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现骇然的神情(1)
现在又只剩下林布一人。她的心情已然不同。鬼故事——这三个字模糊地概括了她将看到的东西。这使她有些紧张,担惊受怕。好像看着看着就会有什么突然从墙里跳出来一样。老和尚去干什么了呢?他从那个宽大宏伟的阶梯上去以后,就听不见什么声音了。 塔被烧毁。林布从刚才被打断的地方接着往下看去。将军得意地看着塔最终轰然倒塌。接着,他下令焚烧整座寺院。于是士兵们拿着火把,踩着地上的尸体,开始到处放火。火焰立刻冲天而起,连天上的云也变成了红色。然而,当火焰烧到一座佛堂时,突然刮起一阵怪风。这阵风改变了火焰的方向,原本向上燃烧的火焰,顿时向那些手执火把的士兵们扑来。兵勇们四散而逃,将军也立即策马奔向寺外。当他们在围墙外站住,胆战心惊地回头看时,天上突然开始下雨。待雨停时,将军进寺一看,发现所有的建筑或倒塌,或损毁,唯有那座佛堂丝毫未损。将军等人惊奇地走进佛堂,便看见一座高大威严的佛像竖立在佛堂中央。将军的脸上出现骇然的神情。但稍顷,他却下令,命人将佛像抬出殿外。佛像一出,将军立刻下令再次火烧佛堂。这一次,既没有风,也没有雨。并且,这座佛堂的火很快蔓延到整个寺院,直到将军用车拉着佛像,带领队伍离开时,火焰仍然没有熄灭。后来,逃亡的百姓回到故乡,发现整座寺院,除了围墙之外,已经全部变成废墟。他们收埋了亲人的尸体之后,便开始清理寺院的废墟。他们将死去僧人的尸体埋在那座塔的废墟之下,并立碑纪念。春去秋来,这座小城又恢复了原来的生气,只是埋有僧人尸体的地方,终年寸草不生。与此同时,那位将军正在经历着一场又一场的恶梦。在他烧毁寺院的那一天,家中怀胎八月的妻子突然有了生产的征兆。不久后,便诞下一名男婴。而她却一病不起。将军领赏归家的那一天,妻子终于撒手人寰。从此,厄运便降临到这个家庭。不久后,将军的亲人甚至仆役相继染上怪病,无论将军请来多少医生,吃多少好药,就是久治不愈。最终,宅院里的人一个接一个地死去,只剩下将军和那名男婴幸存。为保平安,将军命人将寺院里抢来的佛像抬入家中,并建佛堂,终日念经颂佛,以求男婴能够顺利长大,延续香火。从这天起,似乎再也没有不祥的事情发生。然而将军却患上了头疼病,奇怪的是,当他进入佛堂念经时,头疼便会消失无踪。这使得他整日不能出门,很快便丢了官职。从府中搬出时,他仍不忘记带上那尊佛像。搬到偏僻的乡村宅院后,将军仍然终日闭门不出。男婴很快长大,并学会了走路。但不知为何,就是不会说话。一天夜里,将军在黑暗中听见佛堂的门被吱呀一声打开。他悄悄地从床上坐起,做好了与人搏斗的准备。然而当云层散去时,在月光下,他震惊地发现,推开门走进来的,却是一名男童。那正是将军的儿子。男童进来后便盘腿坐下,一双眼睛呆呆地凝视着佛像。突然,竟掉下泪来!同时,男童口中喃喃自语,似乎说了一句什么,但将军没有听清。就这样,男童在佛像前坐了一夜,天亮后便离开。天亮后,将军来到男童房中,发现他正在床上与仆人玩耍,神态与昨晚完全判若两人。将军试图询问他昨晚的事,但男童一脸惊诧,仿佛不知道父亲正在说什么。他明白事有蹊跷,便不再问。半夜,佛堂的门再次被打开,和昨晚一样,男童仍然对着佛像落泪,喃喃自语了一整夜,直至天明时离开。第三天,第四天,夜夜如此。将军想到这尊佛像的来历,不由得心生寒意。他请来道士作法,但情况并没有什么改变。幸而家中除了此事,再没发生过别的事情,过了一段时间,将军只有听之任之了。但他心中却日渐产生了杀子之意。为防不测,将军娶了二房。新夫人到府中不久,便怀上身孕,奇怪的是,春天怀上,夏天便产下双胞胎,皆为男婴。然而产子不久,就又怀上,同样经历了很短的时间,又产下两子。几年过去,将军便有了九个儿子。夫人却在最后一次生产时,染病而亡。此时,不会说话的大儿子已经长到半人高。他的行为愈发怪异,时常闷声不响地出现在将军身后,那种与年龄很不相称的锐利目光,让将军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直到一天晚上,将军醒来时骇然发现,大儿子居然正站在床前,面目狰狞地看着他。这让他下定了决心。他雇了几个人,想让他们将大儿子绑架并扔进河里。当晚,他们潜入将军的宅院,绑走了大儿子。然而第二天,将军一早醒来,却看见大儿子毫发未损地躺在屋里睡觉。与此同时,人们从河上打捞起几具浮尸,据仆人的描述,像极了将军雇的那几个人。将军极为恐慌,命人将大儿子绑起,关进一间暗房。将军终于可以放下心来。只是每晚他一旦入睡,便会被敲门声惊醒。那是从暗房里传来的,大儿子似乎总能知道他何时入睡,何时醒来,好像随时随地跟在他背后一样。于是将军命人禁止给他送饭。但敲门声始终准时响起。一天晚上,他无意中瞟向暗房时,看见了一个身影。从身形辨认,那似乎是自己的二儿子。他蹲在暗房门前,正从门缝往里塞着什么。接着,第二天,他又发现了相同的情景。于是他质问二儿子,那是怎么回事,二儿子不答。将军一怒之下,便将二儿子也锁在房里。然而第三天,他发现又有一个人来到暗房门前,做着同样的事。那个人,是三儿子。他感到了不妙。天亮后,他将八个儿子召到自己面前,挨个地看他们。他第一次发现,他们的面孔有些陌生。而且,二儿子和三儿子明明是双胞胎,为什么长得却不一样?其他几个儿子也是,他们既不像双胞胎,也不像他。再看他们的眼神,那分明不是看父亲的眼神,好像在看着一个陌生人。不,林布看到这里,暗暗叫到,那不是看陌生人的眼神。那分明就是看仇人的眼神!还有些得意,仿佛这个日益苍老的将军必然是囊中之物。画面在此时突然转到寺院。寺里已经多了几名和尚,香火又开始逐渐鼎盛起来。但人们除了拜佛,还拜一棵树。不知什么时候,原本寸草不生的那块土地,突然长出了一棵树苗,一夜之间就变成了一棵小树。人们都说,这是保卫寺院和百姓的僧人在天有灵,魂魄化作神树,来保佑他们的平安。只是除了这棵树,这片土地仍然不长一草一木。奇怪的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小树似乎就不生长了,仍然保持着这样的高度。但冬天不枯,秋天也没有落叶。仿佛时间对这棵树毫无用处。而将军正在家里日渐衰老,形销骨立。一天,他看见二儿子和三儿子在院子里玩耍,才察觉到,这么多年过去,他的几个儿子居然还是孩童模样,一点也没有长大。他的脸上顿时出现了惊骇的神情,看着他的儿子们,像在看妖怪。他立即命人将八个儿子都绑起来,打开暗房门,与大儿子关在一起。九个儿子冲着将军阴冷地笑着,既不反抗,也不说话。这夜,将军遣散了家里仅有的两个仆人,并把所有的钱财都送给他们。这两个仆人刚走出不远,无意中回头看时,发现那座宅院已变成一片火海。他们急忙召集村民,想扑火救人,但不管用多少水,多少人力,火焰始终不灭。大家只有眼睁睁地看着宅院被烧成灰烬。翌日,人们再次来到这里,却不敢置信地发现,有九个男孩正在废墟上踢着一个圆球状的沙袋。沙袋在空中跳来跳去,九个男孩踢了一阵,便嘻嘻哈哈地相拥而去。 后来,有人看见,那其实并不是沙袋,而是一个人头。也有人说,那九个男孩,和在塔上烧死的九个僧人长得一模一样。这一夜,在小城的寺庙里,也发生了一件怪事。那棵小树在一夜之间变成了大树。人们从几里外便能看见寺院上方露出的茂密枝叶。这件事轰动了整座小城,寺院的门槛几乎要被来朝拜的人们挤破。但这样的光景只维持了七天。第八天,当寺院里早起的和尚开始清扫地面时,赫然发现,树上的叶子已经全部掉光。神树死了。人们从几里外,只能看见它僵直而诡异的枝干伸向天空。当人们正为此感到不安的时候,另一个恐怖的传言在城里流传开来。出现骇然的神情(2)
有人说,就从第八天的晚上开始,夜夜都能听见寺院里传来凄惨的号叫。有两个大胆的人,他们半夜爬上寺院的围墙,想偷看一下那声音是怎么回事。但天亮时,只回来一个。另一个从围墙上掉下摔死了。死时脸上的表情极为可怖。回来的那个人说,子夜时,他看见枯树里爬出一个无头的鬼魂,穿着将军的盔甲。而他嘴里喊的是:我的头呢…… 从这天起,再也没有人到寺里上香了。和尚们曾想将树砍掉,但一斧子下去,树干里居然渗出血来。于是他们不敢再砍,试了别的方法也告失败之后,他们便背着包袱离开这里,做云游僧去了。空无一人的寺院因而变得更加阴森和荒凉。每年殿试的时候,总会有外地的穷书生在那里死去。死尸被发现时,都没有头。直到有一天,一个老和尚来到这里。 最后一幅画面,就是一个老和尚背着手,仰头看着寺院的大门。只能看见他的背影。当林布看到这里时,发现自己的手和脚已经变得冰凉。故事本身若是说出来,绝比不上用画面表示出来的百分之一。那九个儿子的诡异眼神,若隐若现的人头,狰狞的枯树,从树里爬出的无头将军……甚至树干上渗着的殷红鲜血,都让人心惊肉跳,但又无法移开视线。那是一种极其完美的恐怖,你害怕它,又被它吸引。只是,为什么到这里就结束了呢?林布呆呆地看着最后一幅画面,感到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隐去了。老和尚站在寺前的那个背影,分明另有含义。他进了寺院吗?他遇到了无头将军吗?闹鬼的事是以什么结局收场的?这座寺院,后来又发生了什么变化?整整两面墙壁,居然只把故事讲了一半。如果只是单纯地讲故事就罢了,但是在地底修建这么一个宏伟的通道,用如此多的笔墨,又请来能工巧匠,完工之后,又把它藏起来,不开放给游人。这分明不是讲故事那么简单。既然不是讲故事,那么,是什么原因让修地道的人故意吊人胃口呢?林布站在入口处,想了很久,始终不得其解。 “看完了?” 那声音又把林布吓了一跳。她回头,看见老和尚正站在阶梯上看她。 “嗯,看完了。谢谢。”林布说。 “不用。满足了你的好奇心,才不会第二次又偷偷地来。” 林布尴尬地笑了笑:“不好意思,下次不会了。” “那么,可以离开了?” 面对老和尚礼貌的驱逐令,林布踌躇着,站在原地,没有答话。 “还有问题吗?”老和尚问。但林布却不知道怎么开口了。首先他不一定就知道故事的结局,其次,就算知道,也不一定告诉她这个陌生人。修建这样一条地道在这样一个地方,而且不准外人进入,说不定是寺里的什么秘密呢。 她心里这样想着,却听见自己的嘴不受控制地说:“这个故事后来怎么样了?” 本以为老和尚会拒绝,至少也会面露难色,但没想到,他却微微一笑,说:“我就知道你会问这个。” 林布惊讶地看着他。老和尚继续说道:“其实结局你可能也料想到了。这画上的寺院,就是今天的文殊院。” 林布点点头。是的,她想到了,这是设想之一。 “那时,不叫文殊院,而叫信相寺。而这名僧人,”老和尚伸手指向结尾处的那个背影,“他就是佛教济临宗33代传人,慈笃海月禅师。他因为道行高深、智慧超凡而被人们认为是文殊菩萨的化身。慈笃海月禅师圆寂火化的时候,红色的火光在空中凝结成文殊菩萨像,久久不散。由于他生前一直立志修复庙宇,于是官民捐资重建寺院,历经十六年,建成了一座规模宏伟的庙宇,改名为文殊院。” “啊。这壁画上的事真的发生过?” “谁知道呢,传说与史实总是很难分辨,要看你从什么角度来看了。” “那……那棵树怎么样了?” “呵,”老和尚却并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道,“你看这个地道有多少年的历史了?” “嗯……看不出来,很多年了吧。” “它有三百多年的历史了。而慈笃海月禅师来到这里的时间是1681年。” “啊,”林布低声地惊呼道,“你是说……这个地道就修建于壁画上的年代?就在故事发生的时候?” 老和尚点头:“嗯。而且,就是慈笃海月禅师亲自主持修建。” “他修这个地道,是为了什么呢?” “其实这里是一个陵墓。” “怎么会,这里并没有棺木,也没有墓碑啊。” “因为埋葬的人既不需要棺木,也不需要墓碑。” “那这里埋的是谁?” “想想古代陵墓的壁画吧。”老和尚满含深意地看着她,“陵墓的壁画难道还有第二个用途吗?” 林布想,古代陵墓的壁画通常记载了墓主人的一生,如果这里的壁画也记载了某人的一生的话……在想到答案的那一瞬间,她感到头皮开始发麻,身上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她看着老和尚,深吸了一口气,用尽量镇定的声音答道:“是那个将军。” 老和尚赞许地点了点头:“是的。那你知道我们头顶是什么吗?” “是刚才进来的房子啊。”林布脱口而出。 “不对,”老和尚说,“阶梯的上方,才是那座房子呢。” 啊,林布突然明白了。的确,地道又长又宽广,早已经超出了房子的面积,在地下延伸到别处去了。那么,它的方向好像是…… “是五重殿那边?”她不确定地说道。 “确切地说,是藏经楼。”老和尚说,“慈笃海月禅师先是挖掘并修建了这个陵墓,用以安慰亡灵,之后又在上面修建了新的藏经楼。用大量的佛经压住恶鬼,使它不能脱身。” 听到这里,林布心中突然咯噔一下,想到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 “那……这个地道在建成前,是寺院的什么地方?” “也叫藏经楼。”老和尚说,“就是……被烧毁的那座塔。”一件可怕的事(1)
想到自己脚下正是那片埋葬了众多僧人尸骨,寸草不生,并且有恶鬼出没的地方,林布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她对老和尚努力挤出一个笑容,然后一边说话,一边缓慢地向阶梯上移动。当脚终于离开地道,放在阶梯上的时候,她终于松了口气。回头再看,这地道已然不那么宏伟庄严,两边壁画中透出的残暴与血腥,已使尽头处的那尊佛像相形见绌,不堪抵挡。而这时她才看出,那尊佛像的画法,和壁画全然不同。不仅画法不同,其中透出的气质也不一样。佛像乍一看尽管威严庄重,再看时,却有一种华而不实的感觉。而两旁的壁画,第一眼虽然粗陋简单,但第二眼,第三眼,便会感到一股排山倒海的气势汹涌而来。那每一画,每一划,都好像刀枪棍棒一般…… “不知道画画的人是谁……”林布喃喃自语着。但这话却被老和尚听见了。他的脸上也同样露出了既景仰又迷惑不解的神情。 “据说在石壁搭建好之后,慈笃海月禅师又在地道入口处建了一座房子,就是你现在看到的这个房子建好以后,他便闭门不出,每日的饭菜只是放在门外,第二天再送来时就收走前一天的碗筷。但是有一天,送饭的人突然发现昨天的饭菜没有动过。从这天起,一连七天,给禅师送来的饭菜都原样摆在那里。寺里的人觉得不对,便不顾禅师的命令,撞破了门,进来以后发现地上还有一道门,紧闭着。他们趴在地上侧耳细听,听见地道里好像有几个人在说话。但是,慈笃海月禅师进地道的时候,并没有带其他人啊。他们听了一阵,然后大声叫禅师的名字。这时,地道里的说话声突然不见了。接着,就听见一阵脚步声。禅师从地道里出来,很不高兴地责备了他们,问他们为什么不遵守规定,来打扰他。其中一名僧人就说,您已经七天没有吃饭了。谁知禅师却突然一愣,说,竟然已经过了七天吗?那时人们都看见,慈笃海月禅师满面红光,看上去并不像是饿了七天的样子,想起他是文殊菩萨转世,认为他必有神助,于是也就不再担心了。此后,每日的饭菜照旧送来,但禅师一次也没有吃过。一直到地道建成的那天,慈笃海月禅师一共七七四十九天没有吃饭。但这个地道当时却并没有开放给寺里所有的人看。他只是叫几个亲近的弟子看过。在他圆寂后,这个地道被彻底封存,只有寺院的住持才可以进来。而且,整个这一段经历,禅师也下令不准记录下来。所以今天在藏经楼里的文殊院历史资料,都查不到这件事。随着后来朝代的更替、战乱,也就逐渐被人遗忘了。” 老和尚沉默了一阵,又感叹道:“大概,这就是慈笃海月禅师的本意吧。” “那现在还保留着这个规定吗?” 老和尚的表情突然变得神秘莫测起来:“怎么说呢……其实谈不上规定不规定的……反正这里也没有人知道。” 林布有点惊讶:“你是说,文殊院里的人不知道这里?” “这是抗日战争的时候,当时的住持想到的主意。他知道战乱的时候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如果寺院一旦被毁,这个地道也肯定不保。人们对那段历史又毫不知情,一旦战火真的降临到寺院,不仅慈笃海月禅师的心血毁于一旦,恐怕这地道里镇压的东西也会……所以,他想了一个办法。他在藏经楼后面修了一道围墙,将这间屋子与藏经楼分成两处。在藏经楼那边,他顺着围墙修了一道长约50米的走廊,走廊的尽头是一道小门,从门里出来,沿着小路就会走到现在的文殊阁,当时也是供香客和游人居住的地方……” 啊,林布顿时想起,的确,他们每次从文殊阁到大雄宝殿,都是沿着一条小路,经过藏经楼的小门,然后才走到大雄宝殿的。 “然后,他在这道围墙的后面,甚至从藏经楼到文殊阁的小路周围,种满了各种各样的植物。这里面也有玄机。他没有把相同的植物种在一起,而是杂乱地随意种植。这样一来,不管你走到哪里,看上去都好像在同一个地方。与此同时,他在藏经楼通往文殊阁的路上,开了一条极为隐蔽的小路。小路修得狭窄,弯弯曲曲,如果一旦有人走进来,就会立刻发现这条路似乎永无尽头,前面也没什么好看,便会知难而退。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整个布局给人的感觉。你去过藏经楼吧?” 林布点头:“去过两次。” “也知道那道围墙在哪里?” “嗯,知道。” “你站在围墙下的时候,觉得藏经楼后面是什么地方?” 林布回忆着当时的感觉。 “当时觉得……应该是极乐堂。” “丝毫没有觉得极乐堂应该很远?” “一点也没有,好像过了围墙就是。” “这就是那些植物和围墙造成的错觉。首先,那围墙并不是直的,它以一种非常巧妙的方式在很多地方稍稍倾斜了一下,造成一种很特殊的视觉效果,让人觉得远处的极乐堂似乎很近。极乐堂和这里同样种满了植物,当人们从小门那里出来,会认为那片植物就是极乐堂的。而极乐堂那里,也有一道和藏经楼一样的围墙,站在那儿也会觉得,他看到的正是藏经楼那道围墙的背面。明白了吗?”老和尚笑着说,“这就好像是变魔术一样。” “但是,画寺院地图的时候,来测量的人始终还是会发现这里的距离不对啊。” “是,那位住持也遇到了这样的事。解放后,一位官员找他谈话,说除了古建筑用地之外,其他土地的使用权全部由政府统一管理。这也就意味着,这栋房子以及地道,很可能会被发现,然后拆除,上面盖上普通民房,或者变成一片田地。但他其实早有准备。他对那个官员说,他有个弟子也参加了革命,现在解放了,他想还俗,还想入党,给国家做些贡献。那个官员一听很高兴,立刻就说,那没问题啊,我们现在正在争取各界的积极分子,这是好事。然后又问他,那个弟子能做些什么事情。住持装作很犹豫的样子说,我的弟子最擅长种树,那后面整个一片林子都是他种的,除了这个,别的他什么也不会。对了,这次我来,他还说,如果组织上能批准他入党,他愿意无偿地为国家种树,提供木材。官员当场便许诺,答应让这名弟子尽快入党,但工作的事,他说还要回去考虑一下。几天后,不出住持所料,政府给这名弟子安排的工作,就是看守从文殊院分出去的这一片植物林,种植树木和药材。” “他真的没有拿工资?” “没有,就像当时报纸上宣传的那样。他一分钱也没有拿,全靠自己种地来养活自己。但实际上,他只是假意出家,明着看守植物林,暗中却是在看守这个地道。住持安排完这些,没过几个月,就圆寂了。新的住持是由政府组织选举出来的,所以那以后,寺里就再也没有人知道这个地道的事了。” “那他死了以后怎么办呢?”一件可怕的事(2)
“呵,”老和尚笑了,“你这个小姑娘还真爱刨根问底。其实住持在交代给他的任务里,还有一件事,那就是当他50岁时,必须从文殊院里选择一名真心向佛的年轻弟子,将地道的历史讲给他听,并把任务交给他。这名弟子还俗的时候是20来岁,到他50岁那年,他已经相中了一名同样20多岁的年轻和尚,他把这个重担交给年轻和尚以后,不到一年,就病死了。年轻和尚也使用了他当年的那招,找到组织,假意说自己钦佩这个老人,愿意和他做一样的事情。当然,这样的要求没有人拒绝。他很快就还俗了。” 老和尚说到这里突然停住,仿佛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 “就是你吗?”林布说。 但他却笑着摇了摇头:“不是我。” “可是算起来,那时你差不多也是20多岁吧?” 老和尚叹了口气,良久才说道:“谁说过年轻人就不会突然暴病而亡呢?” 这时林布突然有种感觉。尽管老和尚一直滔滔不绝地对她讲着地道的事,但是,却始终不愿提及自己,甚至是刻意回避。这当中是不是有什么原因,还是自己太过多心了呢?这样一想,她有点不自在起来,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好了,时间也不早了。”老和尚站起来,“你的朋友该着急了吧?” 林布心里一惊:“你怎么知道我和朋友一起来的?” “一个小姑娘,不太可能独自跑到这种地方住上两天的。” 她更奇怪了:“你怎么知道我住了两天?” “呵,你不是去了两次藏经楼吗。” 林布这才恍然大悟:“哦,对对,是我自己说的。” “嗯。那你快回去吧,我也要忙自己的事了。” 林布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向门口走去。但是离地道越远,她越是觉得,好像忘记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她的步伐因此而变得极为缓慢。当她走到门口,眼看着就要离开这间屋子的时候,她想到了那件事是什么。 “对了,”她转身看着老和尚,“那个无头将军……后来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吗?” “自然是没有出现过的。”他说。 林布点了点头。但向前迈了一步以后,又回过头来:“这些事……为什么要告诉我呢?” “因为你是三十年来,第一个走到地道里的陌生人。”他说,“你和这里有缘,我是不得不这么做。” 三十年?不是从解放时就有人看守了吗?那至少应该是五十年才对。是老和尚说错了,还是……在她之前,还有另外一个陌生人来过?但林布只是在心里想着,却没有问出来。时间的确是不早了。从门口出来时,已经听不见院墙另一边嘈杂的人声,天空又像昨天一样,正在变得阴沉。虽然已经不见了太阳,但闷热的空气比炽烈的阳光更让人难以忍受。林布走在来时的小路上,发现它的确弯弯曲曲,显得很长,漫无尽头。神秘的地道和屋子已经被身后的各色植物遮挡得不见踪影。她觉得自己好像是古代传说中的人物。桃花源记?镜花缘?还是……聊斋?自然是没有出现过的——老和尚说。但林布却始终觉得这句话另有含义。它不像在描述一个事实,反倒像是为了说服你,而使用的一种逻辑手段。就好像是明明做了某件事但又不愿意承认时,有的人会说,我怎么可能做那件事呢?但他们却没有勇气说“我没做”。老和尚说,自然是没有出现过的,也可以理解为:从理论上讲,是不可能出现的。这句话并没有回答林布的问题。理论上是这样,那么实际上…… 疑虑一旦产生,便很难自动消失。林布越想越觉得那地道还有很多她并不知道的秘密。比如,如果不想地道被人发现,只要把入口用石块或什么封住就可以,反正是在地下,而且上面的藏经楼属于古建筑,也不会毁坏。为什么非要一个看守不可呢?当提到第二个看守人,那个似乎是暴病死掉的年轻人时,老和尚脸上的表情分明在说,这当中另有隐情,只是你不便知道。看来她似乎在这个地道传说里陷得很深。脚下这条弯弯曲曲的小路,足够她去回忆老和尚的每一句话。但她却突然感到,一个非常重要的东西渐渐地从这个传说中浮现出来,它的轮廓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让人胆战心寒。但林布的脑子里太乱,一时无法抓住要领。那些零碎的感觉时不时冒出来,让她心里咯噔一下,然后又很快消失了。她唯一清楚的是,那是一件很重要的事。而且,是和她自己息息相关的事。 好像,也是一件可怕的事。 我倒..为啥要写武汉大学 原帖由 Amouage 于 2007-3-14 15:13 发表 http://dolc.de/forum/images/common/back.gif我倒..为啥要写武汉大学
赫赫,你没有去看作者简介吗??她的3篇魂行道都是跟武大有关。
我也是因为看都是写我母校的,才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