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9-21 00:11

那扇闩上的门

九月十一日,星期二,上午十点三十分

    公寓里现在只剩下我、马克汉、希兹和万斯。朵朵乌云飘过,不时遮住阳光,灰暗幽冥的光线笼罩在这个充满悲剧的房间里。马克汉点燃一枝雪茄,靠着钢琴站在那里四下张望,神情落寞但刚毅。万斯走向挂在客厅墙上的一幅画前,吹毛求疵地边看边批评。这幅画应该是十八世纪法国画家布歇的作品。

    “绽放笑靥的裸女,展翅拉弓嬉戏的丘比特小童,以及卷卷云彩,”他评论着这幅画。他对所有描绘法国路易十五统治下颓废主题作品的深恶痛绝是非常明显的。“真不晓得在这种描绘情歌、嫩绿和温驯绵羊的作品出现之前,那些宫廷交际花的闺房里挂着什么样的画。”

    “我现在比较有兴趣的是,昨晚这间不寻常的闺房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马克汉不耐烦地说。

    “没有什么好忧心的,长官,”希兹充满自信地说。“我认为杜柏士拿发现到的指纹,然后比对我们的指纹资料档案,很快就能查出案子是谁干的。”

    万斯带着悲悯的笑容转向他。

    “你真有把握,警官。但我认为,在这件悲惨的案子水落石出前,你会宁可这位手持杀虫粉的暴躁队长没有发现这些指纹,”他做了一个开玩笑的表情。“容我小声地告诉你们,那个在紫檀木桌面和衣橱门把留下指纹的家伙,和这位美丽小姐的死一点关系也没有。”

    “你怀疑什么?”马克汉直截了当地问。

    “没什么,亲爱的老家伙,”万斯柔声回答。“此刻我正徘徊在心智的晦暗歧途上,就像漫游在太阳系中不见指标一般毫无头绪。黑暗之口正吞噬着我,让我仿佛置身于浩瀚无垠的黑夜里。我的心智笼罩在地狱之河的幽冥中,我已绝然深陷在黝黯的阴阳界里。”

    马克汉气得紧抿着嘴唇,他太熟悉万斯这种用饶舌来回避正题的行为模式。他转向希兹改变话题。

    “你已经盘问过这房子里的人了吗?”

    “我问过欧黛尔的女佣、大楼管理员和接线生,不过问得不够详细,我在等你来。我想说的是,他们描述的事让我头昏脑涨。如果他们坚持他们的说法,那我们就面临难题了。”

    “叫他们现在进来,”马克汉说,“先叫女佣。”他坐在钢琴板凳上,背靠着琴键。

    希兹起身,不过他没有走向大门,而是走到外挂式凸窗前。

    “在你盘问这些人之前,有件事我想请你注意,长官!那就是这栋公寓大楼的出入口。”他把金色纱质窗帘拉向一边,“注意那个铁栏杆。这个地方所有的窗户,包括浴室,都装有铁栏杆,就像这些一样。这里离地面大概只有八到十英尺,而建筑这栋房子的人不给小偷以任何机会从窗户闯入。”

    他把窗帘拉回来,然后走到玄关。

    “现在,这里只有一个出入口通往这间公寓,就是这扇开向大厅的门。这里没有气窗,没有通风口,没有送菜用的升降机;也就是说,这间公寓惟一能进出的地方就只有这扇门了。在你聆听这些人叙述时,请把这件事放在心上,长官。……现在,我先叫女佣进来。”

    在希兹的命令下,一名探员带进来一名年约三十岁、黑白混血的妇人。她衣着整齐,给人一种精明干练的感觉。她说话的时候轻声细语,咬字清晰、条理分明,一看就知道受教育程度不错,和一般的女佣明显不同。

    她的名字叫做艾咪•吉勃逊。以下是马克汉问她话后整理出来的讯息:

    她在早上七点多来到欧黛尔的公寓,和往常一样,她自己有一副钥匙能够自行进入,因为这里的女主人通常都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

    一个星期中她会有一两次特别早到,在欧黛尔小姐起床前,为她缝补衣服。在今天这个特别的早上,她早到就是为了帮欧黛尔小姐修改睡袍。

    当她开门的时候,满室凌乱直接映入眼帘,因为玄关通往客厅的玻璃门是敞开的。几乎在这同时,她发现女主人陈尸在沙发上。

    她立刻呼叫当时正在值班的接线生杰梭。杰梭向客厅瞄了一眼后,马上打电话报警。然后艾咪坐在大厅会客室等候警察到来。

    她的证词简洁直接,废话不多。即使紧张或激动,她也把自己的情绪控制得非常得体。

    “现在,”马克汉在停顿一会儿后接着问,“我们把时间拉到昨天晚上。你是什么时候离开欧黛尔小姐的?”

    “七点前,大概六点五十几分的时候,长官。”这个女人以一种平淡的语调回答马克汉的问题,而这似乎也是她说话的一贯语气。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9-21 00:12

“你通常都是那个时间离开的吗?”

    “不是,我通常在六点钟离开。但是昨天晚上欧黛尔小姐要我帮她准备晚宴服。”

    “平时你都不帮她准备晚宴服吗?”

    “是的,长官。但昨晚她要和某位男士共进晚餐,然后去剧院;她希望看起来特别美。”

    “哦!”马克汉身子向前倾。“这名男子是谁?”

    “我不知道,长官。欧黛尔小姐没说。”

    “你认为可能是谁?”

    “我不知道,长官。”

    “那欧黛尔小姐是什么时候告诉你要你今天早点来?”

    “昨晚我离开的时候。”

    “所以,她根本没有预期到会有任何危险,或是对她这位男伴有任何恐惧?”

    “看起来没有,”她停顿了一下,似乎正在思考。“没有,我想她没有。她昨晚的兴致非常好。”

    马克汉转向希兹。

    “你还有其他问题要问吗,警官?”

    希兹从他嘴巴把还没点着的雪茄拿开,身体弯曲前倾,两只手撑着膝盖。

    “昨晚欧黛尔这女人戴着什么样的首饰?”他粗着嗓子问。

    女佣的态度马上变得冷漠高傲。

    “欧黛尔小姐,”她特别强调“小姐”这两个字,语调中充满对他不尊重欧黛尔小姐称呼的谴责。“她戴了所有的戒指,五六枚吧,以及三个手镯;其中一个缀饰着方钻,一个缀饰着红宝石,另外一个则是缀饰着钻石和翡翠。脖子上还戴了一条缀着梨形钻、光芒四射的项链;此外,她还带了副镶着钻石和珍珠的白金有柄望远镜。”

    “她还有其他的首饰吗?”

    “或许还有一些小一点的饰物吧!但我不是很确定。”

    “她是不是把它们放在卧室里一个钢制的首饰盒中?”

    “是的,不戴它们的时候当然放在首饰盒里。”回答中带着些嘲讽的口气。

    “哦,我想也许即使她戴着它们,她还是得锁上她的首饰盒。”希兹因为女佣的态度开始反唇相讥;对于她回答问题时始终没称他“长官”一事,他也无法释怀。他此刻站了起来,向下指着紫檀木桌上的黑色文件盒。

    “以前见过这玩意吗?”

    妇人漠然地点着头,“见过很多次。”

    “它通常都是放在哪?”

    “在那里面。”她朝着古希腊式橱柜颔首示意。

    “盒子里有些什么?”

    “我怎么知道?”

    “你不知道,啊?”希兹下巴微扬,然而他严厉的态度对这位冷静的女佣毫无影响。

    “我不知道,”她镇定地回答。“它总是锁着的,我从来没见欧黛尔小姐打开过。”

    希兹警官走到客厅衣橱的门边。

    “看到那钥匙没?”他生气地问她。

    这女人再次地点头,但是这一次我注意到她的眼神里透露着些许惊讶。

    “这钥匙一直都插在门内吗?”

    “不是,它一直都插在门外。”

    希兹抛给万斯一个奇怪的表情。然后,在对着门把蹙眉思考了一会儿后,他朝着带女佣进来的警员招了招手。

    “把她带到会客室,史尼金。有关欧黛尔的首饰,详细问过她之后作成笔录。……让她在外面等着,待会我还要问她。”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9-21 00:13

史尼金和女佣走了出去。万斯懒洋洋地靠着沙发,朝天花板吐出一个烟圈。盘问那名女佣的时候,他就一直坐在那里。

    “相当清楚,是不是?”他说,“这妇人让我们又向前迈进了一大步。现在我们知道那把衣橱的钥匙插错了位置,而且我们这位美丽性感的女子要和她的一位亲密伙伴前往剧院。在她的亲密伙伴送她回家后大概没多久,她就离开了这个邪恶世界。”

    “你觉得这些叙述很有帮助,对不对?”希兹得意扬扬的语气里充满了轻蔑的味道。“等你听完接线生说出来的疯狂故事后再说。”

    “好了,警官,”马克汉不耐烦地说,“就当我们在这棘手的刑事案上有了进展。”

    “马克汉先生,我建议先问大楼管理员,等会我会告诉你为什么。”希兹走到欧黛尔公寓门口,然后将它打开。“看一下这里,长官。”

    他走出大门来到大楼大厅,指着左手边的小通道。小通道约莫十尺长,介于欧黛尔公寓和会客室之间。通道的尽头是一扇实心橡木门,门后通往公寓大楼旁的空地。

    “这扇门,”希兹解释,“是这栋大楼惟一的侧门。如果这扇门上了锁,没有人能从这里进入大楼,除非走正门进来。你也无法从其他公寓进入这栋大楼,因为这层楼的所有窗户都加装了铁窗。我一到现场的时候就检查过了。”

    他走回了欧黛尔公寓的客厅。

    “在我今天早上检查过这里的情形后,”他继续说,“我认为我们要找的这个人就是从通道尽头的这扇门进入本栋大楼的,然后他偷偷溜进欧黛尔的公寓,没让夜间管理员发现。所以我试过这扇侧门,看看它是不是打得开。但是门从里面闩着——请你注意,不是锁着,而是闩上的。门闩不是那种从外面就可以撬开或弄开的滑扣,而是那种坚固的老式铜制旋转扣闩。……现在我要你听听管理员对这件事的说法。”

    马克汉点头默许,希兹随即叫大厅里的一名警员带管理员过来。没多久,一名木讷的中年德国人来到我们面前。他的颧骨很高,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紧收着下巴,怀疑地看着我们。

    希兹立刻担负起盘问的责任。

    “通常你晚上什么时间离开这里?”基于某种理由,他开始了咄咄逼人的态度。

    “六点钟,有时候早一点,有时候晚一点。”这男人说话的语气相当单调。很显然,他对于在执勤时间发生这等意外事件感到非常懊恼。

    “那你早上什么时候到这儿?”

    “通常是八点。”

    “你昨晚几点回家?”

    “大概六点左右,也许是六点十五分。”

    希兹停顿了一下,终于点燃了过去一个小时不时含在嘴里的雪茄。

    “现在告诉我有关侧门的事,”他依然语带挑衅。“你说过每晚离开前你都会把它锁上,对不对?”

    “没错,”这名管理员非常确定地点了好几次头。“不过我不是锁上,而是闩上。”

    “好,你那时候闩上了门——”希兹说话的同时,嘴上的雪茄上下不停地抖动着,烟和话同时从他嘴里冒出来。“你昨晚一如往常地在六点左右把门闩上?”

    “也许六点一刻。”管理员补充说,标准的德国腔。

    “你确定昨晚门是闩上的?”希兹问得毫不客气。

    “当然确定。这是我每天晚上必做的事,从来都没忘过。”

    这名男子认真的态度,无疑说明了这扇门在昨晚大约六点钟时的的确确是闩上的。然而,希兹在这问题上足足盘问了好一阵子,目的就是为了要百分之百确定这扇侧门当时闩上了。问完后管理员被带离了这里。

    “说真的,警官,你知道那位诚实的德国佬当时闩上门了。”万斯带着揶揄的笑容说。

    “没错,他闩上门了,”他咕哝着,“今天早上八点十五分我在这里检查的时候门仍然是闩上的。这也正是整件事情剪不断理还乱的地方。如果这门从昨晚六点钟到今早八点钟都是闩上的,我会非常感激帮我解惑的人,告诉我杀害金丝雀的那家伙昨晚是怎么进来的;我也想知道他是怎么出去的。”

    “为什么不是从大厅正门出入?”马克汉问。“根据你的调查,这似乎是惟一合理的出入口。”

    “那也是我当初所认为的,长官,”希兹回答。“但是等你听了接线生的描述后再说。”

    “接线生的位置,”万斯仔细地端详了一下,“在大厅里介于前门和这间公寓的中间。因此,这位男士昨晚进出经过总机附近时,近在咫尺的接线生一定会注意到,是不是?”

    “没错!”希兹简洁有力地叫着。“而根据接线生的说法,没有这样的人进出。”

    马克汉似乎也感染到希兹激动的情绪。

    “把那接线生带进来,我要亲自问他。”他下达指示。

    希兹有点心不甘情不愿地照着他的话去做。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9-21 00:14

大喊救命

九月十一日,星期二,上午十一点

    杰梭打从进门的那刻起就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三十出头的他严肃而刚毅,外形粗犷,体格强健;肩膀结实宽阔,感觉像是受过军事训练一样。他走路时有点跛,看得出来右脚有问题,而且我注意到他的左手臂僵硬弯曲,好像是胳膊肘挫伤引起的。他内向沉默,眼神坚毅且充满智慧。马克汉马上以手示意要他坐到衣橱旁的一张藤椅上,但他拒绝了,只是恭谨地站在检察官的面前。马克汉首先问了几个私人问题,这也透露出杰梭在世界大战时当过步兵队的士官(作者注:他的全名是威廉•艾莫•杰梭,当时他被分派到海外部队的第七十七师,第三“瞬奖团)曾重伤过两次,并在休战前不久便解甲归田。他接下目前接线生的工作已经有一年多的时间。

    “现在,杰梭,”马克汉继续,“我要问的事情和昨晚发生的悲剧有关,把你知道的事情告诉我。”

    “好的,长官。”毫无疑问地,这名退役军人会把他所知道的事情完完整整地告诉我们,而且,如果对提供讯息的正确性有任何不确定,他也会很坦白地说出来。可说是具备了目击证人训练有素又细心的所有特质。

    “首先,你昨天晚上什么时候来上班的?”

    “十点,长官。”直截了当的回答,让人觉得杰梭不管何时上班,总是会准时前来。“这阵子我值夜班。值日班的接线生和我轮流值班,我值日班时,他就值夜班。”

    “你昨晚是否看到欧黛尔小姐从剧院回来?”

    “是的,长官。每个人进来都会经过总机这里。”

    “她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过十一点没多久。”

    “她一个人吗?”

    “不是,长官。还有一位男士陪着她。”

    “你知道他是谁吗?”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长官。不过以前他来找欧黛尔小姐的时候,我见过他几次面。”

    “我想,那你应该可以描述一下他的样子。”

    “是的,长官。他人很高,胡子刮得很干净,不过留了灰色的短髭。我敢说他的年纪大约四十五岁左右。看起来是个有身份地位又富有的人——如果你懂我意思的话,长官。”

    马克汉点点头。“现在,告诉我:他是陪着欧黛尔小姐一起进入她的公寓,还是他掉头就离开了?”

    “他和欧黛尔小姐一起进到公寓里,大概停留了半个小时。”

    马克汉的眼睛为之一亮,他迫不及待地提出了接下来的问题。

    “所以他大约十一点左右到这里,和欧黛尔小姐待在她的公寓到十一点半才离开。你确定你刚刚说的吗?”

    “是的,长官,没有错。”这位接线生非常笃定。

    马克汉停顿了一下,身子向前倾。

    “现在,杰梭,在你回答前仔细想想,昨晚有其他人在任何时间来找过欧黛尔小姐吗?”

    “没有,长官。”他毫不考虑地回答。

    “你为何如此肯定?”

    “如果有人拜访她,我就会看见他们。他们在到她公寓之前一定得先经过总机这里。”

    “你从没有离开过总机吗?”马克汉问。

    “没有,长官,”他郑重其事地说明,好像在为他没有坚守岗位的暗示辩护一样。“我要喝水或上厕所,都是到对面会客室的小盥洗室;但我会一直把门开着留意总机的显示灯,好让自己能够看到是不是有电话进来。就算我在盥洗室里,也没有人能进出大厅而不被我看到。”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9-21 00:15

对于尽责的杰梭随时都盯着总机,绝不漏接任何一通电话的说法,是值得相信的。这个男人的真诚和信用无庸置疑,我想,在场的每一个人也都不会怀疑这点——如果昨晚还有其他人来找欧黛尔小姐,杰梭一定会知道。

    然而由于希兹生性谨慎,他立刻站起来往外走到大楼大厅。没一会儿他回来了,带着困惑但满意的表情。

    “没错!”他向马克汉点着头。“盥洗室的门和总机位置成一直线,中间没有障碍。”

    杰梭对这样的确认没有反应,他站在那里,眼睛专注地看着马克汉检察官,等他继续问他进一步的问题。沉着的态度中有几分令人赞赏的自信。

    “那么昨天晚上呢?”马克汉继续问道,“你离开总机的频率是不是很高,或是离开的时间很长?”

    “只离开过一次,长官;而且只是去盥洗室大概一两分钟。不过我的眼睛始终盯着总机没离开过。”

    “你愿意发誓从十点以后就再也没有人来找过欧黛尔小姐,而且除了那名护花使者之外,也没人离开过她的公寓?”

    “是的,长官,我愿意。”

    他简单扼要地道出实话。马克汉在继续问他问题前沉思了好一会儿。

    “侧门呢?”

    “整晚都是锁着的,长官。大楼管理员在他离开前就把门闩好了,今天早上才又打开。我一直都没碰过它。”

    马克汉向后一靠,转身向希兹。

    “大楼管理员和杰梭的证词,”他说,“似乎已经把范围缩小到直指欧黛尔小姐的护花使者。这样的推测似乎是合理的,如果侧门整晚都是闩上的,而且没有其他的访客从正门进出,那么这样看来我们要找的人就是送她回家的那个人。”

    希兹冷笑了一下。

    “那很好,长官,如果昨晚这里没有发生别的事的话。”接着他对杰梭说,“告诉检察官有关这个人的后续部分。”

    马克汉以期待的心情好奇地望着这位接线生,而万斯则是用手撑头,专注地听着。

    杰梭语调平稳,像是军人向长官报告一样小心翼翼地陈述着。

    “事情是这样的,长官。当这位男士十一点半从欧黛尔小姐公寓出来的时候,他在我面前停了下来,并且请我帮他叫辆计程车。我帮他打电话叫了辆计程车,就在他等车的时候,欧黛尔小姐突然大叫救命。这位男士立刻掉头冲向欧黛尔小姐的公寓,我也紧跟在后。他敲了敲门,不过一开始没人回应;接着他又再敲了一次,同时大声问欧黛尔小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这回她回答了,她说她没事,并且要他回家,不要担心。于是他和我走回总机旁,并对我说他猜欧黛尔小姐一定是睡着后做了噩梦。我们后来谈论着战争,没多久车就来了。他向我道晚安后就走了出去,我也听到计程车开走的声音。”

    很明显地可以看出来,这番有关欧黛尔小姐这位不知名护花男士离开的叙述,彻彻底底推翻了马克汉原先的推测。他神情沮丧地看着地板,不断地猛抽着雪茄。终于他又开口了:

    “这名男子从她公寓出来后多久,你就听到欧黛尔小姐的叫声?”

    “大概五分钟的光景。我刚和计程车行联络完之后大约一分钟,就听到她大声尖叫。”

    “当时这个男人在总机附近?”

    “是的,长官。事实上,当时他的一只手正撑在总机这里。”

    “欧黛尔小姐总共叫了几次?她在求救的时候喊了些什么?”

    “她尖叫了两次,然后大喊:‘救命!救命!’”

    “当这男人第二次敲门的时候,他说了些什么?”

    “长官,我隐约还记得他说:‘开门,玛格丽特!发生了什么事?’”

    “那你还记得她回答的时候说了些什么吗?”

    杰梭有点犹豫,紧皱着眉头。

    “就我记忆所及,她说:‘没什么事,抱歉吓着了你。没事了,请回家吧,不要担心。’……当然,我所记得的也许没那么精准,但是大致意思就是这样。”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9-21 00:15

“你那时候透过门可以清楚地听到她说的话?”

    “哦,是的。那些门并不是很厚。”

    马克汉站起身,若有所思地来回踱步。最后,他在接线生面前停了下来,并且问了另一个问题:

    “在这个男人离开以后,你有没有听到欧黛尔小姐的房间里有其他可疑的声音?”

    “一点也没有,长官,”杰梭回答。“不过,十分钟后有人从外面打电话给欧黛尔小姐,而她房里接电话的却是一个男人。”

    “怎么会这样!”马克汉糊涂了,希兹则是聚精会神地坐在那,眼睛睁得大大的。“把有关那通电话的详细情形说给我听。”

    杰梭平静地依言开口。

    “大约十一点四十分左右,总机上的灯闪起了,我拿起电话筒,一个男人说要找欧黛尔小姐。我把电话接通进去,隔了一会儿她的话筒才拿起来。你会知道对方是否拿起了话筒,因为如果对方拿起话筒的话,总机板上的显示灯会熄灭。接着一个男人的声音回答说‘喂’,我按下转接键,在这之后我自然就听不到电话里的声音了。”

    房内这时候沉寂了下来。接着,在询问过程中一直很专注地看着杰梭的万斯开口说话了。

    “顺便问问,杰梭先生,”他满不在乎地问道,“让我们这样说吧,你本人是不是对这位迷人的欧黛尔小姐有一点迷恋?”

    打从进到这房间开始,这位接线生第一次显得有些不自在,轻微的红晕泛上脸颊。

    “我觉得她是一位非常漂亮的女士。”他果断地回答。

    马克汉抛给万斯一个不以为然的表情,插嘴打断他们的对话。

    “暂时到这里,没别的问题了,杰梭。”

    这位接线生行了个九十度的鞠躬礼后走了出去。

    “这宗命案变得十分吸引人。”万斯喃喃说道,同时在沙发上伸了伸懒腰。

    “真让人欣慰,有人开始对这宗命案感兴趣了。”马克汉语带挑衅地说。“另外,能不能顺便请教一下,你刚才为什么要问杰梭对那女人的感觉?”

    “噢,只是个念头突然闪过我的脑海,”万斯回答说,“而且,你晓得,闺房内一点点的风吹草动,都可能发生意想不到的状况,不是吗?”

    在陷入胶着的茫然中,希兹壮声为自己打气:

    “我们仍然掌握了指纹,马克汉先生。我认为它们可以帮我们找到我们要找的人。”

    “但是即使杜柏士确认了这些指纹,”马克汉说,“我们还是得查出指纹的主人昨晚是怎么进到这里来的。因为到时他一定会宣称指纹是在命案发生之前留下的。”

    “嗯,可以确定的是,”希兹固执地断言,“昨晚欧黛尔从剧院回来之前,就已经有人进来这里了,而且十一点半另一个男人离开的时候,他还在这里。这可以从那女人的尖叫,和那通十一点四十分接起来的电话获得证实。而且德瑞摩斯法医说过,命案发生在午夜之前,所以毫无疑问地,躲在房内的这个家伙干下了这起命案。”

    “这看来好像没有争论的余地,”马克汉同意地说,“而且我倾向认为这个家伙她认识。她之所以尖叫,可能是在他最初现身的时候;认出是他后,才镇定下来告诉门外大厅的男子说她没事。……后来屋里的这名男子就把她勒死了。”

    “我的看法是,”万斯接着说,“这个男人藏身的地方就是那个衣橱。”

    “当然,”希兹警官同意这个看法。“但是让人困惑的是他是怎么进来这里的。值日班到昨晚十点的接线生告诉我,那位造访欧黛尔并且带她外出吃饭的男子是她昨天惟一的访客。”

    马克汉发出火气不小的咕哝声。

    “把那名值日班的接线生带来这里,”他命令着,“我们得把这件事弄个水落石出。昨晚有人进来这里,在我离开之前,我非把他是怎么进来的弄清楚不可。”

    万斯向马克汉做了一个揶揄的表情。

    “你知道,马克汉,”他说,“我没有特异功能,但是我现在有一种,好像那些二三流诗人常说的,奇怪却无法形容的感觉——如果你真的打算留在这疑云重重的闺房中,一直到你发现这名神秘访客昨晚是怎么进来的话,你恐怕得叫人把你的盥洗用品和好几张干净的床单准备好送过来。哦,别忘了,还有你的睡衣。策划主导这个案子的家伙早就非常小心而且聪明地安排好了他的出入问题。”

    马克汉半信半疑地看着万斯,这回他倒没有搭腔。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9-21 00:17

不知名访客

九月十一日,星期二,上午十一点十五分

    希兹步出公寓走到大厅,然后把日班接线生带了进来。这位名叫史比佛利的年轻接线生苍白清瘦;他那凸显出苍白脸色的黑发则抹了发油,油亮地从额头向后梳拢,并蓄着稀稀疏疏的胡须。衣着整齐光鲜的他,穿了一套醒目且剪裁合身的深褐色西装,里面搭配了一件粉红色立领衬衫,脚上穿了一双盘扣鞋。他看起来有些紧张,一屁股就坐在门旁的藤椅上,手指头抚弄着裤子上的绉褶部分,不时地舔着嘴唇。

    马克汉直接就切入重点。

    “我知道你昨天值的是下午到晚上十点的班,对不对?”

    史比佛利猛咽了一口口水,点了点头,“是的,长官。”

    “欧黛尔小姐昨晚是什么时候外出用餐的?”

    “大约七点左右。那时候我刚好托人到隔壁餐厅帮我买三明治……”

    “她一个人去的吗?”马克汉打断他的话。

    “不是,有个家伙来找她。”

    “你认识这个‘家伙’吗?”

    “我看过他来找过欧黛尔小姐好几次,但是我不知道他是谁。”

    “他长得什么样子?”马克汉连珠炮似的一路问下来,言语间显得极没耐性。

    史比佛利口中描述的这名护花男子,和杰梭所描述的那名男子相符合,只是史比佛利比较多话,而且描述得不够精确。很显然地,欧黛尔小姐晚上七点出门,十一点回来,都是同一名男子陪伴她。

    “现在,”马克汉继续,并且加重了语气,“我想要知道在欧黛尔小姐外出用餐和你十点下班之间,还有谁来拜访过她?”

    史比佛利对这问题有点困惑,他那稀疏的弯眉向上挑动,眉头紧皱。

    “我,我——不懂你的问题,”他舌头打结地说,“欧黛尔小姐外出的时候还会有谁来拜访她?”

    “确实有人来过,”马克汉说,“而且他进到她的公寓后,一直待在那里直到她十一点从外面回来。”

    年轻接线生的眼睛和嘴巴张得大大的。

    “我的天哪,长官!”他惊叫出来。“所以这就是他们杀她的方式矗 —躲在她屋里等她回来!”他蓦然打住,突然意识到原来自己竟和这宗神秘的谋杀事件扯得上关系。“但是,在我值班的时候没有人进到她的公寓。”他脱口而出,怯生生地强调这件事。“没有人!从她外出到我下班,我一步也没有离开过总机这里。”

    “有任何人可以从侧门进来吗?”

    “什么?它没锁吗?”史比佛利语气显得很惊讶。“晚上从来不会不锁门的,大楼管理员晚上六点下班前都会把门闩上。”

    “你昨晚没因为别的事把它打开过?想一想!”

    “没有,长官,我没有!”他猛摇头。

    “那你确定在欧黛尔小姐出门后,就再没有人从正门进来然后到她的公寓?”

    “百分之百确定!我告诉你我一直都没离开过总机,没有人会经过这里而我却不知道的。只有一个人来找过她。”

    “噢!所以的确有人来过!”马克汉吼了起来。“什么时候来的?当时的情形如何?……好好想一想再回答我。”

    “没什么重要的事情,”这名年轻人回答他的时候,真的害怕极了。“只是个家伙进来按她的门铃,然后马上又离开了。”

    “你别管它重不重要,”马克汉的语气冷漠而专断。“他什么时候来的?”

    “大概九点半左右。”

    “他是谁?”

    “一名年轻人,来找过欧黛尔小姐几次。我不晓得他的名字。”

    “确确实实地告诉我当时整个的情形。”马克汉追着说。

    史比佛利再次猛咽了一口口水,舔了舔嘴唇。

    “事情是这样的,”他很努力地开始叙述,“这人进来后就顺着大厅一直往里走,我对他说:‘欧黛尔小姐不在。’但是他没停下来,并且对我说:‘哦,无论如何我要按个门铃确定她真的不在。’一通电话正好在那时候响起,我没再拦阻他。他按了门铃,也敲了门,当然不会有任何人应门;没多久他就走了回来,说:‘我想你说得没错。’然后他丢给我五毛钱,就离开了。”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9-21 00:17

“你真的看见他走了出去?”马克汉的声音中透着不满。

    “没错,我看见他离开了。他只是在出大门前停下来点了一根烟,接着便打开门,转身朝百老汇大道的方向走去。”

    “玫瑰花瓣一瓣一瓣地掉落,”万斯懒懒地说,“情况妙极了!”

    马克汉不愿放弃这名九点半访客可能带来的破案契机。

    “这个男人长得什么样子?”他问,“你能对他作个描述吗?”

    史比佛利坐得直挺挺的,从他热切回答的态度中,不难看出他对这名访客特别留意。

    “他长得很好看,年纪不是很大——大约三十岁左右。穿了一套正式的晚礼服和一双漆皮便鞋,搭配西装的是一件打褶的丝质衬衫……”

    “什么,什么?”万斯靠在沙发椅背上,故作疑惑状地追问。“丝质衬衫搭配晚礼服!非常不寻常!”

    “哦,很多对穿着有品味的人士都是这么穿的,”史比佛利有点得意地解释,“这是参加舞会的流行款式。”

    “真的?!”万斯显得有点惊讶。“我得好好研究一下。……顺便问一下,这位穿着丝质衬衫的时髦公子哥停在大门口的时候,是不是从背心口袋里拿出个长扁形银盒然后取烟的?”

    年轻的接线生用一种既崇拜又惊讶的表情看着万斯。

    “你怎么知道的?”他惊叫了出来。

    “简单的推论,”万斯恢复了慵懒的姿势解释着。“大一点的金属烟盒放在背心口袋里和晚礼服、丝质衬衫比较搭配。”

    马克汉显然被插进来的这段对话惹恼了,他打断他们,严厉地要求这名接线生继续描述。

    “他的头发光滑柔顺,”史比佛利继续,“可以看得出来有些长,但却是时下最流行的发型。他还留了些胡子,胸前翻领别了一朵康乃馨,手上戴着麂皮手套。”

    “天啊!”万斯喃喃地说,“舞男一个!”

    被俱乐部梦魇压得几乎喘不过气的马克汉皱着眉头,深深吸了一口气。万斯的观察显然引发他不愉快的联想。

    “这个人多高?”他接着问。

    “他不是很高——大概和我差不多,”史比佛利说,“有点瘦。”

    从他的语气可以清楚地感觉到某种潜藏的欣赏,我觉得这个年轻的接线生已经把欧黛尔小姐这名访客的身材与穿着视作模范。这种极其明显的欣赏,加上他对他穿着的赞赏与喜爱,让我们从他描述的字里行间,对这位昨晚九点半出现在死者公寓前按门铃却无功而返的年轻人,有了更进一步的正确认识。

    史比佛利被带走后,马克汉站起来在房间里边踱步边猛吸雪茄,雪茄的烟雾几乎笼罩住他的头。希兹坐在那皱着眉头,呆呆地看着他。

    万斯也站起来伸了伸懒腰。

    “这个有趣案情的发展看来仍在原地踏步,”他语带轻松地说,“到底,呃,到底这名杀害玛格丽特的刽子手是怎么进来的呢?”

    “你晓得吗,马克汉先生,”希兹说,“我一直在想这家伙可能早在下午的时候就进到了这里,嗯,也就是在侧门锁上之前。欧黛尔她本人很有可能让他进到屋里,然后在另一名男子来接她外出吃饭时,把他藏了起来。”

    “很有可能。”马克汉同意希兹的论点。“再把那名女佣带进来,我们来看看还能不能有新的发现。”

    女佣被带进来后,马克汉直接就问她昨天下午在干什么。从她的回答中得知她在下午四点钟的时候曾外出买东西,回来时已经是下午五点半了。

    “你回来的时候,欧黛尔小姐有没有访客在场?”

    “没有,长官。”她斩钉截铁地回答。“只有她一个人在房里。”

    “她有没有提到有人来找她?”

    “没有,长官。”

    “那么,”马克汉继续问,“在你七点下班回家的时候,有没有可能已经有人躲在欧黛尔小姐的公寓里了呢?”

    这名女佣着实大吃一惊,甚至有些害怕。

    “这人能躲在哪里呢?”她一边环顾房间一边问。

    “有好几个地方可以躲,”马克汉推测,“浴室、衣橱、床底下、窗帘后面……”

    妇人非常笃定地摇着头。“没有地方可以躲人,”她宣称,“我进出了浴室六次,而且还从欧黛尔小姐卧室的衣橱里把她的睡袍拿出来。天黑的时候,是我亲自拉上窗帘的。至于床,它的底座几乎贴到地面,没有人能够钻得进去。”(我看着那张床,知道她说的没错。)

    “那这个房间的衣橱呢?”马克汉抱着一丝希望继续追问,但她还是再次地摇着头。

    “没有人会躲在那儿。我的帽子和外套都放在里面,当我准备离开时,是我自己把它们拿出来的。我甚至在走之前还把欧黛尔小姐的一件旧洋装放进衣橱里。”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9-21 00:18

“你百分之百确定,”马克汉再问了一次,“在你回家之前没有任何人躲在房间里?”

    “百分之百,长官。”

    “你记不记得昨天当你从衣橱中取出帽子的时候,衣橱的钥匙是插在门外还是门内的钥匙孔里?”

    女佣沉吟了片刻,仔细地注视着衣橱的门。

    “插在门外,它一直都是这样。”过了一会儿她这么回答。“我记得我把那件旧洋装放进去的时候,钥匙还钩住了衣服。”

    马克汉皱着眉头,然后又继续他的问题。

    “昨晚和欧黛尔小姐共进晚餐的那位男士,你说你不晓得他的名字,你是否能告诉我们那些经常与她一道出去的男子中,你所知道的名字?”

    “欧黛尔小姐从来都没有向我提起过任何人的名字,”这名妇人说,“她在这方面也处理得非常小心,可以说保密到家。你看,我只有白天的时间待在这里,而这些她认识的男士通常都是晚上才来。”

    “那你有没有听她提起过她怕谁——因为某个原因而害怕?”

    “没有,长官。不过有个男人她一直想要甩掉。他是个坏蛋,我从来就没有相信过他,而且我也提醒欧黛尔小姐要防着他点。但是我猜她认识他很久了,所以对他一直都相当温顺。”

    “你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有一天,大概是一个礼拜前,”女佣解释,“我吃完午饭回来,他和她当时在另外一个房间里。他们没有听见我回来,因为帷幔是拉下来的。他跟她要钱,她用各种理由拒绝,却遭到他的威胁。接着她说了些以前给过他钱之类的话。我弄出了声响后,他们便停止了争吵;没多久他就离开了。”

    “这个人长什么样子?”马克汉的精神又来了。

    “他有点瘦,不是很高,我想他大约三十岁左右。他的轮廓鲜明,有人可能会觉得他很帅,有着一双会放电的淡蓝色眼睛。他总是把头发往后梳得油亮,蓄了一点点金黄色的胡子。”

    “哦!”万斯说,“我们的舞男。”

    “之后他曾再出现过吗?”马克汉问。

    “我不知道,长官。至少我在的时候没见过。”

    “够了。”马克汉说。女佣随即走了出去。

    “她的陈述对我们没有太大帮助。”希兹抱怨着。

    “什么!”万斯叫了起来。“我认为她的话非常有帮助,她理清了几个争议点。”

    “她所说得哪个部分你认为特别有理清作用?”马克汉不耐烦地问。

    “我们现在已经清楚地知道,”万斯平心静气地说,“昨晚这名女佣离开的时候并没有人潜伏在这里。”

    “你认为这样的供述大有帮助,”马克汉反驳,“我反而觉得情况变得更复杂了。”

    “现在或许真如你所言,但是,之后谁又晓得会怎样呢?也许到时候她的这番陈述会是最让你感到欣慰愉悦的线索也不一定。……再说,很明显地我们已经知道有人把自己锁在衣橱里,因为钥匙插放的位置被移动过了;而且,在这名女佣离开之前并没有人躲在衣橱里面,或者,我们可以这么说,衣橱里躲着人是昨晚七点以后的事。”

    “那当然,”希兹酸溜溜地说,“但是侧门是闩上的,正门大厅的接线生又发誓没人从前门进来。”

    “是有点玄。”万斯黯然承认。

    “什么玄?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马克汉咆哮着。

    望着衣橱大惑不解的希兹无助地摇着他的脑袋。

    “我不了解的是,”他想了想说,“如果这家伙躲在衣橱里,为什么他出来的时候没有搜刮这个衣橱,就像他把房间的其他地方翻遍了一样?”

    “警官,”万斯说,“你点到问题的核心了。……你晓得吗,这个衣橱没有被翻动过的现象,正好说明了把这里弄得一团糟的凶残家伙放弃翻弄这个衣橱,因为衣橱的门当时从里面反锁住了,他打不开。”

    “得了吧!”马克汉提出异议,“照你的说法,岂不是暗示昨天晚上有两位不知名的人士在这里。”

    万斯叹了口气。“伤脑筋呀!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们连一个人是怎么进到房间来的都没有合理的解释,何况是两个人。……真是让人苦恼,对不对?”

    希兹倒是找到了自我安慰的话。

    “无论如何,”他说,“我们已经知道了那个昨晚九点半来过这里、穿着漆皮便鞋的时髦家伙可能是欧黛尔的爱人,而且向她要钱。”

    “这个明显的事实要怎么样才能发挥作用,帮大家扫除谜团呢?”万斯问。“几乎每一位现代黛利拉(译注:意指妖妇)都有着贪婪的欲望。假如没有这样的年轻小伙子在她身边,那才稀奇呢,对不对?”

    “没错,”希兹回说,“但是我要告诉你一些事,万斯先生,也许这些事是你不知道的。这些让女性意乱情迷的男人通常都是惯犯大坏蛋,你知道吗?这也是为什么在知道这是职业凶手干下的案子后,它无法让我不去想这个威胁过欧黛尔、向她要钱的家伙,就是昨晚潜伏在这里的那个人的原因。……而我也要说,从对这个人的描述听起来,完全就像是那种经常出入深夜餐厅的雅贼。”

    “你深信,”万斯温和地问,“这件案子是职业凶手干的?”

    希兹的回答中几乎充满了轻视的味道,“那凶手不是戴着手套,而且使用铁橇吗?这就是强盗固有的行为模式,知道吗!”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9-21 00:19

隐形杀手

九月十一日,星期二,上午十一点四十五分

    马克汉背着手走到窗前,驻足凝望窗外的小小后院。几分钟后,他慢慢地转过身来。

    “就我所了解的情况,”他说,“我现在把它归纳如下:欧黛尔小姐和某位绅士有约,准备一道外出用餐,然后去剧院。他在七点左右来接她,然后两人一起出去。十一点钟的时候他们回来了,他随她进入公寓,约莫逗留了半个小时,在十一点半离开,并且要接线生帮他叫一辆计程车。在他等计程车时,欧黛尔突然尖叫大喊救命。随后他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她则是告诉他没事,并且要他离开。计程车来了,他上了车就走了。十分钟后,有人打电话找欧黛尔,公寓里回答的竟是一名男子的声音。今天早晨她被发现陈尸在她自己的公寓里,房间内被翻箱倒柜,凌乱不堪。”

    他深吸了一口雪茄。

    “现在,很明显地,昨晚在她和她的护花使者回到公寓的时候,房间里已经有个人躲在那里,当然,也很清楚的是,在这位护花使者离开后,这女子还没死。因此我们的结论是,那名早已经躲在房间里的男子就是杀害欧黛尔的凶手。而德瑞摩斯法医提出凶杀案发生在晚上十一点到十二点的报告,也印证了这个结论。但是她的这位护花男士一直到十一点半才离开,而且在那之后还隔着门跟她说过话,因此我们可以把命案发生的时间更确切地拉到十一点半到午夜十二点间。……这些是目前归纳出来的比较明确可知的事实。”

    “实际情形和这些归纳点大概八九不离十。”希兹说。

    “无论如何,整个案子有趣极了。”万斯喃喃地说。

    在房里来回不停踱步的马克汉继续他的推论。

    “根据已知事实,这个案子还有几点值得注意:昨晚七点女佣下班离开以前,欧黛尔的公寓还没有人躲在里面。因此,凶手是在七点以后潜进她的公寓里。我们先来看看那个侧门。六点的时候,也就是该名女佣下班前一个小时,大楼管理员从里面闩上了侧门,而日夜班的两名接线生都极力否认靠近过侧门。而且,你,希兹警官今天早晨也看见侧门是闩上的。因此,我们可以假定这扇门整晚都是闩上的,没有人可以从这里进来。所以,我们不得不作这样的推论:凶手是从正门进来的。现在,我们再来斟酌一下这样的推论。昨晚值班到晚上十点的接线生十分肯定只有一名男子从正门进来,穿过大厅到这间公寓,并且在按铃没人应门后,又走了出去。另外一位从昨晚十点值班到今天早上的接线生,也确定没有人从正门进来穿过总机到欧黛尔的公寓;加上这层楼的所有窗户都加装了铁窗,而且从楼上下来的人不可能不和接线生打照面;我们现在面临了棘手的问题。”

    希兹搔头苦笑着。

    “不合理,是不是,长官?”

    “隔壁的公寓呢?”万斯问,“就是那间面对后面通道的公寓,我猜门号是二号吧?!”

    希兹施恩似的转向万斯。“今天早上我第一个查看的地方就是那间公寓。二号公寓住的是一位单身女郎;我在八点钟的时候敲她的门把她叫醒,并且搜查了她住的地方。什么都没发现。无论如何,你必须穿过总机才能到她的公寓,情形和到欧黛尔的公寓是一样的。昨晚也没人来找过她或是从她家离开过。还有,杰梭这位机灵的年轻人告诉我,这名女子是属于那种淑女型的,不爱说话,她和欧黛尔甚至不认识对方。”

    “你真是调查得相当彻底,警官。”万斯喃喃地说。

    “当然,”马克汉插话进来,“如果有人背着接线生,在七点到十一点间从那间公寓溜进这里,然后在杀害欧黛尔后又溜回那间公寓,也不无可能。但是在希兹警官今天早上搜索这地方没有发现任何人后,我们可以排除凶手从那间公寓出入的可能了。”

    “我敢说你是对的,”万斯满不在乎地承认。“但是这让我觉得,亲爱的老马克汉,你对这种情况了不起的研究判断,也完全排除这名凶手从其他地方出入的可能。……然而他进来了,勒死了那名不幸的妙龄女子,然后又离开了,对不对?……这是一个令人困惑的难题,无论如何我都不能略而不提。”

    “真是让人摸不透。”马克汉沮丧地说。

    “八成是幽灵,”万斯补充说,“这件命案充满了鬼魅悬疑的气氛。真的,你晓得吗?我开始怀疑昨晚这附近有女巫作法召唤幽灵出来。……喂,马克汉,你能起诉幽灵吗?”

    “幽灵根本不会留下那些指纹。”希兹老实不客气地咆哮起来。

    焦虑地走来走去的马克汉停下了脚步,生气地看着万斯。

    “去你的!简直是胡说八道。凶手是以某种方式进入这公寓,然后又以同样的方式出去。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不是那名女佣记错了,在她离开的时候早已经有人在这里,要不然就是其中一位接线生睡着了,但是又不愿承认。”

    “或者他们之中有人说谎。”希兹接着说。

    万斯摇着头。“我觉得,这名女佣的证词肯定值得相信。如果怀疑有人从正门进来却没被发现,以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两位接线生只会忙不迭地加以否认。……所以,马克汉,也就是说,你只能从幽灵的角度来看这整件事的发展。”

    马克汉对万斯戏弄的话语感到非常不满。

    “我不许你再用这些装神弄鬼的看法和神秘兮兮的假设干扰我们调查案子。”

    “但是,想一想,”万斯戏谑地抗议,“你的结论中已经证明——甚至你从法律角度的分析来看——昨晚没有人能够进出这间公寓;而且,正如你经常告诉我的,法庭上强调的是物证,办案不是根据听闻或可疑的罪行来定案,而是根据证据;然而这个案子的证据似乎为所有的人提供了不在场证明。要说这名女子自己勒死自己,也说不过去。要是这是服毒事件就好了,对你而言,那该是多么棒的一件自杀案啊!这名凶手真是没有大脑,为什么不用砒霜来代替他的双手!”

    “他就是勒死了她,”希兹说,“而且,我会把宝压在那位昨晚九点半来这里却进不去的家伙身上。他就是我们要找的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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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完整版本: 《金丝雀杀人事件》--作者: 范达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