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3-12 21:35
冷簪的后背微微一凉,那声音很真切,踢踏--踢踏--踢踏------不是幻觉。丈夫在自己臂弯里睡得正熟,那么这个在客厅里踱步的人是谁呢?
冷簪悄悄起身,手心里攥着一把冷汗,她赤足走出卧室,幽暗的客厅里空落落的什么也没有。冷簪吐出一口气,拍了拍胸口,走向饮水机,打算喝口水,然后继续去睡觉。脚下却踢到了一个东西。冷簪弯腰从地上捡起一双拖鞋,那是一双红色缎面的半坡跟女式拖鞋,但这决不是冷簪的拖鞋。它甚至不属于这个家。那么这双拖鞋是哪里来的呢?冷簪不由得全身汗毛直立,刚才那踢踏--踢踏的声响就是它发出来的吗?
这双普通的女式红拖鞋似乎立即就要变成两只毒蝎子,狠狠地在冷簪的手上叮上一下。冷簪脑子里一片空白,她飞快的打开窗子,将那双来历不明的红拖鞋狠狠地丢了出去。然后快速的关紧了窗户,似乎怕那双拖鞋会自己飞回来一般。
夜风穿堂而过,鼓起冷簪的睡衣,冷簪的身上是一层细密的汗珠,被风一激,瞬间化为一身鸡皮疙瘩。冷簪不敢去拧自己的大腿,她一边往卧室走,一边告诫自己说:这是梦,这是个梦,明天一大早起来就什么都没有了。
冷簪再次紧紧拥抱住熟睡中的易郁,夜晚也再次将冷簪拥入怀中,一切都似乎回复到夏虫的鸣叫和时针的滴答声中去了,似乎什么也不曾发生过。
总经理办公室的门紧闭着。今天,他没有来。早晨的时候,他打来电话说:今天有点事儿,不能来公司了,公司的事务请冷簪处理一下。话语依旧是简洁而冷静。
作为总经理助理的冷簪在接过一堆电话,处理了一批文件,该推迟的日程推迟了,该取消的事务取消了之后,冷簪坐在办公桌前发起了呆。昨晚的事儿真是恍如一梦,包括那红得令人心悸的月亮,也包括那双来历不明的红拖鞋。一大早,冷簪就起床了,在她家楼下,昨晚被她扔出去的那双红拖鞋不翼而飞了。冷簪沿着自己扔出去的方位在楼下转了一圈,并没有发现那双拖鞋。而那时打扫卫生的环卫工还没有上班,不可能是被环卫工收走了。以至于冷簪怀疑那或许真的是个梦。如果是个梦那就好了,最近一段时间自己或许太过于紧张了,以至于出现了这样真实的幻觉。
办公室里冷气吹送着柔和的凉风,外面是一片火热。初夏时节已经是这般的热了,想来这是一个难熬的夏季。时至中午,出纳小张拉冷簪去吃饭,两人来到平时就餐的那家餐厅,坐下来。小张是个圆脸的姑娘,是属于那种饭前喊着节食减肥,而饭后大呼后悔,声称这绝对是最后一次超标的乐天派。冷簪很喜欢这个姑娘,喜欢她的单纯和开朗。她甚至对于这个成天笑嘻嘻的女孩儿有一丝羡慕。
通常来说,羡慕别人的东西,往往就是自己所没有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冷簪的生活开始变得复杂起来,就像是一堆弄乱了的旧毛线,不但理不出头绪,还粉尘飞扬,让人看不清线索。
餐厅的电视机里播报着新闻,电视上又一家黑心的腊肉作坊被查封了。电视画面上出现了一堆泡在污水中爬着蛆虫的猪肉,那些蛆虫肥胖的身子一扭一扭的,让人头皮发麻。冷簪将眼神避开电视机画面,以免影响食欲。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人怎么都这么坏,除了拼命的不择手段挣钱之外,就是拼命的不择手段挣更多的钱。
是啊,有了钱就几乎有了一切,除了良心。金钱几乎已经成了衡量一个人是否成功的标志,从这个角度上来说,他无疑是成功人士。他很有钱,他拥有注册资产上千万的公司,在市里高档住宅小区里拥有超过两百平米的住宅,有豪华轿车和隐秘的情妇。冷簪只去过他家一次,那确实是一套豪华的住宅,宽大的客厅,典雅的装饰,以及时尚而舒适的卫生间,让位于二十二层的他的家在冷簪的眼里就像是一个宫殿,他喜欢住在高层,他喜欢凌驾于芸芸众生之上。至于道德,在他熨烫笔挺的名牌西装下面被演示的很庄重,他可以道貌岸然的参加市里的任何慈善晚会,在此之后悄悄驾驶着他的名牌轿车与他的情人幽会。
谁也想象不出,在他脱去衣服之后的疯狂,那是难以言说的欲望的释放。男人是真正意义上的动物,冷簪不知道从那个杂志上看到的,说:越是成功的男士他的雄性荷尔蒙分泌就越旺盛,雄性荷尔蒙分泌越旺盛促使这个男人更加成功。反之亦然,越是在失败的命运中挣扎的男人,最终或许连他作为男人的资格都将所剩无几。
尽管冷簪当时对此很不以为然,她觉得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上帝也未免太偏爱有钱人了。然而事实胜于雄辩,这种理论在他和易郁身上得到了最为生动地展示。
他精力旺盛,在商场上常常表现出一种霸气,运筹帷幄,得心应手。即使是他商业上的对手也不由得被他独特的魅力所吸引,他是天生的商人。他所操心的是如何将他过盛的精力安全的释放在一个稳妥的对象身上。
易郁,这个年纪比他小十多岁的年轻人,在生活的重负下已经过早地呈现出了一些老态。每日奔波于他所供职的那间广告公司和那个二手房的家之间。起早贪黑,挥霍着他的精力。在外面打拼一整天之后,回到家里常常就像一条死狗一样躺在床上,连梦都没有就睡着了。他们的夫妻生活已经递减到寥寥可数的几次,且大多都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
而他,在女人身上就会化为一个令人生畏的魔术师,他不断的制造着一个紧接着一个的颤栗,不断地将肉体的欢乐推向顶峰,他花样百出,他无所不能。就像是昨晚……
冷簪一边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午餐,一边胡思乱想。电视画面上突然闪现过一个似曾相识的画面:翠绿的草坪,乳白色的高楼,闪烁着彩虹的喷泉。是的,就是那里!那是他家所在的那个小区。准确地说,那就是他家所在的那个单元,因为冷簪看到了那个立在草坪上的太湖石,那种怪异的造型令人过目不忘。
在楼前的空地上一条黄黑相间的隔离带围住了一小块地方,几个警察在隔离带外维持秩序。隔离带里面的地上盖着一块白布,白布下面掩盖着一些事物,一些冷簪不敢想象的事物。她听到电视台播音员标准的普通话,但是她的脑子全乱了,只依稀听到:他妻子的名字,以及坠楼身亡等等。她的目光似乎被电视画面吸住了一样,死死的盯着那块白布,那下面就是他妻子的尸体吗?从二十二层掉下来的人体接触到冰冷坚硬的水泥地面之后会是一个什么概念?
冷簪不能想象,也不敢想象,她只是死死的盯着那块白布,脑子里一片空白。她注意到那白布并未将那人完全盖住,一只干瘦的手从白布下面露了出来。突然,她看到那只手微微动了一下,它弯曲如爪,那手爪在地面上艰难的抓挠了一把。冷簪甚至听到了指甲在冰冷的水泥地面上摩擦发出了刺耳的吱吱声。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3-12 21:36
啪嗒,冷簪手上的筷子落在了桌子上,不知道为什么,她感到那手爪就是动给她看的,她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身上一片冰凉。
“冷姐!你不要紧吧?”面前是小张关切的面容,冷簪摇了摇头道:“我没事儿,我就是见不得死人,一看见就紧张。”
小张低声对冷簪道:“难怪陈总今天没有来上班呢,原来他家里出了这样的大事儿了,这可是爆炸性的新闻了。你看吧,一会儿回公司他们一定都在议论这件事儿呢。真想不通,他老婆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自杀呢,放着有钱人的太太不做,真是想不开啊!对了,冷姐,你一早就知道这件事儿了吧。”
冷簪道:“不,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他早晨在电话里没说,只是说家里有事儿不能来上班了。”此后小张关于这个事件的种种猜测和评价,冷簪一句都没听进去,她脑子里全是昨晚那个漂浮在半空中妖异的红月亮。
啪!老板吴天鸣将办公桌拍得山响,一张脸板成了麻将里的白板,他吼道:“我请你们来不是来搞艺术的!别他妈的在广告里给老子搞什么悬念,搞什么艺术!我要的就是从三岁小孩儿到八十岁老太太都能看得懂的广告!你们这是啥?这是中国,不是好莱坞!你们要是牛比你们都到好莱坞去拍电影去,也不用蹲我这儿拍广告了。告诉你们啊,这个拿回去重做!”
易郁一摔门低头走出了经理办公室,手心里攥着一团火,心里直向骂娘,一个晚上的加班加点又付之东流了。但是他没有骂娘,骂了工作也还是要照干,不然哪来的钱养家糊口、买车还贷?挣人家这份钱就得听人家使唤,哪怕你的广告拿过大奖,哪怕你有无数的创意,最终还是老板说了算。
易郁将手上的文件夹丢在办公桌上,颓然的望着电脑屏幕,剧本要重新写过了,这倒霉的工作的确不是人干的,写新奇点儿吧,老板说你再玩艺术上你滚蛋;写平淡了吧,老板又说你没创意还是让你滚蛋。
易郁坐在电脑椅上转动着身子,目光在办公室里飘来飘去。办公室被隔成一个一个的小玻璃隔断,就像是一个棋盘,隔断里坐着的人就像是一颗一颗的棋子,听任着棋盘上方那一双高高在上的手的摆布。易郁突然觉得很悲哀,这样的奔命值得吗?他想起从前在学生时代的那些快乐时光,那种无拘无束的生活似乎变得极其遥远,就连回忆竟然也都十分吃力,就像隔着好多层厚厚的毛玻璃,看过去依稀有些人影晃动,却看不真切那些人的表情。
那时候的冷簪梳着一个朴实而清爽的马尾辫儿,走起路来那辫子一颤一颤,分外活泼可爱,撩拨人的心绪。易郁常常想自己是不是因为她的那个马尾辫儿而爱上她的。那时候的冷簪穿带补丁的衣服,吃最便宜的菜,但是脸上却常常有着简单而真实的笑容。她的家庭条件很不好,长年抱病卧床的父亲和下岗在家的母亲苦苦支持着生活的重担,也支撑着冷簪和她妹妹的学业。
冷簪很懂事儿,也很要强。每门功课都拿奖学金。暑期还勤工俭学,贴补家用,赚取自己的学费。易郁觉得自己能娶冷簪做老婆实在是前辈子修来的福气。冷簪在毕业前就已经找好了工作,就是她现在供职的公司。她从一个普通的文职,一步步爬上了总经理助理的职位,付出的努力实在是太大了。
现在的冷簪,成熟而自信,一个典型的都市白领,让工作不顺心的易郁常常感到一种莫名的压力。她的薪水比他多,处理事务比他果断,场面上的事儿比他更懂得如何应酬交际。然而这一切并不妨碍易郁一成不变的深爱着她,或者比从前任何时候都爱她。他只是在她面前感到有些自惭形秽,觉得自己渐渐追不上她的脚步了。
学生时代的他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冲劲和满腔的雄心壮志都在进入社会的这几年中逐渐消磨干净了。不断的碰壁和挫折使他认识到了这个社会的冷酷和生存的不易,他拼命的工作,拼命的榨取着他所有的精力和生命,为的只是追赶上她的脚步。只是想像一个男人一样的活着。
易郁的目光停留在右边一个空隔断里,但目光很快就逃离了那里,像是躲避一条毒蛇,或是烧红了的烙铁,或者是一个不祥之物。那个隔断从早晨起就一直空着,并且将会一直空下去,直到有人代替它原来的主人。
冷簪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公司里一片窃窃私语,果真如小张所说,上上下下都在议论他家发生的事儿,一种莫名奇妙的兴奋在公司了犹如流感一般传播开了。冷簪厌恶的皱了皱眉,她不明白为什么他人的不幸怎么竟然可以让众人一脸兴奋,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态?
百无聊赖,冷簪打开电脑,进入了她经常出入的一间聊天室。冷簪的网名是泠然独立,这个冰冷孤傲的网名吓走了不少上网寻求刺激的无聊男人。冷簪呆呆的望着一行行滚动的文字,心中一片纷乱。有人找她搭讪,她礼貌而木然的回应:你好。此后就不再说话。
突然,一个网名“温柔一刀”的男人跟她说话了:“你好!”
她依旧机械的回应着:“你好!”仿佛她来聊天室就是为了说你好两个字。但是,这个温柔一刀下面所说的话却令她心里一惊。
这个温柔一刀用私聊功能对她说:“我知道你做了什么!”冷簪似乎看到显示器后面一个面目模糊的人阴沉的笑着,那笑里藏着刀。
她不想让别人看到,也用私聊说道:“噢?是吗?我做了什么?”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回应这个人,或许这也是一种在网络上泡妞的惯用伎俩,但是她还是问了。
温柔一刀说:“我知道你去过黑森林!”
一种恐惧突然袭来,冷簪感到有一双眼睛藏在暗处,正在窥视着自己。冷簪道:“你怎么知道我去过黑森林?你又是谁?”
温柔一刀说道:“我就是知道,因为我看见了,我全都看见了,你在黑森林里所作的一切我都看见了!”
冷簪觉得自己敲击键盘的手指都在不住的颤抖着,以至于几个简单的字打了几次才打出来,她问道:“你到底是谁?你想要干什么?”黑森林并不是一座森林,而是一个餐馆。冷簪第一次去黑森林就被它的神秘气氛所吸引住了。黑森林里没有灯,订餐的客人由适应生带领着穿过迷宫一样幽暗而复杂的甬道,进入一个个小单间里。单间里只有一盏微弱的烛火。这是情人幽会的最佳场所。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3-12 21:37
温柔一刀说:“你永远也不会知道我是谁,恰恰相反我知道你是谁,也知道你住在哪里,你住在明珠小区二十四号楼三单元,我还知道你的丈夫很爱你------”
“够了!别说了!”冷簪打断了他的话道:“直说吧,你想要干什么?”凭着女人的知觉,冷簪意识到这个人一定是她周围的人,而他的目的无外乎勒索。冷簪已经在盘算这个人到底有多大胃口,用多少钱可以封住这个人的口。
谁知道这个温柔一刀却说道:“你现在已定在盘算用多少钱可以封住我的嘴,是这样吧?小姐,我不要钱。我一分钱都不要。”
冷簪觉得这个人简直就像是一头狡猾的野兽,他躲在暗处,不但窥视着自己,而且最可怕的是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他是谁?一连串的问题在冷簪的脑中炸裂开来,让她觉得一阵晕眩。她问道:“那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温柔一刀说:“呵呵,我吗?我什么也不想干,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你做的每一件事儿都是有人知道的,对我来说你没有秘密。或者说我所想要的就是了解他人的秘密,想一想啊,这是一件多么美妙的事儿啊,别人刻意掩藏的秘密全都被我掌握着,我能令你们颤栗。这种快感是金钱所不能满足的。”
冷簪在心里暗骂道:变态!这个温柔一刀简直就是个变态。突然,冷簪想到一种可能:这个人或许并不知道什么,他或许只看到自己和他一起走进了黑森林,如果是这样,那么自己刚才所说的话那就太愚蠢了,简直是不打自招。于是冷簪立即强硬起来道:“随便你吧,不过要叫你失望了,我没有什么可害怕的,事实上你并不能使我颤栗,你只能令我发笑而已,很感谢你让我这个无聊的下午有了点意思,但是我要工作了,再见!”
温柔一刀却道:“我会再见到你的,你却未必会见到我!”说完就无声无息的消失了,就像是重新回到大海里的一滴水,他隐藏在无数张面孔后面,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整个下午,冷簪都在想这个人是谁?公司的同事?自己的邻居?还是黑森林餐厅的侍应生?怀疑对象一个一个的浮起,又一个一个地被否定。冷簪觉得自己的头越来越疼。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是他打来的。
他低沉的嗓音从手机里传出来:“我家里出了点事儿,我现在很烦,晚上能出来陪陪我吗?”
理智告诉冷簪应该拒绝,特别是在这个时候,他妻子刚刚去世,而那个神秘的温柔一刀又不知道是谁在捣鬼,此时见面绝对是不明智的。但是女人通常都不是理智的动物,她犹豫片刻还是答应了。随后她拨通了易郁的电话,告诉他自己晚上有应酬,要晚点儿回家。而电话那边,易郁告诉她自己今晚也要加班,可能也要回家很晚。挂断电话,冷簪对易郁生出许多愧疚,她突然觉得自己是个很坏很坏的女人。
今晚的月亮依旧很红,黑森林里依旧很黑,酒杯里的红酒味道却有些古怪,像血,带着淡淡的甜腥气。
陈雄坐在冷簪对面,烛火幽暗,陈雄的脸显现出少有的疲惫和茫然。气氛很沉闷,像是铁皮罐头里被密封起来的空气。冷簪觉得面前这个男人突然老了,在他那张意气风发的面具后面原来还有这样一张脸。
“什么时候的事儿?”冷簪听见自己轻轻的问着。
“昨天夜里,”陈雄眼神飘忽起来:“昨天夜里我喝得太多了,一回家我就睡下了。一直到,一直到今天早晨有人在楼下发现她的尸体。”陈雄的声音里听不出悲哀,就像是在陈述一件发生过的事儿。所以,冷簪那句节哀顺变也说不出口,她低低的说道:“为什么?”
陈雄苦笑着摇摇头,一口喝干了杯中的酒,埋下了头,十指插入凌乱的头发中。冷簪的心很乱,她不想知道答案,或者说她不敢去探求那个答案,那只在水泥地面上恨恨一抓的手浮现在她眼前。
烛火摇曳。陈雄抬起头,他的眼睛很红,像是丛林里的野兽,那眼神里有一丝冷簪熟悉的癫狂。陈雄像一头狩猎的猛兽向冷簪扑了过来,和他第一次扑过来的时候一样,恐惧、刺激交替在冷簪心中闪动。这种游戏就像是将锋利的剃刀贴在光滑的肌肤上慢慢游走,危险而刺激,冷簪喜欢这种刺激。
这一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粗野,也更热烈。在异常的心态下,两个人迅速回归到动物的本质中,肉体的欢愉瞬间升腾。冷簪失声道:“啊!疼!不是这里!”然而这更激发了陈雄的欲望,肉欲的气息弥散开来,烛火熄灭了,只剩下喘息和呻吟。
巅峰来临的瞬间,冷簪突然感觉到在黑暗中,有一双眼睛冷冷的看着她,冷冷的看着在她身上冲刺的陈雄。那双眼睛里深藏着刀。这种感觉一直延续到冷簪回到家里。
从黑森林里出来,冷簪照例不许陈雄送她,而陈雄也要赶回去准备料理妻子的丧事。她快速钻进一辆出租车,对司机说:“明珠花园。”眼睛却四处寻找着那藏在暗处的一双眼睛。然而她找不到它。他是狩猎者,她只是猎物。他永远躲在暗处,等待着发动致命的一击。
小区门口那个夜班保安看着冷簪的眼神依然很怪,像是藏着刀。冷簪依旧下意识的检查了自己,性感而成熟的身体,却再也不是无懈可击。冷簪有些慌乱的朝自家楼房走去。一个黑影在楼前游荡着,那是小区里的一个疯子,秦老头。他从来也不伤害人,只是神经有些恍惚,所以人们也就由着他去了。秦老头仰着头念叨着什么,看到冷簪走过来,他突然低声对冷簪说:“小心你家,你家以前死过人!”说着歪着头看着七楼冷簪的家。
冷簪心里一哆嗦,快步走开,一个疯子而已。然而秦老头在她背后又念叨着:“月亮红啦,鬼魂来啦,月亮红啦,鬼魂来啦------”冷簪逃也似的奔进了楼道里,一路跑上了楼。
易郁诧异的望着气喘吁吁的冷簪问道:“你怎么啦?跟见到鬼似的。”
冷簪道:“没什么,在楼下遇上那个秦疯子。他在那里胡说,说什么我们家以前死过人。哎,易郁,你说这秦疯子的话是真的吗?我总觉得我们这房子买得太便宜了,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啊?”
易郁道:“别胡扯啦,能有什么问题啊,那照你这么说,以前那些老房子哪个没死过人啊?还不是照样住。别胡思乱想了。”
冷簪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可是我昨天晚上在咱们家里发现了一双红拖鞋,那拖鞋不是咱们家的!我还听见有人穿着拖鞋在咱们家客厅里踢里踏拉的走动呢!你说这房子是不是不干净啊?”说到这里,冷簪觉得身上隐隐有些寒意。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3-12 21:37
易郁诧异的问道:“什么拖鞋,我怎么没看到?”
冷簪道:“我丢到楼下去了,但是我早晨起来,在楼下就找不到那双拖鞋了,我明明记得我丢在草坪那个方向的。”
易郁走过来,把冷簪搂在怀里,两只大手轻轻揉着她的太阳穴道:“你大概是最近太累了吧,别胡思乱想,早点休息,要是感觉太累了就请几天假,好好休息几天。”易郁显然是不相信有什么红拖鞋出现过。听易郁这么说,冷簪也不禁怀疑起来,自己是不是真地看到过那双红拖鞋,希望那只是自己的一个梦。
淡红的月光依旧透光窗纱,洒进屋子里来。这月光照得冷簪心烦意乱,光洁而修长的双腿微曲着,笼罩在一层淡红色的月光里。易郁轻轻拥着她,早已睡熟了。冷簪希望自己已经洗掉了所有不应该存在的气味和痕迹,现在的冷簪对水已经没有什么信心了。她很害怕,她怕易郁会从她身上闻出另外一个男人的体味,她怕那双似乎无所不在的眼睛,怕这红得有些诡异的月亮,怕那双莫名其妙出现又莫名其妙消失的红拖鞋。
冷簪突然觉得自己是一个女人,自己的胆子并不大。
夏虫依旧在窗外的夜色里息玲玲--息玲玲的唱着,时针也依旧嘀嗒着,时间一秒一秒的流逝,冷簪没有丝毫睡意。突然,黑暗中嘭的一声响,那声音似乎是从浴室里传出来的。冷簪的身子猛然僵直了,她慢慢的扭过头,从开着的卧室门向外望去,昏黑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潜伏着。
冷簪本想叫起易郁,但是看他睡得那么熟,又有些不忍。犹豫再三,冷簪起身走向浴室。还没跨进浴室的门,冷簪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粘在浴室瓷砖墙壁上的一个肥皂盒掉了下来,香皂滚到了浴室门口。冷簪弯腰去捡,突然,她看到在马桶两边端端正正摆着那双红色缎面拖鞋,就像是有一个看不见的人正坐在马桶上一边方便一边对着她笑。冷簪魂飞魄散,她猛地关上浴室的门,尖叫着逃回了卧室。
易郁已经被她惊醒了,他抱住她问:“怎么啦?出什么事儿啦?”
冷簪脸色苍白的指着浴室道:“有鬼!有鬼------”
易郁皱了皱眉头,起身朝浴室走去,浴室的灯亮了,易郁从浴室中走出来,走到冷簪身边,摸了摸她的额头道:“你这是怎么啦?浴室里什么也没有,你别自己吓唬自己啦。”
冷簪扬起脸望着一语,身上还在哆嗦着,道:“不可能!我刚才明明看到在马桶旁边那双红色的拖鞋又来了!”
易郁叹了口气,也不说话,拉起冷簪走到浴室。马桶下面是镶嵌在地板上的小马赛格,宛如一个个可爱的贝壳,却哪里有什么红拖鞋?冷簪目瞪口呆的望着抽水马桶,她又在狭小的浴室里用目光搜索了一遍,那双红色的缎面拖鞋真的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易郁轻轻拥抱着她道:“好啦,回去睡觉吧,你明天请个假,好好休息两天吧。”冷簪顺从的被易郁抱着回到了床上,她很确定自己刚才真地看到了那双拖鞋,但是怎么转眼之间它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呢?
继续睡觉,时钟继续嘀嗒,夏虫继续息玲玲,冷簪继续失眠。她想知道,那双红色的拖鞋究竟是怎么来的?那是谁的拖鞋?是从前住在这里的那个女主人的拖鞋吗?这里从前住的是什么人?死过什么人?冷簪觉得自己的头又疼了,她起身在抽屉里翻出一瓶去痛片,走到客厅在饮水机前到了一杯水。突然,她听见身后传来踢踏--踢踏的脚步声,那是拖鞋发出的声音。冷簪感到全身都僵硬了,她弯着腰,半蹲在饮水机前动弹不得,全身犹如掉进了冰窟,一阵寒意袭来。杯子咚的一声轻响,打翻了。药片滚落在地。冷簪猛然回头,似乎有一个白色的人影在卧室与浴室间的过道上一晃,消失了。
冷簪感到头皮一阵阵发麻,她颤悠悠站起身子,打开了客厅的大灯。然后一步步走向卧室,卧室里易郁睡得正香,微微张开的嘴巴有一线口水流了出来。此外别无他人。冷簪又转向浴室,一个影子在浴室里晃动着。冷簪打开浴室的灯,是晾在挂钩上的大浴巾,随风摇摆。冷簪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似乎一切正常,但是冷簪知道,一定是有地方出了问题了。
冷簪今天起晚了,这是这几年里仅有的一次。像从前一样,易郁已经将早餐准备好了,摆在餐桌上。易郁临走前还温存的吻了吻冷簪的嘴唇道:“好好休息吧,一会儿给公司打电话请个假,早餐在桌子上,一会儿起来吃。”说完就匆匆离去了。
冷簪爬起来,对着浴室的镜子,里面是一副憔悴的面容,微黑的眼圈和没有血色的双唇。吃完早餐,梳洗完毕,冷簪决定去物业了解一下这套房子从前住户的情况。
保安室的老王已经在这里工作了七年了,他望着面前这个性感的少妇道:“易太太,请问有什么事儿吗?”
冷簪道:“王师傅,你知道我们家从前住的是什么人吗?”
老王诧异的问道:“怎么?房屋中介公司没告诉过你们吗?出了什么问题了?”
冷簪摇了摇头道:“没有,您能跟我说说吗?我听说我们家那房子从前死过人,是真的吗?”
老王迟疑着,他本不该说这些,但是面对这样一个美丽的女子谁又忍心拒绝呢?老王说道:“你家那个房子啊,几年前住着一对小夫妻。一开始还挺恩爱,可是后来隔三差五就又打又闹。后来啊,听说是那个男的在外面有了相好的啦,那个女的就趁那个男的睡觉杀了那个男的,然后她自己也割腕自杀了!血喷得到处都是,把墙都染红啦。再后来,那个男的的亲戚就把屋子重新收拾了,墙皮全都铲掉了,重新粉刷了。然后就委托房屋中介给卖了。要不说那房子怎么那么便宜呢。怎么?冷小姐你们原先不知道啊?那你可别说是从我这儿打听到的,千万千万!”
冷簪谢过老王扭头出去,突然想起来,又转身问道:“王师傅,那个女的是不是喜欢穿一双红色缎面拖鞋?”
“哎呦,这我可就不知道了。”老王笑着。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3-12 21:38
冷簪点点头离开了,自己家的房子真的死过人,那秦疯子没有胡说。
然而了解到真相让冷簪更感到恐怖,她甚至不敢回家,她觉得那个家里始终有着另外一个人的影子,那个影子穿着白色的睡裙,红色的拖鞋在屋子里踢踏--踢踏地走着。
于是冷簪冲进家里,拿起手袋和手机,飞快的逃了出去。
在这个城市里,她似乎无处可去,她溜达到易郁的公司,却看到易郁手里拿着剧本夹,在摄影棚里忙得团团转。那个演广告的年轻女孩儿对易郁爱搭不理,而布景又出了问题,易郁就像是一个猴子一样,在摄影棚里上窜下跳,根本没有时间往她这边看上一眼。于是本来已经请好了假的她又只得去了公司。
总经理陈雄依旧没有上班,在家处理他妻子的后事。公司里的风传似乎又从陈雄自杀死去的妻子身上转向了那个隐藏在背后的秘密情人,冷簪走进公司的时候正好听见前台接待处那两个年轻女孩儿在小声说着某某某前一阵子与陈总经理交往甚密,某某某平时就跟陈总关系暧昧。冷簪甚至也隐约听到了她的名字。等她经过时,一片寂然。
出纳小张看到她却惊讶的问道:“你是不请假了吗?怎么又来了?”
冷簪敷衍道:“哦,早晨起来身体不大舒服,现在好多了,呆在家里也无聊,还不如来上班呢。”说话间,冷簪已经来到自己的办公室里。小张跟了进来,坐在她对面,低声说道:“你知道吗?原来陈总的夫人并不是以前我想象的那种抱着小狗在家发呆的阔太太呢!听说啊,她是一个职业女性呢。在一家什么天宇广告公司里上班,听说是她不愿意像那些有钱人家的太太一样终日无所事事,跟陈总结婚以后,她依然坚持上班,一直到她跳楼自杀为止。”
冷簪的心突然又是一惊,她刚刚从天宇广告公司出来。那是易郁供职的公司。这么说,易郁与跳楼自杀的陈太太竟然是同事!如果说陈太太是知道了些她与陈雄之间的什么而自杀的,那么易郁会不会也知道了些什么呢?这种想法太可怕了。冷簪不敢想象易郁如果知道她的事儿之后会怎么样,她知道易郁是极为脆弱的,或许比那个自杀的陈太太还要脆弱。
冷簪突然很后悔,她隐隐的痛恨起自己的出轨来。她并不是为了陈雄的钱,尽管他曾经说过要给她很多钱,但是她当时就果断的拒绝了。究竟为什么会犯下这样的错误,冷簪至今仍然没有一个准确的答案。或许是由于血液里的追寻刺激的天性,或许是被陈雄身上那强烈的雄性风采所吸引了,或许是生活得太累、太压抑。没有答案。
冷簪低声说:“这个女人很可怜,也很可惜。”她对陈雄的妻子确实抱着一份深深的负疚,觉得她的死,自己有很大的责任。只是她尽量不去想,因为她觉得自己承受不了这样无形的谴责。
小张还在侃侃而谈, 而冷簪只是有一句没一句的应付着,最后小张总结说:“男人啊,没一个好东西!男人有钱就变坏,还好舟舟这家伙没钱。”
冷簪忍不住笑了,舟舟是小张的男朋友,每天开着一辆半新不旧的二手夏利车来公司接小张下班。据小张说,他那辆破车,你帮他推车的时间比坐车的时间都长。
中午,易郁打来电话,问冷簪怎么又跑去上班了。冷簪说自己在家里害怕,并且告诉了易郁关于他们房子的故事。易郁听了很惊讶,也很气愤,他指责房屋中介公司隐瞒事实,说是要去找他们。冷簪说,算啦,你现在去找他们,他们也不承认了。最后易郁抱歉地说他今天可能还要加班,有可能还要很晚才能回去。冷簪上午看到他工作的情形就已经有了思想准备,她说:没关系,你忙工作吧。我找个同事一起吃饭,等你快回家的时候给我打个电话就行了。
话虽然如此说,冷簪还是感到一阵失望。毕竟有丈夫在身边能让她有一种安全感。冷簪打开电脑,再次来到那间聊天室。那个温柔一刀早就守在聊天室里,也不见他跟其他人聊天,似乎就是专门在等她。
果然,她一进去,那个温柔一刀就主动跟她打招呼:“你好!”
冷簪却冷冷的说:“告诉我,你是谁?”
温柔一刀说道:“我谁也不是,我就是网络上的一个幽魂,你在现实世界中永远也找不到我,因为我根本就不存在。”
冷簪一阵气恼,她决定试探试探这个温柔一刀,她说道:“怎么?你胆怯了吗?不敢亮出你的真实面目也不必用这种装神弄鬼的法子吧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啊?”
温柔一刀说:“我以前曾经是个男人,现在嘛,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到底是不是个男人了。”
冷簪说道:“难道你现在是个男鬼吗?”
温柔一刀说:“是的,你答对了。我现在就是一只男鬼。你想不想知道我是怎么变成一只男鬼的?”
冷簪道:“你说来听听吧。”
温柔一刀说:“原本我有一个幸福的小家庭,还有一个漂亮性感的老婆。可是后来,我迷恋上了网络。我终日上网,与那些陌生的女网友聊天,每天都聊到很晚很晚。我的妻子每天都独自睡觉,等我去睡觉的时候,她早就睡着了。但是我并未察觉有什么问题。我的妻子虽然抱怨过,却也并没有阻止我继续上网聊天。一直到后来,我在网上遇上了一个女人,我们不但网恋了,还见了面。不但见了面,还在酒店开了房间。我们交往越来越密切,终于有一天,我的妻子发现了我的出轨。然而她什么也没说。那天晚上,跟往常一样,我聊天到了凌晨才去睡觉。我的妻子,等我睡熟了之后,用一把手术刀,很温柔的切开了我的动脉,只是轻轻一刀,我就成为了一只男鬼。而我的妻子也切开了她自己的动脉,血喷得到处都是,红红的血真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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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3-12 21:38
冷簪打了个寒颤,道:“你的故事编得不错,可惜我从来都不信有鬼,你白费力气了。”
温柔一刀说:“呵呵,我从前也不相信有鬼,直到我自己变成了鬼,我才相信这世界上的人是可以变成鬼的。你现在虽然不信,但是你早晚有一天会相信的。”温柔一刀刚刚说完这句话,突然整个屏幕都被一层血色笼罩了,就像是喷散的血浆落在了屏幕上,所有的字幕全都被这红色掩盖了。冷簪猛地站了起来,椅子向后摔去,嘭得倒在地上。那屏幕越来越红,就像是那些鲜血马上就要从屏幕上流出来了一样。冷簪立即切断了电源,屏幕黑成一片。
冷簪不敢回家,家里面没有易郁,在家里等待她的是那双神出鬼没的红拖鞋和那令人心悸的脚步声。冷簪也不敢去找陈雄,他的妻子刚刚死去,或许他妻子的魂魄此刻正紧紧地盯着他,不会放过任何接近他的女人。冷簪只有在大街上游荡来,游荡去,一直到两腿酸疼。最后她决定找一家酒吧去喝个痛快。
马路上的人一个个面目不清的走着,冷簪觉得那双躲在暗处的眼睛它还在看着自己,它很可能就隐藏在着川流不息的人群中,在这些面目不清的某一张脸下。
酒吧外面,一个流里流气的男人对着冷簪吹着口哨,冷簪视而不见的从他身边走过去,钻进了灯光昏暗的酒吧。白兰地馥郁的香气沿着杯壁攀爬出来,冷簪独自坐在吧台寂寥的摇晃着酒杯。四周是一些面目模糊的男男女女,这些人里面或许也有那双眼睛,那眼睛不所不在。它看着她吃饭,看着她偷情,看着她睡觉,现在又在看着她喝酒。
冷簪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白兰地顺流而下,落入腹中,化为一团暖流升腾着。一个男人目光闪烁的凑了过来:“小姐,你一个人吗?我请你喝杯酒吧。”
冷簪冷冷的看着这个男人,这是一个穿着考究的男人,眼睛里掩盖不住的欲望让冷簪觉得恶心。那个男人并没有被冷簪的眼神赶走,反而坐在了冷簪的旁边,他笑着:“看得出你有心事。”
冷簪不理他,继续默默的喝酒。那男人故意散发着磁性的嗓音也令她感到恶心。那个男人继续说道:“能跟我说说吗?有些时候就是需要倾诉,说出来就舒服多了。”那男人招手,让酒吧招待递了两杯白兰地上来,然后微笑着看着冷簪,就像一只披着羊皮的狼。
冷簪突然笑了,她则过脸去,望着那个男人道:“你真的想知道?”
男人依旧装作很绅士的样子:“如果你愿意说。”
冷簪将送上来的酒一饮而尽,然后将杯子蹾在吧台上,看着那个男人的眼睛说低声说:“我刚刚杀了人。”
那个男人笑了,他显然认为冷簪在胡说八道,他说:“噢?是吗?”
冷簪点点头,木然的说:“一个女人。我拿了一件只属于她的东西,于是她很痛苦。”冷簪的目光越过那个男人的肩膀,看着男人身后,似乎有一个人坐在那里。那男人注意到冷簪的目光,扭头去看,却是什么也没有,再回头时,冷簪说:“她不堪痛苦的折磨,自杀了。”
那个男人依然笑着:”怎么?这就是你的杀人经过?”
冷簪的眼睛始终盯着那男人身后,说:“是啊,就是这样。她死得很不甘心,所以她每天晚上都会一直跟着我,不管我去哪里,不管我干什么,她都在我的旁边。”说到这里,冷簪拿起酒杯轻轻喝了一口,那个男人却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他又向自己身后看了一眼,还是什么也没有。但是他的脸色已经有些不自然了。
“那后来呢?”这个男人问道。
“后来?后来我就坐在这里喝酒,而她就坐在你身后看着我们喝酒。怎么?你看不到她吗?你怎么脸色不太好?”冷暂停了下来,望着那个男人道:“别紧张,你先喝口酒。”说着将她喝过的那只酒杯推到男人身边。那个男人站起来,慌张的走开了。冷簪在身后笑道:“别走啊,我还没讲完呢。”
在赶走这个无聊男人之后,冷簪突然觉得舒服多了,她甚至觉得自己并不软弱,那个笼罩在她周围的古怪气氛并非是不可战胜的。这一阵子,她的生活完全失去了控制,现在,她要重新夺回控制权。
首先是陈雄,她要跟他一刀两断。他们之间不能再这么继续下去了,她要亲自结束这个错误。她依然爱着易郁,尽管在此之前她并没有意识到易郁对她来说到底有多重要,但是经过这些天的遭遇,她越来越认识到易郁尽管生性懦弱,但是他心地善良。他是在用他最大努力的在爱着她,在支撑着这个家。或许现在认识到也不算太晚。
冷簪决心已定,她拿出手机,给陈雄发了一条短信:接到这条短信,不必回复,也不要打电话来。我们之间结束了,没有原因,这是不能改变的决定!
发完短信,她删除了与陈雄有关的一切信息,包括陈雄的电话号码,然后她关掉了手机电源。她甚至立即想到了换一个工作,有一个商贸公司的人事部主管是她的同学,她可以去那里试试看。
像是完成了一件重大的决策,她喝下了一大口白兰地,顿时感觉身上一阵轻松,一些纠缠在她内心的负担终于被她一把扯断,然后丢进了污秽的阴沟里
然后下来就是那双无所不在眼睛,如果自己与陈雄一刀两断了,不管那个躲在暗处的人是谁,都不用再怕他了,他已经不能威胁到她和她的家庭了。她相信,那个温柔一刀所能切断的只能是她从前所犯下的错误,而不是她与易郁的关系。她决定从此不上网,即使上网也不再用从前那个网名,更不会再去那间见鬼的聊天室。这样那个自称是网络幽魂的温柔一刀就没办法再找到自己,至于他那双无所不在的眼睛,看到的都不再是不可见人的秘密,她不用再怕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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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3-12 21:39
最后是那双莫名其妙出现的红拖鞋。不管这双拖鞋是哪里来的,也不管它的主人是谁,它们要干什么,冷簪只知道,那个八十五平米的房子是她的家,是她和易郁的家!他们向银行贷了二十多万买下的家!不能就这么轻易的被吓倒了,她要从那个鬼怪的拖鞋那里夺回属于自己的家!
然而怎么对付它呢?
那双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红拖鞋究竟是怎么到了自己的家里呢?是有人在捣鬼?还是真的有鬼?如果是有人在捣鬼,那么是谁在捣鬼?家里面只有两个人,不是她自己,那么剩下的就只有易郁了。冷簪觉得这个想法太可怕了,怎么会是易郁呢?冷簪宁愿相信是鬼也不愿意怀疑易郁。
可是为什么就不能是易郁呢?既然自己可以欺骗易郁,与陈雄在一起,那么易郁为什么就不能用这双红拖鞋来警告自己呢?不,如果是易郁的话,那为什么他的表情那么自然,看不出来一丝一毫的伪装。另外,这不像是易郁做事的风格。易郁或许有些阴柔,但绝不阴险,这是而不可能是易郁做的。
如果是鬼,那么这鬼为什么要找上自己呢?冷簪不记得自己得罪过什么人,更不记得自己的罪过什么死去的人。突然,一只青白僵硬的手爪出现在她的脑子里。难道是她?陈雄的老婆?她认为自己抢走了她的丈夫,所以在她跳楼自杀之后的那天晚上她就穿着那双红色缎面拖鞋来到了自己家里,她是来找她算账的!冷簪的后背泛起一片冷汗,她感觉后面有一个人正在小口小口的往她的后脖颈吹气,她猛然回头,背后没人。
不管那双红拖鞋是怎么来的,也不管作怪的是人是鬼,冷簪决定都要搞个水落石出。如果那双红拖鞋再次出现在她面前,她要把它剪烂,撕碎,烧成灰!她绝不允许这双鬼怪的拖鞋来破坏她剩余的幸福。
冷簪目光坚定地走出酒吧,挥手招来一辆计程车,钻进车里。可是还没等冷簪说话,前面坐的那个司机就说道:“明珠花园?对吗?”
冷簪心里一惊,她从座椅后面看着背对着她的出租车司机,但是她看不到他的脸,她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要去明珠花园?”
那个司机笑了,他还是不回头,他说:“因为我前几天拉过你,你从黑森林门口上车,直接到明珠花园小区,我这人没别的本事,就是记忆力特别的好,几天内拉过的客人我都能认出来,像你这样一位漂亮的小姐,那我更是不会认错的。”
冷簪仍然觉得不踏实,她觉得这个司机很可疑,他记住她的家庭住址干什么?她紧紧盯着他的后脑勺,在那张看不见的脸上是不是也隐藏着一双窥探的眼睛?果然,冷簪在后视镜的镜片上看到了那双眼睛,他正在用余光瞟着冷簪,那眼神飘忽不定,似乎藏着些什么。冷簪对他说:“我不去明珠花园,我去老街口。”冷簪不能让这个可疑的人一直送她到家门口。
司机不明所以的哦了一声,说:“我以为你家住在明珠花园呢,怎么你不住在明珠花园吗?”
冷簪说道:“我不住明珠花园,上次去是去看一个朋友。”那个司机笑了,他说:“好的,知道了。”但是显然他不相信她。
车子停在了老街口,冷簪付钱下车,嘭的关上了车门,然后注视着这辆出租车慢慢离开她的视线。她缓步向前,夜色正浓,老街口一带行人稀少,显得格外冷清。老街口离明珠花园大约一站地多一点,冷簪打算溜达回去,顺便醒醒酒。
冷簪独自走在空落落的大街上,高跟鞋的尖跟嗒嗒地发出一串脆响,像是一串描绘寂寞的鼓点。蓦然,冷簪感到背后似乎有人在跟踪着她,那人狡猾的将脚步声隐藏在她的脚步声里,使她的脚步声增加了一丝复杂的声音。冷簪回头看去,大街上空无一人。但是被人盯着的感觉还在,有几个黑黝黝的路口,像是几张不怀好意的大嘴巴,利齿全都隐藏在黑暗里。
冷簪加快了脚步,身后也传来一阵噼噼啪啪的声音,冷簪慌乱起来,她开始奔跑,高跟鞋叮叮的在路面上碰撞着,终于冷簪看到了明珠花园大门口的灯光。
当她气喘吁吁的快步走进明珠花园的大门时,那个夜间保安站在原地,一双眼睛里暗藏着东西,那东西清清楚楚,是刀。但是冷簪不怕他。冷簪一面平息着由于奔跑而起伏的胸口,一面冰冷而镇定的望了那个保安一眼,那保安立即扭过脸去,冷簪在心里笑了,她很明确自己要做什么。
冷簪打开家门,家里没有易郁,也没有那双红拖鞋。她打开家里所有的灯,屋里一片明亮,鬼魅无处藏身。冷簪在屋子里四处寻找着蛛丝马迹,衣橱里,鞋柜里,杂物箱里,阳台上,窗台下,卫生间,到处都没有那双红拖鞋的踪迹。突然,冷簪翻出了她与易郁的结婚照。那本厚实的装订精美的婚纱影集压在大立柜里已经两年了。这两年里冷簪从来都没有翻看过着本影集,她突然想看看两年前的自己,以及两年前的易郁。
她将影集搬到客厅茶几上,一页一页的翻看起来。新娘娇媚,新郎挺拔,每一张照片都饱含着幸福和对未来的憧憬。那个时候的冷簪比现在略微消瘦一些,而易郁却比现在显得有朝气。从什么时候起,易郁变得没有生气了呢?冷簪轻轻抚摸着照片上易郁的脸,从恋爱到结婚,再到现在已经七年了。她一点点地看着易郁慢慢产生变化,而从来也没意识到自己的变化,自己现在变成什么样了呢?
冷簪想起来,还有一张光盘,记录着他们结婚时的情景。她从影集盒的夹层里找到那张光盘,打开VCD,将光盘放进去,一串鞭炮声响起来,随后是喜庆的唢呐,身穿婚纱的冷簪和一身西服的易郁出现在电视机里,冷簪默默地看着,回忆着往日的幸福时光。婚礼按照步骤一步步进行着,电视机里的人笑着,冷簪也跟着笑,这时候情节进行到夫妻对拜的环节。冷簪记得易郁的那些同学在这个环节可没少折腾他们。
突然,画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雪花点,难道是光盘放的时间太久,坏掉了吗?冷簪正要起身,画面又有了。但是画面出现的是一双脚,一个穿着白色睡裙的女人的脚。那脚上踢里踏拉正穿着那双红色的拖鞋!镜头只照着这个女人的一双脚,她穿着那双红拖鞋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发出一串踢踏--踢踏的声响。
“不!”冷簪惨叫一声,难怪四处都找不到它,原来它竟然躲进了自己的婚礼纪录光盘里!不!她绝不允许这个怪物去玷污她的婚礼,冷簪关掉VCD,取出光盘用力一掰,光盘啪得被掰成了碎片,冷簪将光盘碎片丢在地上,用力的踩着。她要把那个鬼怪的拖鞋和幽灵一样的女人永远封存在这张破损的光盘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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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3-12 21:40
就在这时,门开了,易郁站在门口惊异的望着冷簪。冷簪不等他说话,一下子扑到他的怀里,嘤嘤的哭泣起来,她是女人,她有权利趴在丈夫的怀里哭。易郁温柔的拍着她的后背说:“好啦好啦,都怪我不好,没能在家里陪你,不哭了,乖------”那语气像是在哄一个小孩子,可是冷簪听在心里很舒服。
但是她不知道怎么跟易郁说刚才发生的事儿,她不想让易郁认为自己疑神疑鬼,但是不管怎么说,那个鬼拖鞋跟那个鬼女人一起被她掰碎了,而代价是她的婚礼纪录也随之一起消失了。
月凉如水,今晚就连月亮都不再是那种淡淡的红色,看来自己已经战胜了那个盘踞自己在家里的那个鬼魅。易郁睡在自己身旁,赤裸的身体,白而消瘦。年轻的脸庞上露出了满足的微笑,发出轻轻的鼾声。有多久没有仔细看过丈夫的裸体了呢?冷簪记不清楚。刚刚结束不久的欢愉令她全身酥软无力,有多久不曾有这样的感觉了呢?易郁今晚表现的异常“勇猛”,那种久违了的身心的交融瞬间穿透了冷簪的心,他们沉浸在着欢乐的余波中,随着呼吸起伏的微波荡漾着。
夏虫依旧息玲玲,时钟依旧嘀嗒,只是那双鬼怪的拖鞋不会再出现在自己的家里。月光也恢复了往日的银白,梦很轻盈的覆盖下来,像一层轻纱。微风荡漾,一种早已忘却了的家的感觉重新回到了这里。
朦胧之中,冷簪感到一个阴影挡住了月光,她睡眼惺忪的朝窗外望去,只见一个身穿白色睡裙的女人站在窗子外面的窗台上,她脚穿着红色的拖鞋,披散着一头乌黑的长发,身子像噩梦一样飘忽,而她的脸是一片模糊。冷簪感到那个女人正在冷冷的看着她,那个女人身子晃了一下,像是想要从窗户外面爬进来,冷簪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了,太阳穴剧烈的跳动着,巨大的恐怖袭击过来,她禁不住惊声尖叫了起来。
她的叫声惊醒了熟睡的易郁,易郁一翻身坐起来,抱住魂飞魄散的冷簪,问道:“怎么啦?怎么啦?出什么事儿啦?”
冷簪几乎说不出话来,她用手指着窗户外面,结结巴巴地说:“窗户,窗户外面有,有个人------”可是当她的手指指像窗户的时候,微风吹拂着窗纱,银白的月光洒在窗台上。此外,什么也没有。那个女人的影子消失了。
易郁站起身来,打开纱窗,将头探出窗外,看了看,然后又关好了纱窗,对冷簪道:“你一定是又做噩梦了吧,窗外哪里有人啊。咱们住得可是七楼,谁能爬的上来啊。”
冷簪道:“不,我没有做噩梦,那个不是人,而是一个女鬼!我刚才明明看见她了。她穿着白色的睡裙和红色的拖鞋,她想要从窗户外面钻进来!”
易郁有些忧虑的看着冷簪说道:“哪里来的鬼啊!我看多半是你白天跑去问咱屋子的来历时候,你的心理受到了影响,所以才会产生幻觉。不信,你自己到窗户这边来看看,到底有没有你说的那个女鬼。不如这样吧,明天我陪你去看心理医生吧。”
“不,我不去看心理医生!我没神经病!”冷簪相信自己刚才确实是看到了站在窗户外面的那个女人,但是她无法证实给易郁看。
“好好好,没人说你有病。”易郁哄着她说:“其实看心理医生只是缓解一下你的负面情绪,并非是说你就有精神问题。你最近是不是工作上压力太大了?你要是不愿意去看心理医生,那我们就不去。我看我们不如请几天假,我陪你出去散散心,你看怎么样?”说完轻轻搂着冷簪。
冷簪知道易郁一向都很迁就自己,她说:“这样也好,等你这阵子忙过去再说吧。”她犹豫了一下,对易郁说:“我想辞职,休整一段时间之后,再重新换一个工作,你看怎么样?”
易郁微微一愣,道:“怎么突然想起来辞职了?工作不顺心吗?这事儿你自己决定吧,做得不开心那就换一家,我是相信你的能力的。”
冷簪点点头,温存的抱住了易郁。她突然想到:那个无声无息的站在自己家窗外的女鬼会不会是陈雄的老婆?她是不是要报复自己,所以跑来跟自己抢丈夫的?难道说她的目标是易郁?冷簪抱着易郁的手臂不由自主地收紧了。
一大清早,一封辞职信就摆在了匆匆赶到公司处理事务的陈雄办公桌上。陈雄冷静的看着站在面前的冷簪说道:“有这个必要吗?”
冷簪避开他眼睛的逼视,将目光转移到办公桌上的信封上说:“有,我认为有。”
“那好吧,你去财务结算一下工资,我会打电话,叫他们给你多发三个月的薪水。”陈雄似乎还有一丝不甘心,他继续说道:“可以解释一下,为什么吗?我说的是包括昨天晚上你发的那条短信在内。”
“没什么可解释的,”冷簪低着的头慢慢抬起来,看着陈雄的眼睛说道:“游戏结束了,仅此而已。”她停顿了一下,又说:“但是我希望,我们还可以是普通意义上的朋友,只是我们不会再有任何形式的交往了,我希望你会赞同我的观点。”
陈雄笑了,像是一头把猎物逼到了死角的野兽,他说:“我觉得你至少应该先征求一下我的意见,再作决定。”
冷簪的心往下一沉,她知道,面前的这个男人如果真的想要纠缠她,她是很难摆脱得掉的。她相信他有这个能力。但是出乎冷簪意料的,陈雄挥了挥手,说:“算啦,你去吧。”陈雄并非是心甘情愿放掉冷簪,他妻子的亲属已经在他家里闹翻了天,好在他妻子跳楼之前并没有留下什么谴责他的遗书,否则他就是花再多的钱也很难过得了这一关。目前的情势不容他再与冷簪公然闹翻,这样对他来说更为不利。
冷簪如释重负,说了一声再见,扭头就往外走,走到了门口却又停住了,回头小声问道:“我想知道,你的妻子生前是不是喜欢穿白色的睡裙和红色的拖鞋?”
陈雄微微一愣:“你问这个干什么?”
冷簪说:“只是问问,如果方便的话请告诉我,好吗?”
陈雄疑惑的看了她好半天才说:“她是喜欢穿白色的睡裙,至于拖鞋喜欢穿什么颜色的我记不清楚了。可是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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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3-12 21:41
果然是她!冷簪心里微微一惊,嘴上却说:“没什么,我只是好奇而已,那么再见了。”说完留下一脸狐疑的陈雄转身离去了。
等办完一切手续,从公司里出来,冷簪抱着一个纸箱子,里面装着她自己的一些个人用品。外面的世界,艳阳高挂。阳光锋利如刀,将冷簪的一张脸雕琢的轮廓分明。冷簪的心里却是一阵寒意。她感觉尽管自己跟已经跟陈雄彻底的断绝了来往,可是当她一来到川流不息的人群中,她又感觉到有一双眼睛在背后注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那双眼睛隐藏在耀眼的阳光下,隐藏在一副副陌生的面孔里,究竟是谁?它究竟要干什么?不得而知。
冷簪突然想起自己家从前的那对房主,那个女的杀死了自己的丈夫,随后自己也自杀了的那一对夫妻。难道说是他们阴魂不散的在自己的周围兴风作浪吗?冷簪突然生出一种无力感,她觉得自己无法战胜这轻飘飘的来又轻飘飘的去的鬼怪,它们来无影去无踪,它们随时都可以找到自己,而自己对于它们却无能为力。不管是那对死去的夫妻还是陈雄死去的老婆,冷簪都感到一种深深的恐惧,该怎么办呢?
是啊,该怎么办呢?搬家?这显然不行,且不说易郁并不相信有什么鬼怪,更何况那二十多万的贷款都还没有还清,他们哪有能力再搬家呢?并且,他们能搬到哪里去呢?要是那双鬼怪的红拖鞋继续跟着他们,要是陈雄的死鬼老婆依然对她冷簪纠缠不放,纵使他们搬到天涯海角,那结果恐怕还是一样。
或许应该试着烧些纸钱,再去买一些驱鬼避邪的东西放在家里,这样也许管用。想到这里,冷簪扬手叫了一辆出租车。等冷簪钻进出租车后座,刚刚坐定,她就感到前面的那个司机有些眼熟。果然,她从后视镜上看到了一双意味不明的眼睛,她看到那司机的嘴唇动了动,他说:“小姐,这次去哪儿啊?”
“庙街。”冷簪依然紧张的注视着这个人的反应,她看到他似乎笑了笑,那笑容很古怪。出租车平稳的驾出,冷簪始终紧绷着后背,她想起来了,昨天晚上她就是坐的这辆出租车回的家。怎么总是遇上这个司机呢?全市一共有上千辆出租车,怎么就会这么巧,总叫她遇上这一辆出租车?从黑森林出来,是他。从酒吧里出来还是他。从公司里出来,又是他。难道说这个司机他成天就在自己出入的附近转悠?他是谁?他想干什么?
出租车突然一顿,停了下来。冷簪的心也随之一顿,却听见那个出租车司机说:“小姐,庙街到了。”冷簪慌忙的付了钱,抱着纸箱子下了车。那个出租车缓缓的开出去,消失在众多的车流之中。
当冷簪抱着一大堆东西,从庙街回到明珠花园小区的时候,她发现门口站着的白班保安表情有些不对劲。跟夜班保安不同,这个年轻的白班保安的眼睛似乎始终在回避着自己,就像是躲避一条毒蛇,或是烧红了的烙铁,或者是一个不祥之物。
冷簪故意走上去,说道:“哎,请问现在是几点了?”
那个保安有些慌乱的答道:“现在,现在是下午五点二十八,哦不对,是五点三十八分。”果然,他的目光在有意的回避着自己。冷簪说:“你看我这东西实在是太多了,你能不能帮我搬到我们家去,谢谢你啊。”这样的事儿从前也是有过的,东西太多,请保安帮忙,很平常。可是这次这个保安却很为难的说:“对不起,我正在值班,不能帮你搬东西。”那眼神始终回避着冷簪,使冷簪的心里升起一大团乌云。
当易郁拖着疲惫的身子爬到七楼他家的门前,刚打开房门,一股烟气扑面而来,客厅里一片烟雾缭绕。在客厅正中央,冷簪蹲在一个搪瓷脸盆旁边,脸盆里火苗升腾,冷簪正表情僵硬的将冥钱一张一张的递进火堆里,一身衣服早已被汗水浸透。门口处挂着一柄桃木剑,差点撞上易郁的额头,正对着门的墙上还挂上了一个镜子,一些古里古怪的符咒在窗户上、室内的门上、电视机上贴得到处都是。还有一些易郁看不出名堂的东西,丁零当啷的四处挂着。最离谱的是在客厅的正中央的位置安安稳稳供奉着一尊神像,那神像面目狰狞,手里拿着一柄宝剑,似乎是捉鬼的钟馗。
冷簪瞥了一眼皱着眉头的易郁,依然一声不吭的蹲在地上烧着冥钱,嘴里低声地念叨着什么。易郁走到冷簪身边蹲下身去,拍了拍冷簪的肩膀说:“老婆,你没事儿吧?”
冷簪不理易郁,依然一脸木然的烧着纸钱,易郁听见她在嘴里念叨:“ 不该来的别来,拿了纸钱就回去啊------”易郁顿时生出一股寒意,他用里摇晃着冷簪的肩膀,:“冷簪!你醒醒!你这是怎么啦,你!”冷簪那恍惚的眼神逐渐清澈起来,她看着易郁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易郁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冷簪的指甲深深地陷入了易郁背后的肉里,她歇斯底里的哭着,身子却渐渐的软了下来,仿佛全身的力气也随着这哭声流逝掉了。
易欲将她轻轻抱上床,盖上一条毛巾被,然后静静的守在她旁边。冷簪轻轻抽噎着,在易郁温柔的抚摸下睡去了。
天,一点一点的黑了下去。月亮一点一点的升了起来,带着一抹血色。月光如血。在如血的月光里,一支轻柔的舞曲悄然响起。随着舞曲的节奏,足尖在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嗒嗒声传入了冷簪的耳朵里。那声音来自客厅。
冷簪起身,从床上爬了起来,向客厅走去。客厅里没有开灯,在血色的月光下,易郁正随着那舞曲轻轻摇动着,臂弯里空空如也的环抱着一捧空气。哦,不!他并非是独自跳舞,在他脚下,正有一双红色缎面的半坡跟拖鞋,随着易郁的动作一进一退,有一个看不见的女人正在跟易郁跳舞。
易郁跳得很陶醉,脸上是一脸的幸福,他微闭着双目,沉浸在这曼妙的舞曲和轻盈的舞步之中了。冷簪站在卧室门口,望着易郁和那个看不见的女人,全身冷汗淋漓。果然,那个女人就是来找易郁的。她就是要从冷簪手中抢走易郁,她要让冷簪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男人跟别的女人在一起。
桃木剑没有用,照妖镜也没有用,捉鬼的钟馗也没有用,那双红拖鞋正与易郁一起旋转着,在血色的月光里旋转着,旋转着。冷簪觉得头晕目眩,她大声地喊:“易郁!”
易郁睁开了眼睛,可是易郁的眼睛冷冷的看着她,那眼神里竟然也藏着刀。冷簪不由得一阵心痛。她想对易郁说这个女人她不是人,而是一只不怀好意的女鬼,她是来报仇的。但是冷簪什么都没有说,她只是全身无力的瘫软在地上,望着易郁的足尖与那双红拖鞋的足尖交错着,舞动着,旋转着。
舞曲终于停止了。可是冷簪看到易郁和那双红拖鞋转过身来,朝着自己一步步逼近,易郁的眼睛里藏着刀,易郁手里也拿着刀,他们越来越近,易郁说:“我说过,如果你背叛我,我就吃掉你!”
那个看不见的女人在易郁的身旁幸灾乐祸的笑着,笑声像是刚刚满月的婴儿的啼哭。冷簪看着易郁的眼睛,那双眼睛此刻变得那么陌生,冷簪想否认,但她不能否认,她想辩解,但她无从辩解。尽管她已经与陈雄一刀两断,但是毕竟她曾经背叛过易郁。冷簪只是用低得自己也听不清的声音问道:“那你还爱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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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3-12 21:41
“爱!我当然爱你。”易郁的眼睛里不仅有刀,还有升腾的火焰:“我甚至比任何时候都更爱你,所以我不能原谅你,我要把你吃到我的肚子里,把你吸收到我的身体里,让你永远都跟我在一起!”刀尖冰冷,心口一凉,这便是死吗?不,不能死,不甘心就这样死去,那个看不见的女人还在那里幸灾乐祸的笑着,不能在她的嘲笑声中死去!
冷簪猛地坐起身来,自己还在床上,易郁在自己身边,无声无息的熟睡着。身上的睡裙早已被冷汗浸透,心口处隐隐作痛,拉下衣襟,月光如雪,清冷的照在雪白的胸口上,了无伤痕。,一颗心仍在扑通--扑通的跳动着。
原来只是一个梦,冷簪此刻不知道是庆幸还是感觉有些怅然若失,一种从梦中跌入现实之后的复杂心态萦绕在她心头。易郁背对着她沉沉睡去,脊背上显现出嶙峋的骨节。
这个熟悉的身体在如雪的月光下显得有些异样,那还是自己所熟悉的丈夫吗?在那紧闭的眼睛里是不是也藏着刀?冷簪突然想看看丈夫熟睡中的脸,她轻轻的扳动着易郁的肩膀,肩膀上的骨骼冰凉而坚实。易郁的身子转了过来,可是那张脸却不再是易郁的脸,而是一个陌生的面孔。那张脸上血肉模糊,这是一张破碎的脸!
它慢慢抬起头来,看着冷簪,脸上一些皮肉摇摇欲坠,一只眼球爆裂了,另一只眼珠吊在眼眶外面,几根神经连着那眼珠,一晃一晃的瞪视着冷簪。鼻梁碎裂成了一滩烂泥,一张残缺不全的嘴巴含糊不清地说:“你看我漂亮吗?”
冷簪惊恐已极,她努力的向后缩着,而那张脸慢慢向她逼近,它继续说道:“你知道我这张脸是怎么弄的吗?我告诉你吧,是从二十二层楼上跳下去摔得!嘎嘎--嘎嘎------”它怪笑着,一张脸几乎要贴在冷簪的脸上了。它说:“二十二层啊,看起来很高很高,可是落下来的时候却非常快,快到你连后悔的时间都没有,就嘭的一声摔碎了。”
一双冰凉的手爪轻轻捧住了冷簪的脸,那只摇摇晃晃的眼珠端详着冷簪的脸:“你的脸可真美啊!”那手指在面颊上轻轻抚摸着,像是在欣赏一件艺术品:“要是这样一张脸从高高的楼房上摔下去,砸在冰冷的水泥地面上,那一定非常令人激动!”冷簪此刻多么希望这也是一场梦,但是她甚至可以感受到那手指上的冰冷。不,这不是梦。她只有绝望的颤栗着。
“你想知道我为什么要从二十二层楼跳下去吗?”它轻轻的端起了她的下巴,仅剩的那颗眼珠发出冰冷的光,那目光中有一把刀子。
“不!”冷簪哭了起来:“不关我的事儿!求求你,你走吧。我已经跟他分开了,你放过我吧。”
“放过你?!”它愤怒的吼叫起来:“你们有谁放过我了?现在你叫我放过你了?可是你们一次又一次的伤害我,在那个时候,你们怎么没有想过放过我呢?!”它跳下床去,打开了窗户。然后它一把揪住了冷簪的头发,狞笑着说:“来吧,很快就会过去的。”它用力的将冷簪拖到窗户旁边。冷簪挣扎着,但是没有用,它的力气非常的大,它的态度非常的坚决,它就是要冷簪从这个七楼上摔下去,摔碎她这张美丽的脸。
冷簪哀求着:“对不起,对不起------”但是它视若罔闻,它终于将冷簪弄上了窗台,冷簪拼命地抓着窗框,可是它向她张开了嘴,一口残缺不全的牙齿之间挤出了几个字:“再见了美人儿!”猛力一推,冷簪从窗台上掉了下去。冷簪慌乱中两只手却攀住了窗台边,一个身子悬在空中,荡来荡去。冷簪仍在不住的哀求。它气愤地用脚踩着冷簪的手,用那双红色缎面的拖鞋,一下,一下,一下。
就在冷簪陷入彻底绝望之中的时候,那张脸渐渐变成了易郁的脸,易郁摇晃着冷簪的肩膀喊道:“你醒醒,你醒醒啊!”窗台消失了,碎脸也消失了,藏着刀子的易郁的眼睛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易郁一双清澈的眼睛和满眼的关切。原来又是个梦!冷簪突然希望这一段时间以来的一切都只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梦,这样她是不是就可以弥补曾经犯下的错误了呢?
易郁问她:“你怎么啦?又喊又叫的,又做噩梦啦?我看啊,你还是应该听我得去看看心理医生,明天我就陪你去。我觉得你最近的精神状况越来越不好了。”
从噩梦中醒来之后,冷簪感到头一阵剧烈的疼痛,太阳穴一鼓一鼓的嗡嗡作响,她看了看表,时间刚刚过了午夜十二点,她无力地说:“好吧,听你的,明天就去看心理医生。”头疼的越来越厉害了,像是有一根锥子往脑袋里钻。易郁下床给她找来两颗去痛片,吃过药以后,易郁轻轻搂着她,一双大手替她按摩着太阳穴。神经一点点地松弛了,疼痛慢慢的退却着。睡意像海浪一样,一波一波的从梦的世界涌来,轻轻拍打着现实的边界,界线很快就模糊了。
冷簪是被一阵呲呲的噪音吵醒的,她随手摸了一把身旁,易郁不在床上。从客厅里传来一阵电视机没有节目时所发出的呲呲声。冷簪心想:易郁大晚上的又跑出去看电视了吗?她起身走向客厅。电视机发出一片光亮照在对面的沙发上,正对着电视机的位置上坐着一个长发披肩的女人,头发披散下来,遮住了她的脸,而露出来的一小部分现出惨白的颜色,隐隐约约看到的一只眼珠,像死人一样一动不动的盯着电视机屏幕。
冷簪努力的摇摇头,这是梦,这一定是个梦!然而,那个女人,站了起来。她身上穿着白色的睡裙,脚下踩着红色的拖鞋,她披头散发的朝她走来,脚下的拖鞋发出了踢里踏拉的声响。这是梦吗?
冷簪恍惚了,她看见那个女人的手里拿着一个什么东西,那是一个锋利的刀片,一道细细的寒光在刀刃上闪过。她也有刀,她的刀不在眼睛里,而是在手上。那女人一步步朝冷簪走来,冷簪一步步的后退,她听见那个女人在笑,她的声音很怪,那女人缓缓地说:“别怕,只需要一刀,轻轻的一刀就足够了。你就可以摆脱这一切,从此不再恐惧也不会再做噩梦啦。你的血一定很热,喷散的血花儿一定很美,你的血一定能在墙上画出一幅很美的图画来。”
冷簪迅速的跑进了卧室里,她想要关上卧室门,将这个恐怖的女人关在房门外。可是那女人的身影很飘忽,她紧紧跟这冷簪飘进了卧室。她嘲弄地说:“你是跑不掉的,我的丈夫当时也想跑,可是他的动脉已经被我轻轻切开了,他越是挣扎,他的血就流得越快,他越是害怕,他的心脏就越是用力的把剩余的血从身体里挤出来。哦,对了,他也是死在这间屋子里的。”那女人环顾了一下卧室,像是在回忆一件令她感到愉快的事儿。
冷簪已经被她逼到了窗户跟前,她无路可逃,唯一的出口只有身后的窗户。她爬上了窗台。当冷簪的脚尖踩在窗户外面的窗台上的时候,她全身颤栗着,她在想:这真的是个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