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9-21 00:20

“确定?”万斯点燃另一根烟。“我可不认为那些描述他的对话,能有什么了不起的证明。”
    希兹的眼中闪过一阵邪恶的光芒。

    “我们有办法,”他嗤之以鼻地说,“从那些对答如流的精彩对话中得到足够的依据。”

    万斯叹了口气。“上流社会是多么需要你这样的人啊,我的警官大人!”

    马克汉看了看手表。

    “我办公室还有急事要处理,”他说,“所有这些的回答对我们一点帮助也没有。”他把手搭在希兹的肩上。“你继续做你的事。今天下午把这些人带来我的办公室继续侦讯,或许我能让他们又记起些什么。……你接下来的调查计划如何?”

    “一般的例行调查,”希兹郁郁寡欢地回答。“我会细看欧黛尔的卷宗,并派三四名干员继续调查和她有关的线索。”

    “你最好马上去计程车行查问一下,”马克汉建议,“看看有没有办法查出昨晚十一点半离开的那名男子的身份,还有他后来去了什么地方。”

    “你们稍微想一想,”万斯说,“如果这个人知道谋杀案什么的话,他还会停留在大厅里,并且要接线生帮他叫计程车吗?”

    “哦,我并不冀望他知道谋杀案,”马克汉的语气显得无精打采。“但是死者曾经和他说过的什么或许能提供我们一点线索。”

    万斯戏谑地摇着他的头。“哦,让我们恭迎那圣洁的信仰、无瑕的希望,还有张着金黄羽翼盘旋飞舞的天使!”

    马克汉没心情开玩笑,他转向希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对他说:

    “傍晚来找我,我或许可以从这些人身上再找到一些新的线索或证据。……另外,”他又想到了什么,“记得找个人守在这里。我要这间公寓保持现状,直到出现破案契机为止。”

    “我会搞定的。”希兹向他保证。

    马克汉、万斯和我走出大楼,坐进了车子里。没多久车子便飞快地绕着中央公园的街道开走了。

    “还记得我们最近关于雪地上脚印的讨论吗?”万斯问,这时候我们的车子已经开到第五大道,并且继续向南行。

    马克汉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我记得,”万斯感慨地说,“在你举出的假设个案中,那里不但有脚印,而且有十二个或甚至更多的目击证人——包括一名儿童——看见某个人跑过雪地。……然而,在现实的世界里你却陷入极度的困扰当中,因为让人沮丧的事实是,这桩命案现场不但没有雪地上的脚印,而且也没有目睹有人逃走的目击证人。总归一句话,你是直接、间接证据两者都缺。……可怜哟,可怜。”

    他悲哀地摇着他的头。

    “你知道吗,马克汉,我觉得有关这案子的这些证词,已经说明死者死亡当时并没有人在她身边,因此,按理说她应该还活着。我认为,从诉讼程序的立场来看,这位女士的尸体与案情完全不相干。我知道你晓得在没有尸体的情况下,法官是不会承认这是谋杀案的;但是,你如何处理不是谋杀案的被害人尸体呢?”

    “你满嘴胡说八道。”马克汉生气地斥责他。

    “哦,的确。”万斯同意。“然而,执法者没有脚印这类的证据是很苦恼的,是不是,亲爱的老朋友?这会让人完全没有判断的依据。”

    马克汉突然展开反击。“当然,你不会需要脚印这样的证据,或任何具体线索的,”他揶揄着万斯,“你不是有预言事情的神力吗?如果我记的没错的话,你曾经对我夸口,不管有没有留下脚印,在了解犯罪的本质和情况后,你就可以正确无误地让我知道凶手是谁。还记得自己吹的牛吗?……现在我手上有一桩谋杀案,而且凶手来去间没有留下他的脚印,请好心地告诉我究竟是谁杀了欧黛尔那名女子,以救我于无知的困扰中吧!”

    万斯依旧从容平静,丝毫不受马克汉揶揄、挑衅的影响。他吊儿郎当地抽了一会儿烟,接着倾身将烟灰弹出窗外。

    “老实说,马克汉,”万斯心平气和地回答,“我是想研究这桩愚蠢的谋杀案。不过我想我会先等希兹的调查报告出来后再说。”

    马克汉发出冷笑声,整个身体陷在座位里。

    “真是感激不尽。”他说。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9-21 00:20

猎物追踪

九月十一日,星期二,午后

    回去的途中在行经麦迪逊广场北边时,我们因为塞车耽搁了很长一段时间,马克汉焦急地看着他的手表。

    “都已经过中午了,”他说,“我想我们得停下来到那家俱乐部吃点午饭。……我猜这么早吃饭可能不太适合你这位讲究的温室花朵。”

    万斯接受了他的邀请。

    “由于你剥夺了我的早餐,”他说,“我决定让你请我喝一杯蛋酒。”

    没一会儿我们进到了几乎还没有客人的史杜文生俱乐部,并且选了张靠窗的桌子坐下,从窗外向南可以看到麦迪逊广场上的一片树海。

    就在我们点完食物后没多久,一名身穿制服的侍者走了进来,恭敬地向马克汉行了九十度的鞠躬礼,然后递给他一封没有写上地址、封好的信封,信封是这家俱乐部的。马克汉好奇地展信阅读,当他看到最后署名的时候,眼中闪露出惊讶之色。终于他抬起头向侍者点了点头,然后他表示得告退一下,便匆匆忙忙地离开了。整整二十分钟后他才回来。

    “事情真绝,”他说,“刚刚那封信笺是昨晚带欧黛尔外出吃饭和看舞台剧的那名男子写的。……世界真是小。”他发出喟叹,“他就住在这家俱乐部——是个外地会员,每次他到纽约,都是在这里落脚。”

    “你认识他?”万斯不是很有兴趣地问。

    “我见过他几次面——这位老兄叫史帕斯伍德,”马克汉似乎有点困惑,“他的家世良好,住在长岛的别墅,是个有身份地位的人——也是那种我认为最不可能和欧黛尔有任何瓜葛的人。但是他自己承认,每次他到纽约来,都会和她打得火热——‘及时行乐趁年轻’,这是他自己形容的说法——而昨晚他带她到法兰赛餐厅用餐,之后又去了冬园。”

    “我可不认为这是充实的一晚,”万斯评论着,“反倒是他倒楣的一天。……我是说,试想想看,打开报纸看到昨晚和你在一起的女人被勒死的新闻,让人多么不安呀!对不对?”

    “他的确感到不安,”马克汉说,“晚报在一个钟头前已经出来了。我们来这里之前,他每隔十分钟就打一次电话到我办公室。他担心和这名女子的关系会曝光,让他颜面无光。”

    “不会吗?”

    “我看没这必要。没人知道昨晚她的护花使者是谁;而且,很明显地,既然他和这个案子无关,又何必把他牵连进来呢?他刚刚告诉了我关于他和她之间所有的事,而且答应只要我要他留在纽约,他就不会离开。”

    “从你回到这里时满脸失望的表情来看,我猜他的故事对你一点帮助也没有。”

    “是的,没有。”马克汉承认。“这女子显然没有向他透露任何她的情史,他连一丁点有帮助的线索也提不出来。他陈述昨晚的事情经过和杰梭所描述的完全符合。他七点来找她,大概十一点左右送她回家,在她家逗留了约半个小时,然后才跟她分手。听到她大声求救时他吓了一跳,但是随后她又告诉他没事。他当时的想法是她做了个噩梦,而且以为就真的没事了。他离开后直接坐车回到这家俱乐部,时间是晚上十一点五十分。看到他从计程车下来的瑞丰法官可以证明。他上了楼,并且和那些在法官房间等他的男士们一起玩扑克牌。他们一直玩到今天凌晨三点。”

    “你这位长岛唐璜显然没有提供你任何‘雪地上的脚印’。”

    “无论如何,他这时的出现总算消除了一项可疑的线索,不然可能会浪费我们更多的调查时间。”

    “如果更多可疑的线索都没了,”万斯讽刺地说,“你将会陷入绝望沮丧的困境中,你知道吗?”

    “还有足够多的线索让我忙的,”马克汉边说边把盘子往前一推,并喊侍者买单。他站起身,看着万斯,“你真的有兴趣加入调查吗?”

    “呃,什么?哎呀!当然有兴趣,这还用说。不过,行行好,再坐一会等我喝完咖啡。”

    虽然他答应得有点漫不经心,我还是很讶异万斯这么爽快就接受了邀请,因为蒙多士美术馆今天下午有一项中国古代墨宝展,他原本打算要去参观的。听说其中有两幅画作,是中国宋代画史里的代表之作。而万斯则非常希望能得到它们,将它们纳入他的收藏之中。

    我们和马克汉一同坐车前往刑事法庭大楼,从法兰克林街的大门进入,搭乘私人专用电梯到了马克汉宽大却脏乱的办公室。从办公室正好可以俯瞰坟墓监狱的灰色石墙。万斯坐在一张皮椅上,旁边是一张橡木雕饰茶几,茶几左边就是办公桌。他点燃了一根烟,又开始了他揶揄的本事。

    “我期待着司法之轮碾压过所带来的快感。”他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说。

    “你注定听不到最初碾过的声音,”马克汉回应,“接下来的进展将在这间办公室外,不在办公室里。”马克汉接着消失在通往法官室的自动门后。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9-21 00:21

五分钟后他又回到办公室,背对着办公室南面的四扇长形窄窗,在他的高背旋转椅上坐了下来。

    “我刚刚去找瑞丰法官,”他解释着,“刚好是午休时间——他证实了史帕斯伍德所说的有关他们玩扑克牌的事。这位法官在昨晚十一点五十分的时候,曾在那家俱乐部的外面碰到他,然后便和他在一起,一直到今天凌晨三点。他之所以会记得当时的时间,是因为他曾经向他的宾客保证会在十一点半回到俱乐部,然而他迟到了二十分钟。”

    “为什么总是要对不重要的事实陈述进行查证?”万斯问。

    “这是例行工作,”马克汉稍有耐心地告诉他,“虽然刑事案件的每个环节有的看起来不是很重要,但是都得查证。”

    “是吗?马克汉,你可知道,”万斯把头向后靠在椅背上,眼神蒙档乜醋盘旎ò澹“那些被你的法律伙伴们奉为准则、一成不变的例行工作,有时候的确会发挥作用;然而它未必每次都管用。记得《爱丽丝梦游仙境》里的红心皇后——”

    “我现在很忙,没时间和你闲扯淡,讨论例行工作和红心皇后的启示。”马克汉粗鲁地打断万斯的话,同时按下桌角下的按钮。

    他那位充满活力的年轻机要秘书史怀克,出现在介于马克汉办公室和接待室间的小房间门前。

    “是的,长官,有什么吩咐?”大镜框后面的眼睛闪露出对指示的期待。

    “叫班立刻派个人过来。”(作者注:班就是班杰明•韩龙队长,是地检处调查组指挥官。)

    史怀克走出去穿过长廊,一两分钟后,一个圆胖温和、穿着整齐、戴着眼镜的人走了进来,他站在马克汉面前,脸上带着讨好的微笑。

    “午安,崔西,”马克汉亲切地说。“这里有一份欧黛尔命案四名证人的名单——两名接线生、一名女佣和一名大楼管理员,我要你现在马上把他们带来这里。你可以在西七十一街一八四号找到他们,希兹警官正把他们留在那里。”

    “是的,长官。”崔西一本正经地回答,恭恭敬敬地鞠躬后离开了马克汉的办公室。

    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马克汉埋头处理一上午堆积如山的工作,而我对他的精力和效率则是印象深刻。他就像个企业家一样整天都有着许多重要的事情要处理。史怀克则是来回地在他的办公室穿梭;另外,还有其他人员进出受命,像蜜蜂般忙个不停。万斯则是在一大册纵火案的卷宗里找乐子,他不时地翻阅,并且对纵火行为摇头斥责。

    下午两点半,史怀克进来报告崔西已经把四名证人带到。接下来马克汉巨细靡遗地反复盘问了他们两个小时,这种精神连我这位律师都自叹弗如。他此刻盘问两名接线生的态度和稍早非正式询问时完全不同。如果稍早他们的证词有任何遗漏的话,现在在马克汉严格仔细的盘问下,一定会再加以补充。然而直到他们离开的时候,并没有什么新的发现。他们仍坚定地表示:除了欧黛尔和她的护花使者,以及昨晚九点半出现的不速之客外,没有人在七点以后从正门进来、穿过大厅进到欧黛尔的公寓;也没有人从大厅走出去。大楼管理员则一口咬定侧门在六点以后就闩上了,即使威胁利诱依然坚持不为所动。女佣艾咪•吉勃逊除了早上的陈述外,一点新加的内容也没有,马克汉密集盘问的结果,得到的答案仍然是重复的说词。

    没有任何新的可能——新的线索——从这回的盘问中出现。事实上,这两个小时的问话只是更加证实了原先的疑点没有问题。下午四点半,马克汉疲惫地坐回他的办公椅,原来可望揭开这宗震惊社会谋杀案神秘面纱的机会,似乎是比之前更加渺茫了。

    万斯阖上纵火案的卷宗,同时丢掉了手上的香烟。

    “告诉你吧,马克汉老兄,”他露齿而笑,“调查这个案子得不按牌理出牌,例行的查案模式是行不通的。为什么不请埃及女预言师带着她的水晶球来帮忙?”

    “如果迟迟不能破案的话,”马克汉沮丧地说,“到时候我会考虑你的建议。”

    就在这时候,史怀克从门外探头进来说窃盗工具专家布莱纳副督察在电话线上。马克汉拿起听筒,边听边把听到的内容记在便条纸上。电话讲完后,他转向万斯。

    “你似乎对我们在欧黛尔卧室里发现的首饰盒多虑了。嗯,窃盗工具专家刚刚打来电话,证实了他今天早上的看法。首饰盒是被一把特制的凿刀撬开的,这种工具只有惯窃才会随身携带,或知道如何使用。凿刃部分一又八分之三寸,柄宽一寸,是一种老式的工具,刀刃上有一道特殊的刻痕——跟去年初夏发生在公园大道上区一起抢案所用的凿刀同类型。……这个让人高度亢奋的消息有没有舒缓你的疑虑呢?”

    “我不认为如此,”万斯再度变得严肃而且困惑起来。“事实上,这让情况仍然相当扑朔迷离。……要不是因为那个首饰盒和凿刀,我隐约还可以在一片晦暗不明中看到一丝光芒——一丝也许诡异而神秘,但能够感觉到它存在的曙光。”

    马克汉还来不及回答,史怀克便再次探头进来,告诉他希兹警官来了,想要见他。

    希兹现在已经不像早上分手时那么沮丧了。他接过马克汉递给他的雪茄,一屁股坐在办公桌前的会议桌上,并且拿出一本笔记簿。

    “我们的运气还不错,”他开口说,“经过波克和艾莫力初步地调查,得到了有关欧黛尔的一些讯息。就他们所知,她并没有和许多男人交往——只周旋在少数活跃人士间,大施交际手腕。……男主角之一、那位最常被看到和她在一起的男子,名叫查尔斯•克莱佛。”

    马克汉坐直了。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9-21 00:22

“我认识克莱佛——不晓得是不是同一个人?”

    “就是他,没错,”希兹说,“前布鲁克林税务委员,一直以来他都喜欢到纽泽西市的一家撞球场和人敲杆赌博。他也喜欢流连在史杜文生俱乐部,在那里他可以和坦曼尼协会的老伙伴交谊叙旧。”

    “那就是他了,”马克汉点点头,“他是个调情圣手——人称老爹。”

    万斯望着天花板。

    “哟,哟,”他喃喃自语着,“所以克莱佛老爹和我们这位风情万种的欧黛尔小姐也有一腿矗∥腋铱隙ㄋ不会是因为他那双‘迷人的眼睛’而爱上他的。”

    “我想,长官,”希兹继续说道,“既然克莱佛经常出入史杜文生俱乐部,你不妨去问问他关于欧黛尔的事。他应该知道一些事情。”

    “乐意之至,警官,”马克汉把这事记在便条纸上。“今晚我会试着联络他。……还有没有其他人?”

    “有一个叫路易•曼尼克斯的,他是欧黛尔在法利斯剧团时认识的;但是她已经在一年多前甩掉了他,从那以后两人就没再碰过面;现在和另外一名女子交往。他是曼尼李文公司的老板,从事毛皮进口生意,也是俱乐部的常客之一,一个挥金如土的家伙。我不觉得从他身上能得到什么有利案情的线索,他和欧黛尔间的风流韵事早已经是过去式了。”

    “言之有理,”马克汉同意希兹的分析。“我想我们可以把他从调查名单中剔除。”

    “嘿,如果你们继续这样剔除的话,”万斯说,“恐怕到时候什么都没有,只剩下那名女子的尸体而已。”

    “还有,昨晚带她外出的男子,”希兹接着说,“似乎没有人知道他的姓名——他显然行事非常小心谨慎。起初我以为他就是克莱佛,但是又和描述不符。……顺带提一句,长官,有件事很奇怪:他昨晚离开欧黛尔后,便搭乘计程车前往史杜文生俱乐部,并且在那里下车。”

    马克汉点着头。“这事我已经全都知道了,警官,而且我知道这名男子是谁——他不是克莱佛。”

    万斯轻笑了起来。

    “史杜文生俱乐部似乎成了这宗谋杀案的前线地带了,”他说,“真希望它的命运不会跟纽约运动员俱乐部一样悲惨。”(作者注:万斯在这里所指的是很有名的墨磷事件,这事发生在一八九八年,当时坐落在麦迪逊大道和第四十五街的老纽约运动员俱乐部关门大吉,不过是因为商业利益结束了史杜文生家族的事业。这家位于麦迪逊广场北边的俱乐部,在几年后被夷为平地,取而代之的是一栋摩天大楼。)

    希兹一心只想知道那名男子的身份。

    “那男子是谁,马克汉先生?”

    马克汉犹豫了一会儿,好像在想该不该把这个秘密告诉另外一个人。然后他说:“我告诉你这个人是谁,但是你得保密。他是肯尼斯•史帕斯伍德。”

    接着他把中午吃饭时被找出去的事向希兹又再说了一遍,并且表示从史帕斯伍德身上,并没得到任何有帮助的线索。他同时告诉希兹,他已经查证过这名男子所交代的回到俱乐部遇到瑞丰法官之后的行踪,一切属实。

    “而且,”马克汉补充道,“既然他是在那名女子遇害前离开她的,所以没有必要再去打扰他。事实上,我已向他保证看在他家人的份上,不会让他牵扯进这个案子里。”

    “如果你觉得没问题的话,长官,我也一样。”希兹阖上并收起他的笔记簿。“还有一件小事。欧黛尔以前住在第一一0街,艾莫力从她前任女房东那里得知,欧黛尔家女佣口中的那名时髦家伙以前经常去找欧黛尔。”

    “这倒提醒了我,警官,”马克汉找出布莱纳来电时记下的笔记,“这是教授所提供的首饰盒被撬开的一些相关资料。”

    希兹非常急切地阅读这些资料。“果然和我想的一样!”他满意地点着头,“干净利落、有职业水准,这家伙经验老到。”

    万斯站了起来。

    “然而,果真是这样的话,”他说,“为什么这位经验老到的窃贼一开始使用的是不恰当的铁钳呢?还有,为什么他会忽略了客厅里的衣橱呢?”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9-21 00:23

“等我逮到他的时候,万斯先生,这些问题就可以迎刃而解了,”希兹眼露冷光、笃定地说。“而我想要好好和他谈谈的对象,就是那位穿着丝质褶边衬衫、手戴麂皮手套的家伙。”

    “每个人的嗜好不同,”万斯叹息着说,“我就不会想去和他交谈。总之,我无法想像一名惯窃会尝试用铁钳去撬开一个钢制的盒子。”

    “别再想铁钳了,”希兹厉声地说,“他是用凿刀撬开首饰盒的,而且就是去年夏天公园大道窃案所使用的同一把凿刀。你觉得如何?”

    “噢!这就是让我头痛的地方,警官。要不是因为这件烦人的事情,今天我会有一个轻松自在、无忧无虑的下午时光,到克莱蒙特好好喝个下午茶。”

    这时贝拉米探员通报求见,希兹从桌上跳了下来。

    “看来那些指纹有新发现了。”他满怀希望地预言着。

    贝拉米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直接走到马克汉的办公桌前。

    “杜柏士队长要我过来,”他说,“他认为你可能需要那份欧黛尔公寓中采集到的指纹报告。”他把手伸进口袋拿出一个小型资料夹,在马克汉的示意下,交给了希兹。“我们鉴定过了,正如杜柏士队长说的,都是出自于同一个人,这个人的名字叫做汤尼•史基。”

    “绰号‘公子哥’的史基,是吗?”希兹的语气中有种压抑住的亢奋。“看吧,马克汉先生,有着落了。史基有过前科,是他那行的高手。”

    他打开资料夹拿出一张长方形卡片和一张蓝色的纸,纸上打了七八行的字。他看着这张档案卡,发出满意的声音,然后把它递给了马克汉。万斯和我趋前同看。档案卡最上面是那名犯人正面及侧面的档案照片,一张年轻的脸,头发浓密,下巴方正,眼宽而色淡,蓄着修剪整齐的小胡子。照片底下是对他的简单描述,包括他的名字、绰号、住址、犯人检测事项,以及他的犯罪事实。最下面有十个小方格排成两列,里面是他的黑色墨印指纹——上列印的是他的右手指纹,下列是左手指纹。

    “所以这就是那位领导潮流、穿着丝质衬衫搭配晚礼服的审美家矗∥业奶炷模 蓖蛩箍醋耪馊说牡蛋缚ㄍ诳嗟厮怠!拔蚁M他能带动无尾晚礼服搭配长统靴的风潮——纽约的剧院到了冬天可是冷得刺骨。”

    希兹把档案卡放回资料夹中,继续看另一张上面打了字的蓝纸。

    “他就是我们要找的人,绝对不会错,马克汉先生。听听这些:‘汤尼•史基,绰号公子哥。一九《到一九∷哪辏爱莫诺少年感化院两年感化教育。一九×年因为轻微窃盗罪在巴尔的摩州立监狱服刑一年。一九“说揭痪乓灰荒辏又因为伤害和抢劫罪名在圣昆汀监狱服刑三年。一九一二年在芝加哥因窃盗罪被捕,后来以罪名不成立结案。一九一三年意图行窃,在艾伯尼被捕,罪名不成立。一九一四到一九一六年,因为窃盗和抢劫罪名,在辛辛监狱服刑两年八个月。’”他把蓝纸折好,连同档案卡一起放进他胸前的口袋。“可爱的纪录。”

    “这就是你要的情报吗?”泰然自若的贝拉米问。

    “没错!”希兹几乎欣喜若狂。

    贝拉米以期待的眼神瞄着马克汉检察官;马克汉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事情,拿出一盒雪茄请大家。

    “多谢了,长官。”贝拉米说着拿了两枝,小心翼翼地放进背心口袋里,然后离开了。

    “如果你不介意,电话借用一下,马克汉先生。”希兹说。

    他打回刑事组。

    “马上追查汤尼•史基——‘公子哥’史基——的下落,你们一找到他立刻带他过来。”他在电话中向史尼金交代这件事。“从他的档案中查出他的地址,带波克和艾莫力一起去。如果他想逃,先示警再把他抓起来——有些同仁对他相当了解。逮捕他,不用多说什么,知道吗?另外,听好,搜搜看他的住处有没有作案的工具。或许没有什么作案工具在他住的地方,不过我特别要找的是一把长一又八分之三寸的凿刀,刀面上有一道刻痕。……半个小时内我会回到警局。”

    他挂上电话,两手交互地搓揉着。

    “我们正扬帆启航。”话中充满愉悦。

    万斯走到窗户旁,两手插在裤子口袋里,站在那俯瞰通往坟墓监狱的“叹息桥”。他缓缓地转过身来,若有所思地盯着希兹。

    “事情真的没有这么简单,”他说,“你们的这位‘公子哥’朋友或许是撬开首饰盒的家伙,但是昨晚其他部分的演出可不是他那颗脑袋能够胜任的。”

    希兹态度转为傲慢。

    “我不是研究脑袋的大师,我只知道指纹这项证据。”

    “这是刑事学上严重的技术错误,警官,”万斯优雅地回答。“这桩谋杀案的犯罪动机可不如你想像的那么简单,相对地,它非常的复杂。而这位照片最贴近你胸口的时髦人士,只会让整个案子变得更加错综复杂。”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9-21 00:24

强行约谈

九月十一日,星期二,晚上八点

    马克汉晚上总是习惯在史杜文生俱乐部用餐。在他的邀请下,万斯和我与他一道共进晚餐。无疑地他认为和我们一道吃饭可以避免在这里碰到熟人的无谓打扰;因为此刻他根本没有心情去应付外界对此案的好奇。从下午以后雨就开始下个不停,我们用完晚餐,雨势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这场雨下到夜里是免不了的了。晚餐过后,我们三人找了一个隐秘的角落,抽起雪茄来。

    我们坐在那里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一个表情严肃、面色红润、头发稀疏灰白的微胖男子,神神秘秘却很有自信地朝我们这里走来,向马克汉说了句客套话,祝他有个愉快美好的夜晚。虽然我没见过这名男子,但我知道他就是查尔斯•克莱佛。

    “我在桌上看到你要找我的留言纸条。”他说话出人意料的优雅,完全无法和他的体型联想在一起;然而,在优雅之外,话中还透露着心机和冷漠。

    马克汉站起来和他握了手,并且把他介绍给万斯和我认识,不过万斯似乎已和他见过一两次面。他在马克汉示意下坐了下来,拿出可乐纳雪茄,小心翼翼地用一把拴在表链上的金色剪子剪去雪茄头,然后放进口中用双唇润湿,并且把它点燃。

    “很抱歉打扰你,克莱佛先生,”马克汉说,“不过,你可能已经从报上知道了,一名叫做玛格丽特•欧黛尔的年轻女子,昨晚在第七十一街她住的公寓中遭人杀害……”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着要如何提出这个敏感的话题,或许他希望克莱佛主动说出认识这名女子的经过。但是这个男人的脸上却丝毫没有半点表情。过了一会儿,马克汉又继续说了下去。

    “在调查这名女子的交往情形时,我们得知你和她交情不浅。”

    他又停了下来。克莱佛轻挑了一下眉毛,但是仍然没说什么。

    “事实是,”马克汉继续说道。对于克莱佛过于谨慎的态度,他有点恼火,“我的报告显示在过去将近两年的时间里,你们一同出入了许多场合。事实上,从我所得知的消息中惟一要特别强调的是,你对欧黛尔小姐非常有兴趣。”

    “是吗?”这带着质疑的否认语气似乎没有之前那么优雅。

    “是的,”马克汉回答。“而且我特别要说的是,克莱佛先生,现在不是假装或是掩饰的时候。我今晚找你谈这件事,最主要是因为我认为你能帮我理清一些事情。我想我可以明白地告诉你,现在有一个嫌疑很大的特定对象,我们希望能尽快抓到他。但是,不管怎么样,我们还是需要帮忙,这也是为什么今晚我找你来这里谈谈的原因。”

    “那我要怎么帮你呢?”克莱佛脸上仍然没有什么表情,只在问这问题时嘴唇动了动。

    “就你对这名年轻女子的认识,”马克汉耐心地解释,“无疑地,你知道的一些事情——让我们这么说吧,特定的事或是隐私的事——可以帮我们理出些头绪。”

    克莱佛沉默了一会儿,将目光移向他前方的墙上,但脸上依旧没有表情。

    “恐怕我爱莫能助。”终于他开口了。

    “你的态度不像是一个有道德良知的人应该有的。”马克汉气愤地说。

    克莱佛对检察官投以疑问的眼光。

    “我认识这名女子和她被杀有什么关系?她又没有向我透露谁是杀她的凶手,也没有告诉过我谁想要杀她。要是她知道谁要杀她的话,她也就不会遭人毒手了。”

    万斯向我饿了了过来,附在我耳朵旁悄悄地说:

    “马克汉遭遇到对手了——可怜的家伙!……情况真是一团糟。”

    不过,尽管两人由刚开始的反唇相讥演变成后来的唇枪舌剑,最后还是克莱佛竖了白旗。马克汉人虽温文儒雅,却是个得理不饶人、足智多谋的对手。没多久他就迫使克莱佛供出了一些重要的线索。

    面对克莱佛闪烁其词的回答,马克汉马上改变策略,倾身向前展开反击。

    “从你的回答来看,你并不是以证人的立场在回答我的问题,克莱佛先生。”他尖锐地说,“不管你多肯定自己是以证人的立场在回答我的问题。”

    克莱佛不发一语地把目光移回原来注视的地方;马克汉则是打量着这位对手,一心要从对方冷漠以对的沉着中探究出个所以然来。然而克莱佛显然也一意要让他的对手什么都探究不出来。此刻的马克汉就像在干旱的沙漠中凿井般,什么也挖不出来。最后,马克汉往后一靠,整个人陷入座位里。

    “无所谓,”他不在乎地说,“不管今晚在这里你肯不肯说。如果你喜欢明天早上保安官带着传票把你带到我的办公室,到时我会很乐意收留你。”

    “随你高兴。”克莱佛敌意甚浓地回敬马克汉。

    “不过到时候报纸上要写些什么,那可就随那些记者老爷高兴了,”马克汉回道。“我会向他们解说整个情况,而且还会将我们谈话的内容一字不漏地告诉他们。”

    “但是我真的无可奉告。”克莱佛的语气中突然有了妥协的味道。在媒体曝光的这一招,显然对他有着很强的杀伤力。

    “你之前已经这么告诉我了,”马克汉冷冷地说,“因此我要祝你有个美好的夜晚了。”

    马克汉脸上弥漫着刚结束一段不愉快对话的神情,转向万斯和我。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9-21 00:25

然而克莱佛并没有离去的意思。他若有所思地抽了一两分钟的雪茄,然后发出短促的一声干笑,脸部表情并没有因此而牵动。

    “哦,该死!”他想刻意维持自己的修养却又喃喃地抱怨着。“正如你说的,我是没有以证人的立场回答问题。……你想知道什么?”

    “我刚刚已经说过了,”马克汉愤怒的语气消失了,“你知道我想要知道哪些事。欧黛尔过去的生活情形如何?她的亲密伴侣有哪些人?谁有可能想要致她于死地?她有树敌吗?任何有助于解释她死亡的事情。……还有,”他犀利不留情地又加了一句,“任何不管是直接还是间接可以排除你涉案的证明。”

    最后的几句话让克莱佛愣住了,他愤怒地想展开反击。不过,很快地他又改变了策略。他傲慢地微笑着,从皮夹里拿出一张折叠的小纸张,把它交给了马克汉。

    “我要排除我的涉案嫌疑太容易了,”他满怀自信地说,“这是一张在纽泽西波顿开出的超速罚单。上面载明了日期和时间:九月十号——昨天晚上——十一点半。是我开车前往贺伯冈途中,在刚过波顿、朝山湖去的路段,被一名骑机车的条子开的罚单。明天早上我还得到当地的法院出庭呢。这些烦人该死的事,这个国家该死的警察。”他给了马克汉一个占了上风的表情。“你无法帮我摆平这件事,是吗?这是去纽泽西的一趟不愉快之行,明天我还有一堆事要办。”

    马克汉随便地看了一下那张罚单,然后放进了他的口袋。

    “我会帮你处理这张罚单,”他向他保证并亲切地笑着。“现在告诉我你知道的事情。”

    克莱佛吐了一口烟,然后往后靠,跷起了二郎腿,坦白地开了口。

    “我怀疑我所知道的事是否对你有帮助。……我喜欢金丝雀,正如她这么被大家称呼——事实上,有一段时间我爱上了她,还做了一些傻事:在去年前往古巴的时候,写给她一堆驴透了的情书,甚至寄给她在大西洋城的合照留念。”他脸上充满自责的痛苦表情。“后来她开始对我冷淡、疏远,好几次爽了我的约。我和她起过争执,但是惟一得到的答案竟是给钱了事。……”

    他停顿了一会儿,低头看着雪茄掉落的烟灰。一股充满邪恶的恨意从他细窄的眼睛闪出,脸上的肌肉有些僵硬。

    “我一点办法也没有,她握有那些信和东西,并且以此为要挟,向我要了一笔为数不少的钱。……”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克莱佛迟疑地想了一下。“今年六月,”他回答,然后又很急切地说,“马克汉先生,”——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痛苦——“我不想说死人的坏话,但是这个女人是我这一生当中不幸遇到的最刻薄、最冷血的吸血鬼。我也敢这么说,我不是惟一被她勒索受骗上当的人,还有其他人掉入她的陷阱。……我刚好知道她曾经从老路易•曼尼克斯那骗过一大笔钱——这是他告诉我的。”

    “你能告诉我其他人的名字吗?”马克汉问,言辞中试图掩饰他迫切想要知道这件事。“我已经知道曼尼克斯的事了。”

    “不,我没办法,”克莱佛感到抱歉地说,“我曾经在不同场合看过金丝雀和不同的男人在一起,其中有一个我最近才特别注意到。不过我都不认识他们。”

    “我猜想曼尼克斯的这段恋曲现在应该已经结束了。”

    “是的——是陈年旧事了。你从这方向是得不到什么线索的。但是还有其他人——他们的故事要比曼尼克斯的来得新——如果你找得到他们的话,他们或许能让你的调查有所进展。我自己是个好相处的人,大家好聚好散。但是如果她用对待我的方式去对待其他人,有些男人可能就不会善罢甘休了。”

    尽管克莱佛这么说,但是他一点都不让我觉得他是个好相处的人,倒让人觉得他是个冷漠、沉默寡言、没有感觉的人,在教条体制的约束下处处显得拘谨呆板。

    马克汉仔细地端详着他。

    “你认为她的死可能是由于死心仰慕者的报复?”

    克莱佛谨慎地思考着这个问题。

    “这么说似乎是合理的,”他最后说,“她咎由自取。”

    空气中有着短暂的静默,然后马克汉继续开口问:

    “你知不知道一位她喜欢的年轻男子——英俊、个子不高、留着金黄色的胡子、有着淡蓝色眼睛——名字叫做史基的人?”

    克莱佛嗤之以鼻。

    “这不是金丝雀特别喜好的类型——据我所知,她不和年轻男子交往。”

    就在这时候一名侍者走近克莱佛,向他一鞠躬。

    “抱歉打扰你,先生,但是有一通找你弟弟的电话。对方说有重要事,不巧你弟弟现在不在,接线生说你或许知道他去了哪里。”

    “我怎么会知道?”克莱佛生气地说,“不要再拿他的电话来烦我。”

    “你弟弟也在纽约?”马克汉随口问起。“几年前我见过他,他住在旧金山,对不对?”

    “是的,顽固倔强的加州佬。他来纽约几个礼拜,好让自己回去后更喜欢旧金山。”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9-21 00:25

这让我觉得他说这话说得不情不愿;而且不知为什么,我感觉到他颇为恼怒。不过,马克汉显然太过于专注这个案子的调查而忽略了克莱佛不满的情绪。因为他很快地又把话题转回到谋杀案上。

    “我碰巧知道最近有个人对欧黛尔有兴趣,或许与你见过和她在一起的是同一个人——高大、年约四十五岁、留着灰色短髭。”(我知道他说的是史帕斯伍德。)

    “就是这个男人,”克莱佛非常肯定地说。“我只有上星期在茂昆家见过他们一次。”

    马克汉有些失望。

    “真不巧,他已经从我们的可疑名单中删除了。……但是一定还有人是她的入幕之宾。努力想想看,还有没有其他有帮助的线索?”

    克莱佛好像很认真地在思考。

    “如果只是问谁是她的入幕之宾,”他说,“我想还有一位林格斯特医师——他的名字好像叫做安柏洛斯,住在第四十几街靠近莱辛顿大道附近。我不知道他对你是否有任何价值可言,不过有一段时间他和她走得非常近。”

    “你是指这位林格斯特医师和她不只是医生和病人的关系?”

    “我不想这么说,”克莱佛抽了一会儿的雪茄,仿佛心中正在思考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无论如何,事实是:林格斯特是这个‘专业社会’的专家之一——他自称是神经学家——而我认为他是一家针对神经兮兮的女人开设的私人疗养院院长之流的。他一定很有钱,当然,社会地位对他而言也是一项重要的资产——他是那种金丝雀找来当做金钱供应站的男人。我还知道,他来看她的次数比一般神经科医师来看病人的次数要频繁得多。有一天晚上我在她的公寓碰见他,她介绍我们两人认识的时候,他甚至不是很有礼貌。”

    “这至少是个调查的线索,”马克汉回答得并不热中,“还知不知道什么人或许对这个案子有帮助?”

    克莱佛摇着头。

    “没有——没半个。”

    “她从来都没有向你提过她害怕什么人,或是暗示过可能发生什么麻烦的事?”

    “完全没有。事实上相关的新闻我都是从报上知道的。我是不大看报的,除了《前锋报》——当然,晚上我也会看《每日赛马新闻报》。由于今天早上的报纸没有谋杀案的新闻,我一直到今天晚饭前才知道这件事。撞球间里的孩子们一直在讨论着,我才出去找了份今天下午的报纸来看。如果不是那些孩子在讨论,我恐怕要到明天早上才会知道这件事。”

    马克汉和他谈论这个案子一直到八点半,但是仍然没有进一步的线索。最后克莱佛起身准备离去。

    “抱歉无法提供更多的帮忙。”他说,红润的脸现在终于有了笑容。他非常友善地和马克汉握手道别。

    “你真的非常聪明,知道如何应付这类难缠的家伙。”万斯在克莱佛离开后对马克汉说。“但是他从某些方面来看非常奇怪。他从茫然呆滞的眼神转变到喋喋不休的自信太过突然——事实上,是让人不能不怀疑的突然。我或许是有点小人之心,但是他无法让我相信他说的话都是真的。也许是因为我不喜欢他那冷漠的眼神——不知怎的就是和他矫揉做作出来的坦诚不搭调。”

    “或许这是因为他处境尴尬吧,我想这是说的过去的。”马克汉宽容地说,“承认被美女所骗而且还被勒索,的确不是件愉快的事。”

    “但是,如果他六月就已经取回信件,为什么还要继续向她献殷勤?希兹报告说他对她的追求从未停过。”

    “他或许是那种至死不渝的爱慕者吧!”马克汉微笑着。

    “有点像亚伯娜,对不对?——

    在我呼唤她的名字之前,

    亚伯娜已经准备就绪;

    尽管我呼唤的是另一个人,

    亚伯娜还是来了。

    或许——对了,或许我们可以称他作现代的凯乐•庄。”

    “无论如何,他提供了我们有关林格斯特医师的这条可能线索。”

    “的确,”万斯同意地说,“这也是他今晚所有感情告白中惟一让我比较相信的部分,因为他在回答这个问题时显得特别谨慎小心。……我的建议是:不要拖延,马上约谈这位专门治疗女性病人的神经科医师。”

    “我已经筋疲力尽了,”马克汉对万斯的建议表示反对。“等到明天再说吧!”

    万斯看了一下挂在壁炉墙上的大钟。

    “我承认现在已经很晚了,但是为什么不掌握时机呢?正如皮塔科斯所写,

    是谁让幸运悄悄溜逝,

    她永远不知:

    机会一旦错失,

    永无回头之时。

    而老加图在他的《格言集》中写道:时间——”

    “够了!”马克汉恳求说,随即站了起来。“不要再卖弄你的文学素养了。”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9-21 00:26

搜集消息

九月十一日,星期二,晚上九点

    十分钟后,我们在东四十四街一栋富丽堂皇的老式褐石房子前按了门铃。

    一名衣着光鲜的管家前来开门,马克汉递出他的名片。

    “马上把名片交给贵医师,告诉他有要紧事。”

    “医师刚吃完饭。”威仪十足的管家对马克汉如是说,随即引导我们进入一间豪华的会客室,里面摆放着非常舒适的座椅,垂挂着丝质的帘幔,还弥漫着柔和的灯光。

    “典型的妇科医生住宅,”万斯看了看说,“我敢说这位医生也是位高尚优雅的人士。”

    万斯的断言果然没错。过了一会儿林格斯特医师走进会客室,他看着马克汉的名片,仿佛这张名片上刻的是让他无法解读的楔形文。年近五十的他身材高大,有着浓密的头发和眉毛,还有一张惨白的长脸。虽然五官不太对称,但还称得上是英俊。他穿着晚宴服,给人一种严谨而身份地位不同于常人的印象。在一张桃心木刻制的蚕豆形桌子旁坐下后,他以带着疑问却有礼貌的目光看着马克汉。

    “大驾光临,不知有何指教?”他慎重地请教马克汉。他的声调悦耳,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让人如沐春风。“你们很幸运能见到我,”不待马克汉回答,他继续说,“我看病人只接受预约。”似乎认为我们没有经过一定的预约程序就闯来,对他而言是种侮辱。

    马克汉本来就不是那种虚伪矫饰、爱绕圈子说话的人,他直接切入主题。

    “我们来访不是征询你的专业辅导,医生;而是跟你以前的一个病人有关——玛格丽特•欧黛尔小姐。”

    林格斯特医师若有所思地看着眼前的金色镇纸。

    “哦,是的,欧黛尔小姐。我才看过她遭人杀害的新闻报导,真是令人难过。……有什么我可以效劳的吗?——当然,你们知道医生和病人的关系,医生有义务保护病人的隐私——”

    “我非常清楚这点,”马克汉打断他的话,“但另一方面,每位市民也都有义务协助检警当局把谋杀案凶手绳之以法。如果你所知道的事有助于我们抓到凶手,我非常希望你能告诉我们。”

    林格斯特医师微微举起手,礼貌地说:

    “当然,我会尽一切努力帮助你,但你得告诉我你想知道什么。”

    “那我就有话直说,医师,”马克汉说,“我知道欧黛尔小姐是你的长期病人;而我也相信,在她告诉过你的个人私事中,极有可能找出和她的死有直接关联的线索。”

    “但是,亲爱的——”林格斯特医师又看了一下马克汉的名片,“呃——马克汉先生,我和欧黛尔小姐之间仅止于医生与病人之间的关系。”

    “然而,根据我的了解,”马克汉大胆地说,“虽然技术上来讲你说的没错,不过,让我这么说吧,你们之间还有层非专业的关系。或许我这么说比较恰当些,在处理她的个案时,你的专业态度超越了应有的专业层次。”

    我听到万斯在那里偷笑——而我自己对马克汉咬文嚼字、拐弯抹角的骂人方式也几乎忍不住想笑出来。但林格斯特医师似乎不受他这些话的影响。在有点让人难堪的气氛中,他开口说话了。

    “严格地说,我承认在我长期治疗她的这段时间里,对这位年轻女子产生了一种——可以说是一种父执辈的喜爱。但是我怀疑她可能根本不曾感受到我的这份情感。”

    万斯的嘴角微微抽动,他坐在那里一副想睡的模样,以好奇又带点取笑的眼神看着林格斯特医师。

    “她从来都没向你说过任何导致她焦虑的私事吗?”马克汉问。

    林格斯特医师把十根手指合成金字塔状,显得很认真地回答这个问题。

    “没有,我想不起她有过这方面的任何叙述。”他说的每一个字都非常慎重而且文雅。“基本上,我对她的生活习惯大致还算清楚;但细节部分就完全不是我这位医疗顾问可能知道的了。根据我的诊断,她神经失调是由于晚睡晚起、亢奋、暴饮暴食,我认为这些都和她放荡的生活作息有关。这位现代女子,在这个发烧的年代,先生——”

    “请问,你最后一次见到她是什么时候?”马克汉没耐性地打断林格斯特医师的话。

    林格斯特医师显得很吃惊。

    “我最后一次见到她是什么时候?让我想想。”显然他得很努力才能回想起来。“大概两个星期前吧——好长一段时间的事了,我真的记不起来。……需要我查看一下档案吗?”

    “那倒没必要。”马克汉说。他顿了顿,亲切地看着他。“你们最后一次见面,是‘父爱式’的会面,还是‘专业式’的看病?”

    “当然是看病。”林格斯特医师的眼神沉着而冷淡;不过我却觉得,他的心情明明白白写在脸上。

    “见面的地点是在这里还是她的公寓?”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9-21 00:27

“我想是她的公寓。”

    “医师,你时常去看她——有人这么告诉我——而且没有固定的时间……这好像和你只通过预约看病的说法不太一样?”

    马克汉的语气虽然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但我知道他的问题本身隐含了对这位伪善医生的不满情绪。我也觉得他有所保留。

    林格斯特医师正要回答之际,管家出现在门口,指着桌旁矮台上的电话,表示有外线。连声抱歉后,林格斯特医师转身拿起了话筒。

    万斯趁这个机会在一张纸上写了不晓得什么东西,然后偷偷递给马克汉。

    接完电话,林格斯特医师傲慢地站了起来,带着轻蔑的态度冷峻地看着马克汉。

    “难道检察官的作用就是,”他冷冷地问,“拿侮辱人的问题让备受尊敬的医生难堪吗?我倒不知道医生看病人是非法的事——甚至是原罪。”

    “我现在不是在讨论,”——马克汉特别强调“现在”两字——“你有没有违法。不过,既然你自己提起,我倒想问问——昨晚十一点到十二点间,你人在哪里?”

    这个问题产生了震撼的效果。林格斯特医师突然像是一根紧绷的绳索,慢慢地僵直挺立;他冷冷地看着马克汉,原本优雅柔和的态度顿时消失,而我也察觉出他压抑在愤怒之下的另一种情绪:害怕。他的愤怒中透露出某种程度的不确定感。

    “我昨天晚上在哪里,不关你的事。”他非常吃力地把话说出口,呼吸相当急促。

    马克汉一动不动、冷静地盯着眼前这个发抖的人。这样的冷静攻势倒是完全瓦解了对方的防御,林格斯特医师显得有些情绪失控。

    “你在这里指桑骂槐地羞辱我,究竟是什么意思?”他大吼着,变得面目狰狞,脸色铁青;两手痉挛,不停地抖动;他全身颤抖不止。“滚出去——你和你的两名跟班。在我叫人把你们轰出这里以前,马上给我滚!”

    马克汉发火了,就在他准备接腔时,万斯拉住了他。

    “林格斯特医师正温和地暗示要我们离开。”他说,并巧妙地把马克汉拉到身边,然后硬拉着他走出林格斯特医师家。

    我们坐上车,在回到史杜文生俱乐部的路上,万斯一直愉快地窃笑着。

    “好厉害的家伙!偏执狂一个。或者,更像是精神错乱的躁郁病患者——那种大脑有问题的人:时而疯疯癫癫,时而神智又很清楚。总之,林格斯特医师就是属于精神不正常的那一种——这都是因为性需要无法得到满足所引起的。而他也正好到了这种年纪。神经衰弱——这位神经科名医现在就是这个样子,随时会突然发动攻击。……哎呀!还好我及时救了你。这些家伙就跟响尾蛇一样的‘安全’。”

    他故作沮丧状地摇着头。

    “说真的,马克汉老家伙,”他继续说下去,“你得好好仔细研究那家伙的脸——所谓相由心生。你有没有注意到那位绅士宽阔的前额、不规则的眉毛、淡里透亮的眼睛和上缘薄而突出的耳朵?这人是个聪明的魔鬼,但却是道德蠢蛋。小心这些梨形脸的人,马克汉。就让他们那些古希腊式的挑逗暗示留给那些会上当的女人吧!”

    “不晓得他真正知道哪些事?”马克汉生气地埋怨着。

    “噢,他肯定知道一些事——这是毫无疑问的!要是我们也知道的话,我们的调查将会有相当大的进展。从另一方面来看,他所隐藏的事实,多少和他不愉快的经验有关。他的优雅作风有点过头了。礼多必诈,他下逐客令时的暴跳如雷,才是他真正的心情。”

    “没错,”马克汉同意。“问到有关昨晚的事,他像是吃了炸药一样。为什么你要我问他这件事?”

    “有很多理由——他佯称自己才刚刚看到欧黛尔小姐被杀害的报导,显然很虚伪;他声称保护病人隐私的话过于虚假;他自认对那女人充满父爱情愫的告白,过于谨慎而且不够真实;另外,他拼命努力地要想起他最后见她的时间——特别是这点,让我更加怀疑;还有,他那张脸上发狂的表情。”

    “嗯,”马克汉承认,“这个问题发挥了作用。……我想我得再见一次这位上流社会的医师。”

    “你会的,”万斯说,“我们刚刚只是出其不意地找他,不过下一次在他有时间思考并且编造说法后,他将会有能力反击。……反正今晚已经告一段落,到明天之前你有足够的时间好好思考对策。”

    不过对于大家关心的欧黛尔谋杀案来说,这一晚还不算告一段落。我们回到史杜文生俱乐部的休息室没多久,一名男子走向我们所坐的角落,很有礼貌地向马克汉行了个礼。让我意外的是,马克汉站起来和他寒暄问好,并且指着位子示意他坐下来。

    “我还有一些事要问你,史帕斯伍德先生,”他说,“如果你有时间的话。”

    就在听到他名字的时候,我更加专注地盯着这个男人看,因为,我承认对这位昨天晚上陪死者外出吃饭看戏的神秘护花男子十分好奇。

    史帕斯伍德是典型的英国贵族,动作一板一眼、慢条斯理而保守,穿着时髦雅致。他的头发和胡子泛着灰白——无疑地,这更加衬托出他皮肤的白皙。身高六尺的他身材比例匀称,不过稍显有点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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