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3 13:21

  “花精为什么会在猫的身体里?”我顺口问了一句。

  “这跟你没关系,快说你到这里来的目的!”它用力地踩在我身上,虽然我依然对此没什么感觉。

  “目的?那是什么?我只是被买来而已。”我不明白这只住在猫身体里的花精在想些什么。

  “不明白爷爷为什么会买你这种满身怨气的家伙。”它小声嘟囔着,又踢了我一下,“我警告你,你要是对爷爷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我对你不客气!”

  “爷爷是指那个老人吗?”人类是花精的爷爷?奇怪的关系。

  “对,我以前是一朵雏菊,长在街心花园里,同无数草类和野花一起。有一天,一辆失去控制的车撞坏了花园,车很快被拖走,可是很长时间都没有人来管我们,大家都慢慢慢慢地死去了。后来,路过的爷爷把残存的我们移到他的花园,在满是玫瑰的地方,特意辟出一个角落给我们,小心地加以照料。再后来,爷爷养的猫死了,我就进了他的身体。”花精一脸怀念地说着,突然对着我大叫,“所以为了报恩我绝对不允许你做什么坏事情!你给我记住了!”

  “报恩,那是什么?我不懂也没兴趣。”这不是器物能明白也不是该明白的东西。

  “你不懂?”小花精瞪大眼睛看着我。

  “不懂。花精或许会有接近人的感情,可我只是一把刀而已。”我结束了这段对话。

  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每一天那老人都会对着我说话,他常常提到“杰”这个名字,说他是多么的聪明可爱,是多么好的孩子。他说杰小时候很任性可是很尊敬长辈;他说杰很优秀,自尊心也很强;他说杰一定能成为优秀的继承人;他说那孩子还需要一些锻炼,这样对他的将来更有好处……我每天都听老人说很多话,只是大多都围绕着这同一个名字。老人从那个人婴儿时候的第一声哭泣一直讲到现在他已经长得年轻英俊。我不明白人类怎么能将那么多无聊的琐事记得如此清楚,我只是在听着,然后睡去。

  与此相对的,每一天晚上,那只里面是花精的猫也会跑来对我说话。

  “喂,你叫什么?”

  “凿刈。”

  “刀也有名字?真好,不像我和我的兄弟姐妹都叫做雏菊。”

  “刀也有名字,无论有没有名字,刀还是刀。”

  “才不是呢!有名字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这样你就能跟别的东西区分开来。”花精脸上全是向往,“你想想看,一旦我叫凿刈,你就知道我在叫你,其他的东西就不会过来,这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刀没有感情,也不需要什么幸福。”

  “不跟你说了,对了我还没问你从哪里来?”

  “不记得了。”

  “我们做好朋友好不好?”花精一边用它的猫爪子拨弄我一边问。

  “器物不需要朋友。”

  每一天,花精都会和我进行类似的谈话。又过了一段日子,我见到了那个叫做“杰”的人。

  “爷爷,这把刀不错,给我吧。”那个杰发现了我,向老人讨要。

  “杰,其他的你想要什么爷爷都给你,可这把刀是别人寄放的,所以不行。”老人拒绝了他。

  “那……给我玩两天总行吧。”杰似乎认为自己不会被拒绝,伸出手试图打开柜子。

  “不行!你不准碰!”我从来没听过老人那么严厉的声音,他转过头对周围的人补了一句,“你们谁都不准碰!”老人遵守着答应宁悠的条件。

  “爷爷你以前不是说过杰要什么你都会给吗?不过一把破刀,爷爷怎么就舍不得了?”杰不高兴了。

  “只有这个不行,答应我,你绝对不准碰。”老人好像很紧张地看着杰。

  “好啦,烦死了。不给就算,谁稀罕碰它。”杰开始问老人要一个花瓶,似乎放弃了我。当天,杰就回去了。老人隔着玻璃对着我说了一夜他觉得对不起这个最小的孙子。

  过了几天,那个杰又来了。这次他只是跟老人说一些复杂的东西,完全没有提到我。可是晚上的时候,杰偷偷地把我拿了出来,又将一把跟我很像的刀放了进去。天亮之后,我躺在一个大包里,就这么跟着杰去了他住的地方。

  “哼,不给我我不是一样拿到手?我倒要看看是什么宝贝,老头那么死不放手。”听见这句话之后,包被打开,我被杰拿了出来。他把我颠来倒去,把我从鞘里抽出来再套回去,然后再抽出来,对着我左看右看,好半天之后他才说了一句,“除了是个古董,看不出还有什么地方值得老头那么宝贝的!”人类真是善变,一转眼我就从他口中的破烂变成宝贝了?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3 13:22

  不知道为什么人类都喜欢对着我说话,难道他们不明白我听不懂?老人算一个,杰也是一样。他常常跟我说什么今天那个白痴大哥又在公司给他脸色看,废物二哥只会在那里摆出兄长的架子冷嘲热讽……还有什么老头早就说过公司会由他来继承,等到了那一天看他怎么把那两个废物丢出去!听不明白……我只是觉得这个叫杰的人好吵。

  “那个混蛋!”这一天,杰一进门就在那里大叫,害得我根本不能好好睡。我睁开眼却看见小花精所寄宿的那只猫正被杰拎在手里,不断挣扎。

  “还不快来救我!”小花精大喊。我朝左右张望一下,没有别的生物存在,那么它是在跟我说话?正在想的时候,小花精又叫道,“破刀你听见没有,这人趁着爷爷不注意把我抓出来不知要做什么,你还不快点过来帮我!?”

  “我做不到。”我也并不觉得有这么做的必要。

  花精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杰走了过来,拿起我恨恨地说:“说什么最疼的是我,公司也是要留给我的,那为什么又多给了那两个白痴一些权利!?老头你不是最宝贝这只猫吗?我倒要看看死了以后会不会有什么不同。喂,正好给你尝尝血的味道。”

  最后那句话是对我说的吗?可我现在并不想知道血的味道,而且宁悠好像说过我不能碰的……我后退,却只能看见自己割开了猫的喉咙。

  “凿刈,你……”我听见小花精哭泣的声音,猫逐渐失去生气的眼神里满是惊恐,四肢不断地抽搐着。小花精用颤抖的声音朝我尖叫,眼里有着一丝希冀:“不要……凿刈,救救我!我们不是朋友吗?”

  “我早说过了,器物没有朋友。”

  “凿刈!凿刈!”花精反复叫着我的名字。

  我漠然地看着它,看着它眼中的希望一点点慢慢褪去。我知道它终于意识到了我是一把刀。我冷冷的看着它的脸因为惊恐而扭曲,看着冷冷的刀光划破它柔软的喉咙,在它眼里我看见了自己,也看见了它眼里的绝望。我忠实的忠于本能,没有任何迟疑和停顿地彻底撕开它的喉咙,看着它眼里的光芒逐渐黯淡。

  “为什么……”消散之前的小花精轻声问。

  “没有为什么,刀从不考虑为什么,而我正是一把刀。”我对着它消失的方向重复。

  血从被猫割裂的喉咙不断涌出,很快沾满了我的全身。我好像听见了什么的破碎声,然后有什么东西开始沸腾,发热的感觉布满了全身。耳边响起了一百个,不,数千个人的尖叫声,我好像听见自己刺穿肉体,与骨头碰撞所发出的诱人声音。不够,这些还不够。我要更多,再多一些,再多一些……

  “杀。”我对着拿着我的男人说。我能感觉到他身上的杀念,可是不够。那些无法给我带来更多的血,更多的热。“杀……”我低低的重复。可是杰却把我放了回去。

  杰用白色的手帕擦拭我的身体,我不小心割破了他的手指,在同太阳一样明亮的白色灯光下,他的血一滴一滴落在了我身上。我看向房间角落早已不会动弹的猫,看着从它身上流出的血,再看看杰手指上正滴落的红色。原来猫的血和人的血都是一样的。只差一点点了,再给我一点恶意,我就能引发更多的杀念,就能得到更多血。我闭上眼,等待。

  又过了几天,这一日,杰回来的时候明显失控,我看着他把房里的东西丢得乱七八糟,决定翻看他的记忆,为了我想要的血。从记忆中,我看见下午的时候,杰去了那个老人的房子。

  “杰你来了?”正在看报的老人放下手中的东西招呼杰。

  “爷爷,您最近的身体还好吗?”

  “还好还好。”老人听见杰这么问,露出了笑容,“你这小子呢,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您就别担心了,我又不是小孩子。对了爷爷,怎么没看见你一直抱着的猫?”奇怪,花精不是被杰杀了吗?还是用我杀的,为什么杰还要问?难道他忘了?

  “在爷爷眼里你永远都是孩子。”老人笑着,神情转眼一变,“哎……不知道猫跑到哪里去了。到处都找不到。”

  “没关系,过几天我帮爷爷买只新的。”

  “傻孩子,这是不一样的。”老人的笑容有些失落。不过当然不一样了,毕竟那只猫里面住着一只花精。

  “爷爷,大哥和二哥最近在公司的表现都不错,我也要加油了。这样才能在您把公司交给我的时候有良好的表现。”杰不是一直都说大哥和二哥是障碍,是没用的废物吗?为什么那样的家伙也会表现不错?

  “关于这件事,我正好打算过两天召集家族会议。我想分别给你们三个一年的时间最为测试期,公司就交给表现最好的那个……”

  “爷爷!您不是从我记事的时候就告诉我我会成为您的继承人吗!?您不是最疼爱我的吗?为什么又要有什么测试期?”

  “杰,爷爷相信你一定能赢得测试的……”

  后面的记忆开始混乱,我没有继续翻看。这就是杰失控的理由?虽然不明白,不过我觉得我可能会得到想要的鲜血。光是想着那些红雾,那些令人兴奋的破裂声,身体就开始发热,开始颤抖。

  “你说,爷爷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杰对着我大叫,“爷爷说过他最喜欢杰的,他说过我会成为最优秀的继承人,他也说过我是他唯一承认的继承人的!从小到大凡是我要的从来没有得不到的,只有你,就是从你开始!爷爷先是不肯给我你这把破刀,连碰都不让我碰一下。我就知道他已经不再疼爱我了,不过没关系,我自己拿到了。”杰的眼神开始变得奇怪,对着说了长长的一段话,我的注意力开始涣散。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3 13:22

  我发呆的时候,杰又继续说了下去:“现在好了,爷爷居然要进行什么测试,还说什么相信我一定能赢的!既然相信我能赢,为什么不直接把公司给我?结果不是一样?哼,只会说得好听,他已经不再疼爱我,打算把我放弃了吧!这怎么行,我绝对不承认自己要去参加什么测试!我不会就这样罢休的……”

  接下来杰又对我说了很多很多话,我想他说得这些可能就是很久以前我曾听人提过的“烦恼”,可是我不理解也没想过要理解。烦恼是人类的东西,人类是人类,而我只是一把普普通通的刀而已。

  杰把我拿在手中,这一次我感觉到他心中所增加的恶意,杀念足够了。“杀……”我低低地说,我的身体兴奋地颤动,发出阵阵低鸣声。

  那一阵阵的热流使我无法看清眼前的东西,等我意识到的时候,自己已经插在了那个老人的胸膛上。我看着他带着无法致信的眼神,慢慢倒在了地上。穿过心脏的快感并没有使我得到满足,血太少了。我的全身都在叫嚣着还要,我感到了饥渴,不知道人类的饥饿是否也就是这种感觉。我打算来第二次的时候,周围飘来了一堆小灵。

  “求求你,不要杀他!”草木的小灵低泣着哀求,我瞥了它们一眼,一下把它们踩扁了。

  在它们完全消失之前,我听见有个小灵轻声地问着:“你还记得花精吗……”后面的话它没有说完。

  花精?哪里有什么花精?“我从来不会记得除了自己以外的东西。”我对着空气回答。

  “那么,你知道像你这样的刀灵或者剑灵是可以反控制自己的方向,而不受人类的指示的吗?虽然这样做的话会有一些麻烦。”又一个小小的声音响起。

  “不知道。”

  “如果你早点知道的话,你会选择这样做吗……”小小的声音逐渐消失。

  “为什么要?”我的回答似乎没有人听见,无聊又多余的事情不是器物应该懂得的东西,我是一把刀,就只是一把刀而已。

  在我对血仍感到意犹未尽而跃跃欲试的时候,拿着我的杰却被抓住了。杰被一群人给带走了,我也被装进了塑料带。

  我先是被奇怪的东西照来照去,后来又被移来移去,身上的骚动感却始终无法散去。快要无法忍受的时候,我听见几个人的谈话声。

  “从死者那里找到了借据,证明这把刀是他借来的,后来应该是被犯人私自偷出。上面的意思是,这把刀的原主人与众多贵族有来往,反正那个犯人也送到精神病院终身治疗了,不如做个人情把刀还了……”

  后来,在一个有着大太阳的日子里,我回到了那个可以安心睡觉的杂货店。

  “你回来了。”零飞过来和我打招呼,宁悠则在一旁轻声叹气。

  “这一切与我无关。”我对宁悠说。

  “我知道这和你无关。”宁悠这样回答。

  “宁悠宁悠,你不是说他十年之内不会回来了吗?”骷髅小姐也过来凑热闹。

  “本来看那老人身后跟着东西,想着把这个借给他能避免他卧病不起,谁知道……”宁悠再次叹气,“我还是小看了人类……”

  “不说这个了,宁悠,当初你把刀卖掉的时候我问你凭依之力,你说这把刀已经不算你的东西而不予回答,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说?”骷髅小姐转移了话题。

  “这把刀本来的凭依之力就是最大限度的引出杀意,然后在祭祀的时候加以净化。现在,大概只有前面一半得到了发挥。”我完全不能理解宁悠所说的是指什么,听上去好像很复杂。反正不管是否明白,我都只是一把刀。

  又过了几天,在宁悠的封印的帮助下,我身上的骚动逐渐平息了下来。

  这一天宁悠突然问我:“这一次的事情你还记得吗?”

  我想了又想,能记起的全部就是一片红色,还有好像有什么人曾对着我说话,好像又没有……再想了一会,只记得那些红雾了。于是我摇摇头回答道:“忘了。”

  宁悠拍了拍我说:“果然是个标准的器物。”他的眼里似乎闪过一丝光芒,当然也可能是我看错了。我再次陷入了沉睡,休眠。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3 13:24

幸福之戒

  如果一切都是注定,那么我所做的又有什么意义?如果根本没有神的存在,那么所发生的一切究竟是谁的决意?凡事都有对错,无论多少道路交织在一起,是否都会指向唯一的结局?在一切的一切发生之后,命运已经无法改变。我哭,我笑,我憎恨;我尖叫,我惶恐,我绝望……都只不过是跳舞的小丑。我已经成为了这个世界上最为不幸的女人,而这所有的一切,早就已经被决定好了……

  房内,白色的长蜡烛闪着昏黄的光,蜡烛上曾经的描金图案早就随着那无声的泪水落尽,只有那惨淡的光芒使得周围漂浮的灰尘一时间有如破碎的星沙,上上下下自由沉浮。垂落的黑发在光的映照下在地板上留下蜿蜒的蛇影,当初绸缎般的光泽早已不见。不知名的角落传来轻快的钢琴声,坐在地上的女人猛地抬头,露出一张比身上的白色洋装更为惨白的面孔,两颊深深的凹陷下去,一双过大的褐色眼睛里满是恨意。她用力撕着什么,喃喃问道:“为什么,为什么我必须承受这样的结果!?”

  三月的一天,天空飘着细雨。已是傍晚,天空更显得阴沉沉的。前后左右都无法辨清方向,没有人知道自己是在前进还是后退。密密的雨帘就如同注定好的道路,早已网住了想要挣扎的人们,每一个人都沿着雨滴落的方向,走向自以为是的既定命运。

  哭泣一般的风铃响起,位于僻静小巷的杂货店迎来了今天的第一位也是最后一位客人。身穿天蓝色洋装的年轻小姐小心地收了伞,有些犹豫地走了进来。

  “欢迎光临S·F杂货店。只要付得起代价,在这里可以找到任何你想要的。同样也欢迎交换。”零站在架子上说出几乎一成不变的招呼语。

  突然发声的零似乎把黑发的小姐吓到了,她瞪大褐色的眼睛死盯着零,白皙的瓜子脸上有着一丝惊惧。

  “我是店主宁悠,请问小姐有什么想要的吗?”随着声音,一个有着银灰色头发的男子慢慢走了出来。

  看见有人出来,黑发小姐镇静了下来,仔细打量眼前这个看上去比她还要小一些的青年。眼前的人穿着银线滚边的黑色丝质长袍,有些过长的银灰色头发用黑丝绒发带随意系住,有部分发丝从中滑落,散散地垂下来,遮挡了那可以算得上清秀的面孔。

  “小姐?”

  听见叫唤,看得入神的女子才发现青年那灰色的眼睛正毫无感情地盯着自己。

  “对不起!”女子慌忙道歉,要不是这个店主看上去太过年轻又有种古怪的感觉,她怎么会看到出神那么丢脸。那眼睛……提到眼睛,自己最喜欢的还是温润如玉的那双,女子不知想到什么,紧紧勾住了手指,脸上也出现了一抹红晕。

  “小姐想要些什么呢?”宁悠微微皱眉,在女子看上去还没有神游太远的时候再次开口。

  “前面太对不起了。我想买……古董首饰!”女子表示了歉意,然后带着一丝犹豫地说明了来意,“我想要戒指,不是特别昂贵的那种。”女子因自己话中的含义再一次红了脸,声音比蚊子大不了多少。

  “戒指……”宁悠转身从旁边的架子上取出酒红色丝绒盒子递给女子,“您看看这个如何?”

  “好漂亮!”女子打开盒子,掩住嘴发出一声惊叹。看不出材质的戒指上镶嵌着数颗小小的红宝石,周围加以精致的花纹作为妆点,两者完美的结合,使得戒指显得高贵而不繁复。而戒指内侧一角用古老手法所雕刻的图案则说明了它的年代。女子伸出手指轻触戒指,一面偷看店主的脸色,看男子没有什么制止的反应,女子索性把戒指套在指上试戴。

  “小姐,请把戒指戴在右手。”宁悠出言纠正女子。

  “哎?有这种规矩的吗?”虽然有些疑惑,女子还是依言把戒指移到了右手。想来凡是古董,一定都有一些别人无法理解的规矩吧。那刚才她贸然问了出来,是不是反而凸现了自己的无知而让人笑话?女子偷瞄店主的脸色,发现没有什么异样,她有些得意地安下心来,看来自己掩饰得还是很不错的。也许她看上去就不像无知的人,店主可能反而觉得自己在考他呢。女子径自轻笑出声,不过她很快止住了笑容,想到了一个更为实际的问题,“请问……价格……”她有些犹豫地问着,这种明显是古董的东西应该很贵吧,可是她实在是很希望有一件古董首饰,这样她才不会在别人面前失了样子,女子握紧了拳。

  “今天这东西特价!”随着零突兀的插话声,宁悠直接把标价翻给女子看。

  看了标价,女子明显有些犹豫。虽然对这种首饰而言可以算是十分低廉的价格,可对她来说依然十分昂贵。可是……想到另一张年轻美丽的面孔和那小麦色的手腕上夺人目光的镶着蓝宝石的古董镯子。她就无法抑制地浑身颤抖,女子猛地抬头,用有些过大的声音说:“我买了。”

  “谢谢您的光顾,还没有请教小姐姓名。”宁悠牵动嘴角,扯出淡淡的笑容。

  “我是依梦。”眼前的人有点可怕呢,虽然说得不过是场面话,也是客客气气的,脸上也有笑容,可是眼睛完全没有在笑,和那个人完全不一样呢。依梦想起另一双眼睛,一双无时无刻不含着温和的笑意看着她,并且只看着她的眼睛。

  “宁悠,你怎么让人家小姐把左手之戒戴在右手上,这样它是发挥不了任何作用的。”在那个总是走神的小姐离开之后,洁希卡一手叉腰,另一只手指着宁悠问。

  “他就是不想那戒指发挥作用吧,虽然还需要黑暗咒文才能引发,不过宁悠肯定是想着要预防万一。”零在空中绕着圈子,一面凉凉地讽刺洁希卡,“我尊贵的骷髅小姐,我不知道您是从哪里看来的茶壶淑女这一扮相,不过实在是太……适合你了!简直比宁悠的英国瓷器还要像茶壶!”

  “破鸟,看我拔光你的毛!”洁希卡勃然大怒,随即和零展开了一场空中追逐战。

  正坐在沙发上喝着一惯的伯爵红茶的宁悠看着这几乎每天都要重复上演的戏码,露出了浅浅的笑容。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3 13:24

  走在雨中的依梦不时低头看看手上的戒指,伴着雨水的敲打声,轻轻哼起歌来。如果身上穿得不是簇新的洋装,她多么想在雨中转几个圈,跳一支舞,可惜,喜欢的人不在身边。密密的雨帘落在地上泛起水雾,女孩子的心事却比这迷蒙的雾更难懂,变化得更快。刚才还有着想要飞起来的快乐心情,一转眼就变成了低落以及小小的埋怨。

  依梦已经有大半个月没有见到他了,每天的电话也说不到五分钟,他总是忙忙忙,难道他的老板已经只有他一个人可以用了吗?想到许久不见的恋人,依梦有些哀怨地咬紧了下唇。上次见面的时候,他一直在说别的女人手上的镯子,他难道不知道她会嫉妒?她可以装得毫不在乎,可以温柔有礼地与那个女人打招呼。不管她心里是在想着夺过那人手上的镯子丢到北大西洋,或是想着把眼前的人洗脑,让她永远不用再出现在自己的恋人身边,依梦都可以笑得云淡风清,一脸单纯。她永远只能把最好的最合适的一面给他看,她无法忍受自己深爱的人看到她不完美的一面,她甚至都无法想像。

  依梦伸出手接住天空飘落的雨水,就好像他当初接住依梦的泪水一般。从那个时候开始,依梦就被那双温和的眼以及那温柔的双手所俘虏,心甘情愿就此成为围绕着地球旋转的月亮。这是依梦自己的说法,她喜欢这样自称。虽然依梦更喜欢把恋人叫做太阳,可是有太多星星围绕着太阳旋转了,而地球本来只有月亮一个。即使地球可以有很多人造卫星围绕,而她的他只能有她一个,属于她的就只能仅仅属于她。这就是依梦所向往的幸福,多么简单,她始终认为自己并不是个贪心的女子,既然她并不贪心,不管是苍天还是神明都应该满足她那小小的微不足道的甚至有些卑微的愿望,不是吗?

  依梦低头看看腕上的手表,快要晚餐时间了,不如干脆买些点心去探望妹妹好了,只是不知道她这个忙碌的女警在不在家呢。反正先去了再说,要是妹妹不在,她就有借口拎着点心去探男朋友的班了,这样应该会比较自然吧。依梦有些雀跃,买了些精致的点心和一些恋人喜欢的食物兴高采烈地往妹妹家走去。

  “啊……你在啊。”本打算等门铃响了三次就可以走人的依梦看见妹妹来开门,发出不知是遗憾还是感叹的声音。

  “什么叫我在啊,说得好像你对于我在家很失望的样子。”一头干练短发的琼给了姐姐一个拥抱之后,将她迎进门,同姐姐一样是褐色的大眼中有着难以抑制的喜悦之情。

  “没有,我是看到你居然在家有些惊讶。最近不忙?”依梦尴尬地笑笑,转移了话题。

  “你还好意思说,你有多久没来看我这个妹妹了!?”不打算继续追究那句话,琼插着腰做出凶神恶煞的样子对依梦大声说着。

  “谁让你那么忙……”依梦笑着解释,琼的职业决定她在家的不定时,何况自己最近心情也不好,哪里想得到要来和妹妹说什么有没有的。

  “我看是你比我忙吧,都把我这个妹妹忘光了。”琼放下手臂去给依梦倒茶,二人都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一直打量着依梦的琼眯起了圆圆的眼,右手握紧拳问着,“姐姐怎么瘦了?脸色也很难看。律没有照顾好你吗?他可是答应过我绝对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你把拳握得那么紧做什么?”依梦又好气又好笑,她这个妹妹什么都好,就是从小对她保护欲过大。她正色看着琼说道,“律只是最近比较忙,他不会欺负我的,你就不用胡乱担心了。对了,给你看我新买的戒指。”还是赶快岔开话题吧,不然再说下去可能琼就要冲到律那儿去了。

  知道依梦在敷衍她,琼也不好继续追问,她只是暗自下决心,要是律对姐姐不好,她就踢死他!她的格斗术可不是混的,想到自己的绝招,琼大大的眼睛里又充满了光彩,如依梦所愿把注意力转开:“好精致的戒指,实在是很合适姐姐。不过……为什么要戴在右手?这种戒指大多数人都会戴在左手的吧。”赞叹一番过后,看着姐姐有些得意的神情,琼问出了她的不解。

  “哎?是这样吗?可是买的时候店主说要戴在右手呢。”

  “店主?可是戒指戴左手不是传统吗?”琼疑惑地看着依梦,从来没戴过饰品的她完全不了解那些复杂的东西。发现依梦也是一脸茫然,琼笑着调侃,“姐姐什么时候也会听从律之外的人说的话了?”听了琼的话,依梦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有些难看,琼立刻意识到自己犯了错误,姐姐一定会认为自己在说她不好。“姐姐,我只是开个玩笑。”琼急忙解释。

  “我当然知道你是在说笑。”依梦勉强笑着回应琼,一面却有些恨恨地把戒指移到左手。连琼也要讽刺她吗?她不过照着店主的话做,又有什么错?她是一直都只听从律的话,那又怎么了?她爱律,所以愿意以他为中心,心甘情愿被他的言语束缚,干扰谁了?怎么如今连她的亲妹妹都要这么说她!虽然心中各种混乱的心情不断交汇,依梦脸上倒是笑得越发平静,就连琼也无法凭她女警的敏锐看出一丝端倪,只当姐姐已经原谅自己的一时失言,于是她又兴致勃勃地大声为依梦说起趣闻来。

  要告辞的时候,依梦注意到沙发的靠垫下面有一本书。看着颜色古怪的封面和怪异的名字,实在不像琼会喜欢的东西。“琼,你也开始看这种书了?”依梦状似无意的问着,黑暗咒文?好像很有趣的样子。

  “开什么玩笑!那是我们兼职灵媒的伟大姑妈忘记的。”琼皱皱鼻子,一副“你饶了我吧”的表情。

  “那我顺便帮你还给她好了,刚好我最近有点事情找她。”一边这样说着,依梦已经把书放进了包里。

  “那就谢谢姐姐了。”琼不在意的答应了。

  继续随便说了几句,拒绝了琼不放心要送她回家的提议,依梦告辞离开了。外面的雨已经停了,天却完全黑了下来。依梦信步走在路上,喜悦和兴奋的心情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她表情阴沉地小声抱怨着,然后在茫茫的夜色中,不断向前行进。一时间只听得见高跟鞋敲打地面的声音,一直延续到那无尽的自以为正确的前方,最终被黑暗所吞噬。

  夜晚到来的时候,依梦翻开了那本咒文书。她不想打开的,她对这种东西向来没有多大兴趣。可是,现在她睡不着。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一直拥有婴儿般睡眠的她再也无法轻易入眠,每天在深夜的辗转反复,在黑暗中睁大双眼一脸茫然,即使把热牛奶当水喝到反胃也没有丝毫帮助。有人说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人才会失眠,因为无法放松紧绷的神经,即便是一个人躺在自己习惯的床上,即便清楚的知道此刻没有任何可以让自己紧张的东西存在,也无法使精神和身体都放松下来,所以很难进入几乎无戒备的睡眠状态。依梦对这种说法不予置评,她不知道别人是怎样的,但是她从任何一个角度看都没有和缺乏安全感这种可笑的说法沾边的地方。她有着还算良好的家世,自己性格也还算得温柔,也没有什么伟大的志愿或者理想,恋人对她也算体贴,她怎么可能会觉得不安。不管如何否认,不管起因如何,有的时候结论总是比较重要。那就是依梦依然睡不着,所以既不想再喝牛奶也不愿意去看医生的她打开了那本她依然坚持着无用的咒文书。

  “你想要什么?”在依梦使用了小小的黑暗咒文而进入梦乡之后,耳边响起了低沉而无机的声音。

  “谁!?”听到声音的依梦首先缩了一下,她不是在梦中吗?为什么在属于自己的梦里还有无法掌握的东西,还要如此的不安。不,她不是不安,她这应该叫做谨慎,是的,谨慎。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3 13:25

  “你想要什么?”那声音没有回答依梦的问话,只是径自重复着问题。

  “我想要什么……不论什么都可以实现?”依梦有些讽刺地笑着,就好像大人听见哄小孩子入睡的童话时的反应。

  “是的。”

  “哼,世上有这种事情?凭什么?我是你主人还是什么前世再前世的恩人?”依梦冷笑着讽刺。

  “你现在是持有者。”那声音停顿了一下,“还是你没有愿望?”还不曾有过一任的持有者完全不使用它,不过思考本来就不是它这样的东西应该有的,它只需要等着持有者的结论就可以了。

  “当然……有。”本来想坚持着说没有的依梦最后还是改了口,怎么可能没有,世界上有任何一个人被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会坚定地给予否定答案吗?就算有,也不可能是如她一般平凡普通的人类女子,想必是脱了肉身凡胎的圣人了。

  “无论你想要什么,只要有相等的代价,交易就可以成立。”

  “代价……”依梦挑眉重复,先是轻笑出声还不忘掩着嘴,一想到这不过是个无稽的梦境也没有人能窥探就放开了大笑起来,过了好半晌才断断续续地喘着讽刺,“你又想要什么代价了?签订恶魔的契约让我付出灵魂还是跟吸血鬼一样要我的鲜血或者生命?”还真是无聊,总也变不出新的剧本,梦境和现实都同等的无趣。依梦吃吃地笑着,现实中小心地画着精致的妆,不敢走错也不愿意让别人看见她会踏出蹩脚的舞步,怎么梦中还是跳不出这烂俗的情节?当她依梦是白痴吗?不管是中国故事还是西方童话,不管是精灵吸血鬼还是恶魔,也不论起因是报恩复仇或是无所事事的消遣,凡是与这种非人生物做什么交易的又有几个有好下场。不过,说到头,梦还是梦而已吧。再怎样也不会变成现实,不管在那七彩的泡沫中有多少美丽的幻境,有多少不舍的情怀,有多少宁可付出一切都要多看一眼,多保留一刻的事物,终将在太阳升起,睁开双眼的那一秒化为泡影,所有的一切都将变成痴人自我安慰的玩意儿。

  “我是不会向持有者本身索取代价的,只是需要和持有者有血缘关系的人付出相等的代价而已。”果然几乎每次换持有者都要解释一遍,人类真是多疑的生物,可是就算再怀疑却也不会干脆彻底地把它丢弃。

  “听着真像三流小说中的情节,还是你认为什么最亲近的人痛远比自己要痛。少来,我不相信。”梦中的依梦不用再穿那束手束脚的洋装,不用一举一动都如同淑女,也许是放开了的关系,她说着自己也有些震惊的话语。

  “那么你选择放弃?”那个声音没什么波动地进行例行确认。

  “放弃?”听到这个词,依梦犹豫了。一旦选择放弃,就是意味着那东西不想要或者得不到,一般来说又以后者居多。想要而得不到,得到了又不安,难道在梦中她也摆脱不了这样的命运?“我为什么要放弃?如果真能实现什么愿望的话,就让我以超低的价格买下比琪那个女人的镯子更好的首饰吧。至于代价,让……让琼去付好了。”不知道她那小时候总是说着要变女超人保护自己的妹妹在梦中对上非人生物展开大战是不是很有趣呢,依梦为自己无聊的想法笑出声来。很快就陷入了更深层的睡眠,在那之前,她好像听见一句低低的“交易成立”。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依梦早就把那无聊的梦境抛到了脑后,接到恋人打来的电话她几乎都快要飞起来了。听着律在电话那头问这一阵子她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有没有记住牛奶要热过了才能喝,有没有记住在低于10度的时候要加上羊毛披肩,有没有记得要吃早点……听着这些有些琐碎的问题,听着那熟悉的温柔声音,依梦的泪水就那么滑落下来,一直过了好久,她才能比较完美的掩饰自己颤抖的声音,戴着明朗的笑容跟律说她很好,告诉律她想念他。大约半小时之后,律挂上了电话。听见律说安排好了假期要带她去旅行,依梦很想大声笑,她也确实这样做了,可是泪水,不知从何而来的泪水依然不断落下,伴着她脸上的笑容,在身侧的镜子中留下诡异的风景。

  依梦终于在她喜欢的春季,穿着喜欢的洋装,去了喜欢的地方旅行,所有的这些喜欢加在一起都比不上她是跟着最最喜欢的人一起去的来得重要。心爱的人在身边,眼底看的又都是喜欢的风景,这就是幸福了吧。在绿树成荫的林荫道上,依梦挽着律的胳膊,有了走在红地毯上的错觉,她下意识更加往身边的人身上靠近。

  “冷吗?”律为依梦的举动做出合理的解释,抽出被她抓着的的手臂,温柔地揽住她。

  “现在就不冷了。”依梦抬头甜甜地笑了,大大的褐色眼睛里充满粉红色的梦幻,她看见自己穿白纱在神的面前许下誓言的模样,也看见自己穿着律最喜欢的白色洋装在玫瑰丛中跳舞,律总是温柔地笑着,看着她,守着她。

  “律!真是巧,怎么在这里也能遇见你,我们还真是有缘!怎么样,我介绍给你的地方不错吧。”正在依梦沉浸于玫瑰色遐想的时候,随着一声招呼。一个穿着蓝色衬衫黑色牛仔裤有着俏丽短发的女子出现在依梦和律面前,笑着拍了拍律的肩膀。

  “琪?真的很巧呢。谢谢你介绍这么好的旅行地点给我们,不过真没想到你也来了。”律笑着打招呼,未曾注意到身边依梦的表情一变再变。

  “你忘了我们是同时申请的假期吗?”琪更加用力地拍拍律的肩膀,蓝色的圆眼睛笑得眯了起来。

  “确实,之前辛苦你和我一起赶工!”律先是一怔,随后也笑了起来。

  “客气了,我们是拍档啊!下次你请我吃饭就好了。”琪一脸敲诈的表情,小麦色的皮肤闪着健康的光泽。

  “琪小姐跟我们真是有缘呢!走到哪里都能碰到!”依梦装出笑脸一字一句地说,那个女人居然无视她的存在!还把手一直搭在律的肩上,而律竟然毫无反应地随她去。更过分的是……为什么就连她如此期待的旅行也要是那女人建议的!?

  “我都忘了跟依梦小姐打招呼了,我也觉得我和律很有缘呢,走到哪里都会遇到。”琪爽朗地笑着,对依梦的话表示赞同,“对了,公司里还有传闻说我和律是一对呢,可惜他们没有见过律这么漂亮的女朋友。”琪笑弯了腰。

  “琪,你这么说依梦可是会生气的哦。”律微笑着说,语气中满是调侃,他丝毫不认为善良单纯的依梦会在意这种无聊的流言。

  “我才不会呢,律你冤枉我!”依梦嘟起嘴埋怨律,却悄悄拉开与律的距离,不让他发现自己的身体正气得微微颤抖。如果让律知道她在生气,而且非常生气会怎么样?不,她绝对不会让律知道的。这么丢脸的一面,绝对不能让律看见!都是这个女人不好,她要是不出现,自己又怎么会这么失态!这个女人……这个叫琪的女人难道不知道什么叫做讽刺吗?为什么不管自己说些什么她都总是笑笑挡回来,倒是显得自己失了风度。有缘?城市那么大,再怎么有缘能连续三个月她和律约会的时候都碰见这个女人!?连续5次!甚至就连他们外出旅行的时候都无法摆脱她!就算这女人是律的邻居,又和他在同一家公司而且是搭档,也没有理由走到哪里都遇见吧。而且什么叫做她和律是一对!?那自己呢?自己这个正牌女朋友在别人眼中又处于什么位置?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3 13:26

  “是啊,依梦小姐那么漂亮,性格又好,才不会在意这种无聊的事情呢。况且律你的眼光怎么会有错呢?”琪虽然在夸奖依梦,却连眼角的余光都没放在她身上,直到她和律客气完才偏过头,好像刚发现一般地发出赞叹,“依梦小姐的戒指好漂亮啊!”

  “谢谢,不过随便买来的小东西,又哪里比得上琪小姐手上家传的镯子。”依梦礼尚往来的客套回去。要不是琪手上有那样一个让律称赞过的古董镯子,她又何必费尽心思四处找寻拿得出手又不是十分昂贵的古董首饰。在律面前,她不能输给任何人,不论是在哪一个细小的方面。

  “依梦小姐太谦虚了。”琪低头看表,然后跟依梦和律告别,“快中午了,我就不打扰二位的约会了。祝你们过得愉快,另外,律!记得你欠我一顿饭哦!”在得到律肯定的答复之后,琪如来时一般匆忙的消失在人海中。

  依梦的好心情完全消失殆尽,祝她和律过得愉快?那琪为什么又要出现?不出现的话,自己和律一定能够很愉快的。那个女人知不知道自己和律已经大半个月不见了,好不容易律才有空带她出来旅行,为什么琪要来破坏她小小的幸福。她只是想在天气晴好的日子,挽着恋人的手臂逛逛街,在累了的时候,随意找家咖啡店喝点东西。这很过分吗?她只是希望在这个时候,恋人只看见她一个人而已,这个要求真的有那么过分吗?

  “依梦?”律轻声叫着明显走神的恋人。

  听见律担心的语气,依梦给他一个笑容,心思却慢慢沉了下去。律是她的男朋友啊!她和律在一起有5年了,依梦有一种悲哀的感觉。1600多个日子,她一直认为她很了解律,她也一直坚信着他们只属于彼此。可是,自从两年前琪出现的时候开始,她就始终处于不安状态。不管琪表现的多么直接和明显,律总是一副无知无觉的样子,就算律看不出来,别的女人对自己的恋人有好感,明示暗示地在追求,自己又怎么会不曾注意。律丝毫不知道自己承受了多么大的压力,心中又有多少委屈。她连偶尔抱怨一下都不敢,怕律会觉得自己小心眼爱嫉妒。可是就算不说,又有哪个女人在爱情面前眼里能容的下一颗沙子。律会注意到琪只身在这个城市的不易,会注意到一个女孩子生活中总是会碰到或大或小的难题。为什么就未曾想到在一旁看着的自己,心里又是怎样的滋味。不过是一个完全无关的女人,又有什么必要做到如此地步。

  “累了吗?”律不知道刚才情绪还很好的恋人这会儿是怎么了,虽然还是笑着,却有些疲惫的味道,他有些担心地问,“要不要去喝点东西?”

  “不,我们去跳蚤市场好不好?”依梦却想去一个人多的地方,在人潮汹涌的地方她就能更容易掩饰自己的表情,律则不得不把注意力转移到保护她不被别人冲撞这一点上,而没有多余的精力注意她已经开始扭曲的笑容。

  “好吧,不过觉得累了就要告诉我。”律轻轻抚摸着恋人绸缎般的发丝,轻易地应允了。

  跳蚤市场唯一留给依梦的印象就是如她所愿的人多,由始至终她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只是偶尔才东张西望一下装装样子。在离开的时候,依梦从最靠近出口的摊子上随便买了根项链,这样就足以让律不会怀疑她执意要来跳蚤市场的理由。

  几天之后,在他们的旅行结束之前,依梦收到了一个令人吃惊的消息。在律带她到珠宝店准备为她买件首饰的时候,无意间得知她前几天用几英镑随手从跳蚤市场买来的那项链居然曾是外国皇室所用过的珍宝。可这件事情给予依梦的兴奋远远不如在旅行中遇到琪的打击来得剧烈,她戴着那珍宝有些闷闷不乐地回了国。

  回国之后,律又陷入忙碌的工作中。依梦在一周之后才想起自己还未曾把带回的礼物交给妹妹,于是在一个下着雨的下午,她来到了琼的住所。不知怎地,在敲门的前一刻,依梦犹豫了。她突然想起了她曾经做过的那个荒诞的梦,“低价古董首饰=外国皇室项链”,那么代价……难道妹妹已付了?一切难道是真的?依梦迟疑了,她准备按铃的手指又缩了回去。她只是说说而已,不会成真的!一定不会的!虽然不断这么告诉自己,依梦却始终没有伸出手。

  “姐姐?怎么不进来?”不知过了多久,打算去超级市场的琼看见了站在门口的依梦。

  “刚刚到,正准备按铃。”无视已经变黑的天空,依梦笑着说出谎言。

  “哦!终于想起给我送礼物过来了啊!”琼做出生气的样子,只是脸色却有些发白。

  “琼,你的脸色不太好,病了吗?”把礼物堆在一边,依梦有些试探地问,妹妹的脸色确实不怎么样呢。

  “没!没有!”琼意识到她语气的急速,放缓了声调继续说着,“不过这两天案子多了一点,什么时候没有人犯罪我就能好好休息了。”

  “那你好好休息,不然我先回去了。”依梦起身告辞,琼大概真是累坏了,一副想睡觉的样子,她这个总是想当超人的妹妹,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

  “你路上要小心。”强笑着把依梦送出了门,琼差点瘫在地上。好累……这下她是没有体力再去超级市场了,她怎么可能告诉姐姐,自己两天以前才刚刚能下床?那样的话,姐姐一定又会哭得淅沥哗啦,而且告诉她除了让她担心也没有别的好处,也就根本没有说的必要……琼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走在回家路上的依梦倒是一身轻松,琼根本没事,这就说明梦不过是梦,果然买到那项链只是因为她的运气比较好而已!依梦唱着律喜欢的歌谣慢慢地走着,完全未曾想到为什么在一周前就知道她回来的琼没有打过一个电话给她,也未曾想到刚才琼的表现与平日有太多不同。依梦只是快乐的唱着歌,想着美好的事物,走在自我编织的美丽梦境中。

  这几日依梦除了依旧想见律之外,心情还算好,可是事实证明“你越想见的人越是见不到,不想见的人总是不停在你面前出现”这句话还是有些道理的。今天出门刚走了两条街,依梦小姐就碰见了拿着冰淇淋的琪。

  “琪小姐,看来我们两个也很有缘分呢。”依梦主动开口打招呼。

  “是啊,依梦小姐。因为我们都有很不错的眼光。对了,我还有事,先行一步。”琪客气地点点头,从依梦身边走了过去。

  “不错的眼光?”那女人指得一定是律!她的律是很好,可是那是她一个人的!别的女人站在远远的地方瞻仰一下就行了,为什么一定要不知廉耻地往她的律身边靠!?她不准!可是……她又能怎么做?在律面前,她必须是温柔可爱善解人意的依梦,所有的不安,惶恐和嫉妒都不能让律看见。她只希望爱人记住她美丽的样子,不能告诉律她不喜欢琪,希望律不再见她,她说不出口。不仅仅因为会暴露自己的丑陋,也因为如果律本来没意识到什么,她不是反而帮了情敌的忙?

  尽管心情起伏不平,使用了那个小小的黑暗咒文的依梦依然很快睡着了。

  “你召唤我是又有什么愿望需要实现吗?”一个低沉而无机质的声音在依梦耳边响起。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3 13:26

  “愿望?你不会想说上次那项链是你让我买到的吧,少来,我不相信。”心情恶劣的依梦说话毫不客气。

  “那就是没有愿望需要实现了?真遗憾,我可是能实现幸福的。”那声音说完,开始远去。

  “实现幸福……我的幸福就是和律在一起,这个现在已经实现了。”依梦浅浅地笑着,“我们只属于彼此,没有任何人能把我们分开……不对……”依梦突然想到了什么,表情变了。“还有琪……她想抢走我的律!我希望……我希望那个女人远离律!这也可以实现吗?”依梦咬着牙说道。反正不过是在梦中,至少在这个时候让那个女人滚得远远的吧!她不用想什么温柔善良,不用考虑什么风度和优雅,至少在梦里,她可以这么做。

  “当然可以,只是你希望谁替你付出什么代价呢?”那个声音问出关键所在,打断了依梦的自我崇拜。

  “血缘关系……我可以用我未来的女儿来交换吗?”依梦曾经跟律说过即使他们结婚,短时间内也不会要孩子,而且说不定她将来有的会是个儿子。

  “可以。你想让你女儿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用她十年的寿命。”反正是梦,依梦不在意地想。梦里面的事情又怎么能当真,说得再严重应该也没关系吧。

  “交易成立,我将实现你的愿望。”说完,那个声音消失了。

  依梦则得意地笑,琪,至少在这里你是永远无法接近我的律的!可惜一切不过是梦而已,想到这一点的依梦很快也就不觉得有什么值得高兴了。

  早上起来的时候,依梦再次把昨夜的怪梦抛到了脑后。谁知道三天后她和律见面的时候却听对方提起琪毫无预兆地出了国,连个招呼都没打。依梦开心地笑了,还真是巧,她刚做了一个那女人会离开的梦,怎么就真的实现了。没有了情敌在一旁虎视眈眈的威胁感,依梦的日子过得舒适了很多,每一天对她来说都是快乐又甜蜜的。

  好日子总是不会长久,三个月以后,就如同走时一样突然,琪又回来了。众人问起她为何匆忙出行,她自己也是一头雾水。大概很想看看国外的风景,最后大家只能得出这个结论。当依梦看见琪捧着一堆带回来的礼物出现在律面前,并且约他共进晚餐的时候,她已经不是生气二字可以形容的了。律是她的啊!正如同她也是律的。不是有着那么多誓言和甜蜜的日子可以证明吗?为什么要有多余的人试图来打扰他们,试图破坏她的幸福,试图抢走属于她的律!依梦也很想告诉自己其实什么都没有,明天起来她和琪也能成为好朋友,大家都是朋友,偶尔开车出去兜兜风,律不过把琪当作妹妹。可是她无法相信,无法说服自己。只要一闭上眼睛她就会觉得那个女人在一旁虎视眈眈,只要她犯了一点点错,踏错一小步,琪就会立刻抓住机会冲上来,把她从律的身边扯开,再也无法靠近。不论她在哪里,不论她干什么,身后好像都有那么一双眼睛盯着,无时无刻不在嘲讽自己总有一天律会离开……她怎么能够容忍,这一切让她怎么能够容忍!?

  入夜,依梦再次陷入熟悉的梦里。

  “你又想要实现什么愿望吗?”依梦再次听见了那个声音。

  “愿望!?你还好意思跟我说什么愿望!那女人只离开了三个月!一点价值都没有的愿望……”依梦恨恨地说着,不由惶恐起来。难道在梦里她也没有赶走那个女人的权利了吗?难道即使在她自己的梦中,她也要看着她的爱情里容忍了多余的人吗?两个人叫爱情,一旦加入一个紧盯不放的旁观者变成三个人,又能叫什么呢?她要守护她的爱情,她要紧紧抓住只属于她的爱人。

  “你上一次许愿的时候并没有加上让她离开的限期。”没有任何起伏的声音这样说着。

  “那么这次我加上!我希望她永远不要再出现在我和律面前!”依梦大叫。至少在做梦的时候,希望琪不要出现在她面前,至少在梦里,让她看见她和律的爱情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没有琪的踪影。神啊,请赐给她可以驱逐那个女人的力量吧,哪怕只是在梦里也好。

  “你确定吗?琪跟你们有二十年的纠缠,要她不再出现要付出的代价可不小。”

  “我用我妹妹的健康做代价!”依梦想了一分钟后这样回答,想来妹妹不过会生场大病,大不了医疗费用她来偿付就好。而且她现在不是在做梦吗?梦是虚幻的,妹妹在梦中大病一场,她在梦中赶走那个女人,应该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想起做女警的妹妹,想起妹妹小时候常常说要变成女超人保护她这个爱哭的姐姐,依梦笑得很温柔。她那个强悍的妹妹,一点小病或者小伤痛是打不倒的。

  “你决定了吗?”那个声音向依梦确认。

  “我决定了。”不过一个梦,哪里值得一再确认。现实中她的犹豫和不敢做的事情已经太多,至少在这里,就让她自由一下吧。依梦这样想着,陷入了更深层的睡眠。

  过了几天,琪移民了。和上次匆匆出国一样,走的时候没有留下一句话。律开始时候有些惆怅,后来也就好了。毕竟恋人还在身边,琪只不过是生命中的过客,又有什么不能遗忘的呢?可惜与这个让依梦感到无比幸福的消息一同到来的还有一件不幸的事情,琼,依梦的妹妹,那个格斗术出色的女警,在一次事故中断了双腿,落下了终生的残疾。那个坚强的女孩子在听说自己的情况之后,笑得惨然。她说她只后悔自己是在普通的事故中变成这样,而不是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她说她唯一遗憾的是不能再保护她温柔娇弱的姐姐,希望姐姐依梦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她笑着对律说不要以为她不能再站起来了就敢欺负她姐姐,要是姐姐哭了她一样不会放过律……在律点头保证的时候,周围的人都哭了,只有病床上的女孩子露出凄凉的笑。

  依梦很不安,为什么琪会突然移民?为什么妹妹又会失去双腿?那一切的一切不是只是梦而已吗?难道……不会的,世界上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那些一定只是梦而已,一切不过是巧合!巧合!和她没有任何关系,只是巧合……一定只是巧合的。依梦哭了出来,可是后来仔细想想,她用未来女儿的寿命进行交换,其实并没有发生任何事情,她也不一定会生个女儿。再来她用的是妹妹的健康,可是妹妹失去了双腿,残疾和失去健康应该并不等同。而且妹妹是在交通事故中受伤的,每天发生的交通事故有那么多,应该只是妹妹的运气不好而已。肯定只是因为运气不好,这一切和她的梦又有什么关系?再说了,要是梦能变成现实,世界上还会有不幸的人吗?一切肯定只是巧合而已,一定只是因为她的运气比较好,而琼的比较不好而已。依梦想着想着,也就放宽了心,继续去享受她自己的幸福。

  虽然是这样告诉自己,但是这之后的一阵子依梦还是过得有些不安,可是那个声音再也没有出现在她的梦里,日子久了,她也就真的淡忘了。琼也好像从悲伤中渐渐走了出来,至少看上去是这样。她在医院边上开了一家花店,她总是笑着说她现在终于比较像个女孩子了,律的工作也升了职,和依梦的感情依然在稳步前进,他们已经决定在明年结婚。依梦渐渐忘了曾经的忧郁、焦虑以及不安,她已经不会再睡不好了,现在的每一个夜里,她都有着甜美的梦境。

  新的一年到来的时候,依梦成了幸福的新娘。她和律在教堂举行了婚礼,婚后依梦和律搬到了新的街区,这里既没有琪的生活痕迹,也没有残留旧日妹妹穿着警服来玩的身影。一切的一切就如同从未发生过一般被抹得干干净净。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3 13:27

  转眼就是五年,依梦和律依然没有孩子,偶尔的偶尔依梦会记起当年用未来的孩子所许下的愿望,然后自己低头一笑,嘲笑自己想得太多,不是早就确认过当年不过是无聊的梦境了吗?再说当年她也只是用了孩子十年的寿命,并不是没有啊,还是再等等吧。

  又过了半年,律自己开了公司,虽然变得忙碌却依然疼惜着依梦,在假日的时候他们依旧过得甜甜蜜蜜好像新婚夫妇。对于依梦来说,她已经得到这辈子最想要的东西了,她别无所求,除了她还想要个孩子。

  可惜似乎是注定的,所有的幸福都有期限。正当律和依梦过得无比幸福的时候,律的公司遇到了危机。本来只是很普通的商场竞争,对方却使用了卑鄙的手段。先是放出流言破坏律公司的形象,再重金挖走公司的骨干,随后更是派人打探到了公司最新的产品,然后几乎完全照搬还比律他们提前三天上市。律几乎被打垮了,从来温文尔雅的他根本就不会这些肮脏的手段。看着他一遍一遍追问自己为什么,依梦的心说不出的疼痛。看着爱人变得如此憔悴,甚至开始沉溺于酒瓶之中度日,依梦怎么忍心,她怎么能够就这样看着。可是她又能做些什么?提供资金?她只不过出身中产阶级,又哪里有什么金山银山背景来支撑爱人。提供人脉?婚后依梦就没有出去工作,只有在周末才出去教教钢琴的她又到哪里去找什么所谓人脉。依梦一筹莫展。

  这一天,律又喝得醉醺醺地倒在沙发上。看着爱人下巴上多日未刮的胡子,依梦泣不成声。这是律啊,她心爱的斯文儒雅的律,那个有着轻微洁癖总是温柔笑着的律!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一切都是那个男人不好!是他把律逼到现在的地步,是他让律变成了今天的样子!为什么每一次在她最幸福的时候都要有人来破坏呢?先是琪想抢走她的律,再是那个男人打破了她和律宁静的生活,使得她现在的生活就好像肥皂泡一样随时可能破碎。为什么要这么对待她?她做错了什么!?依梦在心里尖叫着,表面上则依旧温柔地照顾丈夫。她好不容易紧紧抓住的爱人,决不让任何人来伤害!没有人可以这样对待她的东西,没有人!她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幸福,决不允许别人随随便便就打碎!依梦在心里诅咒着那个敌对公司的负责人。

  夜里,依梦又听见了那个许久不曾响起的声音。

  “你又有想要实现什么愿望了吗?”

  “是的,我希望那个男人……我希望那个男人死!”依梦几乎是疯狂地大叫,在这里她可以肆无忌惮地发泄心中的怨恨。反正也不会成真,就算真的成真又怎样?谁让那个男人伤害了她最心爱的人,这是绝对无法原谅的事情!只属于她的东西不准任何人碰触,更不用说是伤害!依然认为自己在梦中的依梦完全没有生活中的温柔,她心里所记得的全部都是爱人憔悴萎靡的样子和自己的幸福濒临破碎的惨状。她要那个男人付出代价,至少在她能决定一切的梦里,她要让那个男人为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要夺走人的生命需要付出的代价是十分严重的,你考虑清楚了吗?”那个声音提醒。

  “我用我父母的命来做交换!”依梦小巧的唇吐出残忍的话语,她已经被愤恨迷了心神,眼里心里除了她心爱的男人和她憎恨的男人就什么都不剩了。只要能保护自己的东西,只要能维持住现在的幸福,付出一切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不够。你父母剩下的寿命不够抵那男人未尽的生命。”几秒之后,那个声音做出结论。

  “只要能让那个男人死,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依梦几乎是在尖叫,只要……只要那个男人不在了,律就会回到原来的样子,他们就能重新过上原先的幸福的生活,然后过一两年他们会有小孩,可能是男孩,也可能是女孩。男孩就要有律的斯文,女孩就继承自己的容貌,然后看着孩子长大,每一天每一天都过得无比甜蜜而幸福。

  “愿意付出任何代价?那我就自己搜索了。交易成立。”

  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依梦有些后怕。现实中的她毕竟只是个普通的女子,她害怕真的会有人因为她梦中肆无忌惮的话语而失去生命。可这害怕也仅仅持续了一会儿,再怎么样一个人也不可能这样无缘无故就死了的,她安慰自己。

  依梦的自我安慰显然没能发挥作用,第二天晚上,她就从律的口中得知那个男人死亡的消息。依梦失手跌碎了杯子,把自己关进房间小声抽泣起来。好可怕……一条人命就这么消失了?难道……难道……这一切都是真的?不……是那个男人不好,是他先做错事情,自己没有错,她不过想小小惩罚一下那个男人的,就算落得如此下场也是那个男人咎由自取!依梦不断重复这些话,渐渐平静下来。她听见律正在门外担心地叫她的名字,对了,她是为了律。只要律好好的,她付出一切又有什么关系。只要律好好的,那些无关的人怎样又有什么重要的。

  安下心来继续出去吃饭的依梦打开电视,看见的却是一架航班坠毁的消息。依梦表情漠然地看着,突然想起父母也是要在今天回来,不过应该不是这架航班的。依梦放松了心情,喝了口汤。晚上睡觉之前,依梦记起了今天还没有把手机打开过。果然里面有不少留言,其中一条就是她父母发来的改了航班的通知。

  “不!”依梦失声痛哭,“律!律!”她只会叫律的名字。

  “依梦,怎么了,慢慢说。”律看见妻子的模样不禁也慌乱起来,弄清情况之后立刻打电话去确认失事航班的乘客名单,遗憾的是,依梦的父母确实在飞机上。

  自那天开始,依梦就变得恍恍惚惚,她已经没有办法让自己相信所有的一切不过是梦中发生的事情。戒指,对了,这一切都是在买了那枚戒指之后才发生的。依梦决定把那不祥的东西丢掉,于是她特地挑了天气晴好的日子来到一个小公园,悄悄地把戒指从手上摘下,故作不经意地一丢,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向前走。

  “小姐,你掉了东西。”刚走出几米,依梦后面就传来叫唤声。一个青年男子追了上来,手中正拿着那枚戒指,他身后站着一个少年。

  “送给你好了。”依梦慌慌张张地后退了几步。

  “不准要。”本想愉快地收下的青年男子在听见身后少年不客气的话语之后,只得苦着脸把戒指递了回来。

  “那送给这位好了。”依梦抓过戒指往少年手中一塞,转身跑开。留下一时怔住的二人呆呆站在原地。

  “这戒指让人有种奇怪的感觉……”少年皱着眉看着这多余的礼物,“不如丢掉好了。”

  “奇怪的感觉?”男子一听倒是兴奋起来,“你不要给我,我要!”

  “给你?请你不要做梦了,表哥。”少年瞪他一眼,随手把戒指戴在了右手上。

  即使把戒指送掉了,依梦依然无法摆脱心中隐隐的愧疚感。她现在已经没有办法告诉自己那一切都是梦境了,一想到自己将来的孩子少了十年寿命,想到从此只能坐在轮椅上的妹妹。特别是她的父母,辛苦把她抚养成人的父母,依梦就不寒而栗。每一天晚上,她都好像能听见女儿抱怨的声音,看见妹妹怨恨的脸,父母瞪着她的冰冷眼神……每一次依梦都听见他们指责她是凶手,是罪人。依梦不断地从睡梦中惊醒,在一声尖叫趴在律胸前哭泣。

  第二天早上,一向还算是个贤妻的依梦没有煮早餐,律以为她还没有从父母的事情中恢复过来,怜惜地上前安慰,得到的却是断断续续的抽泣。只有被律拥在怀里的时候,依梦脸上的不安才会少些。第二天,第三天……连续一周依梦都没有进过厨房,以为妻子厌倦了做家务的律请来了家庭服务人员,可依梦的精神状态依然没有好转,她不是在抽泣就是把自己关在房里发呆。越来越担心妻子的律留出了一个长假想带着妻子外出旅行,顺便散散心。可是在整个旅途中依梦都紧紧抓着律的衣角,怎么说都不肯放开。律不知道妻子究竟是怎么了,不管他怎么询问,依梦就是不肯开口,于是律想着过一阵就会好的,慢慢不再在意。在依梦哭泣的时候,律也不会再紧张兮兮地跑过去询问,反正问了她也不会说。

  察觉到律的变化,依梦变得更加不安。律是她唯一拥有的了,她不能再失去他。她开始逼着律说爱她,不断地逼着律发誓不会离开她,让律重复说着他们只属于彼此,他们将永远在一起。只有律一直重复这些的时候,依梦才觉得有一丝安全感。

  “你够了没有!?”每一天都被逼着不断重复那些话的律终于感到了厌倦。他不明白妻子到底是怎么了,每天神经兮兮说着没人懂的东西,一旦他上前去问就装得若无其事,若是他不去问,妻子又会不停的哭泣。哭完了就逼他说些无聊的东西,依梦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律完全无法理解。

  “你嫌我烦了?你不再爱我了吗?你说过会一直爱我的,你忘了你说过的话了吗?律,说你爱我,说你不会离开我。”依梦又开始新一轮的哭泣。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3 13:27

  “你简直不可理喻!”律收拾了一个小箱子走了出去,他打算让依梦好好的冷静一下。

  依梦看着被甩上的门陷入了无限的惶恐,她真的被丢下了吗?为什么律要丢下她,为什么她唯一信任唯一深爱的人要抛下她?律不再爱她了吗?律不再属于她了吗?那么她所剩下的还有什么呢?还有什么是属于她的呢?她要怎么去生存,又要怎么去面对!?

  依梦就这样失魂落魄地过了几天,很快就无法忍受。她没有办法看见房间里面没有律的身影,她无法忍受律不出现在她的生活中,她不能失去他。于是她打了电话给律。

  “律,你回来好不好。一切都是我不对,你回来好不好,我不会再无理取闹了……”说到最后,依梦又抽泣起来。

  电话那头传来律的叹息声:“你真的不会了?那我过两天就回来,别哭了。在我回来之前,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律要回来了!律没有丢下她!依梦兴奋地跳了起来,连忙换好衣服去超市买菜,打算给律做点好吃的,她的爱人要回来了……

  接下来的日子律和依梦好像又回到了从前,依梦再也没有出现那种有些病态的情况,律也一如既往温柔地对待妻子。在依梦以为这一切将延续到永远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事情。隔壁人家三岁的小女儿不幸夭折了,女孩的父母邀请律和依梦出席葬礼。本来这是一件可以说是和依梦他们完全无关的事情,却让依梦想起了她几乎已经完全遗忘了的东西。她最后一个愿望的代价,那个她不知道的代价是什么?

  依梦开始后悔,并不是后悔送出戒指,而是懊悔她没在把戒指处理掉之前问清楚她还需要为提出的最后一个愿望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那个声音说它会自行搜索,搜索到的会是什么?对了,它当初说过不会让她本身付出,而是让与她有血缘关系的人付出代价。血缘关系……还好,还好律不在这个范围之内。那么会是谁呢?父母已经死于那场空难,不会是她那已经失去了双腿的妹妹吧,还是她那兼职灵媒的姑姑?它说过要付出的代价是很大的,该不会是她和律未来的孩子!?不,她不能没有孩子的。律最喜欢小孩子了,她不能没有孩子的……

  每一分钟依梦都在想剩下的代价是什么,她做了无数的猜测和构想,却始终没有得到答案。她身边的人也没有发生任何事情,可这更加深了她的不安。她开始很害怕律离开她,每过三个小时她就要打电话给律,只有听见他的声音依梦才能安心。若是律没有及时接听电话,回到家的时候,迎接他的就是缩在床角哭得肝肠寸断的依梦。除了这些之外,依梦生活的很正常。只不过她看见所有红色的东西都会发抖;只不过她在每个月的几天都会在家中所有的花瓶里插满菊花;只不过她偶尔会对着空气说一些谁都听不懂的话,会莫名其妙的尖叫然后跳起来跑到律的身边……其余一切如常,她辞退了家庭服务人员,依旧给律煮三餐,依旧做家务,虽然她的脸色变得苍白,因为明显的消瘦而使得眼睛显得更大,手腕更为纤细。可是她依旧可以称得上是美丽的,也依然如当初一样的爱着律,那个她一生的爱人。只是,她慢慢地无法容忍律离开她半步,她慢慢的受不了律哪怕只有一分钟的目光不停留在她身上。她唯一还拥有的就是律了,那是她最后的东西。她付出了一切所得到的就是律,那是她仅有的幸福了。

  “依梦,我需要呼吸的空间,你这样我忍受不了!”律尝试着跟妻子沟通。

  “我知道你不爱我了!我为你付出了一切,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依梦有些歇斯底里地尖叫。

  “我怎么对你了?我只是说你那么盯着我,我无法忍受。”律的口气也严厉起来。

  “我的父母都不在了……他们都不在了……你就这么对我?你以前都不会这么跟我说话的。”依梦还保留一丝理智,不敢说出她为了律牺牲了她的父母。

  “你到底想怎么样?”律的口吻彻底冰冷。

  “我想我们幸福的生活……”看见依梦梦幻般的表情,律的心中又出现了温柔的影子,只是很快就被妻子接下来的话所打散了,“你是我一个人的!你不可能不爱我,你不能丢下我!我不会让任何人有机会夺走你!律!你答应我,答应我!”依梦死死抓住律的衣袖,脸上的表情近乎疯狂。律第一次甩开了她的手,径直回房不再理睬她。

  接下来的日子,类似的争吵不断重复。依梦哭着,闹着,哀求着。可是律安慰她的话语说得越来越敷衍,每次接电话的口气越来越不耐,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在家里的时间也越来越短。终于有一天,律彻底对她失望。那个温柔的律对她无比残忍的话语。

  “我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你变得如此神经质。我想我们已经无法互相理解了,我不会丢下你,只是我也不想再踏进这里。”律说完,拎着收拾好的行李箱离开了家门,没有回头看一眼哭倒在地的依梦。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做错了吗?她哪里做错了,为什么要这么惩罚她,为什么要夺走她一直小心守护着的唯一的幸福!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那么她所做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她的存在又有什么价值。到底是谁夺走了属于她的律,夺走了属于她的爱情和幸福?又是为了什么要这么对待她……依梦只是睁着茫然的眼坐在地上哭着,哭着……依梦仿佛陷入了无底深渊,当初两人一同布置的房屋没有一个角落不在嘲笑着她。嘲笑着她做了无数的错事,嘲笑她费尽心机丧失一切最后依然一无所获。依梦哭,依梦笑……不管她打了多少电话给律,对方都不再加以理睬。不论她怎样折磨自己,变得多么憔悴和疯狂,那个温柔的声音都不会再在她身旁响起。依梦开始吃安眠药,在梦中,她可以回到和律恋爱的时候,那时候穿着警服的妹妹和依梦的父母都在身边微笑着祝福他们。可是醒来的时候,依梦依然只是一个人。她拥有的仅仅是她自己。她点亮所有的灯,告诉自己这样就不会害怕,这样她就能早早结束这个噩梦,回到幸福的生活中。依梦打开所有的房门,她赤着脚走在冰冷的地板上,她等着爱人冲过来抱起她跟她说这样会着凉……可是,什么都没有。依梦就这么每天哭着继续光着脚在房里寻找她的爱人和她的幸福,她每一天都抬起那苍白的容颜对着空气询问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她认为自己成为了世界上最不幸的女人,她以为自己遇到了世界末日。

  又过了很长时间,当S·F杂货店再次进行大扫除的时候,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我回来了。”一个低沉而无机质的声音在空气中响起。

  “本体都不在这里了,灵也没有必要回来。”宁悠显然并不欢迎来者。

  “回来探亲也是必要的。”空中的声音说得一本正经。

  “你这次好像有负你‘幸福之戒’的名声嘛!”零在一边凉凉地说道。

  “没有啊,本来持有者是可以幸福的,是她自己会错了意。”

  “我怎么觉得你是毁了人家女孩子一辈子的幸福?你看看你问人家要的东西!先是她的亲人付出代价,最后爱人走了,到了这一步还谈什么幸福!”洁希卡在一旁插话。

  “谁跟她说过有血缘关系一定就指至亲?她可以前后各五百年分别去寻找跟她同一个祖先的家伙就可以了。我看了一下,世界上跟她有万分之一血缘关系的人至少有几百万个,谁让她偏偏挑了至亲。”空中的声音冷漠地说,“再说了,我又没让她以那么严重的东西作为代价。以让某人暂时离开的愿望来说,她只要找五十个和她有万分之一血缘关系的人同时得场感冒也就差不多代价相等了。”

  “你还没说她最后的那个代价是什么?一辈子的惶恐?”众人沉默片刻之后,洁希卡继续追问着。

  “是未知。按照持有者的思路来判断,她已经没什么代价好付了。所以她不需要再付任何东西。她本来应该已经得到想要的幸福了。而且她还应该有个孩子的。她自己想得太多可跟我没关系。我收取的所有代价都是相等的,而且不损害持有者的利益。不然我又怎么能被叫做‘实现幸福的左手之戒’?”空中的声音有些得意。

  “你怎么也不提醒她?她不是你的持有者吗?”洁希卡有些忿忿不平。

  “我本来想提醒她的呀,可是我以为她想以这种东西交换的,你要知道人类是很复杂的。”空中的声音无比无辜。

  “那么那女人还可能得到幸福吗?”洁希卡继续问着。

  “我怎么知道?再说她已经不再是我的持有者了。”空中的声音随意说着,渐渐隐去。

  再回过头来说说依梦小姐,世界上又有谁离了谁是真的活不下去的?又有谁真的代表了谁的全部?在每一次自以为是的世界末日之后,就算不会有新的太阳,也会出现星星。在消沉了几个月之后,依梦小姐剪了头发,开始尝试出去工作。除了她不再穿洋装,不再戴首饰,特别是戒指之外一切都很正常,她每个月会去琼那里买一束红色的玫瑰带回家,她每个星期都会去一次美容院……她继续过着她的生活,正常而平淡的生活,她可能还会拥有幸福,只是没有了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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