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4-3 02:10

“都走了。”刘盛说,“现在只有蕨妹子和石头还暂时留在这里。如果他们再一走,这院里就剩下我们两个人了。”

    “蕨妹子和石头什么时候离开这里?”艾楠问。

    “还没决定。”刘盛说,“也许还得呆一段时间。”

    正说着,院子里有了脚步声,蕨妹子和石头走进屋来。

    “我们刚从镇东头回来。”蕨妹子说,“我和石头一起将老太婆的头发送回去了。你们也真是糊涂,怎么能剪来老太婆的头发,还放在屋子里,这当然会出事了。”

    “是胡老二剪来的,他大哥用来给痴呆儿子治病的。”刘盛惊恐地说。

    “我都听摄影家讲了。”蕨妹子说,“我反复想过了,你们一住在那屋里就没安静过,一定与老太婆的头发有关。刚才,我和石头一起将那头发送回到老太婆的枕头边时,老太婆显然很满意,好像眼皮还动了一下。”

    艾楠叫了一声,连声问这是真的吗?蕨妹子说石头也看见了的,是不是?

    “好像是动了一下眼皮。”石头很害怕地说,“我没敢多看老太婆的脸,房子里光线也很暗。”

    “真是动了下眼皮。我看见了的。”蕨妹子说,“我还叫来了胡老二,让他给老太婆烧香谢罪。总的说来,你们冒犯了老太婆,这样做了后,以后也许不会再出事了。”

    艾楠瞪了刘盛一眼,这些祸都是刘盛惹下的,他就不该答应胡老大的请求。在路上,艾楠心里就一直很别扭,刘盛当时老说没事。

    黄昏时分,艾楠到死婴的坟上烧纸。这是蕨妹子的提议,她说这死婴既然缠上了艾楠,给这鬼娃烧点纸可以送鬼魂远走。蕨妹子年纪轻轻懂这么多规矩,她说是在山里呆久了,长辈们都是这样做的。她还说烧纸应该在傍晚进行,这时天地之间阴阳交替,人鬼之间最容易相通的。

    疗养院外面的山坡上,一个小小的坟堆显得格外神秘。艾楠蹲在坟前,点燃了万老板不知从哪里找来的冥钱。火光映在她的脸上,她觉得整个山路、整个风动镇都闪闪烁烁地在晃动。

    艾楠在心里默念着,孩子,我和你互不相识,你如果是人,就好好安息吧。如果是鬼魂,也不用怨什么了。生死都是命,你没来到人间也好,省去了忙碌和烦恼。

    刘盛和摄影家也蹲了下来,拿起几张冥钱点燃后放在坟前。摄影家说是他将死婴从床上抱到院子里的,他的手上现在都还有凉凉的感觉,烧点纸可以洗去他手上的邪气。刘盛之所以也来烧纸,其实是为要了老太婆的头发担心,这死婴如果是冒犯了老太婆后的结果,他自知难卸其责。他望着火光想,如果真是这样,胡老二也会倒霉的,只是至今没见他出什么事,也许报应会来得晚一点,等他下次进山时,黑熊会伤了他也说不准。

    徐教授站在一旁一声不响,死婴的出现超出了他的知识范围,也许这要用一种新的空间理论来解释了,这就是不同的生命形态住在不同的空间,只是在一种特殊情况下,两个空间的通道突然打开,这样,人类千百年来所感觉的鬼魂就出现了。不过,这没有证据,谁知道呢?这死婴会成他第一次遇见鬼魂的证据吗?第十五章

    43.镇西头疗养院里发生的死婴事件让万老板也胆战心惊。到晚上他早早关门睡觉,听见风动镇的街道上总有些怪声音———有人开门关门,有人咳嗽。他尽量想这是风的缘故,风穿进这座无人的小镇后,便在无数的破烂门窗里进进出出,这些声音他都听惯了,但现在听来,总觉得非常异样。

    夜半,万老板又被阁楼的楼梯发出的声响惊醒。他忍不住叫道:“二愣子,你做什么?”黑暗中传来二愣子的回话,他说是下楼去屙尿。这小子以前是不起夜的嘛,现在怎么也睡不踏实了。万老板又问猫在屋里吗?二愣子说没看见,一定又是去房顶上溜达了。

    住在风动镇这几年,万老板还没有这样惊惶失措过。都是刘盛和艾楠将鬼魂带到镇上来了。这一对夫妇在来风动镇的路上看见了一起车祸,还在七八个死人堆里转了一圈,那些冤魂都粘到他们身上了。万老板相信刚刚死去的人魂魄正在飘出,会扑到离他最低最近的人身上。去年,他老婆来运走他收购的药材时,在出山的路上遇见过一次车祸,他老婆回到成都后就大病了一场。幸好城市里人气旺盛,粘到她身上的鬼魂才没能逞强。而风动镇就不同了,本来就荒凉得很,若是谁人身上粘了鬼魂到这里来,肯定不得安宁。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4-3 02:11

白天,万老板很忙碌,暂时将害怕的感觉丢开了。现在正是收购药材的好季节,方圆一带的山民都会将挖到的药材交到他这里来换点现钱。只是他梦寐以求的百年人参始终没有谁见到过。不过他相信师傅的判断,这云遮雾降的天脊山中,一定有百年人参存在,他将这个判断告诉给了所有在挖药的人,并且将方法也讲了———见到这种人参时,首先在人参枝叶上拴上一根红线,然后再挖下面,如果不这样做,你将什么也挖不到,人参会在地下跑掉,百年人参,灵气大得很呢,它知道你会挖它时便能转瞬消失。

    中午过后,头顶上突然有了乌云,风动镇的光线一下子暗了许多。一个背着兜牵着一个小女孩的老太婆来到万老板门前,她是来出售虫草的。

    万老板走出门来验货,然后讨价还价。老太婆为了多卖几个钱和万老板纠缠不休。她说这可算上等的虫草了,是他的儿子在山顶上费七天时间才挖到的。最后,勉强谈好了价格,老太婆接过钱后并没有要走的意思,她在门槛上坐下,拉过小女孩来向万老板问道:“你这里看见过城里来的女人没有?这孩子总说那女人是她妈妈。”

    万老板心里一惊,这才认真注意到那个小女孩,3岁多的样子,长得很乖巧的,穿着一件红色的小连衣裙。

    “她叫什么?”万老板问道。

    老太婆挥了一下手说:“谁知道她的名字?她说她叫麦子,那就叫她麦子吧。我儿子在公路上拾回来的,看这孩子可怜,养着她也罢,谁知她成天叫着要去找妈妈,她说她妈妈的汽车开走了,往山里来的,我儿子便说,趁今天来卖药材,问一下万老板见到过这女人没有。都知道你这里见得多,有人到风动镇来你不会不知道。”

    麦子?万老板听艾楠说起过这个在路上搭便车的小女孩,后来在车祸现场又失踪了。他对老太婆说,这里确实有一个从城市里开车来的女人,但肯定不是这孩子的妈妈。

    万老板急匆匆地向镇西头赶去,走到疗养院外面的山坡上时,抬头看见天上的乌云在缓慢移动,他想起镇东头老农的话,这乌云落到风动镇是雨,落到山中就是鬼魂了。他的脚步有点踉跄。

    南边的院子里空无一人,虽说是中午过后,但由于乌云当顶,这里的光线显得像黄昏。他推开艾楠的房门,昏暗中看见床上躺着一个人,他叫道:“艾楠,麦子来了!”

    艾楠一下子从床上惊坐起来。“麦子?”她有点不相信似的问道,“她在哪里?”

    万老板说你快跟我走,刘盛呢?叫上他一起去。艾楠说不知道刘盛去哪里了,别管他,咱们快走吧。

    艾楠的心“咚咚”跳着,她一直预感到麦子将要出现,她一直在等待中,而此刻,当麦子真的来时,她还是觉得突然了一些。万老板和她一起匆匆地走着,有点气喘。艾楠问他是否有点紧张,万老板指了指头上的乌云说是它压在天上有点闷,艾楠想起刘盛第一次进山时,在一户山中人家曾遇见过麦子,只是后来没找着那户人家了,就在当天,留在风动镇的艾楠第一次看见了这种山野中独特的乌云,它像天上有人撑着一把大黑伞在走路,但只见伞动不见人影。

    走进镇上,两旁的屋檐将石板路逼得很窄。艾楠远远地就看见一个小女孩坐在万老板门前的阶沿上。艾楠停住了脚步,她从未体验过这种重逢的心慌。突然,她往前跑去,一下子将万老板丢在了后面。

    “麦子!”艾楠跑到小女孩面前,蹲下身望着她的脸叫道。

    小女孩站了起来,望着艾楠怔了一下,然后怯生生地叫道:“妈妈。”

    小女孩的叫声如同头上的乌云中滚出的一声惊雷,艾楠的耳朵里好一阵子还响着嗡嗡的余音。妈妈?小女孩是这样叫她吗?她想起麦子和一个村妇搭上她的汽车后,村妇在半路失踪了,她便将麦子抱在怀中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车在前行,而这时她便听见小女孩叫了一声“妈妈”,她惊奇地低头看这小女孩时,她正闭着眼睛仿佛睡着了。

    “麦子,我是阿姨,不是你的妈妈。”艾楠心疼地抚着小女孩的脸说,“那天在路上停车以后,你跑到哪里去了?”

    “我摘小花去了。”麦子说,“你们的车就不见了。妈妈,是你不要我了吗?”

    “我不是你妈妈,叫阿姨。”艾楠再次纠正她的称呼道。

    “阿姨。”麦子有点不情愿地叫道。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4-3 02:13

“这就对了。”艾楠说:“谁带你来这里的呢?”

    艾楠抬起头来,万老板和二愣子正站在旁边望着她俩。“那带她来的老太婆已经走了。”二愣子说,“我没看见她什么时候走的。我走出来时只看见这个小女孩一个人坐在阶沿上。”

    万老板接着说:“哼,看来这个老太婆就是有心将孩子丢在这里的。不过,她说这孩子是她儿子从路边捡回来的,也许他们并不想收养这孩子。”

    小女孩突然“哇”地一声哭了起来。艾楠连忙抱住她说:“别哭别哭,你这几天就跟着阿姨好吗?”

    小女孩一边哭一边点头,艾楠说:“麦子是个乖孩子,别哭了,你饿了吗?”

    小女孩不哭了,她的眼睛很懂事地望着艾楠,她说她不饿。

    “不对,肯定饿了。”艾楠说,“走了那样远的山路,真不容易。”

    艾楠将麦子带进万老板的店内坐下,让二愣子给她下一碗煎蛋挂面来。二愣子有点魂不守舍地去了厨房,他将面条端上桌来时,甚至不敢看麦子一眼。

    麦子将一碗煎蛋面吃得干干净净,这孩子真是饿了。艾楠坐在她旁边问道:“那天,带你来搭车的人是谁?后来她下车后怎么就不见了呢?”

    “她是我婶婶。”麦子的回答和当时一模一样,“她说她带我出来找妈妈,找着了妈妈她就走了。”

    “你的家在哪里?你记得你妈妈什么样子吗?”艾楠尽力回想着那个下午去方便然后就消失在茅草丛中的妇女,一定是她告诉麦子,这个车上的女人就是她的妈妈。

    “我没见过妈妈。”麦子说,“一直是婶婶带着我的。”

    “你知道婶婶的家在哪里吗?”

    麦子摇头。也难怪她,一个3岁多的孩子,在山中辗转多日,是无法分辨来路和去路的。

    “我们走吧,到阿姨那里去。”艾楠牵着麦子走出万老板的房子,她不能丢下这孩子。实际上,她一直在期待着麦子回到她的身边。

    万老板和二愣子目送着她俩走去。万老板说神了,我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怪事。二愣子说艾楠和刘盛遇见这孩子搭车的地方叫还魂谷,这孩子会不会是一个鬼孩呢?万老板说你别提这事了,你没看见艾楠是多喜欢这孩子吗,我觉得即使是鬼娃她也不在乎的。

    走了一小段路后,艾楠抱起了麦子。“脚痛吗?”她心痛地问。麦子懂事地说不痛,她可以自己走。艾楠说让我抱着你走吧,这样小的孩子,不能走远路的。

    麦子的身体很轻,从背上能轻易摸到骨头。“可怜的孩子。”艾楠在心里感叹道。

    这个夜里,艾楠平生第一次搂着小孩子睡觉,心里仿佛充盈着一种做母亲的感觉。她抚摸着麦子的头发,看着她长长的睫毛和可爱的小嘴唇,这小女孩怎么看也不像是山中的孩子。

    摄影家说这孩子像个精灵。他说看她的眼睛就与一般小孩子不同,那忽闪忽闪的眼睛里仿佛什么都懂得似的。艾楠要摄影家解释一下,麦子是不是他曾经在北边院子里看见的小女孩,摄影家说有点像,又有点不像。他说也许小女孩都长得差不多,他不太分得清楚了。但穿的鞋子不同,麦子穿着塑料凉鞋,而他看见的小女孩穿着红布鞋。

    和摄影家一起赶过来看稀奇的徐教授证实说,麦子正是他和刘盛第一次进山时看见的小女孩。当时他们进一户山中人家讨水喝,看见一个老太婆在摇着手摇纺车纺线,这小女孩就坐在门槛上。只是后来返身去找遗忘在那里的水壶时,却连那户山中人家都找不着了。至于这小女孩究竟从何而来,徐教授摇头说不好判断。

    蕨妹子的看法很简单,这是一个弃儿。她说那个带小女孩在路上搭车的妇人就是有心要将麦子送给艾楠的。艾楠问,那妇人和麦子搭车的地方叫还魂谷,是不是?蕨妹子说是的,据说走夜路的人在那里会遇到有人向你讨钱,或者讨衣服穿;有时会听到哭声或笑声。但还没听说过大白天有鬼魂出来搭便车的事。蕨妹子很同情地看看麦子,抱起她还在她身上捏了捏。后来她悄悄对艾楠讲,这孩子挺乖的,我看不像是鬼娃。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4-3 02:14

艾楠将麦子带回住地后,在众人的注视中麦子显得胆怯,她紧偎着艾楠,像任何孩子偎着母亲一样寻找着安全感。

    刘盛不知何故又去看他老爸的坟去了。他回到院子的时候,看见这一堆人围着麦子,心里吃了一惊。艾楠对他讲了发现麦子的经过,刘盛蹲下身对着麦子说:“麦子,还认得我吗?”

    麦子一下子躲到艾楠的身后。刘盛说这孩子怎么总是惧怕他。在山中人家看见她时,刘盛走过去叫她,她也是一转身便跑进屋里去了。

    夜里,艾楠、刘盛和麦子共住一屋,麦子对刘盛的惧怕更加强烈,刘盛只要一对她说话她就往艾楠身后躲。该睡觉了,她哭着不上床,还不时瞅一眼已躺在床头的刘盛。

    “艾楠,你出来一下。”刘盛走到门边叫道。

    艾楠和刘盛到了院子里。刘盛说:“下午人多我不便指责你,这孩子你就不该带回来。你难道想收养这孩子吗?”

    艾楠说那倒不一定,只是见到这孩子时觉得挺可爱的,她现在无依无靠,总不能将她丢到外面去喂狼吧。

    “带她几天倒没什么。”刘盛说,“但这孩子很怪异,我总觉得她像个小妖精。”

    “怎么,她不理你就生气了么?”艾楠低声说,“这孩子怕生,过几天就好了。”

    “怕生?她怎么就那样贴你?”

    艾楠笑了,说这也许就是缘份吧。我命中该有两个孩子,现在都没有了,所以老天要给我补偿。你看麦子,长得一点儿不像山里的孩子,我们的孩子如果出生的话,也许长得就这样乖巧。

    刘盛说你又胡思乱想了。艾楠说当初你不叫我去引产,我们的孩子真的这么大了。刘盛说是我叫你去引产的吗?你自己不是也愿意?别总拿我出气。

    艾楠和刘盛的谈话结果是双方都生了气。刘盛说我没法住在这屋里了,总之院子里现在空房间很多,我另住一间吧。你喜欢这鬼娃就和她呆在一起,不过小心她要了你的命。

    刘盛住到另一间屋里去了,小女孩顿时轻松起来,她趴在枕头上说:“我要跟妈妈睡觉。”

    “叫我阿姨。”艾楠再次纠正她说,不过心里却升起一种甜蜜的感觉。这孩子真是奇怪,怎么总是叫她妈妈呢?

    麦子很快就睡着了,这也让艾楠感到奇怪。一个小孩子到了陌生的地方,居然能睡得那样安稳。

    这孩子惧怕刘盛是明摆着的,可刘盛并没有吓唬她呀。艾楠躺在麦子身边左思右想,突然记起了曾经做过的梦———刘盛将麦子倒提在空中,正往一口水缸里放下去。

    艾楠的心跳突然加速。不可能!刘盛不可能这样做。那个梦真是荒唐透顶,刘盛溺死麦子后,又手拿绳索要来勒死她!

    艾楠默默地想着现实与梦境,眼角不禁有了泪珠。她转脸看着熟睡中的麦子,用手轻轻抚了抚她可爱的小脸蛋。

    这天夜里,艾楠又梦见了医院的手术室,好几张戴着大口罩的脸从空中俯瞰着她。突然,一双戴着胶皮手套的手捧着一个婴儿伸到她的面前说,看看你的孩子吧。她抬眼看去,这孩子正是麦子,她的身上和那双胶皮手套上都粘满鲜血。艾楠伸手去接孩子,可那人转身就将孩子抱走了。她跳下手术台追过去,门已被锁死了。室内空无一人,她绝望地哭叫着说,还给我,把孩子还给我……

    艾楠从梦中哭醒时,感觉有一双小手在擦她的眼泪。她睁开眼,看见麦子已醒了,正伸出小手在她脸上轻抚。

    “麦子,快睡吧。”她紧紧地搂着这孩子说。

    第二天一早,所有的人都还在睡觉,艾楠和麦子就已经起床了。她们几乎是同时醒来的。艾楠转动了一下眼睛,感到头脑异样的清醒。有鸟鸣声从窗外传来,早晨的美好让人兴致勃然。艾楠刚想起床,麦子便开口了:“妈妈,我要起床。”

    这一次,艾楠没有纠正她的称呼。她俯身对麦子说:“乖孩子,那就起床吧,我们去镇上吃早餐。”

    有时候,人可以很快做出重大决定,艾楠在这个早晨就突然决定将麦子看做自己的孩子了。她决定收养她,尽管她来历不明人鬼难辨艾楠也不在乎了。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4-3 02:17

艾楠带着麦子走出疗养院的重重院落,早晨的第一缕阳光打在山坡上,整个山野生机盎然。艾楠问麦子,你会唱歌跳舞吗?麦子说不会。艾楠就在山坡上教她跳起舞来。

    “小燕子,飞呀飞……”艾楠一边唱一边跳起舞来,麦子跟着她比划。晨风从山野而来吹动着她们的衣裙,一只雌燕领着一只雏燕翩翩起舞。

    艾楠带着麦子走进镇来的时候,万老板对着屋檐教训他的那只黑猫。这鬼猫整夜都在屋顶上穿来穿去,时不时地发出那种叫人害怕的神秘叫声,搞得万老板睡不好觉。“你这畜生,疯了是不是?”万老板仰头骂道,“就知道整夜鬼叫,难道这里还要出什么事?”

    万老板正骂着房顶上的黑猫,转头看见艾楠牵着小女孩来了。过了一整夜,这孩子还没有消失?万老板昨天在心里认定这鬼娃在夜里就会跑掉的。

    艾楠和麦子兴致勃勃地吃着早餐。万老板在旁边试探性地问艾楠:“这孩子,你准备收养她吗?”

    艾楠笑着点头。“这孩子太乖了。”艾楠说,“我要将她养大,给她一个好前途的。”

    万老板心里“格噔”一下,他知道这种时候任何劝告已经无用了,鬼魅迷人之后是走不出来的。他默默地注视着这对奇怪的母女,心里想,但愿她们平平安安不出怪事就好了。

    万老板进了他的房间,再出来时手上拿着一根细细的红绳。

    “我送麦子一个礼物。”他说,“将这红绳拴在手腕上,就会走好运的。”

    艾楠迷惑地望着万老板,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麦子却不拒绝,伸出小手让万老板将红绳拴在了她的手腕上。

    “好看吗?”万老板眯着眼问。

    “好看!”麦子高兴地回答。

    事后,万老板告诉艾楠,拴上这红绳是为了让麦子不再消失。这本来是挖人参时用的办法。这孩子也一样,挺精灵古怪的,拴上红绳后她就留在人间了。

    艾楠对万老板的话将信将疑。不过麦子手腕上拴上红绳后也确实好看,像一种别致的装饰,艾楠也就不反对这样做了。

    返回疗养院的时候,山坡上的几只红蜻蜓引起了麦子的兴趣,艾楠便替她去捉,追逐中不知不觉到了疗养院附近的那一片坟地,麦子望着坟堆问:“这里面的人会出来吗?”

    艾楠吃惊地想,这孩子也知道这下面是埋着人的?“不会出来。”她有点慌乱地答道,“他们都到天上去了。”

    “天上?”麦子又问道,“有没有妈妈带着他们呢?”

    这句颇带沧桑感的话由一个3岁多的小女孩天真地说出,引得艾楠想起自己的母亲,以及母亲的母亲,她对着天空怅然了好一阵子。

    刘盛昨夜住在幺哥曾经住过的房间里。他在床上摆出一个“大”字形,对着屋顶长出了一口气。麦子的突然出现使他觉得天昏地暗,这个鬼里鬼气的小女孩似乎和艾楠串通一气来排斥他。

    夜已深了,他朝艾楠房间的方面听了听,没有什么动静,不过他相信要不了几天艾楠就会被吓得魂飞魄散的。

    刘盛在这以前从没相信过鬼魂之类的东西,早年打工时守过两个月的医院停尸房也没害怕过。因为他知道人死后就是一具躯壳,然后就被化为灰烬,没有什么可害怕的。可是,自从被困在风动镇之后,不可思议的怪事就接踵而至。

    他开始总以为是艾楠的幻觉,但死婴却实实在在地出现了,并且在艾楠的被窝里躺着。连对风动镇了如指掌的蕨妹子也惊恐不已,说平生没见过这样吓人的事。

    所以,当麦子再度出现时,刘盛不得不想这是否是鬼魂变幻的结果一会儿是死婴,一会儿是活蹦乱跳的小女孩。尽管很难相信这种设想,但迷离的现实确让人惶恐不已。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4-3 02:18

不过和艾楠分开住也好,刘盛想,这总比背脊对着背脊睡得自由一些。结婚前,听人讲过婚姻是一个由蜜房变牢狱的过程,他当时一点儿也不理解,现在却被自己证实了。他为避免这个悲剧作过努力,这就是努力挣钱,因为有数据表明,现代婚姻的不幸80%由经济紧张造成。

    到现在,他们经济上应该没有问题了,可是,此番远行却暴露出他们之间的深深裂痕。这种难以排解的压抑甚至使刘盛对回到城市、回到公司上班望而生厌。

    他悄悄溜出房门去蕨妹子的屋子。院子里很黑,他庆幸这里暗掩藏了他的影子。他需要疯狂,需要遗忘。可是在床上半裸着的蕨妹子却拒绝了他。蕨妹子说不行,艾楠就住在这院子里,我觉得对不起她。

    刘盛有点恼怒地说在野牛岭你要了我,现在我要你怎么就不行了?蕨妹子荡笑了一下说我只是有顾虑,你要来就快来吧,我其实也想你,只是做完事之后不许留在我这里,不然我心里会不安的。

    刘盛欢乐之后溜回房间,为了不引起艾楠那边的注意,他没有开灯摸黑上了床,像火山的灰烬一样很快便睡着了。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看见门被推开了一条缝,麦子的小脑袋探了进来,他正要喝问,麦子已走进屋来了,这个小女孩脸色惨白,嘴角正淌着一股鲜血。

    刘盛在惊恐中醒来,看见房门果然是半开着的,有朦胧的天光透进来。

    他直直地盯着门开处,突然,真有人在那里探了一下头,刘盛一下子出了冷汗,他声音颤抖地问:“谁?”同时他开了灯。

    刘盛的声音将门外的人影也吓了一跳。原来是石头,他进屋来看见刘盛也有些吃惊,你怎么住这里呢?石头说他起来方便时看见幺哥的房门半开着,他想幺哥已经离开这里了,房门怎么会开着呢?便轻手轻脚地走过来察看,没想到是刘盛住在这里。

    刘盛对房门半开也有些纳闷,不知道是在刚才的梦中开门还是自己进屋时没关牢房门。至于他为什么单独住这里,那还不简单,你没看见那个鬼孩子吗,他对石头说,艾楠不怕我可害怕呢。

    石头听着刘盛说话,眼睛却看着挂在墙上的二胡。

    奇怪,幺哥怎么没将这把琴带走呢?是这琴能看见人的生死将幺哥自己也吓着了吗?可是现在看来,这把二胡已经不灵了,绷在音箱上的蛇皮已散尽了灵气。那天弦断时幺哥说摄影家会死,可摄影家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怎么,你看上幺哥的这把二胡了吗?”刘盛问石头道,“看上了你就拿去吧,也许还能卖上几个钱。”

    刘盛一边说一边从墙上取下二胡,拿着后中摆弄着。哦,怎么只有一根弦了呢?这破琴看来还有些年头了,刘盛不经意地旋转调弦柄,突然,“崩”地一声弦断了。这破琴摸它一下就坏,刘盛自语道,难怪幺哥也看不上它了。

    刘盛抬起头来,看见石头脸色煞白。你怎么了?见鬼了吗?刘盛对石头的惊恐表情感到莫名其妙。

    “没,没什么。”石头支支吾吾地说他才不想要这把二胡呢,却不愿说他为什么突然惊恐不已。

    早晨,刘盛起床晚了些,正在井台边刷牙时,听见艾楠和麦子有说有笑地从外面回来了。他低头刷牙,并不想理会她们。

    艾楠的声音:“麦子,你过来,叫刘叔叔。”

    刘盛想,艾楠怎么突然对自己热乎起来了呢?

    他抬起头,看见艾楠笑盈盈地站在院子里,麦子贴在她身边,望了他一眼后,又将脸贴至艾楠的腿上去了,这孩子看来只愿意和艾楠说话。

    “不叫叔叔就算了。”刘盛说,“我也不想她叫。”

    “不,”艾楠说,“我准备收养这孩子了,怎么样?”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4-3 02:20

艾楠的决定如同惊雷贯耳,刘盛感觉到艾楠是完全疯了,这么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怎么能收养?再说,他们哪需要收养孩子呀,又不是没有生育能力,真想要孩子,明年生一个就是。

    刘盛脸色铁青地说坚决不行。当着孩子的面,他将这可能是个鬼孩子的话咽了下去。

    没想到,看似向他征求意见的艾楠要收养这孩子的态度也很坚决。

    他们你一句我一句地争论起来,不知怎么就说到了钱的问题上,艾楠说这孩子不用你花钱,我的收入供养她绰绰有余。刘盛心里刺痛了一下,你嫌我挣钱少吗?我和你谈恋爱时你也不过是个保险推销员嘛。现在做大经理了,我不陪你去引产,公司能让你晋升吗?

    争论毫无结果,刘盛气冲冲地转身就走。在疗养院外面的山坡上坐下后,刘盛感到浑身燥热。妈的,这太阳早晨就这样毒。他站起身,向远处的水塘走去。他想跳进水中泡一个澡。

    水塘边,蕨妹子洗完澡穿上衣服后正要离开,刘盛的突然出现让她意外,她以为刘盛是跟踪她而来的。

    “怎么,昨夜做了还想我吗?”她很邪地笑了一下说。

    “你这个骚女人,”刘盛在她屁股上拧了一把说,“艾楠要收养那个鬼孩子做女儿了。”

    蕨妹子皱了一下眉头说:“你不愿意?不过也没什么,艾楠也许是一时心血来潮,等到路通了你们离开这里时,她也许就改变主意了。”

    刘盛摇摇头,他知道艾楠决定了的事很难改变。蕨妹子说那你想怎么办。

    “真是那样,我就留在这里不走了。”刘盛一边说,一边脱掉衣服钻进水塘里。

    “你留在这里会饿死你的。”蕨妹子在岸上的一块石头上坐下来说,“我多陪你几天,你走后我也会离开这里的。”

    刘盛问她去哪里,蕨妹子说离这很远的山里,她的一个朋友办了个狼犬养殖场,让她去入伙经营。现在山外边的有钱人多了,都喜欢买条狼犬来护家。这生意前景不错。

    刘盛突然有一种很深的失落感,连蕨妹子也没有想和他相处长一点的意思,他感到这世界上属于自己的东西都很虚无。

    他不再说话,默默地洗澡,手起手落时将塘里的水溅得老高。蕨妹子穿着短裙坐在石头上。刘盛刚好能看见她的内裤。

    刘盛赤裸着身子走上岸来说:“我想X你!”他平生第一次说了句十分粗鲁的话。

    蕨妹子连声说不行不行,要是被艾楠走来撞见了怎么办?刘盛说艾楠正带着鬼孩子玩呢,不会走到这里来的。蕨妹子说那我不脱衣服行吗?我总担心被人看见。

    蕨妹子将内裤褪到腿弯处,提起短裙来对着他做了个很野的姿势,刘盛一下子没有了征服者的感觉,他不得不顺应蕨妹子的方式勉强做完了事。

    刘盛重新进入水中洗澡,蕨妹子脸上红扑扑的,在岸上心满意足地望着他。他心情沮丧,觉得自己什么也不是。

    “艾楠对我讲,她在这水塘里看见过婴儿的衣服,你知道吗?”蕨妹子在岸上问道。

    刘盛说知道这事,她还在离这儿不远处发现过一在婴儿的假坟呢,坟堆上放着一个布娃娃。

    蕨妹子说艾楠看来真是被死鬼缠住了,我现在相信麦子很可能是一个鬼娃了。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4-3 02:21

做鬼比做人轻松

刘盛突然哈哈大笑起来:“鬼好,做鬼比做人轻松!洗了这塘里的水,我们大家都变成鬼更好!”

    蕨妹子惊了一下,莫名其妙地看着刘盛,有一群乌鸦正飞过水塘上空。

    疗养院的北边,艾楠曾经住过的院子里现在是彻底静寂下来。人离开没几天,院里的草就长高了一大裁。芭蕉树的大叶片绿得发暗,仿佛没有了人的磁场干扰,这里的草木才敢于露出它的原生态似的。

    院里的一块空地上,那处曾经摆入过婴儿尸体的地方,莫名其妙地冒出一枝花茎来,开着血红色的小花。只有艾楠住过的房间一切如旧,一张空空荡荡的大床上甚至有了几片枯叶,是被风从别处吹进来的。

    摄影家将这一切观察得如此仔细,是他坚信在风动镇这样一个奇特的地方,他终于有了和灵异沟通的机会。围绕着艾楠发生的各种怪事,随着死婴的出现终于真相大白,这就是确有鬼魂在这一大片荒芜的院落里出没。

    那天,当所有人都惊恐不已时,只有他敢于进屋去把死婴抱出来放在院子里,他觉得对鬼魂表示亲近反而可以让自己更安全。这个道理他觉得艾楠也懂得,不然她不会收养那个叫麦子的小女孩。

    早晨,天刚蒙蒙亮,摄影家就起床了。他现在夜里几乎没有睡眠,躺在床上只是为了能更安静地倾听周围的动静。因此,夜里几点吹风,几点停止,以及什么时候有树叶落地,什么时候有一条蛇从草丛中溜过他都清清楚楚。穿插在倾听中的睡眠是短暂的,像打一个盹一样。然而,窗纸上一发白,他就完全清醒了。

    走到院子里,曙光刚刚将地面打亮,徐教授的房门紧闭,这位老教授将打太极拳的时间已延至太阳完全升起之后了,看来他对这里发生的一切心有余悸。

    摄影家照例向隔壁院子走去,他必须首先去观察一番艾楠住过的院子才心安理得,他站在芭蕉树的阴影下,呼吸着这里特别清冷甚至是有点腐味空气,突然,从艾楠曾经住过的屋子里传来孩子的说话声。

    房门是虚掩着的,摄影家从门缝探头一看,空荡荡的大床上坐着三个孩子,两个五六岁的男孩,一个3岁多的女孩,与他上次在芭蕉树下遇见的三个孩子一模一样,只是这次他一眼便认出了那个女孩正是麦子。

    三个孩子盘腿围坐在大床上,正在一边说话一边往嘴里塞东西吃,吃的什么他看不清楚。天刚亮,这三个来历不明的孩子怎么就聚在这里了?

    摄影家推开门走了进去,三个孩子的脸一齐朝向他。一个男孩用手在嘴角抹了一下,摄影家看见他抹去的正是流在嘴角的鲜血。

    “麦子!”摄影家首先对这个刚被艾楠收养的小女孩叫道,“你怎么在这里呢?”

    麦子望了摄影家一眼,漫不经心地说:“我饿了,他们叫我过来吃东西。”

    摄影家好奇的地向床边走近,想看看他们吃的究竟是什么。一个说:“不许看!往后退。”

    这雅气的童声如此威严,摄影家只得往后退了几步,他的鼻孔里穿进了一股血腥味。

    “你们的爸爸妈妈在哪里呢?”摄影家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

    一个小男孩说我们没有爸爸妈妈。他指了一下麦子说,只有她刚找到,她的妈妈可好了,还带她去坟地里捉蜻蜓。

    摄影家心里又害怕又兴奋,他已经完全知道这三个孩子都是鬼魂了。他想用什么办法让艾楠摆脱这个可怕的小女孩呢?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4-3 02:24

“你们在一起挺好玩吧。”摄影家说,“麦子,你跟着妈妈并不好,她很快要离开这里了,她要回到大城市去,那里人山人海,你会不好玩的,还不如你们几个小孩子在一起好玩。”

    麦子说:“不,我要妈妈,她的身上好香啊!”

    摄影家打了一个寒颤。想了想后他又问道:“前几天这床上有一个死去的婴儿,你们知道吗?”

    麦子突然清脆笑起来,她说:“那个小妹妹我可喜欢了,可是我们还见不到她,得等上四十九天以后小妹妹才会走到这里来。”

    摄影家的背脊上仿佛压着冰块,但他鼓励着自己既然已经遇上了,一定要想法和他们多呆一会儿。他说:“我给你们照几张相好吗?”

    一个小男孩说:“什么是照相?”另一个小男孩说:“我知道,照相挺好玩的。麦子,你喜欢吗?”麦子点了点头。

    摄影家赶紧跑出房子,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他的心还在“咚咚”直跳。他拿出数码相机时激动得手都在发抖,他想他会有一批惊世骇俗的珍贵照片了,这比万老板年复一年苦苦搜寻的百年人参珍贵多了,这是人间没有的东西。

    摄影家拿着相机再来的时候,三个孩子已经在院子里玩耍了。这也好,院子里的荒凉正好作这种照片的背景。他先给三个孩子合照了一张,然后一个一个单独照,他让麦子先照。

    麦子站在阶沿上,背后是那间敞开的房门。正好,艾楠会认出这间房子的,摄影家从取景框里望着麦子,她面容呆板,摄影家说笑一笑,麦子嘴唇动了动,嘴角突然流出一股鲜血来。好,别动,摄影家一按快门拍下了这张恐怖至极的照片。

    接下来,两个小男孩也分别照了一张。第一个小男孩的照片平淡无奇,只是他的手指放在嘴唇边,从取景框里发现他的指甲长得吓人。第二个小男孩照相的时候换了一个方向,曙光正照着他的脸,从取景框里看见了他满脸的皱纹,完全是一张缩小的老年人的脸。

    摄影家的手抖得厉害,为保险起见,他又给他们照了很多张。完了,麦子走到他面前说:“这些照片不许给任何人看,还有,你看见我们的事,不许给人讲,更不能对我妈妈讲,你讲了她就会死的。”

    奇怪的是,麦子的声音此刻完全变成了一个成年女性的声音,还有点儿嘶哑。

    摄影家连连点头答应,三个孩子又跑进了艾楠曾经住过的屋子。摄影家赶过来,想问问麦子究竟要跟着艾楠多久时间,但屋子里已经空无一人。

    摄影家只得拿着相机往回走,太阳已经露头,徐教授正打开门走出来,看见摄影家便问:“这样早你就去哪里拍照了?”

    摄影家一时语塞:“唔、唔”他顿了顿说:“拍那棵芭蕉树去了。”

    “你的脸色不好。”徐教授说,“睡眠少了吧?我听见你在夜里老是有动静,心烦吧?我也是,在这里每多呆一天都是受罪。”摄影家说是啊是啊,敷衍两句后赶紧进了自己的房间,他关上门首先从数码相机里调出刚才的照片来看。

    然而,可怕的事发生了,相机里一片空白,一张照片也没有存下,他突然明白了,鬼魂是印不上照片的。

    他走出屋子,向南边院子走去。他迫不及待地想见到艾楠,虽然为了艾楠的安全不能讲刚才的事,但看见她心里总会踏实一些。

    摄影家走进南边院子时,抬头看见艾楠正带着麦子在井台边洗脸,艾楠将拧好的毛巾递给麦子,一边看着她洗脸一边说:“乖孩子,洗干净了更漂亮。对,就这样洗,还有嘴角,你的嘴角怎么脏兮兮的,是夜里睡着了流口水吗?”

    摄影家无比惊恐地站在几米外不知该怎么做。艾楠抬头看见了他,便问道:“你这样早到这里来,有什么事吗?”

    这时,麦子已将毛巾从脸上移开,她看了摄影家一眼。

    “没、没事。”摄影家说:“我喜欢早上散步,随便走走。”

    摄影家赶快离开了这里,走到疗养院外面的山坡上,太阳已高出山峦,他迎着阳光站着,想在这红光里多呆一会儿才安心。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4-3 02:25

一直到午后,他才有了和艾楠单独相处的机会,是艾楠一个人自己到他房间里来的。

    早晨,她看见摄影家欲言又止的样子,心里便觉得有事。她推测摄影家可能是发现了刘盛和蕨妹子有什么不轨的事要来告诉她,而在她那个地方又不便说。

    艾楠之所以有这个预感,是昨天夜里麦子老说肚子痛,她便去刘盛的屋子问他带没带药过来。

    当时正是半夜,刘盛的房门虚掩着但屋里没人。联想到她近来注意到刘盛看蕨妹子的目光有点异样,女人的直觉告诉她刘盛此刻不在屋里可能有问题。

    这样,艾楠以要药为名又去敲蕨妹子的房门,发现门仍然没闩上,屋里也是没人。难道这两人到外面野合去了吗?艾楠心里一阵刺痛,回到屋里,麦子说肚痛好一些了,她哄她睡着后,自己却失眠到天亮。

    早晨,摄影家赶过来时神色不对,她想是否是摄影家昨夜在外面看见了什么。

    这几天,石头一直闷闷不乐。自从刘盛从山中回来,接着又出现了麦子这个小女孩后,他几乎没有理由紧跟在艾楠身边了。心神不定中,便带着自制的弹弓到山野中去打鸟,午后回到院子里时,看见麦子一个人在墙根边看蚂蚁游行,而艾楠不知到哪里去了。

    “麦子!”石头叫道,“你阿姨去哪里了?”

    麦子说:“不知道。妈妈叫我单独玩一会儿。”

    听见麦子叫“妈妈”,石头非常不高兴地对麦子说:“你这个小孩子,一点儿不懂事,她不是你妈妈知不知道?你再叫她‘妈妈’,看我揍你!”石头挥起拳头比了比。

    麦子不吭声了,做出很害怕的样子。

    石头想了想又说:“麦子,我带你到外面去玩好不好,我可以打鸟给你玩。”

    “你给我鸟吗?”麦子高兴起来。

    石头将麦子带出疗养院,一直向远处的山脚走去。

    他要将麦子带到山上去,完成他突然想出的一个计划,听万老板说,麦子肯定是个鬼娃,给她手腕上挂一条红绳可以避免她作恶,但是,这不是太危险了,因为艾楠那样喜欢她,晚上睡在一起,真是鬼娃的话,艾楠睡着会被她吸血的。

    小时候,石头就听大人讲过这种故事。因此,这几天石头一有机会就在暗中观察麦子的行为。只是怎么看都是一个真实的小女孩。

    3岁多的麦子还真能走路,除了陡峭的路都是自己走,他们已经进入了一片山林,石头举着弹弓在左瞄右瞄,很快就从树上打下一只好看的鸟来,彩色的羽毛,鹅黄色的嘴壳。

    麦子高兴地说:“我要这鸟。”

    鸟在石头手中扑腾,只是受了点伤。石头说:“麦子,你告诉我你家住在哪里,我就给你这只鸟。”

    麦子摇头说不知道。石头要她认真想,不然就不给她这只鸟,麦子还是说不知道,只是说她家的外面有山坡和树林,树林里的鸟比这里还多。

    “你家里有些什么人?”石头追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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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完整版本: 《谁在等你》--作者:余以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