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9 14:19

  本报讯:今日(10月3日)凌晨3时,天堂小区C座突然传来一声惨叫,居民随即报警。警方闻讯后迅速赶到事发地点X单元602号房,被害人孟某(女,19岁,本市某大学学生)已身中数刀,气绝身亡,死后还惨遭分尸,案发现场血流满地,惨不忍睹。犯罪嫌疑人王某(男,38岁)满身都是被害人的鲜血,双手抱头,发出阵阵惨叫。据本报最新消息……

  谢丰泽将特刊递给颜无月,“看了吗?这次,轮到孟莹遭遇不幸……”

  颜无月默默点了点头,“水芸,我还没敢把这个消息告诉她,怕她受不了这个打击。”

  “有个线索报纸上没登出来,不过,我想告诉你也无妨,”谢丰泽锐利的眼神仿佛可以穿透人心,“孟莹的胸口上,用刀子刻了三个字……你知道是什么字吗?”

  “妓女……”颜无月小声回答道。

  “嗯?”谢丰泽的神色顿时严肃起来,“说大点?”

  “妓女咪……”她有气无力回答,“三个人连起来,妓女哆来咪,是这样的吧?”

  “哦?”他似乎大吃一惊,这才正眼看她,“看不出你头脑还蛮好使的嘛!”

  “啊,我喜欢上BBS的侦探推理版灌水,还参加过好几届北大、清华、复旦等合办的高校BBS侦探推理大赛。”好歹也是个推理小说迷,波洛、奎因、明智小五郎、金田一耕助等人的侦探故事也不知看了多少,更不用说杜宾和福尔摩斯了。颜无月心想,哆来咪,这让我想起了《音乐之声》的主题曲,那活泼的歌曲名称正是《哆来咪》:

  大家一起来从头学。从这里开始最最好。念书你就先学ABC。唱歌你就先唱哆来咪,哆来咪,哆来咪。这三个音符正好是哆来咪,哆来咪,哆来咪发索拉梯。……

  她不禁打了一个寒战,接下来就是“发”了吗?不,好像有点不对头,水芸说过上个月E大的女生,才是第一个被害者,可是,为什么田甜的身上才是“哆”呢?

  “女孩子喜欢侦探啊?挺少见的。”谢丰泽微微露出“原来如此”的神情,突然换了一个话题:“对了,你相信占星术吗?”

  占星术?虽说颜无月对此颇为感兴趣,也曾自学过一些占星的基础课程,但是,K大的不快经历告诉她,一提到占星术,尤其是占星师,往往会带来不祥的征兆。于是她小心翼翼回答:

  “一般般啦,我觉得占星术和一般的心理测试差不多,都是信则灵。说到底,太阳啦,月亮啦,还有九大行星的位置变化居然会影响人的命运一生,这种说法,还是有点匪夷所思。毕竟我们都是无神论者……”

  “我本也是不信的,”谢丰泽突然苦笑了出来,“好歹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知识分子,占星术这样的外国迷信又怎能影响到我呢?”

  颜无月屏息静气,静静听他说下去。

  “可是,”他的声音猛地沉了下去,“对我出生至今的命运,他说得竟如此准确,我不得不大为吃惊。”

  他?

  “暑假里的事了。那时候我到H市参加学术会议,闲来无事就在街上逛,不知怎的被一个自称‘占星师’的家伙拦住了。他说是‘试营业,免费为前五十名顾客占星’,还说‘不准可以打他的嘴巴子’,”谢丰泽“嘿嘿”地笑了起来,“反正我打定主意,休想让他掏走半分钱,于是便随他去了。结果……”

  “结果怎样?”颜无月焦急问道。她心中隐隐有了不祥的预感。

  “你听说过,‘月亮合火星’吗?”他认真问道。

  “月亮合火星?”颜无月好像在哪里听过,她猛地一激灵,“这是极为凶险的相位!”

  在人的命盘上,火星与月亮呈零度,也即火星合月亮,这种相位代表强烈的感情,就缺点而言,可能造成暴发的忿怒或突然的情绪反应。拥有这种相位的人脾气往往很不好。如果这种相位十分完好,强烈的感情可以导致有力的活动和成就;但是如果这个相位受到其它相位的影响而有所残缺时,可能造成好妒,容易忿怒和感情上的挫折。在任何情况下,有这种相位的人不但感情强烈,行动也趋于激烈。他们的感情可能使他们变得盲目,而忽视小心的重要以及常识的警告。不但感情强烈,行动也趋于激烈。谢丰泽的命盘里最薄弱的一点就是火星,火星陷落于金牛座,物欲极深,尤其是火星还刑克代表个人人生前进方向的本命狮子座北交点,当自己的骄傲受到挑战,火星被激发的机会就更加容易。

  占星师若无其事地将目光投向谢丰泽,绿色的双眸平静似一潭湖水:

  “当流年火星正合你本命火星,也就是火星回归的时候,你可千万不要用极端的方式疏导怒火哦,客人。”

  “说实话,占星师那些类似威胁的话,我根本没放在心上。那些江湖术士都是老一套把戏,故意危言耸听,以骗取客人的钱财。所以我只是笑笑,准备离开占星馆。”

  “临走前他又叫住了我,‘客人,’他说,‘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人何止百万,因此,拥有同样的命盘也不足为奇。当然,他们不可能全都走上完全相同的命运之路,然而,自然的力量何等玄妙,你我还是不要轻视为好。’”

  “我肚里暗笑,‘那按照先生的指示,我要怎么做,才能化解我命中的暴烈之气?’我问他。”

  “占星师的神色顿时黯淡了下来,‘命由天定,事在人为’。请务必多多克制你的‘火星’。”

  谢丰泽轻轻喘了口气,仿佛有些倦怠。颜无月急于知晓后事,在她再三催促下,他喝水润了润嗓子,接着,却陡然转变了话题。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9 14:20

  “颜无月,在你所看过的书里面,有提到过梦境吗?”

  “梦?”颜无月首先想到的就是奥地利精神分析学家弗洛伊德的《梦的解析》。他认为,梦是欲望的满足,绝不是偶然形成的联想,即通常说的,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于是她回答,“按照他的理论,梦是潜意识的欲望,由于睡眠时检查作用松懈,趁机用伪装方式绕过抵抗,闯入意识而成梦。”

  “是吗?”他干笑了一声,“也就是说,现实中无法满足的欲望,便会在梦境中成真了?”

  弗洛伊德将梦分为显相和隐义。显相是隐义的假面具,掩盖着欲望(隐义)。白天受压抑的欲望,通过梦的运作方式瞒骗过检查以满足欲望。理论上的确是这样……

  “你也许不太了解我。熟悉我的人都知道,我平时脾气挺随和的,一点都不固执,人际关系嘛,起码没有和谁闹僵过,因此他们都说我不像金牛座。”谢丰泽单手支颐,似有无限烦恼,“可是,直到做了那些梦,我才发现,其实自己的内心深处,和马加爵是多么相似。”

  “在梦里,我一直一直,一遍又一遍地杀人,杀了一个又一个……全都是些女人……”

  颜无月站在D大校门口,站在太阳底下,一动不动。周遭的喧哗声她充耳不闻,进进出出的学生她视而不见。她的脑中一片混沌,全然忘了此次出门的目的:去火车站买回程的火车票,而只是发呆,一个小时两个小时的发呆。D大的门卫嫌她碍事,吆喝她快点让开,可她就像木鸡一样,雷打不动。

  停在门口的一辆出租车里,两双神秘的眼睛正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一个问道:“看到没有?”

  “当然!!!我又不是睁眼瞎子!这么大个都看不见!”后者显然兴奋之极,“没想到那家伙这么厉害!我都迫不及待陪它玩一玩了!”

  “少安毋躁,”沉稳的口吻,“接下来,就是意志的较量了。”

  水芸远远跑了过来,“颜无月,你杵在这里干什么?票买了吗?”回答她的,只有颜无月傻傻的微笑。她不由急了,不是中暑了吧?怎么直犯傻呢?她只得把颜无月拉回了宿舍,倒了杯水给她。后者并不喝水,而是以一种诡异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水芸。那目光令她毛骨悚然。

  “水芸,”她开口了,声音也低沉得古怪,“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水芸猛地一震,随即,又露出了虚饰的笑容,“我?我有什么事,值得隐瞒的呀?从小到大那些丑事,你比谁都清楚,不是吗?”

  颜无月往一旁,用力地把头摇过去,节奏之缓慢不由让人联想起僵尸的动作。“人间仙境,”她眼皮都不眨一下,眼珠一动也不动,“你撒谎了。”

  她怎么会知道?水芸的心里扑通扑通打起了小鼓,然而,她唯有矢口否认。那样的可耻经历,就算是颜无月,也万万不能对她说!

  “你在人间仙境做过事,你的照片被登入了‘人间仙境’的宣传画册……”从那毫无生气的软绵绵的嘴巴里,吐出的竟是那样爆炸性的信息,“还有你的手机号码……”

  “不要再说了!”水芸狂叫了一声,双手捂住了耳朵,“别说了,我求求你……”

  “一切都是真实的?你真的,在那里做过?”

  “没有!没有!没有!”水芸涕泪交加,“我只是陪别人聊天而已!其他的,其他的!什么都没有做过!”

  “只是聊天……而已?”颜无月的语调陡然阴森起来,“可是,田甜和孟莹她俩,和你说的完全不一样啊!”

  什么?水芸猛地抬起头来,充满了迷惑,“你说田甜?你怎么会认识她?”

  “你刚来C市的时候,田甜学姐她应该刚刚死了啊!”

  颜无月的唇边现出了一线杀机,“你说的太对了……正是那时候,我认识了她,从她嘴里得知了你卖身的往事。”

  “在我喂她喝下毒药的时候……”

  “哇!!!”水芸吓得倒退几步,在她面前的颜无月,面目狰狞,青筋直爆——她何曾见过这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她转身欲逃,然而颜无月抢先一步按住了寝室门,然后,当着她的面,将门反锁上,钥匙揣进了自己的兜里。

  “她们俩,没有说谎吧?”颜无月的脸上青气森森,“你是去‘卖’了吧?”

  水芸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心里恐惧的黑洞,越扩越大,越来越深,即将把她吞没——颜无月突然暴吼了一声:“你宁愿卖了也不给我!”

  她一把搂住水芸的纤腰,把她重重地推到床上,然后,猛地骑到她身上,双手扣成环,扼住了水芸细嫩的脖子。那巨大的冲击力压得水芸根本无从呼吸,出于本能她全身都在乱耸乱踢乱蹬,然而颜无月的力气出乎异常地大,牢牢抑制了她的任何反抗。她的双手箍得铁桶一般紧。

  简直就像,男人的力气一样大。

  一个黑色的人影悄无声息飘进了宿舍,不用敲门,也不用开锁,那人影仿佛从门上的气窗里倏地飞了进来。正在床上作殊死搏斗的两人丝毫没有发觉,那人正用揶揄的目光注视着她俩。

  “去玩个痛快,”一个男人命令道,“真夜。”

  “是!”好一个精力充沛的回答。名为真夜的人偶猛地从占星师的肩膀上弹起,不偏不倚正扑到颜无月的背上,然后,对准她裸露的后颈,恨恨一口咬下去——只见一道红光自真夜的嘴中迸发出来,颜无月的身体古怪地痉挛了一下,突然重重地倒了下去,不动了。而挣扎至筋疲力尽的水芸,在这次重压之下,终于翻白眼晕了过去。

  占星师啪啪地鼓起掌来,“厉害。最近几十年来你又长进了不少呢。”

  “那是当然了!”即使呼呼直喘粗气,真夜还是矢志不忘自己的脸上贴金,“我是古往今来天下第一最厉害的通灵术士•女性……”

  话音未落,从她半张半合的嘴里,那红光箭一般径直飞了出去,占星师显然也吃了一惊,他那双纯白的手套只擦过红光的边缘,堪堪只差一步就将它完全捕捉。“逃掉了?”他不禁担心起来,“真夜,你没事吧?”

  “还好……”满头的汗珠似乎说明,真夜现在的状况远比“还好”差得多,“我刚才不过是一时大意,先生,我马上就把它追回来!”

  占星师默默伸出手,“坐上来吧,”他温和地说,“下次,就让我表现一回,好吗?”

  他们追随红光的轨迹而去。一路上,真夜不忘提醒他,“不能小看了那家伙,先生,它简直是颗爆炭,烫得不得了!”

  “我知道,”占星师回答,“连颜无月这样灵冷感的人都被它附身,从身体到思想都操纵得灵活自如,足见其本尊意志之强烈……这就是所谓‘火星’的力量吗?”

  红光飞进了一间宿舍,钻到了一个躺在床上的男生的耳朵眼里。男生依然睡得很熟,就连占星师站在他的面前,以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冰冷眼神注视他的事,都一无所知。占星师慢慢俯身下去,面露狞笑,渐渐张大了嘴巴……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9 14:21

  10月4日 晴

  来C市的时候孤身一人,离开的时候却变成了两个人,不,准确的说是一人一食尸鬼一人偶共计三口。虽然不太明白颜无月为何跟一个跑江湖的占星师一起回程,水芸和谢丰泽还是到火车站送别了他们。没有被谢丰泽认出来,占星师大大松了口气。“吃得真干净,”他夸奖真夜,“连我为他占星的记忆也消除了?多谢你。”

  “对呀对呀,看我为了你,肚皮都撑破了,回去一定要减肥啦,减肥!你要知恩图报的懂不?我要洗澡,洗‘血浴’,知道不?”

  颜无月则黯然不语。事实上,自从3日与谢丰泽谈话之后,直到4日早上,她完全想不起自己的所作所为。当她自昏迷中醒来,看到的第一个景象,便是占星师那张苍白的脸,更可怕的是,他居然在微笑。

  “咦咦咦!你怎么在这里?”她大惊失色。

  “因为担心你的安危啊!”他笑眯眯地回答,“当你遇到危险的时候,我就‘砰’的一声出现了!”

  “从……H市到这里?四五百公里的距离?”

  “嗯!”他认真点头,“只需一瞬间。”

  天哪,他到底是什么怪物!她呻吟着,突然,她直觉有些不对劲。占星师肩上的人偶娃娃真夜,身体里隐隐胀满了红光,接着,四下迸散。

  她开口了,那是一个似曾熟悉的男人的声音。

  “那是九月初的事了。我一个同学到此公干,顺便找我叙叙旧。酒酣耳热之后,他提出找‘伴游小姐’。当时大街上到处散发‘人间仙境’的卡片式宣传单,于是我抱住试试看的心理,拨通了‘人间仙境’的电话,还声明非大学生不要。”

  “不久来了一个女生,起初只是正儿八经的聊天,后来他们越说越邪乎,越说越露骨,我也只得由他们去了。同学问她是不是处女,那女生坦言可帮他介绍,不过‘破处’费很高,还拿出了一些画册。同学对其中几个赞不绝口,我一看,肺几乎都要气炸了。可不是水芸嘛!”

  “他们之后干了些什么,我完全没有印象。我只记得自己仿佛做了个梦,梦中我躺在一间陌生房子的床上,刚刚的女生正睡在我的身边。我马上把她推醒,追问她水芸的事,她则回答,听说水芸曾经做过‘鸡’,不过现在不干了。”

  “这还了得!听到这里,我抑制不住心中的愤怒,几乎立刻把她掐死!但是我格外冷静:等她再次熟睡后,我蹑手蹑脚下了床,拧开了煤气阀门——第二天我醒来,才知道E大有个女生煤气中毒死了。不过我真的没在意,反正只是一场梦嘛。”

  “我在乎的只有水芸。如果她真是个爱慕虚荣的轻浮女孩,应该抵挡不住金钱的诱惑。于是我不断用物质引诱她,暗示她只要顺从我的要求便可得到更多,然而她的回答始终只有拒绝。这下我可安心了。”

  “不过,那女生被毒死的房间,从此以后反反复复在我的梦中出现。每一次我都像神祗一样,从高高的云端俯瞰着进进出出的男男女女。终于有一次,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田甜。”

  “她挽着一个胖老头,媚态横生。我急于了解情况,便凑了过去,没想到等我回过神来,她已经挽着我的手,冲我抛媚眼了。”

  “附身,”占星师插口道,“而且还能在不同身体间自由切换,没想到生灵的能力竟能如此强大,难怪真夜一人擒不住你……据我所知,也许只有《源氏物语》里的六条御息所可与你一竞高下了。”

  真夜似乎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当田甜证实了那个E大女生的话时,我心中的火山终于爆发了!水芸是我的初恋,是我唯一一个全心全意爱着的人。我对她百依百顺,忠心不二,从不多看其他女人一眼,可她又怎样对我?做鸡,做鸡啊啊啊啊啊!”

  “我决心报复,不仅是报复水芸,而且还包括那些背着男朋友卖身的女大学生,亏她们平时还装出清纯可人的样子勾引男生,妓女,统统都是妓女!统统都要死!田甜第一个该死!”

  “所以,你在田甜的胸口写下‘妓女哆’三个字?”颜无月问道。

  “没错!哆来咪发索拉梯,大家一天死一个,哈哈……不过,每当我醒来的时候,只觉得那是一场血腥而太过真实的梦罢了。眼看水芸因田甜之死而伤心欲绝,我心里也很难过。可奇怪的是,一旦做梦便停止不了,无论是对水芸的憎恨,还是杀戮的快感……想停也停不了!”

  “就这样,你附身在三个,不,四个嫖客的身上,借他们的双手犯下了这四桩命案。你们五个人,既是凶手又并非凶手,最后那个王某,倒霉地未能离开凶杀现场,于是变成了‘哆来咪’连环杀手……最后,你还想借颜无月的手扼杀水芸,我说的没错吧,客人?”

  真夜吃惊地睁大了眼睛,“你是……阴阳妖发的占星师?”

  “我早就提醒过你,客人,”占星师阴冷一笑,“请留意你的‘火星’。如今,”他冷冰冰撂下一句,“玩火者必自焚,你把自己也烧死了。”

  ……颜无月的视线扫过窗外一闪而没的树林,真夜已歪倒在占星师的怀里睡着了。“她第一次与这样强悍的生灵抗衡,精神力大概早已削弱到不行了。”他慈爱地抚过真夜的黑发。

  “谢丰泽……他没事吧?”她低声问道,“虽说真夜吸收了他的梦境,但是,万一他日后回想起来……”

  占星师平静地凝望着她,“颜无月,你相信人有灵魂吗?”

  呃……身边发生了这么多灵异事件,总不能昧着良心否认吧,但是……“我是无神论者,”她闭上了眼睛,“相信凡事总会有科学的解释。”

  “哦。我忘了你们不迷信的,”他装模作样抬起下巴,“那我换一种说法好了。你相信人的意识可以脱离肉体而存在吗?”

  不等她回答,他又续道,“你知道所谓‘濒死体验’吧?”

  所谓濒死体验,也就是濒临死亡的体验,是指某些遭受严重创伤或罹患重疾但意外获得恢复的人所叙述的死亡正在来临时深刻的主观体验,一般都会有一种灵魂飞离肉体,以至于无法言语的幸福感觉。这种现象早在两千多年前柏拉图的著作《理想国》中就曾被描述过,现在也相当普遍。据说坐禅和瑜珈等冥想达到极致的时候,会得到一种在瞬间领悟了宇宙真谛的恍惚感,即所谓的‘至高体验’解脱。现代人往往通过幻觉药物,如LSD25和俗称‘天使之尘’的PCP来实现,而美国的精神医学家乔治•瑞里博士则发明了绝缘水槽,通过隔绝人的五感来达到体外脱离的境界。

  “现在你明白了吧?谢丰泽他,单凭暴怒的力量,便完成了别人需要幻觉剂或绝缘水槽才能实现的‘意识脱离肉体’,并可压制他人的意识而抢占他人的身体——这种力量,厉不厉害,可不可怕?”

  “可他毕竟杀了四个人呀!就算假手于人,就算是在梦境里,他也是凶手啊!怎能放着不管呢?死去的孟莹她们多冤枉!”

  “凶手?”占星师合上了双手,“这里没有凶手,有的只是一场悲剧,社会的悲剧……”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金刚经》

  C市日报:随着“哆来咪”连环杀人案的调查进行,一家打着导游陪聊、公关应酬、商务翻译的招牌,实质从事三陪卖淫活动的大型色情服务公司浮出水面。该公司大量招募女大学生从事色情服务,10月国庆期间陆续被杀的女生便隶属于该公司。此案牵扯出本市数家高校的女大学生,涉案大学生数目不详。目前,本案还在进一步调查中……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9 14:22

贪婪:回魂夜财神

  Jim和Lucy是一对时下流行的白领夫妻,小资一族。他们认真贯彻《上海壹周》上的小资生活标准,严格要求他们的一举一动。月入不过一万的他们,平生只恨自己没能在花花世界的上海安家落户,只能遥望着俗称“魔都”的东方明珠徒生叹息。H市缺乏小资的丰厚土壤,纵然也有Pizzahut(必胜客)做批萨,也有Starbucks(星巴克)研磨咖啡,但按照Lucy不屑的讲法,“怎么都透着一股土气!”

  Lucy更是时尚杂志吹捧的标准OL。她言必称Ports(宝姿),LV(路易斯•威登),CD(迪奥),Chanel(香奈尔),Cartier(卡地亚),好像她成天生活在奢侈品的包围中,可其实她哪一样都没有用过。她顶多也就是开着Polo车,顶着一头Lancome(兰蔻)的香气昂首跨进公司,步伐之傲慢无人简直活像个女王,虽然在家里,薪水仅有老公一半的她差不多是家庭主妇。加上年终奖金,Jim和Lucy一年总收入大约在十五万元左右,连他们所租房子的三分之一价值都不到,可这并不妨碍他们大手大脚地挥霍钱财。平时吃美国丁骨牛排,澳洲大龙虾,有时也奢侈一下,享用一份红酒烛光相伴的法国大餐。因此,他们总是入不敷出,每到下半月便得靠借债度日,然后眼巴巴盼望下个月新发的工资。幸好他们俩上头都没有老人,这固然省却了赡养费用,却再也没法在困难时伸手向父母要钱。他们是不折不扣的月光族,却出于天然的原因无法继续“啃老”。

  比起一般的人,Jim和Lucy有钱得多,可为了维持高得吓人的消费,他们想要更多,于是夫妻俩开始炒股,刚开始正赶上牛市,狠狠小赚了一笔;很快随着股价的下跌,亏得越来越多,直至股票全线跌停——换句话说,他们被“套牢”了。

  这天,Jim一扫往日的阴霾,兴冲冲地给Lucy看一封信。

  “呸,我当什么喜事!”一看信封上的署名,Lucy便骂了一声,“不就是你那老姑妈吗?没事找我们干什么,该不会来借钱的吧?”

  Jim得意地在她面前摇动手指,“No,No,Darling!姑妈说她晚年无依无靠,想投奔我这个唯一的亲人,也就是说,”他自鸣得意地瞅着老婆,“她想跟我们一起住。”

  什么!Lucy发出了一声抗议的尖叫,还没等她暴跳如雷地反驳,Jim轻轻一句话,便堵住了她那张即将破口大骂的嘴:

  “姑妈很有钱,至少有几百万的财产。”

  这笔钱最初来源于姑妈的独子,Jim的表兄贾大友。从小开始Jim就看不起他的表兄,成天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只会成为家族的反面教材,衬托出认真读书、努力上学的Jim的乖巧可爱。初中没念完,贾大友便退了学,从此靠建筑工人和包工头起家,不出十年便成立了贾氏建筑公司,堪称白手创业的典型楷模。比起在象牙塔里埋头苦读二十年的Jim,贾大友则在社会上呼风唤雨,一时劲头无两。若不是一个被贾大友拖欠工钱的民工衔恨刺死了他,贾氏公司本可以朝财富榜再迈上几个台阶。他这一撒手西去,留下了一堆烂摊子:合伙人卷款逃跑,几个二奶抢着打官司分财产,正牌的贾家继承人一个都没有留下——谁让他游戏人间,死活不肯结婚生子呢!偌大的家产顿时四分五裂,留在他母亲手中的,只剩下全盛时期的一点零头:几百万的现金和房产。

  就算几百万,也是个令人眼红的数字。

  还犹豫什么,赶快把老人家请过来!Lucy立马换上了一副迎人笑脸,对丈夫命令道。Jim一向对老婆言听计从,此时也不例外,马上眉开眼笑地回信去了。

  姑妈则答复,11日25号晚上过来。

  24日、25日两天,他们俩可忙坏了。为表示敬意,俩夫妻特意腾出自己的卧房,连同高级进口水冬瓜木双人大床和满屋的IKEA(宜家)家私,全都让给了老太太;他们则搬到隔壁狭小的客房里,双双挤在单人床上受罪。又考虑到25日是西方感恩节,为姑妈接风洗尘的重要日子,他们又精心准备一顿丰盛的感恩大餐,管保叫姑妈大喜过望!

  25日下午,Lucy特地请了假,去家乐福超市采购晚饭。她选了一瓶法国原产的波尔多红葡萄酒,意大利香脂醋沙拉酱,进口水果和各类生菜,主食则是香烤火鸡。总之,全是感恩节该吃的东西。排在收银队伍前面的是个高个男人,一袭黑衣,在暖烘烘的超市里都戴着宽檐黒帽。可能是个外国人,Lucy心想,因为他的头发半边都白了,而且面部轮廓比一般的亚洲人深邃得多,尤其是如同罗马雕塑一般的侧面,棱角分明,格外迷人。他的怀里抱着一盒八联杯装原味酸奶,手里还提着两箱利乐枕装酸奶,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她买的东西实在太多,两个收银小姐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它们全都塞进五个大塑料袋里,勉强打好包。她一个女人,如何有力气拎得动这么多东西?她暗暗后悔没叫Jim一起过来。正当她对这大包小包犯愁的时候,一双戴着雪白手套的大手伸到了她的面前:

  “需要帮忙吗,小姐?”

  “Thanks very much!”一看到对方轮廓深邃的脸,英文便脱口而出。旋即她和那个男人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既然都懂中文,干吗要说英语呢?

  那个男人确实帮了不少忙,直到他把她送上Polo车,她才想起来,忘了问他的身份。

  “我是个占星师,”男人谦逊地回答,“家住冰冻街666号,您可以随时找我。”他的眼眸里微微浮现古怪的笑意,“为您服务将是我毕生的荣幸。”

  他的眼眸是冰绿色的,比她想象中还要漂亮。

  晚饭正在紧锣密鼓地筹备中,全都是她独当一面的汗水结晶。Jim说好一下班就回家帮忙,可菜都备齐了还不见他的踪影,可把忙前忙后的Lucy气坏了。她恨恨地把红富士苹果切成薄片,以完成最后一道水果拼盘沙拉,香喷喷的烤火鸡也昂首待戮。宜家的橡木餐桌中央摆了几束鲜花,红色小蜡烛绽放出幽幽的火舌,两边摆放整齐的则是波西米亚高脚水晶玻璃杯、比利时皇家咖啡壶、闪闪发亮的刀叉和玉一般莹润的景德镇瓷盘,在烛光的照耀下摇曳生姿。一切看上去都那么完美无缺,Lucy索性关掉了客厅的水晶吊灯,得意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门铃不适时地响了起来,这该死的Jim,现在才知道回家!连围裙都没来得及解下,她便冲了过去。门外站着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一看到Lucy手持明晃晃的水果刀,凶神恶煞的样子,便翻着白眼倒在了Jim的怀里。见鬼的大餐,见鬼的感恩节!全给搅黄了!

  这都怪你,Lucy抱怨丈夫,去火车站接姑妈也不通知一声,害得姑妈被吓坏了,幸好及时抢救,才捡回一条命。姑妈有严重的心脏病,Jim叮嘱老婆,以后千万要注意了。

  万一当时姑妈真的被吓死了,她身后的财产岂不是……?一想到这里,Lucy浑身的血液不禁热浪翻滚,沸腾不已。她一面小心地压下心头惴惴的罪恶感,一面又谨慎地打听起姑妈的病况。医生吩咐老人家要绝对静养,不可劳心劳力。这下可好,姑妈不光整天躺在床上不动弹,名正言顺让人伺候着,连拉屎撒尿这样龌龊的事都要人代劳。当然,这个服侍她的人,不可能由别人担当,只能是侄媳妇Lucy。然而,身为时尚女性的Lucy又怎么受得了这种肮脏事?她请了几位小保姆分担家务,可老太太不是嫌保姆做的菜不好吃,就是怪保姆端的洗脚水太烫,唯有Lucy亲自上阵,姑妈才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看到这种情景,不明所以的Jim还连连夸老婆能干,一点都不明白真实的状况。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9 14:22

  “真相在于,她一定还在记恨感恩节那件事,”Lucy忍不住在枕边大倒苦水,“可我那时候又不是故意的!”

  “虽然姑妈差点因为你见了阎王,可我看,她并不是小心眼的人,”Jim不以为然,“毕竟曾经富贵过的人,生活上有些挑剔在所难免。她只有对你没那么挑三拣四,不正说明你深得她的心吗?我看这样就挺好,”他重重翻了一个身,几欲昏昏睡去,“恐怕是你太敏感。”

  “你不懂的,她这是故意折腾我,跟我作对……”她委屈地瞥了一眼丈夫的背影,“只针对我一个人。她对你,还是那么疼爱……”

  然而她的丈夫压根儿就没在听;他早就把头歪向一边,睡着了。

  为节约时间,他们早上往往吃牛奶燕麦粥,在沸水中加入即食燕麦片,再用新鲜牛奶冲泡,既简单又快捷,一家人的营养早饭便完工了。姑妈来了也一样,这天,老太太一尝,马上脸一沉,“呸”的一声吐在每坪价值700元的圣象牌斯德哥尔摩樱桃木地板上。

  “这粥是酸的!”她忿忿地冲Lucy大叫大嚷,“你是不是要毒死我?”

  果然是故意找茬,Lucy只心疼地板,那口痰不偏不倚吐在了地板间的夹缝里,眼看就要渗到地板下的地笼木里。闻声而来的Jim也尝了尝,是有微微的酸味,不过,也算燕麦的正常味道,不至于有毒那么夸张。夹在两个女人脸色中间的他十分为难,只得含糊表示另外给姑妈做一份早餐。Lucy急得跟丈夫分辨,大家喝的都是一样的粥,凭什么她百般刁难。话音未落,丈夫劈头盖脸把她训了一顿:

  “没见识!姑妈能跟咱们一样吗?她可是身家几百万的财神爷!不好好伺候,哄得她开开心心怎么成?还不快去另做早饭,恭恭敬敬请老人家用膳!”

  话说的好听,反正看她的脸色做家务的人又不是你……Lucy一肚子怨气,好容易服侍姑妈吃完了早饭,匆匆开车去上班。走了十分钟,她突然想起有份重要的文件没拿——真是心不在焉!她回到家门口的时候,意外地听到了一个威严的老妇人的话:

  “林杰(Jim的原名),我一向把你当亲生儿子看,所以百年之后,我所有的财产都是你的。但是有一个条件,”姑妈长长吸了一口气,门外的Lucy也不由紧张起来,“那就是,不要让那个女人碰到一毛钱。”

  “Lucy?”她听到丈夫疑惑的声音。

  “对。她对我实在太坏太坏了,真想不到世上竟还有这般蛇蝎心肠的女人,能对一个孤寡老人下这种毒手!”抽泣声,擤鼻涕声,翻动衣服的声音,“看看这里,都是她掐的,抓的,当着你的面对你甜言蜜语,一背着你就偷偷折磨我!我一直不敢告诉你!”

  谎言,无耻的谎言!Lucy的肺都快要气炸了。她承认,一旦背着Jim,她确实奉送了姑妈不少白眼,但绝对没有动手打过她,她毕竟是个老人!可没想到,她居然如此歹毒,背地里污蔑自己!

  “我敢发誓,那狠毒的女人为了我那笔钱,一定会杀了我,再来杀你!记着,别让那个女人碰到一分钱,否则,我就修改遗嘱,宁可捐给慈善机构,也不留给你!”

  Lucy屏息静气等待丈夫的回答,当她听到“知道了”这三个字时,眼泪顿时不争气地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冲刷了一路的残脂剩粉。连最亲密的丈夫都被那妖婆蛊惑,她还剩下什么?于是她明白,非得除掉那个讨人厌的姑妈不可了。

  首先她拜访了冰冻街666号,有血有肉的占星馆。

  在占星师的眼中,人类被星星所纺织的命运之线彼此缠绕,纠结。通过星星的走向,人间一切的扑朔迷离,都解析得异常清晰,迎刃而解。“在你们两人的命盘上,我看到那位老人的土星冲你的太阳,因此她不断否定挑剔你,你有时候会迫于压力去接受,有时候又会忍受不了而爆发。此外,从宫位来说,她的子女宫(第五宫)落有冥王星,且相位较凶,代表她和子女关系淡漠,而你的父母宫(第四宫)则落有火星,相位较凶,也容易和家人发生争吵——简而言之一句话,你们俩是天生的对头,针尖对麦芒。”占星师微微叹了一口气,“所谓针锋相对是也。”

  “那我该怎么做呢?”她倒吸了一口凉气,“照你的说法,我岂不是一辈子要受这个老妖怪的气?”

  占星师交叉起长长的双腿,薄薄的双唇间吐出淡淡的话语:

  “客人,占星师只能点亮星光,为您驱散眼前区区一步的黑暗,”他眯起冰绿色的眼睛,冷漠而不带任何色彩,“而正确的道路如何,此刻正在您自己的脚下交错蜿蜒。”

  她擦干泪水,决心已下。不,应该说早在拜访占星馆之前,她便已选择了一条迅速攀援峰顶悬崖的捷径,所谓向占星师求助,不过多一点心理安慰罢了。成,则几百万钱财唾手可得,败,则粉身碎骨,跌入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

  进入12月份,天气越来越冷了。即使裹在两层厚厚的羽绒被里,姑妈还是抱怨手脚冰冷。Jim建议铺上电热毯,Lucy白了他一眼:

  “前几天报上还登过,电热毯自燃,烧伤了睡在上面的孩子!”她噘嘴向丈夫娇嗔道,“怎能让姑妈用这种不安全的东西呢?”

  正好姑妈也跟一般的老人家差不多,对时髦新鲜的电器设备有一种天然的不信任,反倒对传统的器件情有独钟,于是热水袋,一种价廉物美的冬季取暖设备成了她的不二选择。这一点正中Lucy下怀,她简直欣喜若狂。

  自从下定决心的那天起,Lucy便再也没有发过脾气,而是对姑妈的百般刁难逆来顺受,愈发孝顺,凡事都要亲自打点得色色齐备,这次自然也不例外。她亲手把装满开水的热水袋塞进姑妈的被窝里,用衣物掖好压紧,然后跟姑妈甜蜜地道了一声“晚安”。

  第二天姑妈便感冒了。

  “被单全湿了!”她躺在床上,哼哼唧唧冲侄子大叫,“瞧瞧,都是你那好老婆弄的!”

  Lucy伸手向被子里探去,悄悄拧开热水袋的盖子,“哦,真对不起,恐怕是热水袋漏水了!”她把热水袋交给丈夫,里面的水差不多全漏光了。Jim没发现热水袋上有漏洞,倒是塞子明显松动。这一次不怪Lucy,估计是姑妈自己不小心,他心中暗想,但又不好驳姑妈的面子,只得重新买了一个密封性能好的进口热水袋。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9 14:23

  进口货还是漏水。到了第三天,老太太病得更重了,发热、、头痛、咳嗽、咳痰一应俱全,送到医院一诊治,已由感冒转化成急性肺炎。她年纪又大,身体向来又不好,医生说情况不容乐观。果然,还没到晚上,姑妈便因病抢救无效过世,享年67岁。

  听到噩耗的那一刹那,Lucy的心脏骤然紧缩起来,她小心地在脑中酝酿着词句,既要巧妙地安慰丈夫,又要委婉提出姑妈遗产的事。她了解自己的男人,深知他同自己一样,关心活着的财产更胜过死去的亲人。

  可他们搜罗遍了姑妈随身携带的行李,也没找到关于遗嘱的只字片语,更奇怪的是,甚至连银行存折、房产证明之类的东西也片影全无。姑妈随身带来的东西里,除了衣物和日常用品,只有一张密码支取的招行信用卡。她身上的几百万哪儿去了?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Lucy渐渐陷入疯狂与绝望的情绪中,若是一无回报,她当初又何苦处心积虑害死姑妈!她不甘心,又想求助于占星师。

  可占星师不在家,占星馆里看门的人偶娃娃这样说道,Lucy记得她的名字叫做真夜。真夜主动问起她的苦恼,她也老实,一五一十地说了。

  只说了事实,却没提真相。

  “这有何难?需要烦劳先生?”真夜将漆黑如墨的长发甩在身后,一脸轻松,“召唤她的灵魂降临,你们想知道什么,尽管问她不就行了?”

  这?真的可以吗?Lucy犹豫了起来,感觉像是巫术。“这个方法叫做降灵术,”真夜瞪起漂亮的猫眼,一副盛气凌人的态度,“这是欧洲十八九世纪盛行的方法,唯有法力高强的灵媒方可召唤出死者的亡灵。眼下呢,你有幸认识的,就是世界上最伟大的通灵术士——我是也。”

  怎么样,干不干?她不耐烦地叉起腰,似是敦促Lucy快下决心。没办法了,死马当作活马医!不管丈夫情不情愿,她硬是拉着他一起,参加真夜举办的降灵会,地点就在家中的橡木餐桌胖,时间则是姑妈死后的第七夜。

  据说那叫做回魂夜。

  听从真夜的吩咐,家里一盏灯都没有开,暗沉沉的暮色渐渐笼罩在每个人的头上。Lucy看不清对面的丈夫,唯有立于桌上的真夜,双眸中金色的莹莹闪烁,不愧拥有猫一般的眼睛。真夜盈盈转动着双眼,嘴里低声念叨着古老难懂的语言,这就是她降灵的过程吗?Lucy突然觉得一阵阴风似有似无地拂过她裸露的脖颈,冷不防打了一个寒战。她突然觉得害怕起来,一时思绪纷乱,想起了许多恐怖片的经典情节:冤魂复仇。当然姑妈是自然病死的,可害她得病的人,不正是自己吗?

  一道白光闪过Jim的身后,一晃便不见了。她吃惊地揉了揉走自己的眼睛,不,还在。丈夫模糊的轮廓后面,的确有一个白色的人影渐渐浮起。那是一个人形的物体,上面整个儿覆盖着白色的尸布,动作缓慢而坚定。

  尸布!恐惧感仿佛一只湿冷的大手,无形中扼住了她的喉咙。她使劲摇了摇头,却再也没法出声叫人,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东西拖着沉重的脚步,蹒跚地向她走来。从体态上看,它很像姑妈生前的样子,可那鬼东西的脸上也盖着一层白布,白布下的东西又是什么呢?她牙齿格格格地直打战,浑身上下如秋风中的落叶一样哆嗦个不停。

  会是姑妈的脸吗?她疯狂地幻想着,几欲把自己压碎,会是姑妈的脸吗?

  一只惨白的手掌扯住了她的衣袖,那鬼已近在身边了!她惨叫了医生,挥拳乱舞,然而,鬼的力气太大了,她完全没法挣脱开。然后,那鬼把头往前一伸,尸布一揭。

  底下俨然是姑妈肿胀的死人脸!

  “突发性心脏病,”林杰冷静地拨打120急救,“你们快点来好吧?我太太可能快不行了。”

  已经不行了,明眼人一望便知,跌在地上瘫软成一团的刘茜(Lucy)气息全无,早已迈入尸体的行列。林杰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打量着妻子,干巴巴地说了声:

  “果然是她。”

  “什么什么?”真夜好奇地问。

  林杰摘掉模仿姑妈脸部的面具,脱掉身上的裹尸布。姑妈说的没错,刘茜太贪了,不光想要姑妈的钱,姑妈的命,没准以后还要搭上自己一条命。若不是那个会说话的人偶娃娃启发了他,说不定他死到临头还蒙在鼓里,幸好先下手为强。他由衷感谢真夜。

  “不用谢我,”真夜得意于自己的杰作,“我只是帮助先生完成心愿罢了。七宗罪最后一宗罪名,‘贪婪’到手!”

  听得林杰有些稀里糊涂。不过眼下顾不了这么多了,有一件小事他还想请真夜帮忙。“你真的可以和灵魂对话吗?”他问道,“请替我告诉姑妈,我已经帮她报了仇,请她安心上路。”

  顺便再问问她,到底把几百万藏在什么地方了?他心里这样巴望着,却没说出口。

  真夜闪烁的猫眼锐利地盯着他瞧,那是足以刺穿他的内心一样犀利的视线。“也许你才是真正的贪婪,”她叹了口气,“可谁让先生只喜欢女人呢?这次暂且放过你吧。”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9 14:24

第二卷 彼岸花

花开,在生与死的彼岸

  “彼岸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佛经》

  彼岸花,开彼岸,花开时看不到叶子,有叶子时看不到花,花叶两不相见,生生相错。

  佛家语,荼蘼是花季最后盛开的花,开到荼蘼花事了,只剩下开在遗忘前生的彼岸的花。曼珠沙华,又称彼岸花,一般认为是生长在三途河边的接引之花。在那儿大批大批的开着这花,远远看上去就像是血所铺成的地毯, 又因其红的似火而被喻为”火照之路” 也是这长长黄泉路上唯一的风景与色彩. 人就踏着这花的指引通向幽冥之狱。花香传说有魔力,能唤起死者生前的记忆。它生长的地方大多在田间小道,河边步道和墓地,所以别名也叫做死人花。一到秋天,就绽放出妖异浓艳得近于红黑色的花朵,整片的彼岸花看上去便是触目惊心的赤红,如火,如血,如荼。

  谨以此卷,祭奠那些不甘寂寞的亡灵。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9 14:24

爱在日落余晖时

  夕阳刚在天边烧红了云的脸蛋,芳华湖畔的校车站早已被柔红的晚霞笼上了一层薄纱。从这里放眼望去,整个校园被沉静、宁远的紫罗兰色天空笼罩,楼顶逼近天幕的灯逐一点亮,仿佛上帝之手亲自为夜空缀上点点闪耀之星。月亮尚未从树梢间升起,它斜倚在地平线的一端,懒洋洋地梳理自己的银纱。

  一个全身黑衣的男人靠在车站的座位上,头深深垂于胸前,一顶黑色的宽檐帽几乎把他整个儿的头颅都埋了进去。他保持这样的状态已经很久了,似乎闭目养神,又似乎百无聊赖,只等待某个特定人物的出现。直到他听见隔壁的座椅咯吱一声响:这表明有人坐在了他的身旁。

  “美丽的傍晚,是不是?”来人无限感慨地叹了一口气,那口气叹得可真长,气息几乎把他本人都要淹没了,“唯一的遗憾,就是黒了些。”

  占星师的帽子沿垂直方向重重动了两下,表示他完全同意这看法。

  来人继续说道,“今天,我把话跟她挑明了……我先是问她几首诗词,她大部分都答了上来,当然也有不会的。不过,我敢肯定,那个,她一定知道……”

  占星师不由直起了身子,静静问道,“你问了没有?”

  “我问她,”来人的语调中抑止不住得意之情,“‘月上柳梢头’的下一句是什么?她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小样儿,人约黄昏后呗’!”

  “就是‘人约黄昏后’!”他兴奋地重复了一句,“她终于答应了我,于是我也笑着回答,不见不散。”

  原来如此。占星师好容易激起的好奇心,马上随着他的话而烟消云散。他复又倒在座椅上,躲在帽子下面咕哝些什么。可那男生的热情似乎已被他点燃,又絮絮叨叨讲了起来。

  “她跟很多男生的关系都很要好,不,不是‘那个’意思,她只是把男生当作哥们儿看待,性格爽快,义气助人,跟女生也打成一片。听说只要女生宿舍发现小强(蟑螂的俗称),必定召唤她去踩死,其他女生都没这个胆子。当然,她和我的关系也不错,但是,一旦她知道我心中的想法……”

  占星师的嘴唇微微上扬成一个弧度,“你喜欢她?”

  “她也喜欢我!她亲口说的!”男生的语调末尾突然毫无征兆地沉了下去,像是想起了什么灰心丧气的事,“只不过,她对我的‘喜欢’和我对她的,绝对不是同一回事……”

  “表白过吗?”占星师平静的问。

  “怎么可能!”男生突然跳了起来,双拳激动地在胸前挥舞,“起码我们现在还是好朋友;万一,万一捅破窗户纸,她不接受,我岂不是连朋友都没得做!这怎么行!”

  占星师疲惫地合上了双眼,年轻人为何总是将未来夸大成荆棘遍地的丛林,而对可能的挑战裹足不前?殊不知,正因为年轻,正因为除了青春之外一无所有,才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失去,即使是错误,也会在青春的光辉下放射出迷人的光彩,令人不禁莞尔。与其等到年老力衰才顿足后悔当初的一时犹豫不作为,为何不从头开始把握命运赐予的每一个机会和挑战?所谓“花开堪折直须折”啊!

  然而男生似乎再也没有机会了。一句“月上柳梢头”已经耗尽了他仅有的勇气;他骗心仪的女生说出了“人约黄昏后”,却再也没有胆量告诉她具体的时间地点,以及最重要的,他对她的心意。

  黄昏后,独他在等待。

  因意外事故而死亡的人类,由于骤死过程过于突然,在肉体死亡的瞬间并不能同步意识到自身的死亡,残存的意识会继续完成生前的工作,这就是所谓的“游魂”。更有甚者,如果生前有着强烈的愿望尚未完成,那么在心愿达成之前,“游魂”会四处游荡,永远得不到安息。

  “比如,‘不见不散’的约会。”占星师平静地扬起脸颊,在他的视野中,出现了一个手捧鲜花的女孩。她一身素白,脸色也同她怀抱的花朵一样苍白。男生的神情明显激动了起来,他的脸刷地一下红到耳根,却又不时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瞄她一眼。

  女孩却浑然不觉,看到占星师站了起来,她赶紧三步并作两脚,跑了过来。她的脸颊微微泛着桃红似的血色,短发在脑后轻舞飞扬。

  “如你所愿,她来赴约了,”占星师悄声对男生说,“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不,什么都没了,”男生结结巴巴地回答,他的脸上荡漾开了满足的笑意,“我……我只是想见她一面而已,这样……我也能安心地去了……”

  占星师突然伸出手掌,狠狠推了他一个趔趄。

  “去啊!”他命令似的,从喉咙深处发出低沉的吼声,“有话直说,告诉她你真正的心意!磨磨蹭蹭算什么男人!”他的眼眸里流露出狂乱与沉痛的气息,“别像我一样,一辈子沉沦在痛苦与悔恨中,千年,万年,永生永世的折磨!”

  男生呆住了;他仿佛第一次见识那优雅的男人如此狂怒,嘴巴张得好大。

  “跟她说!”占星师最后推了他一把。

  女孩停住了脚步,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刚才小小的骚乱。男生不安地望了占星师一眼,缓缓提起了脚步,每一步都格外用力,格外沉重。他深情地凝视着眼前的女孩,黯然的双眸里闪现着动人的光彩,然后,慢慢弯下腰,朝着她洁白的额头,悄无声息地印下了一个吻,一个圣洁的吻。

  就在那一刹那,只有占星师看得见,男生的身体立刻化作片片白羽,仿佛金翅鸟洁白的翅膀,在空中只无声地停留了片刻,便朝天空最深邃的黑暗飞去。下辈子再见,占星师默默祈祷,如果有幸,能在茫茫人海中再次相遇的话。

  “抱歉,我来晚了。”女孩抬腕看表,希望还来得及见到韩秀。韩秀是她的好哥们,上午还和她聊天来着,没想到下午便出了严重的车祸,听说情况十万火急。如果再不抓紧时间,说不定连他最后一面都见不上了……“对了,你刚才对谁大吼大叫的?”她一脸迷惑地四下望了望,“这里一个人影都没有,难道是鬼?”

  面对颜无月的发问,占星师只苍凉地挤出一丝笑容,“那是秘密。”他回答。

  六月十五日

  生日花:含羞草(Sensitive Plant)

  花语:害羞(Shyness)

  轻轻触碰这种植物的叶片会立刻紧闭下垂,即使一阵风吹过也会出现这种情形,就像一个害羞的少女般。因此它的花语是-害羞。

  受到这种花祝福而生的人个性非常害羞胆小,而且很怕生。感受特别的敏锐,自尊心也强。不过如果和了解自己的人在一起,就会轻松自在得多,交朋友重质不重量,喜欢细水长流的感情。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9 14:25

梦魇之王

  她曾是人见人爱的美女校花。

  如今,她孤零零坐在占星馆的红木座椅上,皮连着骨头哆嗦成一团,空洞的黒眼窝里写满了死亡与绝望。借着占星师递过来的火,她猛吸了一大口烟,然后,在袅袅升起的烟雾中讲述了这个匪夷所思的故事。

  所有的一切,得从某天上自习讲起。那天我在图书馆看书的时候,不知不觉睡着了,陷入了一个似真似幻,虚无飘渺的梦境。后来不知怎的,我突然在梦中打了一个激灵,浑身全都起了鸡皮疙瘩,便醒了。看表以后才发现,我竟然只睡了一分钟,时间好像在我入睡时停滞了。更诡异的是,我的胳膊底下竟压了一张卡片。

  你知道的,说这话的时候她往后撩起长发,刻意将她那张白皙的脸庞全都露了出来,像我这样的女生,不要说在大学校园,就是走在大街上也必定吸引许多异性的目光,因此从小到大我都是被埋在情书堆里长大的,区区一张卡片我又怎会放在眼里。可我未免觉得有些古怪,睡觉的时候我明明把头枕在胳膊上的,又有谁能在不惊醒我的情况下,神不知鬼不觉把卡片塞进来呢?我漫不经心地把玩它,却发现那上面并不像一般的求爱信一样写些肉麻的情话,而是在一簇淡雅的凌波水仙上,点了几个血红大字:

  49天后,我接你。

  署名的地方也别具一格,只画了一个“王”字,还用红色画了一个圈圈。是一个姓王的人?脑中我把认识的人走马灯似的迅速过了一遍,“王”本是中国人大姓之一,光名字和长相我能对上号的就记得十几个,更别说陌生人的可能性。49天?我不禁莞尔,姑且看他49天后要玩什么花招。

  第一个星期平安无事。到了第8天,上课的时候我突然犯起困,忍不住打起瞌睡——这可是件罕事,因为那堂课将近10点才开始上,我刚刚睡足怎么可能又犯迷糊——可那的确发生了。又不知睡了多久,一阵冷风嗖地从我头顶上刮过,我猛打一个寒战清醒过来。同学们还是如往常那样,有人聚精会神有人则开小差,希望没有人注意到我的异样。于是我推了推身边的室友,问她我睡了多久。

  结果她一脸诧异,就像看怪物一样瞪着我。“睡?你不是一直在听课吗?”

  我心中顿生一股不祥之感,就像脖子上一阵北风吹拂,立刻起了鸡皮疙瘩。果然,一看表,跟我没睡之前的时间一分不差,不会那个该死的“王”又出现了吧?我四下寻找可疑的卡片,却一无所获。这时,我的视线无意捕捉到一个奇怪的东西。我不禁用力捂住嘴巴,以免自己忍不住叫了出来。

  老师一直背对着我们,在黑板上书写板书。就在那一刻,他转过身来,那张卡片俨然钉在他的胸前,上面写着硕大的字“42天后,我接你”,还有那个越来越大,也越来越醒目的“王”!

  就在那天晚上,我头一次做了一个怪梦。我梦见自己站在一条繁华拥挤的小商业街上,街边全是水果摊、肉铺、杂货店之类的小商店。我走进一家小百货超市,显然和里面每一个人都很熟,因为从顾客到收银员都跟我打了招呼。但奇怪的是,我看不到他们任何一个人的脸,看见的只有笑,感受到的只有家常式的温暖,多么可怕!一团团模糊不清的肉球在我面前晃动,一张张笑着咧着的血红嘴唇在上下翕动,而我却认为它温暖!就在这个时候,门铃当啷一声响了,一个男人走了进来。

  他很高大,很宽阔,因为他的身影恰巧挡住了玻璃门后的阳光,就着他往前迈了两步,金色的太阳正好在他的发梢间闪闪发光,然后,他微微把脸侧向一旁。那一刻我几乎停止了自己的呼吸。

  他的笑容比阳光还要灿烂。

  他径自走到我的面前,用他那双深邃的,仿如月圆之夜的大海一样幽蓝的眼眸,毫无掩饰地直勾勾地盯着我:

  “鸟巢酸奶一瓶,劳驾。”

  他的嗓音如大提琴的弦声低沉深厚,同样迷人。

  在那样的目光下,我无法拒绝他的请求,递给他想要的东西之后,我加了一句,“对不起,我不是服务生。”

  他回过头,嘴角上扬,勾勒成一个微妙的弧度;那是我所见过的,最坏也最富情趣的笑容。

  “当然,”他说,“我知道。”

  说着,他抓起酸奶,“砰”地一声撞碎玻璃,跳出店外。

  警铃声顿时大作。一个穿警服的胖子——很遗憾,我还是看不清他的脸,事实上,在我的梦中,除了“那个男人”,其他所有人都面目模糊,我只能根据衣服来辨认他们——他们管胖子叫“警长”。警长拎着枪,气急败坏地闯了进来,一进来就追问:“有谁见过白虎?”

  包括我在内,大家都茫然地摇头否认。警长刷的扯下墙上的通缉令,指着上面那个英俊的男人说,“就是他!杀人狂魔!有人举报他刚刚出现在附近!”

  有人,不知是谁,短暂地惊叫了一声,又迅速吞没了下去。别惹是生非,只要自己平安无事就好了,大家的心里无疑是这样想的。警长环顾着小超市,又补充了一句,“他最喜欢喝酸奶,每天起码要喝上十罐。他真的没有来过吗?”

  一个男人的声音立刻回应道,“听说你很想我,警长先生?”这一次,连门上拴着的铃铛都没有惊动,他如同鬼魅,无声无息地站在太阳底下,顽皮地冲我直眨眼睛。

  “白虎!”警长只来得及喊了一声,枪响了,砰砰砰,一连三声。他连手中的警枪都没法举起,只惊愕地望着身上的弹孔,从里面喷出的血甚至溅到了他自己的脸上,热腾腾粘乎乎的。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9 14:26

  “喜欢吗,我送你‘死亡’这份礼物?”他格格笑着,手中的双枪毫不犹豫向尖叫逃窜的人群倾泻着弹药,“人人都有份!”我呆呆地站在那里,只听见中弹者发出一声又一声长长的可怕的惨叫。硝烟弥漫在我的视野,他踩着醉酒一样的舞蹈节拍,抡起双枪走到我的面前。我吓得一动也不敢动。

  “我对你一见钟情,”他侧在我的耳边,枪声则在我的身后大作,每一声响无疑意味着一名新死者的诞生,在这血与火、硝烟与死亡的奏鸣曲中他向我深情表白,“我不会伤害你,真的。”

  “多久……开始的?”我的回答更像是呻吟。

  “就在刚才。”他轻盈地跳到收银台上,从柜台下面拽出花容失色的收银小姐,后者在他强而有力的臂膀中瑟瑟发抖。他呢,贪婪地捧起她的脸蛋,嘴里不住发出啧啧之声,似是赞扬她的美丽。

  “求求你,饶我一命吧!我不会说出去的!”我听见那个女人苦苦哀求。

  “啊……”他暧昧地抚摸她过分鲜艳的红唇,软语道,“吻我的话,就饶了你。”

  那女人伸出颤抖的双臂,抱住了他的脖子;她闭上了双眼,似乎等待他的亲吻——枪响了,她失去生命的身体软软地滑落到地上。我不禁摇了摇头,“你不该杀她。”

  而他,若无其事吹着枪口冒出的青烟,“我喜欢的是你,”他那高大的身躯仿佛泰山压顶,那张充满男子气概的邪气脸庞,至今想起来还是那般迷人;他望着我,用深蓝色的眼眸在我的脑中刻下咒语:

  “记着,你只属于我;42天之后,我会接你走。”

  她微微喘了一口气,显然这长篇累牍的叙述让她累坏了。占星师殷勤地奉上一杯酸奶,她摩娑了一阵,又放下了。

  “有没有鸟巢牌的?他只喜欢这个牌子。”

  占星师偏好国产品牌,面对她的挑剔,他只得说声抱歉。等她失神半晌,理清头绪,她点了一枝烟。

  那个梦境实在太过真实,以至于我醒来以后,还长久地徘徊在那兴奋又莫名惆怅的情绪当中。仔细想来,那个梦似乎并不发生在中国,梦境中的商业街、超市乃至所谓“警长”,倒更像是美国西部的风格。我唯一记得清楚的就是白虎的脸,具有异性难以抵挡的杀伤力,就连他冷血无情的杀人手段,在我看来也格外迷人。如果他不是我梦里的人物而是一个活生生、有血有肉的男人,我想我一定会疯狂地爱上他,上演一出惊世骇俗轰轰烈烈的爱情!

  然而我还得继续平庸无奇的校园生活。信箱里又塞得满满的情书,我草草浏览了一遍,没什么有创意的内容,不外乎惊为天人啦,想跟你作朋友啦,这样无聊的情书只配卖给楼下收废纸的,两毛一斤送进垃圾回收站。中午又有饭局,请客的是一个相貌学识均很猥琐的男生,晚饭也是——不一样的男生,一样的猥琐。天哪,为何我的生活如此悲惨!

  我第一次想早点见他,梦中的白虎。与平凡的校园爱情相比,爱上冷酷杀手,在刀尖上喋血江湖要刺激得太多太多了!于是我很早便上了床,合上双眼只等着白虎的出现。

  “他没有来?”占星师问道。

  她沉默了一阵,摇了摇头,“那时我并不懂,卡片上的天数与白虎的关系。我又等了六天,直到第七天卡片再度出现,我才总算见到了他。”

  这一次是在富丽的宫廷,我梦见自己赤裸着身体,任由身边的侍女把馥郁的檀香膏涂抹在我的胸前,为我披上云雾一般飘逸的薄纱衣裙。她们个个浓妆艳抹,披散着乌黑的长发,散发出脂粉浓郁的香气,然而我只能看到一张张涂抹得五颜六色的脸,脸上有金色的眼影,青色的眉线,水红的胭脂,却唯独没有五官。我不知道自己是谁,但是很奇怪,我却清楚自己将要干什么。侍女们为我梳妆完毕之后,将一面落地大铜镜推到我的面前,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里面站着的,是一位雍容华贵,脂光粉艳的绝美女子。我知道自己长得漂亮,从小到大,人人都这么夸我;然而当我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时,一阵巨大的冲击使得我瞠目结舌,一时说不出任何话来。我从没意识过自己竟美得如此超凡脱俗,惊为天人。我为自己的美丽而感动得流出泪来。

  一位新娘。准确的说,一位王妃。

  在众人的簇拥下,我款款步出弯月状的银色拱门,从另一旁走出的是头戴鹰形冠冕,手握太阳权杖的王,那便是我的丈夫——可惜的是,我没法看清他有多威武。在红衣祭司的主持下,王和我同时走到了祭坛中央,就在祭司开口的那一刹那,神殿外的人群猛地骚动起来。

  一个男人,肩上披着虎皮大氅的男人,就这样在众人的骚动声中,大喇喇地走了进来,高大的身影在落日的余晖中渐渐溶化。他那双幽蓝色的眼睛懒洋洋地扫过神殿里的一切,当他不经意地瞥见我的时候,浑身如过电一般,猛地一震。

  王上前拥抱了他,“你总算来了,我的兄弟,刚好赶上我的婚礼。”

  就算被哥哥抱在怀里,他还是不安分地直盯着我瞧,从头到脚每一寸肌肤都不放过,那放肆的目光我再熟悉不过,那是令我面红耳赤却又魂牵梦萦的迷人眼神。他想起来了吗?他认出我了吗?我的心不由怦怦直跳。

  “白虎?”我低声呼唤他的名字。

  “你认得我?”他的笑声依然孩子一般天真爽朗,然而他的语气中,有着什么令我疑窦的地方。当我再次抬起头,只看到他把太阳权杖高高举在空中,而被踩在脚下的,则是他刚刚谋弑了的,可怜王兄的尸体。就在王拥抱弟弟的同时,白虎的手腕只轻轻一抖,一把铜匕首深深扎进了他的胸口,连一声惨叫都没发出,王便断了气。白虎一把拉住我的手,将我顺势带进了他宽阔的胸膛。

  “我对你一见钟情,”他温柔的呢喃似曾相识,“你不可能和任何人在一起,除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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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完整版本: 《有血有肉的占星馆》--作者:独孤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