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求你了，天那，别这么做。”西尔维娅跪在地上，脑袋平靠在腐烂的树桩上，艾迪用膝盖顶着她的背部中间，使她动弹不得。
“求你了，”她接着哀求。”求你了。”
“闭嘴！”
“你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
他把手枪放进随身带着的枪套里，从湿漉漉的外套里拿出黑色的头巾。他戴上头巾，就露出两只眼睛。这不是被警察没收的那个有十字标记的头巾，不过，对于这个临时执行的死刑来说，也足够了。
他用一只粗壮的手臂举起斧头。
“还有什么遗言？”
由于疼痛和害怕，西尔维娅几乎失去知觉了。她开始低声地说些什么。
艾迪大笑，”你在祈祷？狗屎！好吧，你有这个权利。”
他把斧子高举过头。但在他的斧头落在西尔维娅的脖子上前，斧子的手柄爆炸了。
“射得好，米歇尔，”在他们飞奔的时候，威廉斯夸奖道。
如果他们认为艾迪会迅速投降，那他们很快就会发现情况不是他们想象的那样。
他大步跳到旁边陡峭的斜坡上，滚到斜坡底，迅速站起来，像一阵风一样逃跑。
金跑向西尔维娅，紧紧地抱着她。
“没事了，西尔维娅，”金温和地耳语道，”你没事了。”
旁边有人快速地移动。
“米歇尔！”金失声尖叫。”别追！”
她跑到斜坡那，也翻身滚到斜坡下，飞快地站起来，紧紧跟在艾迪后面。
“该死的，”金大喊。他把西尔维娅交给威廉斯，紧紧追着他的同伴。
金在后面追赶，只有在闪电划破夜空的时候，才能在这一片漆黑中看到前进的方向。他只有凭前面的脚步声分辨方向。
“该死的，你究竟为什么这么做？”他对米歇尔大吼，不过，他知道米歇尔听不到他的声音。
刚刚被艾迪绑架的一小时后，他再也不想接近这个男人，除非艾迪是在监狱里，有十二个警卫围着他。或许，即使是那样，他也只想从旁边经过。
他突然停下来，因为前面的脚步声已经停止。
“米歇尔？”他轻声说，”米歇尔？”他抓着手枪转来转去，不时看一下身后，防止艾迪绕圈子偷袭他。
米歇尔在前面全神贯注地盯着一簇灌木丛，她时不时低下头看有没有细小的红点在自己身上移动。她躲在冬青小树后，枪口透过一个缝隙自如地转动着，轻微地碰了几下树枝。她的右边有动静，不过她发现是只松鼠。
她听到自己身后有声音在轻轻呼唤。
“米歇尔？”
米歇尔听出这是金，在大概二十英尺外。他走到另外一条小路上，两人之间隔着一道荆棘。
“退后，”她咬着牙关小声说，”他在前面躲着。”
她又转过身等待。对她来说，一道闪电就够了。她侧身在灌木丛周围缓缓移动，后退一些，又接着往前慢慢移动，希望能够绕到艾迪后面。
闪电！她听到右边有声音，立刻转身开火。她的眼前有东西爆炸，就像炽热的火星突然爆发，然后消失殆尽。
她不理解这是为什么。原来，艾迪在同一时刻也发现了她，和她同时开了枪。就是这十亿分之一的几率，两颗子弹相撞，导致米歇尔看到了火星爆炸。
艾迪狠狠地把她打倒在地，在她还没有喘过气来之前，又把她脸部朝下地摁在地上。这种手法像教科书上一样。米歇尔的嘴里塞满了泥浆、落叶和小树枝，她简直无法呼吸。她想翻身踢他，可是，艾迪居高临下地压住她。
他无法想象地强壮，他紧紧箍着米歇尔的手，她根本无法挣脱。这种搏斗就好像小孩想从她爸爸那里逃脱。身上压着二百二十磅重的艾迪，她没有足够的力气站起来。
该死的。她从嘴里吐出那些垃圾。如果她能够把艾迪推开，她就有机会用出色的脚法把他踢倒。但是，艾迪太强壮了。她感觉到艾迪用一只手箍着她的手臂，另一只手掐着她的脖子。她猛烈扭动着，想把艾迪甩出去，但却使不上劲。她想大叫，但却叫不出声。米歇尔的视线开始模糊，脑袋越来越重，四肢开始抽搐。
就这样了吗？就这样？
然后，突然一切轻松，重量消失，她自由了。米歇尔知道，她差点死在艾迪•李•贝特的手里。她转过身，看到艾迪在低头凝视着自己，而且还微笑着，对自己的杰作感到满意。
当他转移视线的时候，米歇尔坐起来，从他身边迅速移开，这时，米歇尔才发现他在看什么。
金站在那里，双手抓着枪，枪口对着艾迪。艾迪后退了一些。金的衣服已是千丝万缕，他的脸和手都在流血，因为他刚刚奋力从灌木丛里钻过来。
“我不会杀她的，西恩。”
金愤怒地颤抖着。”是的，你说得对，你这个混蛋。”
艾迪还再后退，他的手举着。
“再退一步，艾迪，我会给你眉心一枪。”
艾迪停住了，不过，他的手开始放低。
“举起手来，”金叫道。
米歇尔站起来找她的手枪。
“嘿，西恩，尽管开枪呀，”艾迪疲倦地说。”省得国家花钱把我关在死囚区。”
“我们不会这么做的。”
“尽管开枪，西恩。我输了，哥儿们，什么都没了。你会这么做的，我一点也不担心。”
“你这么认为？”
“事实上，我赌你————”
“该死的，你究竟在说什么，你在————”
艾迪跳开，他的手滑向背后，拔出手枪。
米歇尔尖叫。
枪响了。
金走过去，看着贝特躺在那里，用脚把枪踢开。他的子弹还留在艾迪的肩膀里，血从那里不断流出。
“艾迪，这次我赢了。”
艾迪吃力的对着他笑。”转动指针，老兄，转动指针。”
第九十九章
艾迪•贝特对他犯下的所有罪行供认不讳，他和当局非常合作，回答了他们的所有问题。由于声称他的精神状态不稳定，律师们成功地让法庭通过一项决议，在绝不释放艾迪的前提下把他关到监狱里。
这立刻引起了轩然大波。死刑支持者们在莱特斯堡城的大街小巷游行示威。他们高呼口号，指责政府官员、公诉人和通过该项决议的法官。贝特一家————留给他们的至少还有————众多的死亡威胁。
金没有再跟进这些事件。在打中艾迪后，他把艾迪和西尔维娅送到船上，赶去医院。他们两个都完全康复，不过，经过这次恐怖的经历，金怀疑西尔维娅还会不会跟以前一样。
该死的，我可能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了。金想。
他在白天开着船到那个恐怖夜晚去过的地方。他和米歇尔聊过一些，不过都尽量避免谈及这个话题。他们都被这件事情耗得筋疲力尽。当然，米歇尔对他的救命之恩的感激之情也溢于言表。
每当回忆起这件事，她总是摇着头。”西恩，我从来没有那么绝望过。我以前从没有遇到过那么强壮的人。似乎他是不属于这个星球的人。”
“我也这么认为，”金回答。
金回到办公室，坐在桌子上，思考艾迪血淋淋地躺在小山上说的那句话的意思。
“转动指针，老兄。”这几个字一直在他的脑海里回荡，他无法摆脱。最后，他站起来，开车去贝特家。梅森告诉他，埃米莉在家里。
金看到走廊里堆着一些行李。
“有人要出去旅行？”金问。
“萨凡娜找到一份国外的工作，她今天离开这里。”
在梅森带他去找埃米莉的时候，他想，她还算走运。
跟以前比起来，埃米莉苍白了许多，她在喝咖啡。
在梅森走后，金说：”我听说萨凡娜要出去工作。”
“是的，她还说她可能回来过圣诞节，”这位母亲充满希望地说。
金想，也许不会。
“桃乐丝康复了没有？”
“已经好了，她回来后住在隔壁，我会帮她解决财政问题的。”
“这是个好消息。没有理由不散财助人，何况她还是个自己人，警察不再怀疑她和凯尔的死有关了吧？”
“我认为他们没有怀疑，我甚至觉得他们无法破案。”
“你永远不会知道。”
两人都没有提到艾迪，无论如何，这有什么好说的？
金着急离开，因此决定尽快透露此行的目的。”埃米莉，我来这里是为了问一个问题。是关于你以前的一个雇员的，叫比利•爱德华？”
她用犀利的眼光盯着他。”那个技师？”
“是的。”
“有什么问题？”
“我想要他离开的确切日期。”
“工资表上应该有记录。”
“我正希望你能这么说，”他充满希望地看着她。
“你现在就要？”
“现在。”
她拿回来交给金，他接过起身要走，忽然有些东西让他停下了脚步。
他盯着一张照片。精心打扮的埃米莉坐在古老漂亮的椅子上，充满了南方贵族的气息。
她瞟了一眼，冷冷地问，”还有什么问题？”
“这值得吗？”
“什么值得不值得？”
“为了做博比•贝特的妻子，值得用两个孩子的命来换吗？”
“你居然敢这么说话！”她尖刻地说，”你知道我是怎么过来的吗？”
“是的，换作是我也不容易。为什么不直接回答我的问题？”
“我为什么要回答？”她反击。
“这是一位高贵典雅的夫人应该做的。”
“你的讽刺对我完全不起作用。”
“那么，让我直截了当地说吧。博比二世是你的孩子，你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去？”
“不是这样的！”她回应着，声调变高，”你以为这是个选择？你以为我不爱我的儿子？”
“说来容易做来难，埃米莉。你应该反抗你的丈夫，应该告诉他，不管他在哪个鬼地方得了这种病，你的儿子应该得到治疗。即使是在当时，这种病也并不是那么难治。当他还是孩子的时候，如果用盘尼西林治疗的话，治愈的机会非常大。那么，你现在就能有两个孩子在你身边。你有这么考虑过吗？”
埃米莉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她放下咖啡杯，把手放在大腿上。
“也许，过去我没有现在这么坚强，”金看到她眼眶里闪烁着泪花。”不过，我最后还是做了正确的决定。我带着博比二世去找了所有的专家。”
“但是太晚了。”
“是的，”埃米莉镇静地说，”然后癌症就来了，他被癌症完全击垮了。”她擦去眼泪，伸手拿咖啡，却又停了下来看着金。
“每个人在生活里都要做出选择，西恩，”她说。
“而许多人做出了错误的决定。”
看上去埃米莉还想说些辛辣的话反击，不过，金的话却让她无法再开口。金突然拿起书架上的一张照片端详。这是艾迪和博比二世小时候的一张照片。埃米莉突然把手遮在嘴上，无声地抽泣起来。她看着金，任由眼泪从脸颊上滑落。”我们刚结婚的时候，博比是个很特别的男人，也许是我想托付一生的那种男人，我真希望他能回心转意。”
金把照片放回去，”我认为任何一个撒手看着自己儿子死去的男人，都不值得等待。”
他走了出去，没有回头。
金走到房外时，看到一个司机正在把萨凡娜的行李搬进黑色的轿车行李箱。萨凡娜从车里出来，走向金。
她说：”我想在离开前见你一面。我听到你和我母亲的一些对话。我不是故意偷听，只是路过。”
“说实话，我不知道应该可怜她还是责怪她。”
她看着房子，”她总想成为这个伟大南方家族的女主人，你知道，某种意义上的统治者。”
“她做得不大好，”金评论道。
萨凡娜盯着他。”也许这就是问题所在…我认为她觉得自己成功了。她在私底下憎恨我父亲，却在公开场合赞美他。她深爱着自己的儿子，却牺牲他们来保存婚姻。这毫无意义。我所知道的是，我就要离开这个地狱。接下来的十年，我会想办法考虑清楚，不过我会在远方做这件事。”
他们拥抱了一下，金给她打开车门。
“好运，萨凡娜。”
“哦，西恩。请告诉米歇尔，我很感激她所做的一切。”
“我会的。”
“告诉她，我把她的建议刺在身上了。”
金疑惑地看着她，却没有说什么。车子离开的时候，他挥手道别。
金开车去莱特斯堡公报报社，不经意间，他坐到了艾迪当晚用过的机器前。
金浏览着过往刊物的卷轴，直到他翻到想要的那一天，爱德华正是在这天离开的。他没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然后，他突然想到，或许当时事件发生得太晚，第二天的报纸来不及注销来。他翻到后一天的报纸，没读多久，就在头版上看到了想要的消息。他仔细地读完，往椅子后靠了靠，最后又把脑袋贴到桌子上，他的思绪似乎已经进入平时完全想象不到的范围。
当他站起来时，注意到艾迪当晚写过字的那堵墙。墙已经被清洗干净，不过，仍然可以看出留下的痕迹。
奶头（TEAT）
几天前，他根据这个组成了许多词：帐篷（tent），测试（test），正文（text）。似乎没有说得通的。但是，金不相信艾迪会写这么一个没有意义的词。
金从口袋里拿出密码盘。由于某些原因，他一直随身带着密码盘。很久以前，人们就发现，频数分析可以破解被加密的真相。方法很简单。字母表里的有些字母出现频率远远高于其他字母，而出现最频繁的字母是e。这个发现使密码破解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变得十分简单，直到几个世纪后，解密工作才又重新变得复杂起来。
金旋转密码盘的外指针，直到字母e对着字母a。转动一下指针。他看着墙，在脑海里把一个字母a改成e。现在单词是：
TEET
这也毫无意义。Teet是什么意思？过了很久，他回到办公室，上网查找teet和”犯罪”两个关键词。他不奢望能找到任何东西。然而，一长列消息出来了。也许都是些垃圾，他想。但是，当他看到第一条消息时，他立刻坐直了。
“哦，天哪。”他自言自语。他一口气读完整条消息，然后靠到座椅背上。他用手摸摸前额，都是汗，身上也全是汗。”哦，天哪。”他又说了一遍。
他慢慢站起来，幸亏米歇尔出去了。他觉得自己没法面对她，至少现在是这样。
金必须调查一些事，只是需要确定一下，然后他就得面对现实，他知道，这会是自己这辈子以来最困难的一件事。
第一百章
两天后，金把车停在停车场，从车里出来，走进一座办公大楼，约见西尔维娅，然后走向她的办公室。
她正坐在办公桌后面，左手打着绷带。抬头见到金，她笑了，并走过来拥抱他。
“你觉得好了没？”她问。
“差不多了，”他安静地说，”胳膊怎么样？”
“好得跟新的一样。”
西尔维娅坐到桌子角上，金坐在她对面。
“最近我没怎么见到你。”
“我有点忙，”他回答。
“我有两张下周六在华盛顿上演的歌剧票。问你要不要一起去会不会太唐突？当然是隔开的贵宾间，你会非常安全的。”
金瞄了一眼衣帽架。女人的衣服、毛衣都挂在架子上，鞋子也整齐地摆放在架子周围。
“西恩，有什么不妥？”
他转头看着西尔维娅。”西尔维娅，你觉得为什么艾迪会跟着我们？”
她的风度立刻消失了。”他疯了，我们协助警察逮捕了他，至少你这么做了。由于这个，他恨你。”
“但是，他放走我，却还抓着你。他让你跪在树桩边，要砍下你的脑袋，就好像一个死刑执行者。”
她的脸色变得很愤怒。”西恩，他已经杀了九个人，几乎都是随机挑选的。”
金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递给她，她坐到桌子后慢慢地读着。
她抬头，”这是关于我丈夫死亡的新闻报道。”
“他是被一个撞了人就跑的司机害死的，这个案子永远也没有办法破。”
“我很了解这个情况，”她冷冷地说，把纸从桌子上推过去，”然后呢？”
“然后，同一个晚上，乔治•迪亚兹被杀，博比•贝特的劳斯莱斯被毁。第二天，车子不见了，而那个保管博比收藏品的技工也失去踪迹。”
“你的意思是这个技工撞死我丈夫？”
“不，我是说这是博比•贝特干的。”
她震惊地看着他，”他究竟为什么这么做？”
“他在替你报仇，他在替一个他喜欢的女人报仇。”
西尔维娅站起来，把手指按在桌子上，撑着自己的身体。”你来这里究竟是想干什么？”
现在，金的态度也变了，他身体前倾。”坐下，西尔维娅，我有很多话要说。”
“我————”
“坐下！”
她慢慢地坐回椅子上，眼睛一直盯着金。
“你有一次告诉过我，你在你们共同的妇科医生那里看到露露•奥克斯利。你说她是去改档案。不过，她并没有改档案，是你改了。”
“这犯法吗？”
“我正要说到犯法。从你以前的医生那里，我知道了你新雇用的妇科医生的姓名，然后，我去见了你的新医生。她在华盛顿。为什么要找这么远的医生，西尔维娅？”
“这关你屁事。”
“三年半前，你做了手术，当时是你丈夫主刀。你说过他是最好的。但他开刀时却有另一个目的。我和一个做外科医生的朋友聊天后发现，有为数不多的几种手术，主刀医生容易在骨盆位置动手脚，修复破裂支囊的手术就是其中之一，主刀医生动手脚时甚至连助手都不会发觉。”
“请你尽快说到重点上！”她大声地说。
“我知道，西尔维娅。”
“你知道什么？”她狂怒地说。
“他在你身上做了输卵管结扎，你当时并不知道这会导致你不能生育。”
房间瑞安静了很久。”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金打断她。”乔治•迪亚兹修复了你的支囊和结肠，但与此同时，他也封闭了你的输卵管。他这么做是故意的。由于这个原因，你不能再到以前的妇科医生那里去了，不然，你怎么解释这一切？因此，你找了一个新的，可能带着那些难以启齿的记录，她帮你做手脚隐瞒了这些问题。我见她的时候编了一个假故事，说我『妻子』有输卵管的麻烦，你告诉我她曾经帮了你这个忙，向我推荐她。由于关系到机密，她没有跟我说很多，不过，足以证明我的怀疑。后果是无法弥补的，是不是？你永远不会有小孩。”
“你这个混蛋，你居然敢————”
金又一次打断她。”你丈夫发现你是博比的情人。就像前面的几百个一样，你也爱上这个老男人。对于你的不忠，乔治采取了他的报复手段。然后，你用了你的手段。”他从她桌子上拿起乔治•迪亚兹的照片，把照片面朝下放倒。”你再也不用在我面前装作楚楚可怜的寡妇了。”
“乔治死的时候，我正躺在医院里！”
“是的，但我敢打赌，你丈夫告诉你他做了些什么。他要你知道，他是如何报复你的不忠。然后，你打电话给博比，告诉他一切。他开着劳斯莱斯去你家，发现迪亚兹正在外面散步，结果，惨剧发生了。刚开始我以为是博比撞死了罗杰•康尼的妻子，因为她的死亡时间跟乔治死的时间差不多。不过，罗杰•康尼妻子的死只是一个交通意外，而你丈夫的死则是谋杀。”
“这些都是巧合。即使这些都如你所说的那样，我并没做错什么。什么都没有错。”
“随后，错事就来了。因为你往他的营养袋里注射分量足以致命的氯化钾。”
“滚出我的办公室。”
“我说完了自然会走。”他反击。
“你先说我是这个男人的情人，然后说我杀死他。我杀他的动机是什么？”
“你害怕被曝光，”金简单地说，”在他被杀的当天，我们看到你在黛安•辛森的房里。米歇尔告诉你说，博比还有意识，不过他只是乱说话，喊出人名，说出往事，完全不连贯。你担心他会说出你的姓名和你们之间的关系。然后，你谋杀了他。也许当时他已经完全忘记你了，因此，也许你什么也不欠他的。这些我都不能肯定，但我确信是你杀了他。对于一个医生来说，这很简单，你知道医院的规矩。你把药放到袋里而不是管子里。然后，你留下羽毛和手表，想把罪行推到别的杀手身上。我当时认为博比是家人所杀，你很快就对我表示支持。但你犯了一个错误。你没有从他的病房里拿走任何东西。在别的案子里，总有一些小东西不见，那时，这些都还没有向公众，包括你，披露，因此，你不知道模仿这些细节。”
西尔维娅摇了摇头。”你疯了，你知道吗？你和艾迪一样疯狂。我正在考虑要不要重新开始我们之间的关系。”
“好的，我也是这么想的。算我走运。”
她的脸色变得很可怕。”好极了，你说完了吧。现在，给我滚出去。如果你再重复一个字，我一定会告你毁谤。”
“西尔维娅，我还没说完。”
“哦，还有更多疯狂的话要说？”
“还有很多。你就是那个到贝特家盗窃的人。”
“你还是不肯停，是吧？”
“博比很可能给了你密码和钥匙。你告诉过我们，朱尼尔曾为你工作过。因此，你很容易就能陷害他。对于伪造手印，还有谁能比法医更在行？我不清楚你如何做到，但我从一个专家那里知道这是可能的。”
“我为什么要到他家行窃？我拿埃米莉的结婚戒指干什么？”
“你才不在乎戒指!你在找别的东西。博比在医院里处于昏迷状态。你不清楚埃米莉是否知道博比的秘密橱柜。你甚至不清楚你要的东西是不是在那，不过，你必须去看看。在博比的壁橱里，你找到了那个秘密橱柜，不过，你不知道怎么打开，只能敲开它。别人肯定会发现这些，因此，你破坏了埃米莉的壁橱，使它看起来像有人入室行窃，然后陷害朱尼尔。你可能从博比那里听说埃米莉在壁橱里也有一个秘密橱柜，但他不知道具体位置。这就是为什么你必须翻开所有东西来找这个小柜的原因。”
“我到底想偷什么东西？”
“一张你和博比一起照的相片。柯达相纸背面的几个字母已经印在抽屉上。他可能还告诉过你照片放在那里。因此，你必须拿回来。因为如果他死后照片被发现了，人们可能会推断出你丈夫死亡的真相。即使你不会因此受到谴责，大家也不会再相信你。同时，你偷走埃米莉的结婚戒指也非常具有讽刺意味。你有没有在家里戴着它自我陶醉？”
“好的，够了！滚出去！现在！”
金并没有动。”你真的得杀死凯尔？因为他想敲诈你？”
“我并没有杀他。他从我这里偷东西！”
金看了一眼衣帽架。”博比被杀的那个晚上，你在给辛森解剖。你曾说当晚凯尔去了停尸间，不过，你没有说你看到他或者和他交谈过，只是说他进过门，而这个在安全系统的日志上有记录。”
“我并没有看到他，我在后面给辛森解剖。”
“不，”他指着衣帽架附近摆放整齐的东西说，”当你在这儿工作时，你的夹克和鞋子之类总是放在那里。夜间进行尸体解剖是非常奇怪的，而且你在没有助手或者目击者的情况下，对辛森进行解剖。你故意让托德看到其他尸体的解剖，使他恶心，躲避这一切。这样，你对辛森解剖时，他就不会在场，你就可以为所欲为。简单来说，就是在护士换班时杀死博比。当晚晚些时候，托德打电话通知你博比死亡的消息，你装病不去，说这样才可以完成对辛森的解剖。或许是因为你刚刚杀死博比，不能这么快就去见他的尸体。”
“这太疯狂了。我是为了尽快完成解剖，尸体只在有限时间内提供线索————”
金说：”说给那些容易上当的人去听吧。我敢打赌，凯尔推断出事实的真相，准备敲诈你。因此，你来告诉我凯尔偷药出去卖的事实，而我跟你说改天我会让托德去见凯尔。只有在那之前你才能杀他。也许在我们晚饭之后，你立刻就动手了。在随后的解剖过程中，你有足够的机会使尸体看上去像谋杀。当然，桃乐丝的嫌疑最大，我相信这是你的目的。事实上，我确信你之前已经认识桃乐丝，也知道她是凯尔的毒品顾客。”
他看了一眼西尔维娅，现在，她只是面无表情地盯着金，”因为一个博比那样的恶魔做这么多坏事，值得吗？值得吗，西尔维娅？你只是成百上千中的一个。他不爱你，他不爱任何人。”
她拿起电话，”要么你现在立刻走，要么我会叫警察。”
金站起来。”哦，应该让你知道。是艾迪让我发现这些的。他知道你杀了他父亲，这就是他要杀你的原因。”
“原来你现在愿意听罪犯的话。”
“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叫提特•哈姆（Teet Haerm）的家伙？”
“没有。”
“他住在瑞典，可能现在还在那里。在八十年代，他涉嫌杀害一些人。他被逮捕起诉，但后来他被无罪释放。”
“这跟我究竟有什么关系？”她冷淡地说。
“提特•哈姆是斯德哥尔摩市（Stockholm）的一个法医。据说他甚至给自己的受害者解剖尸体。这可能是有史以来，至少到目前为止，独一无二的。艾迪留下这个线索，不过他故意拼错一个字母。他希望自己先抓到你。”他暂停一下又接着说，“我不知道提特是否有罪，但我知道你有。”
“你说的这些你一个也证明不了。”
“你是对的，我不能。”金承认，”至少现在不行。不过夫人，让我告诉你一些事，我不会停止尝试的。与此同时，我希望你的负罪感会毁了你的生活。”
金走出房间，把房门摔得山响。
第一百零一章
金和米歇尔坐着一架小飞机飞往南加利福尼亚。在那里，他们开了一个小时的车去一个安全系数最大的监狱。艾迪•贝特被转到这个监狱，他会在这里度过余生。金进去探监，而米歇尔宁愿在外面等着。
艾迪被四个警卫围着进来，他带着镣铐，警卫们的视线也没有离开过他。艾迪理了个光头，他的脸和手臂上有很多伤疤，金知道这是他关进监狱后才有的，金很想知道衣服盖着的皮肤上还有多少疤痕。他坐到艾迪的对面，中间隔着一英寸厚的树脂玻璃。金进来前已经被告知所有的访问规矩，其中最重要的就是不要突然移动，永远不要和犯人做任何身体接触。
金知道自己绝对会按这些规则办事。
“我本想问你过得如何，但我看得出来。”
艾迪耸了耸肩。”并不像看到的那么糟。有趣的生活调味品。在这些打打杀杀之后，我总还活着。”他好奇地看了一眼金。”没想到在这里又见到你。”
“我有些问题要问你，然后我会告诉你一些事情。你想先要哪个？”
“给我问题。这里的小孩没有多少问题。我大多时间泡在图书馆。举重，打球，把一些小孩组成一支球队。不过，他们不让我画画。也许他们担心我会把某些人的屁股画下来。”
“第一个问题：你父亲的中风导致所有行动的开始？”
艾迪点了点头。”这个计划我考虑了很久，不确信是否有机会做这些事。当老头子倒下了，它就占据我的大脑。要么现在干，要么永远不干。”
“第二个问题：为什么杀了史提夫•康尼？我原来以为你是为了你母亲这么做，不过，现在我知道不是这么回事。”
艾迪从座位上站起来，脚镣发出声音。一个警卫望过来，艾迪笑着对他招了招手，然后转过来对着金。”我父母让我兄弟死去，老头子已经垂垂老矣，但他和外面的婊子却有了另一个儿子。我不想要也不需要另一个兄弟。这个姓康尼的小子，健康茁壮的成长起来，他应该是博比的小孩，你听见我说的吗？他应该是博比的儿子。”他的声音越来越高，现在，四个警卫往这边看过来了。金不知道他更害怕的是哪个，艾迪还是他们。
“第三个问题：什么使你杀了朱尼尔？刚开始我以为是因为你认为他偷了你母亲的东西，现在我知道，你不会在意这些的。那么为什么？”
“有一幅我兄弟的画像在这次盗窃中被毁坏了。”
“你母亲给我看过了。”
“这是博比在病情发作前的画像，”艾迪暂停了一下，把他铐着的手放到前面的木桌上。”画像是我画的。我喜欢这幅画。我要把它挂在母亲的房里，这样她就会永远记得她做了些什么。当我看到它被毁了，我知道我要杀了做这事的人。我以为是朱尼尔盗窃的，这就宣判了他的死刑。”
听到艾迪对谋杀理由的阐述，金强行压制住战栗，然后说：”如果你感兴趣的话，这些都沉重地打击了埃米莉，尽管她不想表示出来。”
“我没有足够的勇气杀她算她走运。”
“是不是奇普•贝利使你有模仿著名连环杀手的计划？”
艾迪露齿而笑。”老家伙总是在吹嘘自己比别人聪明多少，自己如何了解连环杀手和他们的作案手法，他声称自己可以抓住其中最聪明的。好的，我接受了他的挑战。我想，结果证明了一切。”
“如果你父亲没有被谋杀，你会怎么做？”
“杀了他。但在那之前，我会告诉他我杀的那些人和原因。我要他知道他自己都干了些什么。我要他在生命中第一次承担责任。”
“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从每个受害者身上拿走些东西？”
“这么做是为了把东西放在哈洛•罗宾森家里，栽赃给他。”他停了一下，皱了皱眉，最后用低沉的声音说，“我想，我有点像我的老爸。”
金知道这是目前为止，艾迪受到的最严厉的判罚，而且还是自我审判。这就是他问这个问题的目的。
“那么，你来这里想告诉我什么？”
金把声音降低。”关于西尔维娅，你是对的。我和她对质了一切，但我无法证明，不过我还会努力尝试的。”
“你想出关于提特的线索了？”
“是的。”
“当我和奇普一起去位于匡提可（Quantico）的联邦调查局分部时，我第一次知道有提特这个人。”
“西尔维娅从莱特斯堡搬走了，或许用别的名字开始了新生活。”
“算她走运。”
“这件事我还没有告诉任何人，即使米歇尔也没有告诉。”
“我觉得无所谓。”
“有关系的，艾迪，现在对这件事我什么也做不了。我没有证据，她把自己的行踪掩饰得很好，不过，我会继续努力。”金站了起来。”我不会再回来看你。”
“我知道。”艾迪站起来的时候突然叫道，”嘿，西恩，你能否告诉米歇尔，那天晚上我并不会真的伤害她？还要跟她说，我对和她一起跳舞的那次记忆犹新。”
艾迪给金留下的最后印象是他拖着脚镣被警卫带走。然后，艾迪•贝特消失了，金希望他永远消失。
当他要离开监狱时，会客中心给了他一个包裹。他们告诉他那是寄来的，他们替他保管着。事实上，是寄给米歇尔的。他回到车里。
“那是什么？”她问。
“是你的东西。我们到先前经过的餐馆吃午饭，你可以在那里打开它。”
这里的确是个货车司机的聚集地。不过，食物味道不错，咖啡也很不错。他们在靠后的地方找到座位，坐下来吃饭。
“你不想知道他现在如何？”金问。
“不想。为什么，他有提到我？”
金迟疑了一下说：”没有，他一直没有提起你。”
米歇尔吃下她那份午饭，然后喝着咖啡。
“还有一件事情仍然困扰着我，”她说。
“真的吗？只有一件事•”金挤出一副笑脸。
“到底是什么东西在她的秘密橱柜里，埃米莉这么着急想把它弄回来？”
“我想那是一些她的爱慕者给她写的信。”
“那么，她有婚外恋？”
“没有。这是一种无欲的真爱。这位绅士不会和已婚的女人发生任何关系。只是她想把他写的信拿回来。”
“我真想知道这是谁写的————”她停下来，眼睛睁得很大。”不————”
“是的，”金安静地说。”是的，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他并没有做出任何可耻的事。他只是关心一个女人，而这个女人不配得到这份关心。”
“天哪，太糟糕了。”
他帮她打开包裹，两人都坐在那盯着包裹里的东西。
这是艾迪给米歇尔画的画像，画里的米歇尔穿着舞会礼服。
金看了她一眼，然后看着画，却不出声。他们结账离去。在进车子前，米歇尔把画扔进垃圾桶里。
米歇尔爬进驾驶座的时候，金问：”准备回家？”
“哦，当然了。”
米歇尔踩下油门，开车离去，留下一片尘烟。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