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产生了恐惧(2)
格尔在心里叹了口气,如果换班的说话声、脚步声,还有每个人上床时床铺的晃动都没有人感觉到,那么,有人走进寝室杀人的话——不管“他”用什么方法,也自然很难察觉了。 这时,一旁始终没有做声,仿佛在回想什么事情的赵菲菲突然说道:“你们都听见电话响了吗?” 付斯点头:“我也听见过一次。” 格尔说:“我也是。” “都只是听见过一次?”赵菲菲盯着他们每个人的脸,直到得到确定的回答。 是啊,都是一次。 “也可以确定娄天亮一直没有回来吗?” “David是睡在他床上的,他当然是没有回来过了。”付斯说完才发现,这个理由不足以成立,“但是也不一定……他可能回来后又走了。” “不管他有没有回来,”赵菲菲说,“有件事是很奇怪的。”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顿,目光扫过每一个人的脸:“你们说都只听见过一次电话铃响,但是……我给你们打过三次电话。” “可能我们都睡得太死了。”格尔说。 “但最奇怪的事情并不在这里。我第一次给你们打电话是早上,没有人接,我就没再打了,以为你们可能出去吃饭了。中午的时候,我又打了第二次,电话只响了一声……居然……有人接了。” 啊!所有人大惊,心脏也随之猛烈地跳动起来。赵菲菲接着说:“当时我以为是手机信号不好,突然断了,因为我喂了一声,但并没有人回答我。现在我再回想当时,几乎可以肯定那不是手机断掉,而是确实有人接起来了。没有人回答我以后,我还贴着听筒听了一会儿,听见了一些声音。” “听见什么了?”付斯紧张地问。 “嘶嘶的声音。就是这样……”赵菲菲嘴唇微张,舌头贴紧上颚,然后往外吐气。 嘶——嘶—— 声音回荡在寝室里,每个人的心头都一阵发凉,仿佛冷风正从背后吹起。连格尔也不禁有些紧张起来。 “还有其他的声音吗?”他问。 “没有了。只听见这个。因为跟手机突然断掉的声音有点像,所以我听了一阵就挂掉,再打过去的时候,又没有人接了。” “有没有可能是真的断掉发出的声音呢?” “绝对不是,”赵菲菲笃定地说,“其实当时我就很怀疑是不是有人接起来了,当时因为后来电话也没人接,所以我才想,有可能是手机断掉。但现在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你想想看,手机断掉,和有人接起来但不说话,尽管有点像,但区别还是很大的。” 这一点,格尔还是明白的。那的确是不同的两种声音。但是,如果真的有人接起来,那人又是谁? 格尔和付斯不约而同地看向窗户。窗户是关着的,插销好好地插在原来的位置。那么……就是门了?格尔禁不住开始浑身发冷。因为他想到,就在他叫醒付斯后,两人曾经结伴去过一次厕所。他们走出寝室时,门是大开着的。但是,当时走廊上并未听见脚步声,也没看见什么人影,短短的几分钟内,有可能有人跑进寝室吗?“他”进来后,又躲在哪里?而且,David当时还活着,也就是说,死亡时间大概在凌晨到下午他们醒来的这段时间,如果有人是从他们去厕所的这段时间进来的,那么,“他”就必须等到David守夜完,躺在床上以后再下手…… 付斯似乎也和格尔一样,想到了这件事。他看着格尔,颤抖着嘴唇,说出了令所有人毛骨悚然的一句话。 “她一直都在。” 格尔明白,付斯说的“她”与他心里所想的“他”是不一样的。到现在为止,格尔仍然认为,有一个他们看不见的凶手存在。而付斯却认为,那是“她”…… 但不管是谁,或者是什么,它的确一直都在。就在大家都沉入梦乡,自以为安全而睡得浑然不觉时,她就在暗处,随时等待着,夺走他们其中一人的性命。到底什么才是安全的呢?即使大家都在一起,也仍然无法摆脱死亡的阴影吗?格尔感到无力,并为此徨然不知所措。付斯则看向赵菲菲:“那么,现在驱鬼仪式是不是也没有办法了?” 她叹了一口气:“现在缺少两个条件。一是人,如果娄天亮回来,或者再找到另一个人,人数才能凑成五个。二是……找到鬼门。” 说到这里,她突然好像想到了什么:“对了,鬼门!”接着,也顾不上害怕,就在David尸体的周围四处翻找起来。枕头地下,床单下面,床与墙壁的缝隙之间,到处都察看了一遍,但是什么也没找到。她仍然不死心,在寝室的其他角落里又察看了一遍,直到最后,她疲惫而又绝望地坐倒在椅子上。 “看来每次死了人之后,鬼门就关闭了。现在已经晚了,找不到了。” “你是说……” “周杰伦的CD。”赵菲菲无力地念出那个名字,“《七里香》。有签名的《七里香》。” “那怎么办?”付斯焦急地叫起来,“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只有……等鬼门再次打开……”赵菲菲说完,便低下了头。 他们都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鬼门再次打开时,就有一个人,将要死去。不可知的恐惧(1)
长久,没有一个人说话。他们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命运是什么,只觉得自己从未如此无助和恐慌。鬼门再次打开,既是希望,也是不可知的恐惧。如果要得救,就必须先陷入死亡的威胁——这是Mafalda的怨恨给他们出的难题吗?他们后悔很多事,但也许现在最应该后悔的,是不该去参加周杰伦的签售会。沉默了许久,格尔才想起来,如何处置David尸体的事。 “尸体……要怎么办?”他说。 “还是放在老地方吧。”付斯狠狠吸了一口烟,又狠狠吐出,“我真想跟他们也躺在一起算了……” “说什么不吉利的话!”赵菲菲连忙打断了他,“现在又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有什么办法!说不定连娄天亮都已经……”付斯顿了一顿,到了嘴边的话又收回去,“Mafalta最应该找的人应该是他,为什么我们大家都要……” 说到后来,付斯的声音渐渐低下去。他也没有勇气说出那个可能的结局。赵菲菲看着情绪有些失控的男友,心里不禁有些酸楚,但她还是说:“如果娄天亮也死了,我们还有什么希望?” 付斯看着赵菲菲,不说话了。 “算了,先别想那么多了。”格尔的心情也十分沉重,“我们还是先把尸体放置好吧。” 搬运尸体的任务自然落到付斯和格尔两个男生的身上。由于担心林布和赵菲菲,于是让她们也跟着,说好处理完尸体以后下去吃饭。事情发生得如此突然,两个小时的时间里,恐惧扭曲了本属于身体的真实感觉,他们忘记了饥饿。付斯从来没觉得,从二楼到三楼,要花这么长的时间,也从未感到,黄昏时的楼道居然比夜晚更加阴森。经过漫长而艰难的搬运过程——这艰难不仅是实际的,也是心理的,他们来到了203寝室的门口。门还没有打开,所有人就闻到了一股隐隐约约的腐臭味道。这股味道很特别。他们都清楚,那不同于夏天经过垃圾堆时闻见的,也不同于冰箱里腐烂的食物。那是独特的,只属于某个特定的时候,某个特定的场合,比如现在。也只属于某个特定的对象——比如尸体。 那是尸体的腐臭味。也许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种味道比它更令人难以忍受。在这种味道中,林布感到了窒息,每呼吸一下,就好像是在呼吸着已死去的余海云身上的皮肤、毛发,甚至暗红色的已凝固的血块。她颤抖着从口袋里拿出钥匙,递给格尔,然后就扭过头去,不敢再看。第一次来到现场的赵菲菲心跳也在加速着,她握紧了林布的手,不知道将在那门背后看见什么。 格尔将钥匙插进钥匙孔,扭动,然后缓缓地好像怕惊动了什么似的,推开了房门。一股比刚才强烈百倍的腐臭味仿佛被释放般,猛然扑面而来。格尔忍不住用手捂住自己的鼻子,其他人也一样。稍稍适应了以后,他放下手,看着躺在地上的 David,想起昨晚正是他陪着自己来到这里,心里不由一阵感叹。David可曾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躺在这里吗?话说回来,自己难道就想过?格尔努力将这些念头从心里清除出去,然后示意付斯,两个人分别抬着头和脚,将David抬进这个曾经是203寝室,而现在却变成停尸房的地方。他们将尸体按照上次的方法塞进床底之后,便以最快的速度走出门去。期间,格尔匆匆扫了一眼寝室的环境。这里还和昨天一样,没有人来过。从味道上判断,只有余海云的尸体在另一张床下腐臭变烂。现在,又多了一个。 关上门之后,赵菲菲问付斯:“看见了吗?” 付斯摇摇头:“没有。” 没有周杰伦的CD。这已经在赵菲菲的预料之中。 “不会有的,”她说,“鬼门已经关上了。” 而且,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次打开。离开寝室后,已经渗透到衣服每根纤维里的腐臭味似乎仍然难以散去。一个路人经过他们的时候捂住了鼻子,仿佛他们已经死去。毫无食欲地吃完了晚饭,他们又回到了寝室。娄天亮仍然没有回来,再拨打他的手机,仍然是关机状态。尽管不情愿,但他们还是忍不住会去想,娄天亮,是不是已经遭遇了不测? 情况已经一筹莫展。而所有的希望却都寄托在消失了的娄天亮一个人身上。这也许等于没有希望。只有付斯胆战心惊地想着另一件事。他想到,当余海云被发现死在203寝室时,是娄天亮和David去处理的尸体。后来,这两个处理尸体的人,一个死了,一个几乎是同时失踪了。这是巧合,还是一种必然呢?如果处理尸体便会被“那个”缠上,那么,他现在…… 一股阴冷的感觉慢慢爬上付斯的后背。他忍不住猛地回头看去。背后是一堵墙,白色的墙,上面除了自己的影子,什么也没有。但这并不能让他放心,他甚至宁愿看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女鬼,也不愿意看见自己的背后……什么也没有。 四个人就这样沉默着坐了好久。 “你以前,”林布看着赵菲菲说,“见过鬼吗?” 赵菲菲沉吟片刻,带着一种奇怪的笑容对林布说:“你真的要听?” 林布自己也不太确定,在这种时候,听赵菲菲讲她过去的经历是不是一件明智的事。但另一方面,她又真的很想知道……于是她点了点头。赵菲菲的声音突然低沉下来:“其实,就在前不久,你们去登山的时候,我在一个传说中的鬼屋里住了几天。那是一间旅馆,就在市郊,三环路附近府青立交桥的旁边。旅馆本来修得很好,但是有了闹鬼的传闻以后,生意一直就很冷清。我和几个会员听说了以后,就决定到那里去住上几天,看看能不能碰见什么怪事。我们一共是三个人,特意选择了背阳那一面的房间,因为这样的房间阴气会比较重。但是因为只有双人间,所以选了两间房,我和一个女生一间,另一个女生胆子大,她就自己住了一间。住了两天都没有什么事发生。直到第三天晚上,卫生间的马桶突然莫名其妙地堵上了。我们打电话到总台,但当时已经是深夜12点多,没有人接电话,可能是睡着了,也可能是晚上他们根本就不上班。没办法,我们只好用隔壁另一个女生房间里的厕所,回来以后,我们洗了澡就睡觉了。睡到半夜,突然有人敲门。我和旁边的女生都醒了,我大声问了一句,谁啊?就听见一个女声说,客房服务。声音很细很尖,又好像有些生气的样子。我当时有点迷糊,没有细想,睡觉的时候被人吵醒也很不高兴,所以也很生气地回了一句,不需要!后来外面就没声音了。但是这一醒过来,突然很想上厕所,我就和旁边的女生商量,一起去隔壁。我们穿好衣服就推开门走出去。不可知的恐惧(2)
来到走廊上的时候还特意看了一下,发现走廊上一个人也没有。当时觉得奇怪,服务员怎么那么快就不见了。然后,我们就去敲隔壁的门。刚敲了两下,门突然打开了,里面漆黑一片,居然没有开灯。我就问,怎么不开灯?接着就听见那个女生说,睡觉前她把房卡拔下来了,现在一时找不到。当时因为已经是凌晨三点了,走廊上的灯光又特别昏暗,即使开着门也看不清房间里的情况。我们只好摸着黑走进去。摸到门把上的时候,感觉黏黏糊糊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进去以后,我就问她,你在哪儿呢?这时她的声音就从旁边传过来,说,我在厕所里。我很奇怪,怎么给我们开完门以后就跑到厕所里去了。我就说,你快点吧,我们也要用厕所。她说好。然后过了一会儿又说,帮我拿点纸。里面的用完了。我说纸在哪儿呢,她说在桌子上,我就摸着去找桌子,果然那上面有一卷纸,就撕下来一些,打开厕所的门,从门缝里递进去一些。她快速地接过去了,当时我立刻就感觉有些不对,因为她接纸过去的动作,又快又急,还有点狠,感觉上很不像她。但我想可能是觉得不好意思才会这样的。过了一会儿,她又说,帮我拿点纸。我很惊讶,不知道为什么要用那么多纸。但我还是又撕下一些,而且比上次撕得更多,又从门缝里递进去。当她第三次向我要纸的时候,我问她,你在干吗呢,要那么多纸?里面声音沉默了一会儿。又突然很生气地大叫起来,说,给我纸!给我纸!这个语气让我立刻想到了刚才在门外叫客房服务的那个声音,也是很生气,似乎有一肚子的愤怒要发泄出来一样。我顿时觉得事情很不对劲,于是拉着和我一起的女生,赶快跑回了我们的房间,把门关上。我们都很害怕,整个后半夜都没睡着,一直到天亮,我们才壮起胆子去敲隔壁的门。那个女生好一会儿才来开门,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我们,问怎么那么早就起来了,六点还不到。我就问她,昨天晚上你要那么多纸干什么?她很惊讶地说,什么纸?昨天晚上我什么时候要纸了?她这么一说,我才明白昨天晚上碰见了什么……我就把事情对她讲了一遍,刚讲完,她的脸都白了,对我说,昨天晚上,她听见有人敲门,说是客房服务,就开了门,后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当时她还以为是在做梦,没想到…… 后来当天我们就退了房,退房的时候问了一下总台的小姐,这里以前有没有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情。她看了我们一眼就冷冰冰地说,没有。但是我们走到大门外面的时候,一个服务员偷偷跑过来问我们,昨天晚上是不是碰见什么东西了。我说是啊,就把事情跟他讲了一遍。他说他是新来的,刚来就听说这里闹鬼,说是因为以前有一个女服务员在宾馆的房间里割腕自杀过,他一直不信,所以才问问我们是不是真的。我这才明白,当时,在宾馆的卫生间里,‘她’为什么要用那么多纸……” 赵菲菲一口气讲完了这些。屋里所有的人都听得心里发毛,出了一身冷汗。 “那……你真的看见过鬼吗……”林布接着又问。 “那倒没有,这方面,我们从来不刻意地去做。”她的“我们”自然是指她成立的降灵会了。“但是,要想见鬼,还是有很多办法的。比如……”她看了看寝室的环境,然后指着墙上的一面镜子说,“比如在镜子里。” “深夜12点梳头的那个办法?” “不,”赵菲菲笑得有些诡异,“比那个更恐怖。” “那是什么?” “那需要三个女生和两个男生,午夜前,在房间里保证距离是能够看到所有人的位置上。男生要分开,围成一个圈,记住镜子的位置。站立一会儿,到接近午夜的时候开始绕圈,由女生开始向前面的人的脖子上吹气,不要发出太大的声音,依此类推,同时不停地绕着圈走。当有人感觉到脖子上被吹了两口气的时候,就要说,来了,同时一定要背向镜子。其余的四个人马上一起看镜子里面……那时就会看到,背过身去的那个人背后多出了一个……” “啊!”林布忍不住尖叫起来。所有人都听得毛骨悚然。 “这个办法有人试过吗?”付斯问。 谁知赵菲菲居然说:“有。” “那个人看见了?” “我们社团里有个会员,她曾经和高中的几个同学试过这个办法,当时确实看到镜子里多出了一个……但她说每个人看到的形象都不同,有的说是没有脸的女人,有的说是小孩,有的说是拄着拐杖的老头,也有的说,镜子里一个人也没有,连自己也看不见了。” “做这种事情……会有危险吗……”林布颤抖着问。 “为了见鬼而丢掉性命的传说也有不少,不过我认识的人里面倒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每种见鬼的方法,都有它的禁忌,比如我刚才说的那种,就不能中途偷看镜子。最后不管在镜子里看到什么,也不能逃跑,要大家一起说‘去’,然后转身才行。最好有一个人做领导发布这样的号令,如果是领导背向镜子,生死就全靠大家自己了。” “那……我们的驱鬼仪式,也有禁忌吗?” “有的。我们摆好阵形之后,各自坐在各自的位置上,不能移动,不管看到什么也都不能站起来逃跑。这个仪式是在鬼门打开以后,才能进行的,所以那时可能会看到一些东西,如果意志力不够的话,导致整个仪式失败,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最后,她叹了口气:“但是,如果找不到第五个人,说什么也没用了。” 正说着,静悄悄的寝室楼里突然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屏住呼吸再去听的时候,又没有任何动静了。 “好像是关门声。”格尔说。但是,是哪间寝室呢?为何发出如此大的声响?很快,他们想到了一个共同的答案。 203。声音的确是从二楼发出来的。在他们还没来得及为这个答案而感到恐慌时,从同一个方向,传来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接着,又是第二声!这惨叫声之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些哭喊。 一股不祥的阴云顿时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 “是娄天亮!”付斯突然大声喊道,“这个声音,是娄天亮!” 说完,他立刻站起身来,格尔也随后站起来,两个人打开寝室门就冲了出去。林布和赵菲菲犹豫了一下,也跟在格尔身后跑出去。尽管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但是独自留在寝室里更让她们感到害怕。 当四个人来到203寝室的门口时,第三次听见了那声惨叫。这次确定无疑,声音来自203的门背后。 “钥匙!”格尔急切地对林布喊道。 林布慌忙从口袋里拿出钥匙递给他。格尔接过钥匙,以最快的速度打开了房门。付斯说得没错,发出惨叫的的确是娄天亮。对于即将在寝室里看到什么,格尔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然而当他真正看到时,还是不由得愣住了。突然出现在这里(1)
那个双手紧抱着头,深埋在膝盖之中,在地上缩成一团,颤抖个不停的人就是娄天亮吗?就在24小时前,他还曾经一脸不屑,怒气冲冲地摔门而去。24小时之后,为何变成这副模样?而203寝室,他们刚刚离开不过半个小时,是谁打开了这间寝室的门?娄天亮又为什么突然出现在这里?这一切,也许只能等待眼前这个惊吓过度,似乎连头都不敢抬一下的娄天亮亲口对他们说出来了。付斯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在娄天亮面前站住,然后轻轻叫了一声:“娄天亮?” 娄天亮的身体猛烈地抖动一下。但并没有抬起头来。于是付斯又叫了一声,娄天亮,是我啊。同时,他抬起一只手,缓缓地,又有些犹豫地,向娄天亮的肩膀伸去。当手指刚刚触碰到他颤抖的肩膀时,娄天亮突然大叫一声,从地上跳起来,接着又跌倒。这时,他们看见了他的脸。那是几乎就是一张死人的脸,所谓面如死灰,也不过就是那个样子。他们看着他,不约而同地想到了David和余海云。那张脸,因恐惧而变得扭曲、狰狞,仿佛已经失去了属于活人的生气。仿佛,他眼神的所到之处,都是来自阴间的冤魂,对他虎视眈眈,随时来取他的性命。一张脸上,只有那双惊恐的眼睛在眼眶里打转。只有这眼睛,流露出求生的渴望。也只有这求生的渴望才能证明,他仍然活着。看着这样的娄天亮,在场的人无不感到一股寒意。这是至今为止,他们第一次看见这种神情出现在一个活人的脸上。再此之前,出现过这种表情的人,都死了。这所有的感觉,都是一瞬间的事。当娄天亮再次跌倒在地上,并用手扶着地面,一点一点向后挪动时,他的眼神告诉他们,他已经不认识他们了。他惊恐地看着每一个人,大声喊着:“不要过来!不要过来!走开!快走开!”他的头发被汗水黏在脸上,很脏,衣服上也有些泥土。付斯不知道如何是好,只好站在原地,动也不动。这时,格尔一个大步走到娄天亮的面前,一把抓住他的领子,将他从地上拎起来。娄天亮一边挣扎着,一边发出极其凄惨的号叫,好像抓住他的不是格尔,而是行刑台上的刽子手。但格尔并没有让这种情况持续很久,他以最快的速度将娄天亮拎起来后,就扬起手,狠狠地扇了他两个耳光。清脆的啪啪两声之后,娄天亮终于安静了下来。他愣愣地看着格尔,很久才想起伸出手去捂住脸上那两个很快泛起的红色掌印。格尔见他安静了,便一松手,任由他像死鱼一样从手中滑落在地上。仿佛这时,娄天亮才恢复了记忆。他看了格尔一阵,然后又去看付斯,当他的视线落在赵菲菲脸上时,眼睛里突然闪现出异样的光芒。他猛地从地上站起来,紧紧地抓住赵菲菲的胳膊。赵菲菲吓了一跳,正想挣脱的时候,娄天亮却出乎意料地喊了一句话。 他说,我们赶快驱鬼吧!所有人都愣住了,但很快又觉得,这似乎也是意料之中的。然而娄天亮的这句话却给他们的心中蒙上了更加恐怖的阴云。他们都在想同一件事:是什么让昨夜摔门而去的娄天亮改变了看法?这24小时,他经历了什么?看见了什么?最让他们担心的还是——威胁是不是已经来临?见赵菲菲没有反应,他又急切地,几乎是恳求般叫道:“快点!现在就开始!不然……不然来不及了啊!” 赵菲菲的胳膊被他抓得生疼,但是娄天亮的话让她更是心惊。 “你究竟……看见了什么?”她问。这也是在场的人最想知道的。但娄天亮这时却好像没听见她的问话似的,突然转头看了看四周。打量了一阵之后,突然再次开始颤抖起来。 “这里……是你们寝室?”他看着林布问。林布点点头。娄天亮的脸上随之露出更骇人的神情。他叫了一声,然后推开面前的赵菲菲,飞快地跑出门去,到门口以后又站住,回过头来看着他们,急促地呼吸着。也没有继续跑掉,就那样焦急而又胆怯地看着他们,仿佛在等待他们从那个充满死人气息的寝室里走到他身边。大家这也才感到刚才一直忽略掉的腐臭味。格尔说,我们出去吧。于是大家跟在格尔身后,来到走廊上。最后出来的付斯锁上房门之后,对娄天亮说,回寝室吧。五个人便向三楼走去。在楼梯上,娄天亮悄悄地靠近格尔,在他身边低声说了一句,对不起。所有人都听见了这句话。格尔却没有任何反应。难道一定要死到临头才懂得忏悔吗?对格尔来说,这样的道歉不仅毫无意义,也更加让人蔑视。他一辈子也不会原谅娄天亮,但他也明白,他也许永远也不会再去想复仇的事了。 因为他已经看到,仇恨,是如此的面目可憎。回到三楼自己的寝室,娄天亮总算能够平静下来。但当付斯告诉他,David是死在他的床上时,他的反应还是很激烈。他先是把自己的床单连同枕头、被子,凡是床上有的东西,统统拽到地上,揉成一团,只是当他从口袋里拿出打火机准备就地焚烧这些东西的时候,大家才慌忙阻止了他。 “好了好了,”付斯说,“我帮你拿到外面去好不好?” 说完也不等娄天亮同意,就抱起地上的一团东西,打开门,左右看了看,最后决定暂时放在门外。每个人都在等待娄天亮告诉他们,这24小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娄天亮自从走进寝室,就一直在催促赵菲菲赶快进行驱鬼仪式。 “可是,”赵菲菲为难地说,“现在人尽管齐全了,但……还缺少最重要的……周杰伦的CD……” “为什么要找那张CD?”娄天亮问。 “因为那是鬼门的所在……Mafalda死时,她的怨恨和意志会寄托在某些物品上……” 听见Mafalda的名字,娄天亮脸上的肌肉明显抖动了一下。赵菲菲接着说:“当余海云死前,那张CD曾经出现过,死后,CD又消失了。因此可以推断,CD是一个关键。驱鬼仪式需要找到鬼门,才能让鬼魂找到回去的路……” “你的意思是……不是真正消灭‘她’,而只是让‘她’回去?” “可以这么说……不过,让‘她’回去,就相当于从我们的这个世界消失了,这样也足够了……” 正在赵菲菲侃侃而谈的时候,娄天亮却在不停地冒汗,刚才好不容易恢复了点血色的脸,再次变成死灰色。 “是不是……只要那个东西出现……鬼门就打开了?” 赵菲菲点头:“是。只有鬼门打开,才能让鬼回去,才能把鬼门关上。” “那么,鬼门打开后,会发生什么?” 赵菲菲动了动嘴唇,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突然出现在这里(2)
“我知道了……”娄天亮脸色苍白地喃喃自语道,“会死人……是不是?会死人……” 付斯连忙说:“也不一定的。再说现在鬼门还没有打开……” 娄天亮突然缓缓地扭头看着付斯,眼睛里流露出来的神情让付斯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这时大家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他的手上多了一样东西。 “晚了。”他颤抖着将那件东西递给赵菲菲,“你看看,这个是不是会有用……” 赵菲菲迟疑着伸出手,将它接过来。那是一张被折成一叠的很厚的纸张,白色的背面朝外折叠起来,纸质比较光滑,随着手的移动,时不时反射出几道亮白色的光晕。赵菲菲拿到手之后,小心而又急切地将它展开,看了一眼之后,脸上露出不知是兴奋还是恐慌的神情,抑或是两者都有。纸张完全展开之后,很大。赵菲菲将它翻转过来,呈现在所有人的面前。当他们看清楚那是什么的时候,都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你在哪里发现的?”赵菲菲连忙问。 “刚才。就在你说话的时候,我想从口袋里拿手机看看现在几点了,但是,没有手机……只摸到了这个……” 那是一张海报,上面有他们熟悉的人,也有他们熟悉的字。还有……让他们触目惊心的血迹。Mafalda的血迹。《头文字D》的宣传海报。那上面,还有周杰伦的亲笔签名。如果不是现在这个时间,现在这个场合,他们也许会发出一声惊喜的尖叫。但现在,它却变成了他们最惧怕的东西。 是什么时候,这张海报出现在娄天亮的身上? “我不知道,”娄天亮苍白着脸,缓慢而又绝望地摇着头,“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没有人说话了。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赵菲菲手中的这张海报上。他们知道,娄天亮的话,是真的。他真的不知道,这张海报从什么时候起,就一直跟着他…… 沉默了一阵之后,格尔走到娄天亮面前,语气冰冷地说道:“你必须告诉我们,昨天你离开以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娄天亮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盯着对面空白的墙壁,眼神发直,嘴唇不住地颤抖着,几乎就能听见牙齿碰撞的声音。但他们却没听见他说出半个字,甚至是一个短暂的音节。付斯忍不住看了看那面空白的墙壁,当然,那里什么也不会有。格尔深知巨大的恐惧带给人的是怎样的压力,他曾经见过失足掉下山崖的登山者,在掉落前的那一瞬间,张大了嘴,但什么也喊不出来。只有脸上震惊的、不可置信的表情说明他刚刚明白了什么。格尔知道,在关键时刻,只能下猛药。于是格尔在娄天亮的对面坐下,紧紧地盯着他的脸,一字一句地说道:“好。如果你不说,我就不参加驱鬼仪式了。” 这一招果然奏效,格尔的话音刚落,娄天亮便惊慌失措地喊道:“好,好,我说,我说!”接着,便用颤抖得无法自制的声音,回忆起这24小时的经历。昨天晚上,娄天亮从寝室里出来,刚走到大门口,就有些后悔。已经是凌晨了,要到哪里去?如果马上返回寝室,面子上又过不去。他开始有些责怪自己,为什么不能忍住,他完全可以躺在自己的床上听音乐嘛。不过既然都出来了,至少也要等天亮了以后再回去。最后,他想,只能到学校外面的网吧去碰碰运气了。尽管明令禁止网吧通宵营业,但还是有不少网吧仅仅是把门关上,做做样子而已。这么想了之后,他就从学校的后门走出去,来到那一条荒无人烟的小巷子里。巷子的道路两旁,除了录像厅、理发店和烧烤摊之外,开得最多的,就是网吧了。每家网吧的门都紧紧地关着,但娄天亮看见,从门缝里仍然透出非常明显的光亮。于是他从第一家开始,挨个敲过去。可是没有一家给他开门,大概时间已经这么晚,网吧老板怕是有人检查,所以不敢开门。他一边敲,一边想着如果没有一家给他开门,那晚上应该怎么办。但是,当他走到巷子的最深处时,突然看到了希望。有家小网吧的门居然开着。不知道是因为这里太偏僻,还是老板特别胆大,这个时间居然敢大开门户地做生意。娄天亮也管不了那么多,反正有地方上网就已经不错了。他进去以后才明白,为什么老板敢在大半夜开门了。这是一家很破旧的网吧。破到不能再破。网吧里只有十多台电脑,空间又小又闷,大夏天的,居然连空调也没有。电脑桌和键盘都脏得要命,每把椅子上都有各种各样或深或浅的污渍。这仅有的十多台电脑,显示器都是15寸的,屏幕上油乎乎的,看一眼就难受。娄天亮站在网吧门口皱着眉毛张望了好一会,最终还是无奈地走进去,交钱拿了卡之后,选了一台看起来稍微顺眼点的电脑,坐了下来。刚一动鼠标,机箱就吱吱嘎嘎地响起来。破电脑。娄天亮在心里骂了一句。这台电脑也确实破,他只是开了几个网页,上了QQ,速度就慢得不行。而且QQ还是很旧的版本。怪不得老板敢冒着风险大半夜地做生意了。这样的网吧,估计白天根本就没人愿意来。晚上开着门,还能多少赚点钱——像他这样深夜没地方去的人,每天总有那么两三个吧?娄天亮环顾了一下四周,除了他以外,就是另一个戴着眼镜的瘦弱男生,坐在他前面,背对着他。因此娄天亮能够清楚地看见这个男生都在网上做什么。他不是有意想要偷窥,只是这个男生未免也太奇怪了。他一直在不停地重启系统。Windows的画面不停地出现,消失,消失,又出现。娄天亮看了一阵,心想大概是电脑出了问题,这个人正在调整吧?于是也没有多想,自顾自地上网去了。这段时间里,他偶尔也会抬头看看那个男生,发现他仍然重复着刚才的动作。尽管好奇,他还是对自己说,别管别人的事了,跟我又没有关系。就这样过了大概一个多小时,突然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他吓了一跳,回头看见网吧老板正站在身后,露出奇怪的笑容。这个人真奇怪,走路怎么没有声音呢? “外面有人找你。”他说。 娄天亮愣了一下:“找我?没弄错吧?” “这里就我们三个,难道还会弄错?”网吧老板说完,就转身走开了。是不是寝室里的人来找我呢?但是为什么不进来?娄天亮想着,朝身后的窗户望出去。但是屋里灯光太亮,外面又太黑,根本看不清是有人还是没人。所以他只好站起来,走出门去。然而巷子里冷冷清清,一个人也没有。不知为何,娄天亮的心里陡然打了个寒战。他左右张望了一阵,然后又进来,问老板:“外面没人啊?你是不是弄错了?” 网吧老板头也不抬地说:“你再仔细看看,就在外面。” 娄天亮不禁有些烦躁:“你别开玩笑了好不好,我看得很仔细,说没人就是没人。” “我也没开玩笑,”网吧老板还是一脸冷漠,“的确是有人找你。” “好,那你说,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一个女生,红色裙子,挺漂亮。卷发……哦,对了,头发好像还染过的。” 卷发,红裙子……娄天亮的后背升起一股寒意。 “她的头发……”娄天亮用手比划着,“是不是这么长?” 网吧老板斜着眼睛看了一下:“对。” “她……说了她叫什么名字没有……” 网吧老板突然嘿嘿冷笑起来:“名字倒是没说。不过,她说她是你女朋友呢。” 女朋友……娄天亮只感到脑袋里“轰”的一声,全身仿佛被电流穿过一般,手脚顿时变得又冷又麻,几乎站立不稳。网吧老板后来又说了什么,他已经记不清了,连自己是怎么回到电脑前也没有印象。只觉得,当他在椅子上坐下时,心跳得很快。在椅子上坐了一会,他开始安慰自己,别怕,可能是网吧老板开玩笑的。然而身后漆黑的窗户还是让他感到浑身发毛。他看了看前面那个男生,决定坐到他旁边去。男生仍然在不停地重启系统。当娄天亮走到他身后时,眼神无意中瞟了一下正在重启中的电脑屏幕。就在那一瞬间,他看见自己的影子出现在黑色的电脑屏幕上,而让他几乎当场惊叫出声的是…… 他看见自己背后,多了一个人。一个红色的影子(1)
一团红色……不,是一个红色的影子……在窗外,暗无灯光的夜晚,影子显露出一种凶险的红。暗红。暗得仿佛有什么在其中隐隐流动的红。娄天亮猛地回过头去!然而窗外却是漆黑一片,什么也没有。他的双腿一阵发软,跌坐在男生身后的椅子上,但视线却一刻不离开男生的电脑屏幕。 电脑再一次被重启。娄天亮又看到了它。这一次,他看得更为真切,不仅看见了红裙子,还看见了……那一头熟悉的栗色卷发……看不清脸……也许,根本就没有脸…… 当电脑第三次重启的时候,它不见了。是不是因为网吧老板刚才说了那样的话,于是产生了幻觉?娄天亮在心里安慰着自己。他深吸了一口气,决定问问那个男生。 “同学。”他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 男生回过头来。居然……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一样。他看着娄天亮,眼睛却不住地瞟向他身后的窗户。 “有……事吗?”他的声音颤抖得比娄天亮还要厉害。 “我想问一下……刚才……你在电脑屏幕上……有没有看见……什么人?” 男生脸上的肌肉明显抽搐了一下,他突然伸出手,将娄天亮拉近,然后低声在他耳边断断续续地说:“你也看见了……我刚才一直重启机器,就是为了让你看见…… 从你进来开始,她一直就在外面……看着你……” 娄天亮的头皮一阵发麻。他不敢相信,他真的碰见了那种事。男生和他说话的时候,眼睛仍然不时地去看窗户,好像那里随时都会伸出一只手,抓住他的脖子。冷汗如同潮水般从他的后背、额头涌出,没多久,身上的T恤就被汗水浸透,和皮肤粘在一起。网吧老板仍然若无其事地坐在电脑前忙着聊天,仿佛对这一切视若无睹。娄天亮突然觉得,这个怪异的网吧老板似乎也有问题。他顿时感到这个网吧不能再待,于是立刻站起来,到柜台结账。找钱的时候,网吧老板冷笑着对娄天亮说:“这么晚了回去,当心走夜路啊。” 娄天亮忍不住对他大吼一声:“关你什么事!”就快步走出门去。但实际上,娄天亮真的害怕一个人走夜路。他刚走出网吧,背后一股冷风吹来,便让他顿时心生悔意。可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回那个网吧了。他走了几步,便一头钻进网吧前面不远的一个录像厅。录像厅里的人比网吧里的人要多,但是灯光要比网吧更加昏暗。娄天亮挑了一个人多的地方,坐下来。录像厅里放的其实是DVD,空调正开着,而且禁止抽烟。不断地有人从一个厅换到另一个厅,每进来一次,门口的服务员手里的手电筒便会亮一下。对于这样的环境,娄天亮稍稍有点安心。也许是录像厅的沙发过于舒服,尽管刚才在网吧看见的红色影子仍然不时出现在脑子里,娄天亮还是产生了朦胧的睡意。他的眼皮渐渐开始变得沉重起来。就在他似睡非睡的时候,脸上突然有点痒。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他脸上拂来拂去。他用手挥了几次,但每次都扑了个空。那是什么……娄天亮在一片混沌之中模糊的想。让人厌恶的感觉。蜘蛛网?头发?他感到再也无法忍受的时候睁开了眼睛,却什么也没看见。这时他发现自己已经基本上半躺在了座位上。他动了动身子,想坐起来,又想继续睡,这时他听见啪的一声,钥匙从口袋里掉在地上了。然而脚下却漆黑一片。他先是用脚四处探了探,没听见任何声音。他想,大概是掉到座位下面去了。于是,他弯下腰。第一眼却并没看见钥匙,他看见的是……两只脚。女人的脚。红色的裙边垂在小腿上,两只脚并得严严实实,整齐到诡异的程度。录像厅里的灯光是那么昏暗,然而这两只脚不知为何却显得如此鲜艳。鲜艳的红色,蓝色的指甲油…… 是在网吧看见的那个……顿时,像有什么猛然间击中了心脏般,他感到一阵耳鸣,巨大的恐惧感让他喘不过气来。他仿佛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就在出事的前一天,Mafalda还问过他,天亮,我的指甲油好看吗? …… “我的指甲油好看吗?”一个声音阴冷地在背后响起。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上滚落下来。就在我背后,他想。就在我背后。那时,正专注于幕布上播放的影片的人们,被一声惊恐、绝望的号叫吓了一跳。当他们纷纷扭头寻找声音的来源时,只看见一个身影跌跌撞撞地穿过一排又一排的座位,逃命般飞奔而去。他在巷子里没命地跑着,不知跑了多远。当他在路边停下,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时,发现天已经蒙蒙亮了。再然后,他发现钥匙丢在了录像厅里。那种时候,谁还能记得钥匙的事? 天亮了,他想,我可以回寝室了。在这之前,他需要吃个早饭,更需要休息。他拖着疲惫的身体,往学校里走去。昨晚的事仿佛噩梦。娄天亮的心里此时五味翻杂。恐惧、惊慌、无助,还有……深深的悔恨。过去Mafalda种种的好突然间浮上心头。这是Mafalda死后,他第一次想起她。她的笑容,她温柔的声音,伤心时将泪水忍在眼眶里的倔犟表情……我这是在怀念她吗?他茫然地在校园小路上的一张椅子上坐下,不知道该找什么样的理由,为他现在产生的这许多陌生的感觉开脱。他清楚自己从未爱过Mafalda。和她在一起,只因为她有一个有钱的老爸,而她碰巧又对自己很痴迷。他从来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不过是一物换一物,很公平。Mafadal死后,每当自己稍微感到愧疚的时候,他就会对自己说,那不是我的错,凶手是格尔。久而久之,他真的不感到愧疚了。 但是现在,他努力为自己搭建起来的堡垒正在一点一点地坍塌。他没有任何时候比现在更想乞求Mafalda的原谅。昨晚的事又浮现在他的眼前……如果……如果向Mafalda道歉,我有没有可能……活下来?他就这样坐在椅子上,精神恍惚地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路人的窃窃私语,晃眼的阳光让他睡得很不安稳,像是随时要醒来,又没力气醒来。他做了一个很长很杂乱的梦。红裙子,诡异的脚,Mafalda的脸,在梦里不断交替出现。尽管隐约感到炙热的阳光照射在身上,但娄天亮却一直感到了冷。彻骨的冷。仿佛睡在启孜峰的冰川之下。 模模糊糊的,他感到有人在身边坐下。“帮帮我。”一个声音说。 帮你什么? “帮我回去。” 你家在哪里?我怎么帮你? “你都知道的。” 我怎么知道? “这件事,只有我们几个知道。” 什么事?还有谁? “他们已经来了两个了,但是你不来,我还是回不去。”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很快就会明白了。” 什么很快? “天黑以后。”一个红色的影子(2)
娄天亮隐隐约约开始觉得有点不对。他努力想睁开眼睛。 这时,那人突然发出诡异而尖锐的笑声:“就是今天。你再也逃不掉了。” 娄天亮猛地打了一个寒战,醒了过来。阴冷的感觉仍然在全身挥之不去。天色正在暗淡下去。已经是黄昏了,暑期校园里本来冷清的道路,现在显得更加荒僻阴沉。看着眼前的景象,娄天亮的心里突然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也许,我再也看不到太阳了。这个念头刚一产生,他便惊慌地将它从心里赶了出去,装作从来没这么想过。然而梦里的那个声音却紧紧地跟在脑后。 就是今天。你再也逃不掉了。是梦。只是梦而已。娄天亮拼命在心里安慰着自己。他连着做了好几个深呼吸,并且感到了饿。快点回寝室,吃个饭,睡一觉就好了。于是他站起来,加快脚步朝学校里在暑假唯一开着的食堂走去。在他吃饭的这半个小时里,天空正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暗下来。娄天亮走出食堂的大门,便看见了天上厚重的像是随时要压下来的乌云。闷热的空气没有一丝流动的迹象。要下雨了。从食堂到寝室的这一路上,他一直在找公厕。走了没多远,便发现一个。暑期校园里的公厕普遍无人看守,这间公厕也是这样。实际上,就是平时,校园里的公厕也很少有人使用。它修建起来,只是给那些在操场上打球的学生使用的。这里离操场很近,离娄天亮的寝室也很近。但今天,这个公厕有些奇怪。他走进去,用手去推第一个门,发现它居然被锁上了。接着,他又去推第二个,门也是锁着的。就这样,他发现,所有的门都锁着,除了最后一个。 娄天亮顿时有点不安。但看了看开着门的那间,觉得这里也没有什么异样,便走进去,顺手关上了门。两分钟后,就在他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他听见了脚步声。有人进来了。起初,他并没有在意。但是紧接着,他听见了敲门声。咚咚。那人在敲第一扇门。安静了两秒之后,脚步声又响起。然后停下。咚咚。在敲第二扇门了。娄天亮莫名其妙地紧张起来。脚步声和敲门声越来越近。第三扇门,第四扇门,第五扇门……一直到敲响了倒数第二道门之后,声音停下来。娄天亮知道,他马上就要敲自己的门了。 …… 但奇怪的是,一直过了很久,都没有声音响起。会不会是那个人以为厕所里所有的门都锁上了,所以离开了呢?可是不对,如果离开了,脚步声应该再次响起,但现在却静悄悄的。静到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也就是说,那个人现在,就站在门外。想到这儿,娄天亮的眼睛不自觉地瞟向下面的门缝。可他什么也没看见。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敲门声始终没有响起。也没有任何其他的动静。整个讲述过程中,娄天亮的双手一直紧紧地扭在一起,全身不断战栗着,他不时停下来,努力调整自己的呼吸,才能继续讲下去。但是现在,当娄天亮讲到这里的时候,情况却再也不受控制了。他急促地呼吸着,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全身不住地颤抖着,活像一个坐在电椅上等待受死的人。当格尔把水递给他时,他几乎连杯子也无法拿稳。 那时,又发生了什么?后来,娄天亮推开了门。他惊讶地发现,外面居然一个人也没有。然而,当他刚刚松了口气,到水池洗手的时候,从水池上方的镜子里,他看到自己刚刚打开的门正在背后缓缓地关上。从越变越小的门缝里,他看见,一个穿红裙子的女人就站在里面。栗色的头发遮住了整张脸,只露出一只眼睛,恶狠狠地从镜子里盯着他。怪不得推门的时候没看见,原来刚才她就在身后!娄天亮再也忍受不了,跳起来,撞开门,尖叫着向外逃去。他感到背后阴冷的感觉一直在紧紧地跟着他,追赶着他。他一边跑,一边胡乱地不知喊着什么,双手不停地拍打着身后,生怕自己的衣服被抓住。生怕Mafalda再也不放过他。他沿着小路一直跑到寝室楼下,经过大门,大口地喘着气,跑上二楼,当他跑到二楼通往三楼的楼梯口时,却站住了。因为他看到,一个红色的裙边正在三楼的拐角处若隐若现,仿佛正在等待着他。他感到自己的呼吸顿时困难起来。随后,他惊恐地回忆起了那个梦。就是今天,你再也逃不了了。娄天亮一边盯着它,一边用手扶着墙,一步一步向后退着……走着走着,他扶着墙的手突然扑了一个空,差点摔倒在地上。这是一间开着门的寝室。只是味道为什么那么奇怪…… 但他只能选择快速地躲进去,用力关上门,接着,在地上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当娄天亮讲完,轰隆隆的雷声也响了起来。终于,外面下雨了。好久都没有人说话。每个人的脸上都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至今为止,娄天亮是唯一一个见过“那个”的人。但他们此刻心里感受到的恐惧,一点也不亚于娄天亮的恐惧。 真的是她……付斯想到在扑克牌上看到的字:我回来了。Mafalda……真的回来了。 这时,他又想到了一件事。 “我们下午去过203……”付斯看看大家,又看看娄天亮,接着低下头去,“我是最后一个出来的……我锁了门……” 所有人都明白他的意思。他是最后一个出来的,他锁上了门。但娄天亮慌张地跑上楼时,203寝室的门却开着。如果门不是被林布身上的钥匙打开的话……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门不是偶然间打开的。门是一个陷阱。 如果真是这样……如果格尔他们晚一点打开203寝室的门……那里,又会发生些什么?没有人敢继续再想下去。他们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之中听着雨声,不知道自己未来的命运会是怎样。他们第一次体会到在面对死亡时的无助、恐慌和绝望,以及些许毫无信心的希望。 良久,赵菲菲深吸了一口气,用尽量平静的语气说:“至少我们现在具备了一切条件,驱鬼仪式可以开始了,我们还有机会。” “那现在就开始吧!”娄天亮用祈求般的眼神看着她说。赵菲菲看了看表:“现在不行,时间还没到。必须要午夜阴气最重的时候进行。不过我们正好可以趁这段时间做一些准备工作。”她低头思索了一阵,“严格按照仪式的话,我们需要桃木、朱砂、纸、笔、香炉灰,还有香。” “但是我们到哪儿去弄什么桃木、朱砂和香炉灰?”付斯焦急地打断了她。 “我们寝室后面不是有一片小树林吗?那里有桃树。朱砂可以在中药店买到。香炉灰我们可以自己做,只要有香就可以。这些东西,应该都能在学校旁边的小店里找到。” “你是说,我们现在就要出去买?” “本来,我是打算白天和你们一起去买的,但是你们睡了一天……而且,也没想到事情发展得这么快……只能现在去。或者……等到明天。” 但没有人愿意等到明天。 “就现在去吧。反正才8点。”格尔说,“要准备的东西不多,我们大家一起行动,千万别走散。时间应该来得及。” 现在是晚上8点12分。还有三个多小时的时间——如果,真的来得及。有生命力的组织
超市和药店都还没有关门,因此他们很快买到了朱砂和纸笔。只是香炉和香颇费了一番工夫,超市里只有蚊香和熏香用的香,自然是不能用的。必须是祭祀用香才可以,赵菲菲说。难道要去文殊院吗?在林布的印象中,似乎只有在文殊院的附近才能买到祭祀用香。可是,现在这个时间,如果坐车去文殊院,来回都要三个多小时,回来的时候一定来不及了。 这时,格尔却突然想到了一个地方。但他看着大家,好半天才犹豫着说出来。 “我倒是知道到哪里去买香。”他说,“……前面不远处就有一家……丧葬用品店。” “不会吧,”付斯立刻说,“到卖死人衣服的地方去?” 林布在一旁也咬紧了嘴唇不说话。 格尔知道他们就会是这种反应:“除了那儿,还有什么别的地方可以买到吗?” 是的,没有。他们都清楚。不说晚上了,就是白天,祭祀用香这种不常用的东西,也很难买到。只有丧葬用品店里有。而且,这种经营寿衣、花圈、纸钱、香、骨灰盒的地方,虽然生意冷清,也会一直开到半夜,甚至凌晨。 “好吧。”付斯颓然地点点头。那家丧葬用品店是学校附近唯一的一家,他们都知道它在道路右边的巷子深处。在巷子口就可以一眼看见,那唯一亮着灯的狭小店面。当他们走近时,各自心里都在想,平时怎么没觉得这里这么阴森?门口堆放着店里放不下的花圈,三四个。付斯经过花圈的时候,猛然间觉得有双眼睛在看着自己。接着,他胆战心惊地发现,在花圈的后面,还藏着几个纸人。纸扎的没有生命的人形物体,在这样的夜间似乎也聚集了很多阴气,好像随时都会活动起来。店里面的东西也是个个让人看得心惊,架子上排成一排的骨灰盒,挂在墙壁上的各色寿衣……那些寿衣,尽管还没穿到死人身上,但怎么看都觉得带着一股死人气。放在玻璃柜里的是很多个大小不一的黑色牌位,只是还没写上名字。从门口走进来的第一步开始,他们就想着快点离开。好像多待一秒,那里的死人气就会透过衣服,惹得全身都是。但他们现在却只能站在这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因为老板不在。格尔冲里间叫了几声,侧耳再听,一点声音也没有。是出门了吗?付斯四处张望着,无意中瞥到一张黑白画像,画像中是个老头,笑容似乎画得很不自然,以至于在这种时候,显得十分诡异。付斯瞟了一眼,立刻将视线收回,不敢再看。赵菲菲则一直在看柜台面上摆放着的几摞香,还有旁边的香炉。她比较着它们的粗细,香炉的大小和材质,最后选定了要买的那种。但是老板还没有回来。他们在这里,已经站了十多分钟。 十多分钟,在一家丧葬用品店里,真是说多不多,说少不少。 “算了,我们拿了东西走人吧,”赵菲菲说,“只要把钱放在这里就行了。” “我同意。”付斯说,“五十块钱怎么也够了。” 这样说定,赵菲菲立刻伸手去拿刚才看中的香和香炉。就在这时,一个声音突然冷冷地在背后响起。 “你们在做什么?” 他们吓了一跳,纷纷回过头去。赵菲菲急忙从空中把手收回。一个佝偻着背的老头站在门口。实在是老得太老了,他们看到他时都这么想。老头脸上不仅有皱纹,还有各种说不清颜色和形状的斑点,脖子上的皮肤让人想到某种爬行动物,随着说话时喉咙的蠕动,被上下拉扯着。皮肤居然那么薄,那下面早已失去了脂肪,肌肉,各种有生命力的组织,现在只剩下白得几乎透明的一层。也许是因为这让人吃惊的年老,他们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要买东西吗……”老头又说。 “啊,对,”赵菲菲说,“我们要买香,还有香炉。” 老头看了他们每个人一眼,颤颤巍巍地从门口走到柜台后面,然后问:“要哪种?” “要这个,”赵菲菲伸手去拿了香,然后又去拿香炉,“香炉要这个。多少钱?” “二十……四块……”老头看着她说。于是赵菲菲便要从口袋里拿钱出来。这时却听见老头说:“要这个吗……” 她顺着老头手指的方向看去,赫然发现那是一件男式的寿衣。 “不要,”她努力挤出一个苍白的笑容,“我们要那个干什么。” 老头也阴森地笑了:“总要用到的。” 赵菲菲不敢再多说,丢下三十块,不等找钱,拿起东西就跑了出去。跑出去才发现,其他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就站在门外等她了。付斯更是一脸焦急的样子。 “真是的,”赵菲菲责怪道,“你们竟然也不等我。” 但是他们什么也没说,付斯拉起赵菲菲就往大路上跑。其他人也跑得飞快。走到有灯光的地方时,他们才停下来。 “你们怎么了啊?”赵菲菲一边喘着气,一边问。 付斯看着她,低声说:“我跟你说……我觉得……那个老头……好像画像上那个……” 赵菲菲本来没注意,但经过付斯这么一说,突然也觉得有点像。再想到刚才老头的话……她的第一个动作就是低头去看手中的香和香炉。还好,它们没有变成别的什么…… “别想了,”不知是安慰别人,还是安慰自己,她故作镇定地说,“说不定画像上是老板的亲戚什么的,所以才长得像。我们还是赶快回寝室吧。” 路上,不知道谁看了看表,说,现在十点了。 十点,还有两个小时。还来得及。只是这时,付斯忍不住又问:“你在店里的时候,老板指着墙上挂着的寿衣,跟你说什么呢?” 赵菲菲想了想,还是决定不把那句不祥的话说出来。于是她撒了谎。 “哪里指的是寿衣?他只是问我,墙上是不是有只壁虎,我告诉他看错了,那儿只是弄脏了。”赵菲菲说。第三部分
非常严肃的事(1)最后,他们在寝室楼下的小树林里找到了桃树。格尔拿出了瑞士军刀,按照赵菲菲的要求,锯下了五根不粗不细的桃枝,将上面的叶子去除,分别交给了每个人。 “你们先拿在手里。”赵菲菲说,“一会儿到了天台以后,我再告诉你们怎么用。” “天台?”林布有点惊讶,“这个仪式要在天台上进行?” “嗯,本来计划是在203寝室,但是看了一下,地方太小,我们五个人,无法摆成五芒星阵形。后来我想到,天台应该是个不错的地点。寝室楼上的天台,白天,太阳直射,是最热、阳气也最重的地方。但是一到夜晚,尤其像今天这样没有月亮的时候,又没有什么人去,那儿立刻就变成了阴气最重的地方。”赵菲菲头头是道地分析着,“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把‘她’引来,然后再关闭鬼门。现在最关键的东西在我们手里,即使换到别的地方,也不怕她不来。况且……”说到这里,她停了下来,似乎在想怎么说才是最恰当的。 “况且,我们自己本身就是诱饵。”格尔说。赵菲菲无语,点了点头,但很快又补充道:“最危险的,往往也是最有效的,我们现在只能背水一战了。” 比起背水一战,也许这更像是一次赌博。会输?会赢?谁也没有太大的把握,毕竟,像这样的事情,人一生顶多也只能经历一次。像死去的余海云和David一样。他们把所有准备好的东西搬到了天台上。赵菲菲想了想,又从付斯寝室里拿来了一块枕巾,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看看没有漏下东西之后,赵菲菲开始焚香。她从那一把香中抽掉了三根,剩下的,全部用火机点燃。顿时,一股寺庙里才有的味道立刻弥漫开来。她把这一捆香全部插在香炉里,看样子在一小时内应该会全部烧完,那时,他们将拥有大约半炉的香灰。还有一项工作便是将朱砂溶于水中,变成红色的液体。做好这些以后,赵菲菲拍了拍手,在地上坐下,示意大家都坐到身边来。 “好了,在等香烧完的这个时间,我跟你们说一下关于这个仪式的情况。”赵菲菲的一张小脸显得十分严肃。实际上,这对于她来说,本就是一件非常严肃的事。每个人都看着她,开始做好认真聆听的准备。 “先讲一下五芒星吧。它的形状是这样的……”赵菲菲拿过纸笔,在纸上画了一个类似五角星的形状,“过一会儿,我会用毛笔把它画在地上,然后我们五个人分别坐在这五个交汇点上。符咒同样用朱砂画好,我们每个人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手拿桃木,将符贴在背后。香炉灰撒在整个五芒星阵外,这些准备工作都做好之后,开始焚香。我们有一炷香的时间,来关闭鬼门。” 说完,她停顿了一下,用一种非常严肃、沉稳,又有点担心的目光看着大家。 “我必须强调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我们五个人,坐在五个顶点上,就相当于五扇门,所以,香点起来之后,不管发生什么,只要仪式没有结束,我们都不能移动分毫。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那么……那时会发生什么?”娄天亮紧张地看着她。 “那时……尽管没有实例,但可以想象……鬼门既然已经打开,就会发生鬼门打开后所能发生的一切事。所以那个时候,希望大家都能尽量收敛心神,千万别受到眼前看到或者听到的东西影响,心里只要想着那是幻象就行了。” 赵菲菲看着每个人脸上露出不确定的表情,叹了口气:“因为考虑到你们,所以刚才我拿了一条枕巾,现在可以剪成五条。谁觉得到时候不能把持住自己,那就把布条蒙在眼睛上,把耳朵塞住,这样,就看不到也听不到了。怎么样?” 说着,她向格尔借来瑞士军刀,将枕巾剪成五根布条,放在地上。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地沉默了一阵,然后,娄天亮第一个伸出手去,拿了一根。接着是付斯,再然后是林布。格尔始终迟疑着没有动手。赵菲菲低头想了一会儿,然后说:“这样吧,为了确保这个仪式万无一失,我们最好每个人都蒙上眼睛和耳朵。包括我自己。毕竟,谁也不知道那时会发生什么,而且,这个仪式如果失败了,很有可能无法进行第二次。” 应该有人明白她的意思。无法进行第二次,是因为谁也不知道将会为失败付出什么代价。娄天亮凄然地笑了一声:“无法进行第二次……大概是到时,人数就不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