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9 14:43

驶向地狱的计程车

  两个人在茫茫人海中相遇的概率有多大?再次相遇呢?比方说,搭乘计程车,一百万以上的市民人口,几万辆计程车,每个市民平均要打车多少次,才会再次坐上同一辆车?三次呢?

  小狄就撞上了这起小概率事件,遭遇之离奇令他终生难忘。一天下午他像平常一样,开着夏利在街上慢慢溜达。自从上个星期出了一点小事故之后,他成天都不敢开快档。生意不错,没多久,一个干瘪的中年妇女便扬手招车。她神情憔悴,一脸失魂落魄的样子,直到小狄连问了她三遍,她才猛地回过神来,向拴在手腕上的黑色挎包摸去。那挎包一看就是人造革制品,漆皮的光亮显得极为廉价。她抖抖索索模出一张黄巴巴的纸,照着上面念了起来:“冰冻街666号,有血有肉的占星馆。”

  占星馆?这是什么鬼地方?冰冻街小狄倒是很熟,H市K大旁的一条热闹巷子,但是“666号”?他一踩油门,夏利嘶叫着一路奔出去好远。他心里止不住地纳闷,冰冻街有那么长吗?门牌号码都排到六百多号了?

  “这占星馆是派什么用场的?是不是跟那什么天文台差不多,看星星的地方?”

  他向后望镜里瞥了一眼,中年女人紧绷着唇部的线条,显然根本不打算回答他的问题。计程车很快开到了冰冻街,还没等他一个挨着一个对比门牌号码,那女人突然惊叫了一声,赶紧付钱下了车。

  她走后过了好久,车里还充斥着她廉价人造革的刺鼻气味。

  不知不觉时钟的指针指向了六点,该是交接班的时候了。所有的计程车都像离巢的小鸟一样,纷纷准备飞回他们的母巢——计程车公司。正值下班高峰,他被夹杂在各种各样的车辆的洪流中,慢吞吞挪动着夏利的红色车身。要是顺路再捎上一两个客人就好了,这差不多是所有的计程车司机该有的美好想法。看到有人招手,他自然把车靠了上去,首先问对方去哪儿,不顺路就拒载,这是这一行的老规矩。

  出人意料的是那女人的回答,“你去哪儿,我们也去哪儿。”

  他难以置信地咳了一声,指了指车顶上白亮的公司标志,“我回公司交接班,你们也要去?”

  之所以说你们,是因为那女人的身后还站了一个黑衣黒裙的女孩,从她光滑裸露的脚踝来看,顶多不超过二十岁。不过遗憾的是,一直看不到她的脸,她把自己深深埋藏在瀑布般的浓黑长发和高得吓人的毛衣褶领之间。

  老一点的女人点了点头,一脸无助,“随便去哪儿都行,我女儿累了,再也没法走路。再说等到了你们公司,我们还可以打车回去,直接从计程车公司搭车总比街上容易。”

  说的也对,既然客人不介意绕远路,他乐得多做一笔生意。于是那母亲小心翼翼扶着女儿上了车,从那女孩身体的僵硬程度来看,她真的是无法再走路了。他压下“空车”标牌,计价器“滴”的一声开始工作,等它上面显示的“5.00”开始跳动,他才模模糊糊记得,刚才那个女人拦车的地方,又是冰冻街。

  他谨慎地从后望镜里窥视着后座两个人的表情,女孩固然把自己封锁地更深,那母亲的脸也平平无奇,一点特征也没有。若不是她手腕上还拴着人造革黑包,亮得简直像是镜子做成的,他根本没法认出她就是那个去“占星馆”的女人来。

  等红灯时总是无聊难耐,尤其还是交通高峰期。通常这时候,小狄总是设法和顾客聊上几句,于是他随口问了句:“你们是从那什么什么占星馆出来的吗?”

  母亲的脸刷的一下全白了,“你说什么占星馆?”她嘶哑着嗓子叫道,掐在座位里的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你怎么知道这个地方?”

  看来记性不好的人不止他一人呢。经他再三提示,母亲这才把他和刚刚那个司机的形象成功重叠在一起,“真巧。”她喃喃自语。不知为什么,她语气中的什么东西令他打了一个寒战。他拼命压制住自己想扭头看她一眼的欲望。

  “那个占星馆是干吗的?”他自然而然提问,虽然并不指望得到想要的答案。

  这一次,母亲倒是颇为痛快地回答了。“占卜星运,指点人生迷津的地方……”紧接着她又补充了一句,“至少,表面看来如此。”

  他不禁来了兴致,“那实际上呢?”

  “实现心愿的魔法小屋。”轮到那个一直沉默不语的女儿开口了。与她的年纪极不相称的是,她的声音又干又涩,带着铁器的冰冷味道,分外刺耳。当她金属摩擦般的尖利之声猛地乍起,他的头皮都为之发麻。

  “简单地说,那里是等价交换的希望之家,占星师先生可以满足客人提出的任何要求,”母亲将冰凉的额头紧紧抵在车窗玻璃上,虚无地望着窗外漆黑一团的夜空,“只要,你付得起他索要的回报。”

  “那不是很好吗?”他轻松回答,“倒也公平交易。他满足了你什么愿望,可以说来听听吗?”

  那对母女迅速交换了一下眼色,女儿虽未曾露出脸庞和神情,然而,他却分明感到芒刺在背,有一双冷冷的眼眸正从那头长发后偷偷窥视着他。于是母亲作为代表发了言:“说来没什么大不了的。二十年来我们母女俩一直相依为命,离了她我连一刻都活不下去,”她以淡淡的口吻娓娓道来,却诉说着外人不觉的决然之气,“然而上个星期女儿突然病倒,病得快要死了,城里的医生都束手无策,后来我听说了占星馆的传闻……”

  “他治好了你的女儿?”小狄抢着回答,“我猜,他要的价钱一定很高!”

  “比起女儿的性命,这点代价又算得了什么!”母亲慈爱地把女儿搂进怀里,舐犊之情深令人动容,然而,在小狄的眼里,那幅景象着实有些怪异。那女儿的脸始终被长发所遮掩,却从那浓密黑发的缝隙里不时发出阵阵锈涩的笑声,那声音即使胆子再大的人听了,也免不了做噩梦。他恨不得捂住耳朵,再也别回想起那可怕的笑声。得赶快把她俩送到目的地,越快赶她们下车越好!

  终于见到了熟悉的公司招牌,他总算松了一口气。停车之后,他头也不敢回,对着计价器喊了一声,“八块钱,谢谢。”

  没有翻动钱包的声音。半晌之后,那母亲幽幽地回了一句:“赶我们下车吗?”

  “对呀,你们再叫一辆车回家吧!”

  “可我们还想坐这辆车,坐起来特别舒服。”两个女人,木偶一样端端正正坐着,母亲的嘴巴一张一合,脸上还带着诡异而僵硬的笑容。真是晦气,赶都赶不走!他跳出车外,迎面正撞上上晚班的老于,后者正是接这辆车去上班。他赶快提醒老于,后面坐了两个女人,还欠八块钱车钱。

  老于对他不理不睬。等他慢悠悠坐进了驾驶座,才对着小狄喷了一口烟,“臭小子,敢骗我?明明就是你一个人开空车回来的,哥几个两只眼睛看得清清楚楚。诓我,拉倒吧!”

  他呆住了,恐惧感沿着他的脚底缓缓向上爬行。他看到正吞云吐雾的老于背后,母亲那苍白诡异的笑脸撕扯得更大更吓人,而女儿苍白的手臂一寸一寸,一节一节抬起,手指的指尖正指向老于的脊背。从手臂到手指,随处可见皮肤上累累的伤痕,血红的线,仿佛整条手臂都是用线将碎块缝合拼凑而成的。这时他猛地打了一个激灵,想起上周这辆车曾出过小小的“碰撞”事故——于是趁着车刚启动,他赶忙两步跑到车窗旁:“我再多问一句,你女儿到底得了什么病?”

  母亲将脸缓缓转向他,那是一张为人母的悲伤欲绝的脸。

  “车祸。她死于这辆车的轮胎下。”

  说着,车便载着她们俩驶向了茫然的黑暗,直到开出好一截,小狄仍能看见车的后座上,那两张同样苍白的女人的脸,仿佛黑夜中的启明星一样洁白光亮。他永远也不会知道,那个母亲究竟向占星师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才换来女儿变成僵尸,在人间作短暂的停留。或许她们俩都已化为亡灵,只为了向肇事司机复仇,才千方百计寻觅车主。那位母亲,在一天之内两次坐上这辆计程车,也许并不仅仅是“巧合”那么简单。这是命,被害者与加害者之间纠缠不休的宿怨之线,即使一方长眠地下,上天仍把他们紧密牵引在一起。现在小狄可以肯定,上个星期老于把车交给他,告诉他出了点小事,一棵树把保险杠撞凹了——而那棵树,不是别的东西,正是那靠头发遮掩破碎的脸庞,连手臂都得靠线缝合的女儿。占星师满足了母亲的愿望,如今她们俩坐在老于的车里,三个人究竟去了哪里?

  总之不是人间的任何地方。因此打从那以后,老于和那辆计程车一起,蒸发得无影无踪,再也没有活着的人类见过他。

  他开着那辆计程车,一直驶向了地狱的最深处。

  一月二十七日

  生日花:地苔(Earth Moss)

  花语:母性(Motherhood)

  英国地衣类的代表植物是地苔,无论在耕地原野甚至荒地上,它都很茂盛的生长着。覆盖着地面,就像温暖的拥抱着大地的母亲一般。因此地苔的花语是-母性。

  凡是受到这种花祝福而生的人,温和亲切,富有包容力,他的温暖也足以抓住恋人的心。不过也常被有恋母情节倾向的异性看上,这点要特别注意哦!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9 14:44

绝对处女

  翡翠惊现裂纹,正如娶非处女为妻一样,令人恶心,不可原谅。

  下周便是我与翠儿的新婚之日。早在半年之前,我便买下一枚价值50万的缅甸极品龙石种满翠手镯,作为我们的定情信物。那差不多是翡翠的顶级品种了,通体无棉纹、杂质,如丝绸般光滑细腻,温润如水。当那水绿色的灼灼莹光绽放在她皓洁玉腕上,满屋也荡漾开盈盈秋水般的波纹。面对如此贵重的礼物,翠儿并没有像其他女人一样,“嘤咛”一声扑进我怀里,而是羞红了脸蛋,忸怩不安。

  我着实“看重”这一点。

  我吃够了女人的苦。我的第一位妻子当时骗了我,直到洞房花烛夜,我才发现她已非处女的事实。望着她泪眼滂沱的娇弱模样,我一时心软,答应原谅她。然而在随之而来的婚姻生活中,我的脑海中,始终挥之不去她前任男人的龌龊身影,甚至当我和她躺在一起的时候,我也总觉得还有一个陌生的男人,横亘在我与她中间,嘲弄着看着我们。

  这种事,又怎能轻易原谅!

  好不容易等到她死了,我钱包也鼓了,腰杆也挺直了,嗓门更是壮了起来。于是我在各大媒体广告遍发征婚启事,除了女方必备的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欺霜塞雪之姿、翩若惊鸿之态,还特别强调了“冰清玉洁、洁身自好”这一点。往直白了说,就是要求处女,没有性经历。唯有我指定的医院开具的“处女膜鉴定书”,方可保证这一点。

  身为千万富翁,没费多大劲儿我就弄到手好几个处女妻子。然而令我失望透顶的是,她们要么做了人造处女膜手术,要么虽是正牌原装货,却在婚后不守妇道,当着我的面都敢跟年轻男人眉目传情,更别提背后如何如何了。更有甚者,有一个不服我雇人打断她情人的腿,还冲我大叫大嚷,骂我老了,不中用了!这日子叫人真没法过!一个字,离!

  可翠儿就完全不同了。鉴于以往的教训,我特地捐资给一所慈善女校——“恩宠天使”慈善女子寄宿学校,成为十几个赞助人之一。这所学校由一个慈善团体兴办,专门收养那些长相好看、家境贫寒的女生。她们入校的年纪最大不超过十二岁,直到十八岁毕业,一切都是在女校长、女教师、女辅导员的眼皮底下长大,学校里连一只公鸟都不曾飞入过,连扫地的和门卫都是女性——这下可确保无恙了。当我腆着肚子逡巡在撒满舒朗阳光的走廊上,聆听那些女童银铃般清脆的笑声,看到她们扬起稚嫩的脸蛋,手捧鲜花献给我——她们的衣食父母,大慈善家的时候,我总感到身体的某一部分又像年轻时那样蠢蠢欲动,灼热的鲜血涌上喉头,突突突直动。

  翠儿就是从中脱颖而出,像一朵纯白的百合花,冰肌玉骨,一股处女特有的芳香自骨髓里淙淙流出。于是我一眼便看中了她,进而耐心等她长大。

  距离第一个妻子的去世已经快满二十年了,我终于等到了自己心目中理想的女性,一个完美的、绝对的处女,无论精神还是肉体。翠儿自打十岁就没见过任何男人,除了我,她早已被灌输将来成为我的新娘的信念,因此当我向她求婚的时候,她只是羞涩地咬住嘴唇,表示默认。为与她的名字相称,我特意买下缅甸极品龙石种满翠手镯,让绿莹莹的极品翡翠见证我们海枯石烂的爱情。

  可才过了半年,翡翠玉镯上竟现出了一条裂纹。

  哪怕是再昂贵再完美的东西,一旦出现瑕疵,在我眼里便狗屁不值,翡翠更是如此。我把玩玉镯表面那道淡淡的裂纹,它并不深,却随时可能在外力的再次作用下扩大、加深,最终使整枚玉镯绽裂断开,成为一件不折不扣的废品。也许上天借这枚玉镯警示我什么?我心下浮现出不祥的预感。

  翠儿不在屋里。

  这并不奇怪。事实上我只是心血来潮,顺便探望探望她,捎带商量下周的婚礼。由于事先没有打招呼,所以她出门做美容啦购物啦,都情有可原。

  可这一去未免也太久了!我等了足足两个钟头!

  玉镯的裂纹在我的脑海中渐渐扩大,仿佛一道狰狞的伤痕,越裂越大。我虽老朽,却仍能像年轻人一样,在屋中翻箱倒柜,从床单翻检到垃圾桶,连一根头发丝都不放过。果不其然,我的发现验证了自己的忧虑。

  烟灰缸里摆着几根抽了一半的烟头,劣质的烟草气味熏得我差点背过气去。

  自从三年前听从医生的警告之后,我早已戒烟。这些烟头显然也不是她留下的,因为考虑到我的身体健康,我不允许她抽烟:它们来自一个比我更年轻力壮的男人的嘴。我一把抓起两个烟头,也许可以化验出唾液上的DNA。

  没有等到她回来,我便悄悄溜走了。带着满肚丛生的疑窦,为谨慎起见,我又领她去检验了一次“处女膜”,结果仍是雷打不动的“完好”。见鬼,这根本说明不了什么!也许她又是用人造的处女膜欺骗我,或者,也许那个男人已经亲吻爱抚了她的全身,只是没动她最后一道防线而已!只等到我一和翠儿结婚,奸夫淫妇就会谋杀亲夫,以夺取我的万贯家财……我感到脖子后面沁出了嗖嗖的冷汗,说真的,有时候胡思乱想比亲眼目睹更令人发疯。

  我再一次搞了突袭,这一次她倒是在家,只是玄关的地板上多了几行泥泞的脚印,足足比我的脚大上三码。准是个大块头,我暗地里揣摩,很有可能不是年轻力盛的他们的对手。

  不过翠儿的神情虽有些紧张,倒还坦然,估计那个男人已经走了的缘故。我这才放下心来,且看她在我面前如何表演。

  “石先生,”她吞吞吐吐地开了口,“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

  我的脸上荡漾开一个操练纯熟的笑脸,那是3号和蔼可亲型笑容:专门用于应付记者和电视台采访:“有什么事,不用怕,尽管说吧。”

  她于是进了卧房,不知道搞什么花样。趁着这个空挡,我赶紧搜查一切可疑的地方。泥泞的脚印出现在洗手间的门垫旁,我紧张地喘了口气,用手指头轻轻一推,门应声而开。里面空无一人。

  还没等我松一口气,洗手间里的某样东西又使我的眉头紧紧皱成一团。抽水马桶旁乱糟糟地扔了几个湿漉漉的卫生纸团,仿佛蕴涵着什么暧昧的含义。我踩开垃圾桶的盖子,将头往里面一探……

  翠儿回到客厅的时候,我早已等得不耐烦。她恭恭敬敬捧出盛玉镯的匣子,高高举过头顶,生怕一不留神摔碎了似的。我很快便理解她为何一脸楚楚可怜的神色,当她解开裹玉镯的黄绫时。

  晴水浮动的翡翠表面上,竟平白添了一条金丝镶边,不偏不倚将那道裂痕遮掩过去。哼,她摔裂了玉镯,以为只要补上一道俗气的金边,便可以把裂开的翡翠修补得天衣无缝吗?瑕疵就是瑕疵,任凭事后如何弥补,市价50万的玉镯也不可能回复它矜贵的极品身价,只配跟那些B货、C货翡翠(B货:指本来是低档翡翠,经强酸处理漂洗,去除杂质杂色,保留了绿色、紫色,再用环氧树脂固结,颜色、玉质是天然的(真的),但结构已被破坏的翡翠,较长时间后,其色、质均会变差。C货:指经过人工添加外来染料或药品处理后的翡翠及其成品,玉质是真的,颜色是人工加入的)一起,哄骗无知的外行们!

  女人也一样!我一直藏在背后的手缓缓抬起,拿着的正是从翠儿的垃圾桶里翻出来的,一只湿漉漉显然刚脱下来没多久的保险套……被男人的腌臜气味污染过的女人,再也不配做我的妻子!我一把夺过翡翠玉镯,狠狠砸到地上,砸了个粉碎。我恶狠狠张开铁钳般的大手,朝惊呆了翠儿扑去……

  “千万富翁因妒杀妻,英勇公安当场抓获……”占星师慢吞吞念叨着报纸上的头条新闻标题,整个版面都是有关此事的目击报告和现场照片,“……不仅警察,还有好几家报社的记者,都不约而同在受害者的家门口蹲点守候。也正因为如此,那个女孩才幸运逃过一劫,不过男事主可就没那么幸运了。”他继续念道,“‘我公安干警顺藤摸瓜,尘封十九年之杀妻大案终告破’。这一切,你看,发生的是不是太巧了点?”

  他昂着头,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着虚无空气中飘动的某个东西说话。阳光仅透过墙壁的一点缝隙投下一道光路,灰暗的尘土四下飞扬,似有一个笑声吃吃响起,那是一个极阴极冷,令人头皮发麻的女人的声音。

  “都是你安排的对不对?既然你如此能干,”占星师不禁皱起了形状秀丽的眉头,“何必忍辱负重,非要等到如今才报复呢?早在十九年前你不就可以报仇雪恨,也好早日超度往生吗?”

  空气中传来女人清冷的嗤笑声,表明她无需掩饰内心的得意。

  “二十年……自打他在新婚夜发现我的过往起,他无时无刻不想甩掉我,一偿他‘娶处女为妻’的宿愿。为了逼迫我离婚,他殴打我,折磨我,用各种狠毒的法子虐待我——从蜜月开始,我便像掉进了活生生的地狱里,过着惨不忍睹的生活,最后,见我死活都不肯离婚,他终于痛下辣手,亲手掐死了我……”

  在坟墓一样的寂静里,占星师什么都不用作,只需静静地听她说下去。他深知,她已经憋了太久太久了。

  “二十年……这是追诉期的最长期限(《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八十七条规定,犯罪法定最高刑为无期徒刑、死刑的,经过二十年期限不再追诉:)。”女人格格地笑了,“这十九年来他一直提心吊胆,没有一晚睡得踏实,眼看还差几个月便可永远逃避法律的制裁,就在这个时候,哼哼……我就是要让他以为追诉期将过,让他在高枕无忧的前一刻倒下,跌入死亡的法网和绝望的深渊。他已经享了十九年的福,也受了十九年的活罪,现在,该轮到他以死谢罪了!”

  可怕的女人,占星师不禁打了一个寒噤,可怕的怨念。他慢慢地将视线转向自己的双手,在他那狰狞如狗爪的雪白手套下,仿佛隐隐看到了一个故人逝去的残破影子。

  十二月二十一日

  生日花:欧石南(Winter Heath)

  花语:猜疑心(Suspicion)

  这是献给十二使者之一的圣德玛斯的花。他认为若非自己亲眼看见基督复活,他是无法相信的。由于疑心很重,因此它的花语是-猜疑心。

  凡是受到这种花祝福的人猜疑心很重,但这并不是坏事,因为这正是科学的探究精神。不过对情人的诚意不妨大方的相信吧!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9 14:45

脱脂

  我爱你的全部,除了你那六斤的脂肪。

      ——题记

  柔软的皮尺紧紧勒住腰间的皮肉,一寸一寸,用力抽紧。掐头去尾,腰围64厘米,一尺九出头——好肥。她颓然松下双手,一脸忧伤,去年夏天一尺八还松松垮垮,没想到过了一冬,腰围竟暴长了一寸,多可怕!

  要减肥啊!一个警钟在她脑中猛地叮叮当当敲了起来。要减肥啊!当她跳上男友的自行车后座,压得那锈迹斑斑的老爷车发出了一声尖叫,那叫声也是这样警告她的。

  的确是胖了。她站在淋浴间的水龙头下,在雾气缭绕的水汽中拼命揉搓自己的身体,恨不得把那皮肤下紧裹的脂肪也一并揉出来,直至搓到全身发红发烫、疼痛不止才罢休。她悲哀地发现,自己的体形越来越趋近于成熟女性——圆润,丰满,清晰的轮廓线日益柔和。时间定律残酷而无情,精确地作用于她身体的每一个部位,少女时代所特有的青春光泽,温润如水、清莹如玉的肌肤,苗条简洁、毫无赘肉的修长肢体,正从她的身体里一点一点地离别而去。越是美人,越是迟暮,便越发值得一捧同情之泪。对比那些风华绝代女明星的辉煌过往与黯淡晚年,又有谁能分辨得出,核桃皮一样干瘪的脸上曾闪烁着一对晨星般明丽的眼睛?造物主的摧花辣手,唯有“可怕”二字可以形容。反倒是那些相貌平平无奇的女人,愈是年迈,愈是经由岁月的沉淀,磨砺出年轻时难以媲美的独特气质。想到这里她自嘲似的笑了一下,单凭相貌而言,她从未美过,今后也不指望能比现在更美些。虽未达到侏罗纪恐龙那样的轰动程度,不至于令见者流泪,闻者伤心,却也算大街上最平凡不过的女子,泯然湮没于众多鬓香衣影中。

  然而,上天倒也不曾太过薄待于她。虽生了一副黯淡无奇的脸蛋,底下却搭配着一副再妖娆不过的惹火身材,前凸后翘,细腰长腿,比起时尚杂志上的内衣模特也不遑多让,小麦色的光滑肌肤更增添了几分异样风情。每当她晚上脱衣就寝时,寝室内其他女生总要一齐聚拢了来,睁大眼睛喘着粗气盯着她,眼珠一眨都不眨一下。按照她们的话来说,“完了完了,以后你丈夫肯定要喷血而死!”而此刻,她总是吐舌头一笑,飞快地钻进被窝里,借被子遮住自己烧得发红的脸蛋。

  她多希望石修也看到这一幕。

  石修是她的大学同班同学,也是K大校园里的著名人物,风流才子。他高大,笑容迷人,风度潇洒,为人仗义,能力又强,兼顾学业的同时又在学生会多次担任部长之职;校足球队主力后卫,长跑冠军,又写得一手好文章,对武侠玄幻小说颇有研究——总之一句话,在她眼里,简直是一个十全十美的完人。从大一第一次开班会开始,她便身中名为“石修”的剧毒,而且在随之而来的四年里,越陷越深,无药可救。大四时石修因成绩优异,直接获得免试硕博连读的名额,继续留在K大深造;而她为了他,也理所当然留了下来,头悬梁锥刺股,为考研忙得不亦乐乎。直到研究生考试的第二天,一个冰天雪地的早晨,她与拖着行李的他在冰霜满地的路上不期而遇。他冲她点了一下头,微微一笑:

  “早啊。”

  这是大学四年来,他第二次正式同她讲话。第一次是“心连心”主题班会,他告诉她自己的名字,还把手主动伸到她的面前,没想到她一点反应都没有,愣是让他晾了半天。他哪里知道,正因为他突然伸手,她激动得全身僵硬,舌头都裹在嘴里团团打转,怎么可能说得出话来!

  这一次也是一样,她目无表情地点头作为回答,一直保持手脚僵硬的状态到了考场。直到考试铃声响起,监考老师把高等数学的试卷摊在她的面前,她的双手还在神经质般哆嗦个不停。她满脑子都在回味刚才的场景,乱得像一锅沸沸腾腾的粥,回放,满镜头,定格,一帧一帧地定格。

  他点头。他微笑。他嘴唇微启。“早啊。”

  恐怕石修做梦也没有想到,仅仅一次再平常不过的招呼,竟险些害得她与梦想的学校,不,梦想的王子失之交臂。果不其然,高等数学她考得一塌糊涂,堪堪低空掠过国家规定的分数线,幸好前面两门——政治和外语发挥正常,最后一门专业课又是她的强项,因而最终的总分保驾护航她足以领取一纸硕士入学通知书,再次和石修坐在同一间教室里。

  同年纪的女生早就和男友双双飞了,唯有她,念到研究生还没谈过恋爱。热心的室友为她介绍了一个又一个师兄,学历到这分上,自然只有男硕士和男博士才能相配了。她也不忍拂逆她们的好意,陀螺一般参加一个又一个“美丽邂逅”、“相亲会”,稍加交谈后婉言相据。室友们批评她眼光太高,小心以后“高不成低不就”,她总是淡然笑之,我行我素。

  凤凰于栖,三年不鸣,一鸣则惊人。

  石修的硕博连读生涯远远谈不上幸福。他那漂亮的女朋友也被保送到北大继续深造,同样也是五年硕博连读,一想到未来五年漫长的异地恋情,她便头皮发麻。再清甜的远水也解不了近渴,果然没过多久,女友便另结新欢,把他一脚蹬了。深爱女友的石修大受打击,从此不再过问儿女私情,而是将一门心思扑在了科研上。

  一个秋意料峭的万圣节前夜,K大活动中心又如往年一样,举办一场化妆舞会,与会者一改平日的学生装扮,或戴面具,或着奇装异服,竞相演绎出与素日截然不同的另一个真我。石修也被众师兄弟簇拥到活动中心,远远只听见一曲伦巴的缠绵悱恻之音,那歌声不偏不倚正撩拨着他的心弦。

  一个头戴白色羽翼面具,身裹大红吊带长裙的女孩正在舞池中央翩翩起舞。旋转的彩灯暧昧不定地照在她的脸上,魅惑地撒下忽闪忽闪的阴影;如火红花朵般艳丽的裙摆绽放在她的玉腿旁,说不出的千般妩媚,万种风情。同他人一样,石修连呼吸都停滞住了,他只呆呆凝望着那个惊鸿般的女孩,耳朵里飘来了那首马克•安东尼和詹妮弗•洛佩兹合唱的西班牙歌曲《No me ames(別爱我)》:

  No me ames 別爱我

  para estar muriendo 为此我逐渐枯萎

  Dentro de una guerra llena de arrepentimientos 內心交战充满懊悔

  No me ames para estar en tierra 别爱我,这世界很现实

  Quiero alzar el vuelo 我想尽情飞翔

  Con tu gran amor por el azul del cielo 带着你的爱在蓝天中翱翔……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9 14:46

  那如泣如诉的歌声,反而进一步坚定了他的决心。一曲舞毕,瞅准女孩离开了她的舞伴,石修马上冲上前,真诚地邀请她共舞下一曲。女孩灵巧匀称的肢体在他伸手的一刹那冻结成冰,他模模糊糊有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仿佛那一幕很久以前就曾发生过。他感受到面具下的女孩,不安,局促,紧张得要死,但她一言不发,无声地将柔嫩小手叠在他宽大的手掌里。他一把揽住她纤细的腰,带着她滑进了流光溢彩的舞池中心。他的华尔兹跳得很好,在男生中堪称翘楚,但女孩显然更胜一筹,她柔软的脚踝划出的每一道弧线都如同行云流水,那美妙的律动感简直令人叹为观止。对于一个聪明悟性高又有决心的女生来说,苦练三年的舞艺若不能一舞惊天下,那才是真正的怪事。他们沉浸在美妙的舞蹈世界里,不知疲惫地跳了一曲又一曲,直到曲终人散,他仍旧恋恋不舍,在他的再三要求下,她颤抖着双手,摘掉了自己的面具,像面对法官的死刑犯,忐忑不安等待他一锤定音的判决。

  他只轻轻松了口气,带着一丝惊讶,“哦,原来是你。”

  没有失望,也没有惊喜。她从没指望自己能和他从前的女朋友相提并论——那位可是K大十大美女之一,不过还是希望能从他嘴里听到赞美之言。果然,他又加了一句:“我差点没认出来——你比以前可漂亮多了。”

  是的,之所以漂亮得多,是因为过去太难看。在参加舞会之前,她特地去发廊,请人化了极为精致的妆。年年如此,次次如此,她并不能保证他会出现在每一场舞会上,唯有漫天撒网,静静等候。今年的万圣节舞会,上天似乎终于回报了她长久以来的付出。

  她成了他的女朋友,过着前所未有的幸福生活。

  他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好男人,无论是工作能力还是为人出世,都处理得恰到好处。他对她疼爱而不溺爱,呵护而不娇惯,以至于她时不时提醒自己,千万别恣意放纵那对他奔放汹涌的爱恋之情,她小心翼翼,一点一滴地释放着自己的爱意。

  然而,有一道阴影始终横亘在她的眉间,令她辗转难眠,愁容惨淡。他的前女友,那些美艳动人的照片至今还留在他的相簿里,她有一次闯入他的寝室,发现他正将它们慌张地锁进抽屉。“他还忘不了她。”她站在镜子前,低声对自己说。镜子里是一张女孩精雕细琢的脸,露华浓无暇焕颜粉底液很好地把她黯淡发黄的脸打造得粉白莹润,琉光四色眼影不光衬托得单眼皮小眼睛更大更有神,又与不脱色恒彩唇蜜相互呼应。这就是她有生以来最美丽的脸蛋,也是他所能见到的她唯一的脸。不经过如此繁复细致、恨不得武装到牙齿的化妆,她根本就没有脸见他。不可能比此刻更美了,她想,这已是我最美的极限。

  然而,石修抽屉里的照片,每一张都比现在的她更靓丽,更迷人,更娇媚。她由衷地恨那些照片,那使她想起了身为美女的前任女友,在她的头上笼罩下一层不祥的阴影。但她又没有勇气烧了它们,生怕那样会触怒石修。

  而她唯一骄傲的资本,那令石修也不禁连连赞叹的曼妙身材,那唯一可以媲美甚至前任的筹码,竟也随着时间的流淌渐渐逝去了。她抚摸着自己日益松弛的身体,25岁将至,一道青春的分水岭将她无情地排挤出局,她竟连恋爱的尾巴也才刚刚抓住,何等残酷!

  她决心减肥,靠运动重新塑造一尺八的小蛮腰。

  她从此不再吃晚饭,一到晚上就饿着肚子跳舞,越是临近睡觉时间,胃越是火烧火燎的难受,她的舞步越是频繁激烈,一刻也不肯停歇。有好几次由于低血糖,她甚至跳到一个人昏倒——可当她再度睁开眼睛,还是咬着牙摇摇晃晃站起来。对于她来说,这次减肥能否成功,是验证她对他心意是否决然的最佳方式。为了取悦于他,她上刀山下火海都在所不辞,更何况区区减肥!

  可无论她如何努力,该死的体重还是停留在49公斤的位置,一丝变化也没有。她急得快要发疯,又想跟风尝试时下流行的针灸塑身法,还好室友及时劝阻她:

  “我看,兴许是你最近流年不利,才没法顺利减重,”室友是一个狂热的占卜爱好者,倾心星象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不如占卜一下你最近的星运吧?我听说有个算得很准的占星师住在附近。”

  她万万没有想到,有血有肉的占星馆居然距K大仅一街之隔,坐落在冰冻街鳞次栉比的房屋迷宫中。阴阳妖发的占星师听完了她的叙述,颇为失望地叹了口气,“一件芝麻大的小事。”他说,冰绿色的眼眸慢慢审视着她的全身上下。天气很冷,她在厚厚的毛衣外又裹了一件羽绒服,纵使如此,看上去曲线仍然流畅婀娜,一点都不显得臃肿。“恕我冒昧,客人,”他突然开了口,“请问您的体重几许?”

  她顿时涨红了脸,倒是一旁的室友抢着回答,“49公斤,对吧?”她在一旁则小声地嘀咕了一声,“大学时代我的体重一直保持在46公斤左右,上下波动不超过1公斤。”

  “您的身高将近165厘米吧?”根据占星师的目测,她比自己差不多矮了整整一个头,“身高165厘米,体重49公斤,女人中间您已经相当苗条,为何还要减肥呢?”

  就算再美丽的女人,也情愿为了心爱的人变得更美,更何况她只是想回复当初的轻盈体态……她于是老老实实回答,“我长胖了,想变回以前那么瘦。”

  占星师叹了口气,“说实话我不太赞同,现在这样不是更好吗?太瘦了对人体无益,尤其是你们这样年轻的女孩子,维持一定的脂肪比率最好。”

  特别是吃起来的时候,肥瘦适中才是肉中极品,纯瘦肉容易塞牙缝……当然这话他可不敢说出口。

  “可我暴长了6斤肉!”她被他那漠然的态度激怒,忍不住尖叫了起来,“肥得像猪一样,他一定会讨厌的!”

  原来是为了男人……这就不奇怪了,为了她们心爱的男人,热恋中的女人无论作出何种愚蠢的举动都不足为怪。占星师的唇边绽开了微微的笑意,“那么,他是为了你的46公斤,才爱上你的吗?”

  换句话说,一旦身体里多长了6斤肉,他便不再接受49公斤的你,愤而抛弃你了吗?

  “难道那所谓爱情的开关,竟是由这区区几斤脂肪所掌控和左右的吗?”他犀利的视线盯着面前的两个女孩,突然讲起了一个故事。

  生生世世的故事。

  “无论你是天神,是凡人,是阿修罗,是夜叉,是树木花草,还是飞禽走兽,下辈子,我都要再一次找到你,和你在一起。”历经几度轮回之后,故事的男主角站在冥河边,对着河对岸死去的女人这样呼喊。他的确这样做的,前世他们同为比翼翱翔的双飞鸟,来生他们则是并蒂盛开的连理枝。不离不弃,芳龄永继。

  “你觉得这样的爱情,现在还存在吗?”当占星师低沉的声音消失于昏暗的烛光下,一个充满疑问的声音紧跟着响起,那自然而然是她发出的问题。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9 14:47

  占星师苦笑了一下,他当然明白她发问的目的。哪一个女人不渴望童话般晶莹剔透的爱情,却迫于现实的压力,不得不戴上世俗的眼镜,斤斤计较真心的付出与回报。“事实上,那也正是我长久以来苦苦寻觅的东西,”占星师回答,“一颗玲珑赤子般鲜红的心。”

  唯有得到那份真爱,爱到超越当年“某人”血誓的程度,他才能从千年以来的诅咒中解脱出来,获得他渴慕已久的死亡,永恒的安眠……

  他连星运都未替她占算,便直接送她们出门。“你的心愿还不够坚定,愿为之交换的代价还太小,”他温和地对她说,“恕我不能答应这笔生意。有朝一日,等你到了背背水一战的紧要关头,”他的手套紧紧包裹住她纤嫩的手指,将那恶魔般低低的呢喃,直送达她的心底最深处,“欢迎随时找我商谈。”

  也许他说得对,49公斤已经足够苗条了,她完全不必为此而自卑。她又高兴起来,忍不住给他拨了电话,没想到他居然关机。发热的头脑一旦冷却下来,便会发现许多反常之处,她想起这几天忙着减肥,发誓不瘦下来绝不主动见他;可他仿佛心有灵犀,连着四天也没找过她一次。她实在放不下心,又是打电话到他的实验室,又是找到寝室,可所有人都就像暗地里串通好了似的,众口一词:好几天没见他的人影。不仅如此,他们还反问一声:你不是他女朋友吗?怎么反来问我们?

  不妙,不妙之极!

  她唯有发了疯拨打他的手机,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在傍晚时分拨通了。手机那头传来他疲惫的声音,没等她问清楚,他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叫她到芳华园见面。

  来的远不止他一个。她正要扑进他的怀里一诉衷情,猛地发现一个女人的头从他的肩膀后伸了出来,那是一张五官精致艳丽的脸庞,同那张脸一模一样的三十多张拷贝,此刻正静静散落在石修的抽屉里,每一张都笑成了幸福的花。

  眼下的这张原版脸蛋,却哭得梨花带雨,分外楚楚动人。

  石修很快告诉了她原委。杨艳(前女友的名字)被现任男友甩了,那男人根本就是朝三暮四,存心欺骗她——他早就和某高官的女儿订有婚约,却不介意婚前多玩弄几个傻女人。只有在杨艳被那高官女儿派人恐吓了一顿后,才幡然省悟到他的真面目,如今她回H市,只是想向石修倾诉苦水,并无其他想法。最后这句话倒是杨艳一边抹眼泪一边跟她说的,尽管说的时候偷偷从手帕下头窥视着她的神色。

  她的心里透着雪亮一笔帐。其实她只想问他,这几天你去哪儿了?是不是一直跟她在一起?然而她始终不敢说出口,只是低着头,对他所做的每一步安排唯唯诺诺。为省钱,杨艳搬进了她的寝室,由她亲自打点一切。即使讨厌这桩差事,她也不敢当面推辞,只得硬着头皮承担下来。

  同石修依依不舍告别之后,两个女生一同上了研究生楼。还没走到寝室门口,杨艳满脸挂着的泪水就随风而干了。等她打开寝室门,杨艳极为夸张地捂住了鼻子:

  “哇,好臭啊!”她尖叫了起来,不满地在鼻子前扇动着,“你们寝室是垃圾场啊?臭死人了!打死我也不住!”

  又没人请你来……她背地里送了前任一个白眼,径自走到窗户前。冬天冷,房间里一般都门窗紧锁,仅靠暖气加热,憋久了空气自然有些闷,但哪里至于垃圾场那么夸张?她一回头,杨艳早已一屁股坐在她的椅子上,把石修送她的小熊靠垫不客气地挤在身后,从黑色皮短裙下伸出的雪白双腿,正对着她肆无忌惮地抖动着。这个女人真不懂礼貌,她心想,我可以肯定,一辈子都不可能和她成为好友。

  讨厌归讨厌,石修吩咐的事,她可不能不照着做。研究生楼配置了太阳能热水系统,一到晚上,每层楼里的淋浴房就放水供人洗澡。她带着杨艳也去洗,两个人正面对面脱衣服,杨艳突然大惊小怪地叫了一声:“天哪!”

  她脱掉身上最后一件棉毛衫,不解地发现杨艳正兴奋地指着自己:

  “没想到你身材居然那么好!”前任极为大声地叫道,两眼直放欣喜若狂的光芒,“要是给我就好了!配你那张脸真实太可惜了!”

  什么意思嘛!她气得手脚直发抖,洗发水的瓶瓶罐罐在浴桶中摔得当啷作响。该死的女人,不就是脸蛋稍微漂亮了点,就张狂成那副德性,也不看看自己的身材!

  不,其实杨艳的身材还是蛮不错的,非常轻盈匀称,比起她来更瘦更苗条,唯一的缺点就是胸部太小,估计A罩杯也只是勉强达到……她摇了摇头,以摆脱这种无聊的比较。就算杨艳的身材相貌都比她强又怎样?关键的问题在于,她才是石修现在的女朋友,而杨艳只属于往事与回忆中呀。

  说实话,眼下她最不放心的,就是这点。

  好不容易和石修一起吃顿情侣套餐,该死的手机又响了起来。一看到他脸色大变,连连追问电话里的人,神态极为紧张,她的心里“咯噔”一下抽紧了。他愁眉苦脸放下手机,从此刻开始明显心不在焉。她也不敢多问,两人闷头吃完了饭,他才仿佛想起了什么,若无其事告诉她,实验室有事,他得赶紧回去。

  回去就回去呗。虽然默默点头,她却依然放心不下。把他送上计程车,亲耳听到他对司机报出目的地“K大”,然后,一等他的车开动,她马上跳上后排的计程车。“跟上前面那一辆,要快!”她气喘吁吁地吩咐。

  他毕竟没有骗她,领着她一直到了K大磅礴的正大门前。她正暗地松了口气,却一眼瞥见一个体态纤瘦的女孩,穿花蝴蝶一般扑向了载着他的那部车。那一刹那她的视野里一片模糊,满世界,满天满地通通在她眼里失却了颜色,只剩下一个人,唯一的那个人。她看到他微笑,他伸出双手,臂弯里倚靠的是那个令她痛恨的女人——杨艳扬起尖尖的下巴,眼眸里爱情的光芒莹莹烁然。那是胜利者趾高气扬的喜悦,它发源自内心,从眼神中喷薄而出。

  只有那一刻她潸然泪下,坐在计程车后座的肮脏座垫上,拼命用手掌压抑住自己的呜咽之声,生怕被人发现。她爱得比任何人更加深沉,更加持久,更加坚韧,到头来却猛然回首,感觉整个世界都在嫌弃她、讨厌她,上天刻意与她作对,只为了她那平淡无奇的容颜。也许只有一个地方,可以在此刻成为她这条破船的避风港,使她免受暴雨倾袭之苦。

  有血有肉的占星馆。

  “据说人的灵魂只有区区21克重,剩下的全是肉体。”占星师殷勤地为她斟了一杯“山麓”原味特浓酸奶,她略瞟了一眼,不感兴趣,“卡路里太高了。”她对自己说,“容易发胖,我可不能轻易碰它。”

  “刚才说到哪里了?”占星师换了一个舒舒服服的姿势坐了下来,满吸了一大口酸奶,“哦,肉体。你知道吗?一个25岁的健康人,肌肉组织约占体重的47%,脂肪则占20%左右。随着年龄的增长,肌肉与脂肪的比例会慢慢减少,到75岁时,肌肉组织会减少到人体重的36%,而脂肪含量增加到36%。”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9 14:47

  “而灵魂的重量,始终只有21克。生下来如此,死亡的时候亦如此。”他冰绿色的眼神穿透了虚无的大气,是那样的缥缈不定。

  “如果……”她一心只专注于自己的心事,根本没工夫听他神神叨叨,“如果……我求你帮个忙……我听说只要价钱合适,你可以实现任何人的愿望……”她抬起头,用那双并不太动人的眼睛无助地望着他,“真的吗?”

  “先生是无所不能的!”一个清脆的女童声音冷不丁响起。那是一个长发如漆的人偶娃娃,从占星师的大衣兜里钻出了小小的脑袋。“无所不能!”她强调了一遍。

  占星师悲伤地望着她,看到她那黯淡无光的眼眸渐渐绽放出闪亮的光彩。如今她已经将全部的希望付诸于他的身上,巴望着只需他魔杖轻轻一点,石修便会重新回到她的身边。太天真了,他摇头告诉她,索要的代价很高。

  “不是价格,而是代价。”他重复道,“高到目前的你完全无法支付的地步。”

  “但是,如果你可以忍受一切痛苦,有一种东西,我倒是可以送给你试用,”占星师端起桌上的酸奶杯,里面盛着的浓稠液体随着他的手腕而晃动,发出乳白色亮盈盈的光。“脱脂酸奶,一口见效。”

  “只需一口,便能有效清除身体脂肪,并将其排出体外。不过,从喝下的那一刻开始,你的全身便会像被刀山扎透,被火海灼烤一样,痛苦难耐,生不如死。”他透明的视线睥睨着面前的女孩,似是考验她是否有这个决心。

  “我好像成了安徒生笔下的人鱼公主,为了得到人类的双腿而向巫婆求药……”她低声自嘲道,“不过,肉体上的疼痛又算得了什么呢?比起得到石修又被他抛弃,我的心还要痛上一万倍!”

  她仰脖,一口喝了下去。

  “那么,真夜和我,在此祝您幸福,客人。”占星馆的大门在她的身后缓缓合上,随之飘来的还有占星师低低的祝福。她根本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重要的是,她已经喝了脱脂酸奶。很快,她就能重新获得苗条身段,再次将石修的眼光拉回自己的身上!

  兴奋中的她给石修打了一个电话,约他出来见面吃饭。一听到他的声音,她就忍不住偷偷直乐,直到放下电话,她才想起来,那个可恶的杨艳可能就在他的身边,把她的每一句话都听得一清二楚。

  管她呢!现在,马上,她就要在那脱脂酸奶的作用下,变得更加匀称轻盈。坐在计程车上的时候,她感到全身都在渐渐发热,渐渐发烫,温度渐渐升高,就像滚烫的烙铁贴在她的皮肤上,灼烤着她,又像是千万根锐利的银针,从各个位置刺戳她的身体——痛,烫,疼,烧——这就是所谓的副作用吗?这么快就开始了?她用力掐紧自己的大腿,指甲深深扎进皮肉里,以免自己因忍受不住这种剧痛而叫出声来。她的额头和两鬓上,冒出乐一颗又一颗豆大的汗珠,顺着她的脸颊汇成一道又一道艰辛的溪流。如此一来,很快就能得到完美身材了!她这样安慰自己。

  不光是脸,她的整个身体都在冒汗。她感到汗水已经浸湿了她的棉毛衫棉毛裤,正向着外围的毛衣和牛仔裤进发。她腾出一只手,悄悄向身上摸去。果不其然,连毛衣都湿透了,看这个势头,估计连羽绒服也挡不住她汗水的侵袭。于是她赶紧叫司机停车。

  英明的决定。下车以后,她这才发现后座上清楚地显现出了一块痕迹,被汗水浸湿的痕迹,很明显与干燥的白色座垫区分开来。她的头嗡的一声响了起来,没准别人还以为尿床了呢!羽绒服里全是水,当她站立不动的时候,汗水顺着她的毛衣和裤管往下流淌,流到地上,形成一潭小小的水坑。她走动,那汗水也随着她的步伐滴撒,在她的所经之处留下一条清晰可见的水之路。她的皮鞋像被浸泡在暴雨中似的,死沉死沉。

  真是厉害呀!她此时顾不得身上的灼烧感,也顾不得别人用何等异样的目光注视着她,一心只牵挂着与石修的约会。吸收太多水分的皮鞋格外沉重,她不得不使出全身的力气才跑动起来。不能迟到!不能迟到!她这样告诉自己,一定要让石修准时见到自己!

  好不容易到了纽约纽约咖啡馆,石修和杨艳早已站在门口等候她。她欣慰地笑了一下,放慢脚步,冲着石修打了一声招呼。

  那两个人本来还有说有笑的,一看到她,脸色顿时变得像鬼一样可怕。杨艳更是呆了半天,突然尖叫了一声,躲到了石修的背后。她连着喊了三声他的名字,石修才带着难以置信的口气,回答了一句:

  “李玫?”

  她连连点头,见到那张她日思夜想的脸孔,她是如此兴奋,恨不得一头扑进他结实的胸膛里。石修尴尬地咳了一声,问道:

  “你怎么了?才一会没见,你怎么瘦了那么多?”

  什么……?瘦了……?她只记得自己喝了“脱脂酸奶”后一直在流汗,但是至于瘦……石修把她带到玻璃门前,以一种温暖的口吻问她:

  “瞧,都瘦成这样,是不是怪我刚刚撇下你不管?听着,就算我不对,你也不能这样折腾自己,明白吗?”

  玻璃门里面,那个纤瘦的女人是谁?尖尖的像刀锋一样,几乎可以戳破纸张的瓜子脸和下巴,瘦削的眼眶里,眼睛显得又黑又大,还有那苗条得几乎只剩皮包骨头的胳膊和大腿,这个人真的是李玫吗?她用力掐了自己的腰一把,疼,火烧之外又加上捏掐的疼痛。可那手所触之处,赘肉通通不见了,只剩下柔若无骨,盈盈一握的小蛮腰。根据手感,连一尺七都不到,估计只有一尺六出头。

  恐怖哦!她猛地响起了什么,悄悄往胸前摸去。太好了,她大松了一口气,“脱脂酸奶”真的很好用,该减的减,该大的地方反而更大了些……这样一来,拥有更加玲珑浮凸身材的她,便可以牢牢拴住石修的心了吧?

  石修伸手扶住了她,手触及她身躯的那一刻,她明显看到石修的眉头皱了一下。“你……”他沉吟了一会,慢吞吞将手挪开,对着日光下意识地翻看自己的手掌。黄色粘稠的液体粘连在他的手上,油腻,滑粘,几乎要把他的手指头粘成一团。他慢慢放到鼻子前闻了一闻。

  没有汗水的咸味,而是一股令人窒息的油腻味道。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9 14:48

  湿透她毛衣和裤子的,并不是汗水那么简单,那是从她身体里流出来的脂肪,化为液体油脂,渗透出她的皮肤,顺着她的身体往下流淌,走一路流一路。她所经过的那条路是名副其实的油路,有无数野狗跟在她的身后,伸长舌头舔食马路上快要凝固的油脂。在于李玫那是令她生厌的赘肉,巴不得除之而后快,而对于那些野狗来说,那些却是它们求之而不得的极品美味。它们头碰头挤在一起,彼此之间互相撕咬扭打,只为争夺那顿白花花的肥肉大餐而大打出手。

  “怎么了?”李玫毫不知情地望着石修,她那双眼睛在凹陷眼窝的衬托下,显得更黒更大了。她惶恐地朝自身望去,害怕他嫌弃自己,“有什么问题吗?你干吗这样看着我?”她连声音都在颤抖。

  不,什么都没有!石修果断地把她掖进怀里,双手紧紧搂住她的头,不让她到处乱看。仅仅在他俩一问一答的时间里,她又更加消瘦了,身体里流出的脂肪汩汩而出,穿破了羽绒服的束缚,逐渐向外围扩展。杨艳先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猛然间她反应过来,发出了一声尖叫。

  “呀!”她擒住石修的臂膀,想把他俩分开,“这个女人怎么回事啊?身上一直在冒血,不,冒油啊!”

  “好可怕!!!”她惊叫连连,俏丽的脸庞恨不得贴到石修的身体里去,“救救我,石修!这个女人好诡异啊!”

  “别吵。”石修摇头,“李玫只是有点不舒服。”

  就在杨艳出声的同时,石修可以明显感觉到怀中的李玫又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急速扁平下去。他更用力地抱紧了她,巴望能将自己的体温传递给她。

  可杨艳仍在叫唤,“你会被她害死的!”她疯了一样扯住他不放,“我早跟你说过,她不是什么单纯的女孩,你还不信!哼,凭她那种丑八怪脸蛋,怎么可能长成一副魔鬼身材。肯定是做了手术——事实摆在眼前,你就不要再庇护她了……”

  “你说够了没有!”石修第一次这样对她怒吼,“说够了就给我滚回北京去!”

  什么?杨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个温和的,永远如绅士一般彬彬有礼的石修,居然敢当面这样责骂她,这样的不留情面?“为了那种女人……?”她狠咬银牙,语调不成语调,神色不成神色,勉强抬起一根手指指着他怀里的李玫,“就为了这种丑八怪女人,你竟敢这样骂我?连我爸我妈都没敢骂过我!”

  “骂你又怎样?”直到此时此刻,石修一肚子的怨气才一股脑儿发泄出来,“当初劈腿说分手的是你,被人甩了又回来找我的也是你——我已经说得很清楚,跟你复合是不可能的!要不是看你哭得可怜,我才不会拜托李玫,给你安排住处!”

  杨艳懵了;在此之前她过于相信自己的魅力,认为只要她招手,便可勾来石修的魂,无论她背叛他多少次。她实在无法相信石修眼下所说,“可刚刚,我一打电话说要自杀,你不是立刻抛下那个女人找我来了吗?你骗我,”她的眼中重新燃起希望的火苗,“其实你最爱的人始终是我,对不对?”

  石修懊恼地叹了口气。他本该最了解杨艳的为人,深知她所谓的“自杀”云云,不过是耍的小小手段罢了。他俩谈恋爱的那会儿,杨艳不知道玩过多少次“跳楼”、“服药”的把戏,每一次非要石修又是赔礼道歉,又是甜言蜜语才罢休。她的身边从来不缺乏迷恋美色的崇拜者,像她这样的女人,怎么可能为了区区一个男人自杀呢?

  可他心中总归存在着一个疙瘩。就算明知所谓的自杀只是往常一般的把戏,他总还是放心不下,又不好把这件事告诉李玫,只有暂且骗过她,去看看杨艳的状况。他还没下出租车,便见到了杨艳得意的笑脸。她始终还是在耍他,从以前起到现在,一直在耍。

  他感到怀中传来了轻微的声音,是李玫。她瘦小的身躯蜷伏在他的胸膛里,发出了一声微弱的疑问:

  “我的身材好看吗?”

  石修温柔地拂过她的头发,“好看,”就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感到持续缩减的她突然刹住了脚步,停了下来。于是他再次,在她的耳边,用令人震耳欲聋的声音大声吼道:

  “好看!很好看”

  “在我的眼中,你永远最好看!”

  她抬起了头,从眼眶和鼻孔里流出的脂油蒙住了她的眼皮,把她的两片嘴唇粘合在一起。即使如此,她仍凭感觉,勇敢地迎了上去,在满脸的油脂中接受石修深深的一个吻。

  冰冻街666号,人称有血有肉的占星馆。占星师又和往常一样,抱着瓶酸奶关注起国内外时事。真夜则没有这么悠闲了,瘦小的身子正擦拭着贮藏室里的所有人偶。

  “不过,先生这次很奇怪呢!”她的声音从贮藏室里远远传来,“居然没有收取代价,便慷慨送了她一瓶脱脂酸奶。好亏本啊!”

  脱脂酸奶,只需一口便可身材完美,两口形销骨立,至于三口……

  “我期待那样的一天,”占星师悠悠然将双手中指拱立对顶,“出于对自己的不满,她喝下第二口,继而第三口……到那个时候,肌肉、脂肪、血液乃至骨头,一切都灰飞烟灭。”

  “只剩下21克的灵魂,纯净而美丽。到那个时候,我一定会准备最美丽的人偶娃娃,容纳那沉甸甸的灵魂。”

  “所以,为了迎接那一天的到来,”他冲着真夜远远扬起了手,“得麻烦你把它们统统擦得雪白干净咯!”

  六月十六日

  生日花:苔藓玫瑰(Provins Moss Rose)

  花语:谦虚(Humility)

  这种植物和其它品种的蔷薇比较起来具有不同的特性,它的花朵颜色彷佛苔藓般阴暗,似乎要把自己美丽的特质隐藏起来。因此它的花语就是-谦虚。

  受到这种花祝福而生的人,虽然具备异于常人的才能,却不喜欢四处显耀非常谦虚,属于深藏不露型的人。不过有时候也要适当的表露自己的优点,免得埋没了自己的才能!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9 14:49

召魂树之美女盆景

  我和女朋友刚刚分手了!

  说起来真是可笑,不过为了如何度过圣诞节这个老掉牙的问题,我们之间发生了激烈到天翻地覆的争吵。她年复一年要求我在那天给她“惊喜”,前年如此,去年如此,今年自然也不例外。可我实在是烦不胜烦,不就是个洋人的节日嘛,真搞不懂女人,非要张罗得那么大张旗鼓才甘心。依我看,顶多两个人出去搓搓饭,再送她一点小礼物,这个节日不就平安度过了嘛!还要什么惊喜,女人就是麻烦!

  不用说,准是我这些无所顾忌的掏心窝子话把她惹毛了。她两眼泪汪汪的对我哭喊:

  “你心里还有没有我?!”

  “你根本就不在乎我的感受!”

  “分手好了,分手!”

  唉,吵来吵去都离不了这些陈词滥调,连“分手”也是,她差不多在我耳边唠叨过二十遍了。接下来,看我预测的对不对,她会在五秒钟之内掉头离去,气呼呼钻回她的小寝室疗伤。

  然后,在整整二十四小时后,忍不住寂寞打电话给我,臭骂我竟敢不向她赔礼道歉。当然,话说到这么直白的份上,我自然顺着竿子往上爬,哄她,逗她,和她重归于好。

  套路!全都是些套路!整整演习了三年,3×365×24=26280小时,我还不烂熟于心!

  可这一次,电话铃直到第三天夜里都没响起过。

  我有些坐不住了。难不成她这次动了真气,真要把我甩了,另结新欢?我偷偷换了一个马甲,躲在bbs鹊桥版的一角潜水,不放过任何一条可疑的信息,尤其是那些“平安夜征友”的帖子。我知道,一到重大节日,K大数以千计的光棍男们便倾巢而出,以过节日、看电影、请吃饭等种种理由采掘K大日益稀少的单身MM资源。在这千钧一发的关键时刻,可千万不能让人趁虚而入!我怀着无比高涨的无产阶级革命觉悟,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还好,她的主ID只在往日常去的一些版面转悠,言辞也如往日一样清晰利落——看来分手这三天,她一个人过得蛮爽嘛,我恨恨地骂了一句。

  午后的阳光转眼不见,天空中笼罩着大块大块铅灰色的云团,将蓝天涂抹成一张铁青色不怒自威的脸。我光着头,缩着脖子,独自一人踯躅在街上,耳边灌满了呼呼的北风声。奶奶的,叫什么名字不好,非叫冰冻街,这不是雪上加霜嘛!转眼就是平安夜了,往年与她相依相偎的好日子,就算蹲在街头吃两元一碗的酒酿元宵,也觉得丝丝甜蜜入心脾,浑身上下无一处不暖烘烘的。今年到底是怎么了?到底为了什么,落得这样劳燕分飞的下场?

  我正为自己的悲惨遭遇掬一把伤心泪,突然一只雪白的手伸到我的面前:

  “圣诞快乐!”

  哦,不是手白,是那讲话的男人戴了一副白手套。此刻,那白色的手掌上正摊着一个小小的红色纸袋,上面印了一个金色的圣诞铃铛。看到我疑惑而警惕的眼神,黑衣男人温和地笑了:

  “请收下吧,圣诞节的特别礼物。”

  我用力捏了一下,纸袋里很平,只有一处鼓鼓囊囊的。打开一看,只见一粒深褐色圆滚滚的植物种子,平静地躺在纸袋的最深处。

  这是召魂树极为珍稀的种子,男人解释道,召魂树是生长在黄泉路三途河畔的一种稀有植物,三百年开一次花,三百年结一次果,一次只结三粒种子。据说此树具有幽冥之狱的魔力,可以召唤死者的亡灵,故名召魂树。

  等等等等,这段话怎么透着耳熟啊?感觉跟那什么“彼岸花”的介绍一模一样,不是吗?

  男人神秘地笑了,让人猜不透那无邪笑容下究竟掩藏着什么,“它会按照您的希望成长,实现你的梦想——这一次,我不需你的任何回报,”他神奇消失在街道的旮旯角落里,“敬请免费试用。”

  神神道道的,说些什么东西啊?反正是赠送的,不要白不要。我随手把那装着召魂树种子的纸袋揣进了大衣口袋。

  冬天就是黑得早,还不到六点,天上已完全暗下来了。我打开日光灯,不出所料,寝室里空无一人,其他三人不是和女朋友过节,就是参加学校庆祝活动去了——想当初,我本也该是幸福的其中一人哪。我愁眉苦脸坐了下来,冻得冰凉的椅子让我猛一哆嗦,险些没叫出声来。召魂树?我翻出那个纸袋,那粒种子有着异常阴冷光滑的外表,即使我用尽手掌的热度温暖,它还是冷冰冰不为所动,仿佛与生俱来带着幽冥的气息,阴柔似冰。我猛地打了一个寒颤,说不定真是什么鬼东西!于是我打开阳台窗户,把它远远扔了出去。

  接下来的三个小时,我一直无聊地缩在电脑前看片。看到别人男女老少合家团圆,欢欢喜喜过大节,我却被迫独守空房,心里要多难受有多难受,那滋味就甭提了!恨不得她立刻出现在我的面前,只要她肯来,我就算虎目含泪也在所不惜,只求她重新回到我身边——这时,阳台那边传来了一个不同寻常的沙沙声。

  我回头,什么都没有发现。

  显示器屏幕上,一家人正团团围坐在八仙桌前,共叙天伦之乐,碰杯的声音此起彼伏,沙沙,沙沙。他们张开嘴,盈盈喜气地祝福彼此,沙沙,还是沙沙。

  见鬼!到底怎么回事!我一把扯掉耳机,没错,是从阳台那儿传来的,古怪的沙沙声大到足以盖过耳机里的音乐。我站起身,迟疑着要不要挪动脚步。沙沙,幼苗破土而出的声音;沙沙,树干抖动叶子的声音;沙沙,她雪白的脸庞在阳台边一闪而过。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9 14:50

  “冯泪!”我大叫着她的名字,看到她站在我寝室阳台的墙根下,雪白的身体寸缕未着,抖抖索索抱成一团。一看到我,她昂起尖尖的下巴,星眸含泪,颤巍巍向我伸出双手,白皙的手指上满是泥污。

  我的脑袋“嗡”地一声涨得好大,她怎么了?为何会赤身裸体,在平安夜的寒风中找我?来不及多想,我抓上一件长大衣,冲了出去,她真的是冻伤了,当我把大衣给她披上,握住她冰冷的手指时,她依然蜷缩在我的怀里,颤抖个不停。

  “没事了,冯泪,”我不住抚摸她长长的披散到脚下的黑发,尽量克制住一探究竟的冲动。奇怪,她的头发什么时候变这么长了?前两天不是才刚过肩膀吗?

  “冯泪……?”她茫然地望着我,剪水双眸中满是疑惑,“冯泪是谁?”

  “……就是你啊。”真可怜,连自己的名字都忘了吗?天哪,她到底出了什么事啊?于是我直视着她的眼睛,那双亮晶晶犹如璀璨星夜般黑白分明的眸子,尽量轻柔地,微笑地告诉她,“你,叫做冯泪。”

  她也跟着我笑了,那是一种与世隔绝的再天真不过的笑容,“那么你呢?你叫什么?”

  “童威,我的名字。”该不会是受打击太大,失忆了吧?虽然连我的名字都忘了,却还记得到我的寝室来求救。可怜的冯泪!我更紧地抱住了她,生怕她会从我的臂弯中溜掉。

  “童威,童威……”她嘴里再三念叨着这个名字,就像一个千斤重的橄榄在嘴里凡反反复复咀嚼个不停。我生怕这样的她被人撞见,于是一把抱起她,想送她回去。

  真奇怪,她纹丝不动。

  她的体重向来不超过50公斤,凭我的力气足可以打横抱起——我又试了一次,还是不行,她的脚简直就像在地上生了根一样,稳如泰山。

  我不由望了望她,她也正直直地回望着我,只在嘴里念着我的名字,傻傻的笑容四溢开来。不对!我倒脊梁猛地一缩,尽管她长相和冯泪一模一样,但她那长得吓人的头发,她那迥异于冯泪的娇憨态度,决不是她!

  “这是召魂树极为珍贵的种子……可以召唤死者的亡灵……”冥冥中那黑衣男人的话语又在我耳边冉冉升起,他给了我一粒召魂树的种子,而我又把它从阳台上扔了出来……我动作极为缓慢,且极为小心地揭开“她”腿上的大衣一角,视线沿着她的玉腿慢慢向下滑……

  果不其然,她的双足深埋于土中,藤蔓一样褐色的东西缠绕在她的腿上。我慢慢地往后退却,慢慢地直起身子,“你是召魂树?”我咽了几口唾沫,还是不能相信眼前的事实。

  她发出了甜蜜而虚渺的微笑,“泪是为你而生的,童威。”

  “在这世上,只为了童威一个人而生,只为了童威全心全意而出生。”她伸出双臂,洁白的肉体在大衣的缝隙中闪耀着动人的光泽,“抱泪吧!”

  不管别人怎么想,反正我决心收下她了。我找楼下看门大爷借来铲子,小心翼翼地连同根部泥土一同挖了出来。挖掘过程不小心碰到了她的几根根茎,结果她娇吟几句倒在我的怀里,直叫人不胜怜爱。我用长大衣把她全身裹成粽子状,趁大爷不留意,一溜烟钻回寝室。放到哪里好呢?我在寝室里翻箱倒柜了一阵,突然眼睛一亮,目光的焦点盯住了一个大铁脸盆。那还是我进校的时候买的,本来打算用来洗脚,不过男生嘛,一懒起来就没准。这不,这个脸盆除了刚上学那几天,假模假样洗过几次,从此再也没有动过,积了厚厚一层灰。如今废物利用,不是正好吗?不用说我把这个脸盆洗了个干干净净,纤尘不染,更不用说又去屋外铲了些泥土进来,把她弄到脸盆里站好站稳。这一切都安置妥当后,我也忙出了一身臭汗。“喜欢吗?”我问她,“以后,这就是你的新家了。”

  “嗯……”她像一个未经世事的孩童,用不加掩饰的纯净眼神打量着我的寝室,“泪喜欢这里,泪不再冷了。”

  “这里好暖和。”还没等我回过神来,她抖身甩掉身上的大衣,将那闪耀着柔和光泽的肌肤,那凹凸分明的美妙胴体统统袒露在我的面前,我慌忙扑过去,忙不迭遮挡住一些少儿不宜的部位。“把衣服穿上,”我红着脸,扭过头跟她说,“被别人看见就惨了。”

  “可是泪好热……”她一边听话地套上大衣,一边跟我嘀咕,“一热就呼吸困难……”

  “可这里是男生宿舍!”我正言厉色吓唬她,“虽然我也知道,你是棵树,但其他人搞不好会把你当女人,一个长得漂亮身材又好的女人……”不仅喝冯泪长得一模一样,还是个又乖又不会反抗的女人,万一落在那帮如狼似虎的饥渴男手里——天哪,我被自己疯狂的想象震慑住了,放佛看到弱质芊芊的“她”被一群大老粗蹂躏的场面……不行,得想个办法才好!该把她藏在哪儿好呢?

  说曹操,曹操就到。就在这个时候,门外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糟了糟了,来人了!我在屋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只把她的脸盆端来端去,最后,还是塞进大衣橱旁的墙角旮旯里,旁边还挂了几件球衣作遮挡。

  敲门的是隔壁的哥们,一进门两个人就大叫大嚷,“搞什么呢,童威?这么久才开门,不是屋里藏了女人吧?”

  “开玩笑,怎么可能!”我捅了捅其中一人的胸口,“有话快讲,有屁快放!找我干嘛?”

  “走,吃串去!别不给咱们面子啊!”

  尽管我心里一百个不愿意,他俩还是不由分说地把我拖走了。等我和那群光棍又吃羊肉串又喝啤酒归来,两个室友早就回来了,还有一个家伙据说陪mm连夜购物——哎,每个人平安夜都这样幸福。

  她呢?她还好,没被发现吧?我惴惴不安地揣摩那两个人的表情,似乎一切正常,卧谈会到两点才结束,好不容易等他们睡下,我又悄悄爬下床,看看她怎么样了。

  她正在闭目养神,表情……相当悲伤。我将手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于是她醒了,眼睛中晶莹闪亮的不是夜明珠,而是她晴夜流转的眼波。

  “你没事吧?”笨拙如我,也只会说出这种俗到没品的话,“为什么……那样难过的表情?”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9 14:50

  “看不到童威,泪会伤心,”她的脸上,一抹忧色转瞬即逝,旋即她昂起头来,用她那双和冯泪一模一样的漂亮星眸望着我,“童威来了,泪很开心。”

  是真的,因为她不再忧伤,她笑,只为了我,只因为她再次见到了我。我的心里,被一种幸福的感觉满满地充盈着。我生平第一次,被一个女孩如此明白地需要着。我是她生命里的希望之光,失去了我,她也不再存活——她真挚的眼神毫无疑问地诉说着这一切。于是我轻吻了她的额头,“晚安,泪。”

  我一晚上都睡得不踏实。第二天一早,阳光刚刚透过阳台玻璃照进来,我早已一屁股坐了起来。蹑手蹑脚爬下了床,以免惊醒睡梦中的那两个家伙。泪还站在脸盆里,紧闭着双眸,眼角犹挂着泪痕。不再有昨晚那副忧色,眼下她静静地睡者,珠圆玉润的小圆鼻尖平稳地呼吸着空气,哦不对,应该是进行光合作用才对,她是树嘛!她的整个面庞沉浸在难以言喻的幸福感中,连我看了,心头也不免甜丝丝的。

  我不忍吵醒他,就一边上网打游戏,一边等候那两个懒虫起床走人。今天是圣诞节,快陪女朋友出去玩!我不容他们反抗,硬是把他们活生生推出了寝室。一等他们俩的脚步声消失,我立刻锁上了门。

  泪早已醒了。

  饿不饿?渴不渴?我这里有泡面。话说出口我才意识到自己有多蠢,懊恼得直拍脑袋。或者我该问她,光合作用进行得还顺利吧?叶绿素够用吗?

  “泪有点闷,喘不上气……”她老老实实地回答。我定睛一看,脸刷的一下红得像猴子屁股。用来掩人耳目的那些衣服,都是些洒满我青春汗水的臭烘烘的球衣,堆在她的面前。天冷,所以衣服周转的时期长了些,我不由讪讪起来,过两天就拿去洗。

  “童威的衣服?”她的眼睛亮了一下。

  我不自然地点了一下头,接下来,令我吃惊的事发生了。她轻舒玉臂,捏住球衣的一角,恭恭敬敬地送到鼻尖前。

  “满是童威的味道呢?”她陶醉似的叹了一声。

  我敢发誓,在我二十多年的人生经历中,再没有哪一刻,能令我如此窘迫不安却又窒息般被幸福感包围,她不是冯泪,只是一棵酷似冯泪的召魂树,然而,她那双清澈如天山雪水般的眼眸却毫无疑问地告诉我,她比冯泪还要爱我,一百倍一万倍地全心全意不求回报地爱我。

  “走,我带你去晒太阳。”我心中一阵悸动,不容分说地抱起了她,捧到阳台上。冬日稀薄的阳光照在每一间寝室的玻璃门窗上,洒得到处都是,熠熠生辉的阳光四处耀眼简直令人无所遁形。泪沐浴在这恣意挥洒的太阳雨中,忘情地张开了双臂,大衣下的高耸胸脯动人地起伏着。

  “喜欢吗,泪?”

  “嗯!”她猛点头,“童威真好!”她一脸幸福到死的表情,两眼泪花闪烁,几乎落下泪来。

  真是个单纯的家伙,光是晒太阳就激动成这样……我索性也搬了张椅子,躺在她身边闭目养神。她说的不错,冬天晒太阳真是太舒服了,当我还是个懵懂孩童的时候,也曾为这芝麻点大的快乐幸福到死。那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幸福殿堂的门槛越来越高,我几乎感觉不到多少开心的事呢?

  就连和冯泪在一起的时候,也没觉得有多快乐。也许,唯有经历了失去的痛苦之后,才会更珍惜眼前的一点晒太阳的乐趣吧?

  “童威不舒服吗?”她关切地问我,“不喜欢太阳吗?”

  “还好吧……你喜欢就多晒会。”我有些心不在焉,还在回味和冯泪交往的点点滴滴。

  “泪不晒了,不晒了!”没想到她突然激动起来,慌忙对我直挥手,“因为童威不喜欢。”

  “啊……当然不是,”我给了她一个微笑,以让她安心,“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情。”

  “一些事情……?”她跟着我重复了一遍,“不舒服的事情?”她歪着脑袋,煞费苦心地思索着,“和泪一样,头发不舒服吗?”

  哎呀,她不说我还没发现,她那头黑如夜空、柔顺如丝的长发上,八只淡绿色半透明肉芽般的虫子上下蠕动。糟了,这么快就长了寄生虫,还好我的理性及时提醒我,她是树,该买杀虫剂来喷一喷。可是,那种有毒的杀虫剂喷在她头上,不会出事吧……

  我又去找看门大爷,大爷看了我直乐,“小伙子,养花啦?”

  我点头,谁不知道看门大爷是远近出了名的“花痴”,逮着谁都要大侃一通花经,甩都甩不掉。我接过气雾杀虫剂就跑,连他追着我喊些什么话都没听见。

  “本品为内吸性有机磷杀虫、杀螨剂,杀虫范围广,对害虫和螨类有强烈的触杀和一定的胃毒作用,适用于防治多种作物上的刺吸式口器害虫……”乖乖隆地冬,杀虫剂的铝罐上印着好复杂的说明,看得我晕头转向的。使用说明倒是很简单,就这样对着泪喷一喷,那些恶心叭拉的虫子应该就死翘翘了。我定了定神,往手心里吐了两口唾沫,浑身上下作跃跃欲试状:

  “我来了,泪!”

  糟了!杀虫剂的气雾刚喷到泪的头发上,她便尖叫了一声,“疼啊!”我慌忙丢下手中的杀虫剂,连声问她怎么了。

  “疼……疼啊……”她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一颗颗往下掉,全身都在发抖,似有无穷无尽的痛苦正折磨着她的躯体。是……是这个杀虫剂害的吗?我连忙把那个铝罐捡起来,仔细研究。

  “注意事项”四个字,极其猥琐地缩在一个小小的角落里,旁边还夸张地画了一个海盗标志一样的骷髅图案。

  “1.啤酒花、菊科植物、高梁有些品种及烟草、枣树、桃、杏、梅树、橄榄、无花果、柑橘等作物,对本品敏感,使用前应先作药害实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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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完整版本: 《有血有肉的占星馆》--作者:独孤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