喝完。两人一同离开酒吧。

    付小民在睡梦中被电话铃猛地惊醒,痛苦地睁开眼睛,天已大亮。他伸手摸索着抓起电话,刚听了一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睁开眼睛又问一遍,这回他终于听清了,腾地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你是听谁说的?”付小民惊愕得眼珠都快掉下来了。

    “是一个我们的热心读者刚打来的。他就在现场。”电话里说。

    付小民用脑袋夹着话筒,边穿衣服边问:“现在都谁在办公室里?”

    电话里传来回答:“编辑部就我一个。其他人还没到。付主编,警察他们刚把现场封锁起来。你看我们是不是要派人去现场?通知谁去?”

    付小民迅速看了一眼桌上的闹钟,今天的报纸已经送到了各个销售点,只能赶明早的头版头条。这件事非同小可,别的人去他不放心。如果今天他们还能挖到什么特别消息,抢在别的中文报纸之前在明天一早见报,印数就可以酌情增加,还能堵住老板的臭嘴。他马上说:“马上通知一个摄影记者,立刻赶到现场去跟我会合。另外,告诉老周,明天头版新闻改上这个。还有,你让托尼和凯伦马上回报社,让他们先把照片和其他资料都找出来,等我消息。”

    十分钟后,付小民已经行驶在帕若玛达路上。

    一清早,罗杰斯刚到警署就被格雷警探拉到了另一间屋子,格雷一把将门关上,神情古怪地说:“你知道吗,爱德华议员死了。”

    “什么,爱德华死了?”罗杰斯突然瞪大了眼睛,露出了极其惊讶的表情,“他怎么死了?什么时候死的?”

    格雷警探说:“还不知道。我也是刚刚得到这个消息。事情非常蹊跷,昨天上午他还在邦代江克逊的购物中心搞竞选活动,晚上就死在他自己的竞选办公室里了。”

    “死因呢?”罗杰斯忙问。

    “还不好说。听东区指挥中心的人说像是自杀,结果还要看验尸报告。”格雷望着罗杰斯。

    罗杰斯立刻反应道:“不应该呀。现在正在竞选。他在东区一带威望很高。再说,还有一个月不到就要大选了,可以说他胜券在握,他怎么会自杀呢?”

    格雷又说:“我听到这个消息也很意外。对了,昨天我见到了一个同学,他现在在联邦警察的情报部门。你猜我打听到了什么?”

    罗杰斯望着格雷,意思是让他往下说。

    格雷显得异常兴奋:“听他说联邦警察已经开始重新调查1993年11月爱德华议员的那个案子了。”

    “真的?这么说,爱德华说不定还真的跟苏光的事情有关呢。”罗杰斯自言自语,他有些激动:“费尔顿和指挥官知道这件事了吗?”

    格雷说:“不知道。我还没来得及向他们汇报。”

    就在这时,房门被推开。玛吉探头进来笑着说:“原来你们在这里,害得我到处找。知道吗,今天的例会改下午了。”罗杰斯忙对格雷说:“你快向指挥官和费尔顿警长他们去汇报,我和玛吉去现场看看,顺便摸摸情况。”

    “好嘞。”格雷转身出门。

    “又出什么事了?”玛吉一头雾水。罗杰斯大步朝门口走去,边走边说:“快走吧,到那儿你就知道了。”

    布朗提大街123号这栋名为“格林”的半新建筑已被警方团团围住。这里就是爱德华议员竞选办公室所在地。一些行人围在一起交头接耳,也有一些媒体记者站在警戒线外跃跃欲试,另有各种标识的采访车先后赶来。付小民也挤在记者当中。

    竞选办公室里,六七个警察正分别在办公室、客厅、厨房及卫生间里小心采样。一张双人沙发显然是重点。

    另一间屋子里,两名警察正在询问一名胖胖的中年清洁工。警察问:“你进门的时候,议员就躺在沙发上吗?”

    清洁工答:“不,他坐在那里,身体靠后倒在沙发上。”

    警察问:“你是怎么发现他死的?”

    清洁工答:“平时我来打扫的时候这里都没人。今天一清早我突然发现爱德华议员坐在沙发上,感到特别意外。我先向他打了个招呼,可他没有反应。我还以为他睡着了,就开始清洁。怕吸尘声音大影响他,我还特意走到他身后对他说,议员先生,对不起,我要开始打扫了。没想到他还是一动不动,这时候我才觉得不对,赶紧走到他的面前去,突然发现他脸色发青,一动不动。我吓坏了,扔下吸尘器就跑到外面去。然后,就报案了。”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7-11 05:03

警察问:“你进门的时候,门是开着的还是锁着的?”

    清洁工答:“锁着的。我是用钥匙打开的门。”

    警察问:“你进来的时候有没有发现其他人?”

    清洁工答:“没有。”

    就在这时,竞选办公室的大门突然被打开,从外面走进来五六个身形彪悍表情肃穆的男子。东区地区指挥中心指挥官麦克唐纳不禁一愣。东区地区灭罪大队长伊娃•德鲁斯立刻走上前问:“你们是谁?”

    一个面无表情的中年人说:“我们是联邦警察。”

    与此同时,楼下警戒线外,罗杰斯和玛吉被值勤的警察拦住。玛吉显然认识这个小伙子,她说:“乔治,连我都不让进吗?”

    值勤警察相当为难,他左右看看说:“不是不让你们进,是我们刚接到通知。再说,就算我放你们进去了,到了楼下他们也不会让你们上去的。”

    玛吉忙说:“乔治,帮我这个忙吧,我一定会报答你。”

    值勤警察又看了看周围,小声说:“你们可别说是我放的。”玛吉和罗杰斯急忙钻过警戒线朝写字楼走去。刚到大楼门口,立刻被另外的值勤警察拦住,正欲交涉,只见一行人从大楼里悻悻出来。

    灭罪大队长一眼看到罗杰斯,突然一反常态,口气显得特别尖刻:“奇怪呀,肖恩,你怎么也来了?这里可不是你们的辖区。”

    罗杰斯忙上前说:“伊娃,你来的正好。想跟你商量一下,让我们上去看看吧。”

    “这案子跟你们有什么关系?”伊娃依旧板着脸。

    罗杰斯只好解释道:“爱德华议员很有可能跟我们正在调查的一个案子有牵连。拜托,让我们上去吧。”

    伊娃没好气地说:“你不用求我,我们也管不着了,这案子已经被AFP接管。现在我们的工作是辅助他们。”

    罗杰斯顿时一愣。

    往回开的路上,罗杰斯始终皱着眉头,他感到议员之死不是偶然。玛吉忍不住说:“老板,你倒是说话呀,现在我们到底该怎么办?”

    罗杰斯阴沉着脸,突然说:“必须拿到爱德华的电话记录。”

    “你是想看看他的电话账单上是不是也有那个神秘号码吗?”玛吉立时理会了搭档的意图。但她马上又问:“为什么?”

    罗杰斯沉默了一会儿:“说不上,只是一种直觉。爱德华的死一定不会那么简单。”

    “可是……”玛吉犹豫着欲说又止。

    “可是什么?”罗杰斯见玛吉不把话说完,不由回头看了她一眼。

    玛吉做了个非常抱歉的表情说:“我觉得爱德华议员的死应该跟那个神秘号码没有关系。你想啊,刘大江和艾玛本来就八竿子打不着边,爱德华议员跟他们更差着十万八千里,他们之间绝对不可能有什么关系。就算他和苏光有仇,那也应该是他报复苏光。是苏光把他受贿的事情兜出来的,他把苏光杀了勉强说得过去。可现在苏光早就死了,他还有什么必要自杀?别人杀他就更说不通了。”

    罗杰斯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他边思考边说:“表面上看他们几个人之间确实没有什么关系,但我有一种强烈的感觉,那就是,苏光跟爱德华议员之间肯定有点关系。至少1993年的事件可以把他们联系在一起。刘大江那里倒能解释得通,因为他是苏光之死的最后目击者。现在只是没有发现艾玛跟这件事的关联。我说不好到底是为什么,但我觉得应该有一个共同点能够把他们联系在一起。如果我的直觉不错,爱德华议员的电话记录上应该有这个号码。”

    玛吉望着罗杰斯:“如果真像你说的这样,这件事也只是苏光和爱德华之间的冤仇呀。咱们暂且不说刘大江和艾玛•詹姆斯,你不觉得这里面还有一个第三者,也就是打那个神秘电话的人吗?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罗杰斯心事重重地看了玛吉一眼说:“这也是我还没有想清楚的一个问题。也许我是错的。不管怎么说,只要能看到爱德华议员的电话记录,当然最好还有他们办公室的来电记录,就有可能找到突破点。”

    玛吉立即说:“那我们赶快把他的电话账单找来看看吧。可是,不行啊。”她忽然想到什么:“我们没有法院的许可,怎么能拿到爱德华议员的电话记录呢?”

    罗杰斯一边转动方向盘,一边为难地说:“刚才我也一直在想应该怎么办,法院的许可是别想了,除非通过一些非常手段……”

    玛吉一听说非常手段,顿时容光焕发:“哎,我认识一个骇客,那家伙可是真正的网络高手。他什么地方都能进去,包括美国中央情报局。要不要我去找他?”

    “你说的是真的?”罗杰斯忙问。

    玛吉故意生气地看着他:“老板,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罗杰斯突然一把轮将车停在了路边。他认真望着玛吉说:“那人是干什么的?可靠吗?”

    “没问题。他是我的一个学生。没有正式工作,整天上网。有时候在家给别人设计程序。收入相当不错。他不坏也不贪,智商特别高,相当聪明。哦,可能你还不知道,调来这里之前,我曾经教过一个柔道班呢。”玛吉得意地解释。

    “哦。”罗杰斯的口气似乎有些不大相信。

    “别小看人,我拿过柔道第二名。另外,我可是这里的女子武术冠军。你想不想试试我的中国功夫?”玛吉在车里摆了个姿势。

    罗杰斯笑笑:“这可是你多心了,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的能力。”

    他们立刻朝奥提摩赶去。就在哈瑞斯街的一栋公寓里,玛吉把晨昏颠倒的萨姆•亚瑟硬给叫了起来。

    亚瑟一头乱糟糟的黄毛,大概二十二三岁,个头不算高,穿一件发皱的宽大T恤,平脚短裤,赤足不穿鞋。模样有点像美国长篇电视剧里的辛普森。他一边揉眼睛,一边请他们在客厅坐下,说:“我先去洗个脸。”

    罗杰斯打量着这间不大的屋子,只见整个客厅都被漆成了黑色,正对大门的墙是一张电影《魔鬼终结者》的巨幅海报。一张曲尺形长桌把客厅挡住了一半。桌上放着几台电脑、音箱、打印机、天线以及各种辅助设备。屋里除了墙边摆着一张双人沙发和一个小茶几,根本没有其他东西,这里几乎就是一个电脑工作室。

    玛吉小声对罗杰斯说:“这里有意思吧?我第一次来这里也吓了一跳。”

    罗杰斯点点头。

    萨姆•亚瑟擦着脸从卫生间出来,看了一眼玛吉,又看看自己说:“我还是去换个衣服吧。请你们再等一下。”

    “不着急。”玛吉安慰道。

    很快,亚瑟从里屋出来,这次他换了一条牛仔裤。

    “让你们久等了。”亚瑟显然有些怕见生人,一直没敢正眼看罗杰斯。他望着玛吉似乎有些手足无措,说:“我去给你们倒水吧。”

    “不用了。萨姆。”玛吉喊住了他。

    亚瑟更不知道干什么是好,他双手绞在一起,说了声:“玛吉,好久不见了。”

    玛吉像个大姐姐似的使劲一拍他的脑袋说:“最近还去练柔道吗?”

    亚瑟摇头:“不去了。”

    “为什么?”玛吉奇怪。

    亚瑟的脸突然红了,他嗫嚅说:“因……因为……”

    罗杰斯马上明白了,他赶紧打断说:“玛吉,咱们还是先谈正事吧。”

    玛吉忙说:“对,对,我们今天是来找你帮忙的。”

    亚瑟因罗杰斯的解围而心生感激,他迅速看了罗杰斯一眼,说:“没问题,只要是我能办的事。”

    玛吉又拍了一下他的脑袋说:“傻瓜,当然是你能办的。”当下她把情况说了一遍。

    亚瑟马上说:“这没问题。”但他马上有些犹豫:“不过,这可是犯法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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