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27 02:13

  梅花恶指点着梅府那百十个家丁,那些人听了顿时脸儿变色,吓得连忙道:
 
  “三少爷,我们怎能吃里爬外,这小子在胡说!”
 
  “嗯,看见了?我说小樵夫,你的瞎话该收场了吧!”
 
  梅令夭得意忘形,没有证据的事他根本不怕。施竭不禁大笑起来,笑得梅令夭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你笑什么?”
 
  “我笑你不识数,在你的家丁中,你不觉得少了一个关键的人吗?”
 
  “谁,他们都在!”
 
  “梅福,你的管家。”
 
  一句话说出,让梅花恶一惊,可不是吗,自从几个月前,老太公派他去做一件事,好象很长时间没有看见这小子了,梅令夭数月未归,可这件事他怎么忽略了,难道……
 
  “几个月前,梅福受你爹太公秘令,携带书信去京城,找犰孟飞和梅娘娘,信中写明,施竭母子极似当年去漠北的施娘娘和太子,情况紧急,望速定夺。可惜,他还没有到京城,就被一位神秘的人给擒住,梅福的秘信被截获,梅福自然想活命,便说梅令夭可能要去施娘娘家,去偷盗牡丹虞姬艳,这位神秘之人担心我被害,就让梅福带路,星夜赶往栖霞,谁知梅福想趁着黑夜逃脱,被神秘人旋风掌击中,死于非命。神秘之人便将用他的尸体为我偷梁换柱,在你命人用桐油燃薪放火时,将我和我娘子救出,然后将梅福的尸体抛在火堆里。”
 
  “绝妙的金蝉脱壳之计,难怪老仵作认定,那尸骨不是你施竭的!”
 
  狼督头听罢不禁由衷赞叹,事实正符合了自己对于此案的判断。
 
  纸里已包不住火,梅花恶有些紧张起来,自己做的坏事本来天衣无缝,却不想坏在梅福身上,不禁恼羞成怒,可他本是泼皮,刀在脖子上也不会承认纵火杀人,他撇着嘴晃了晃手中的剑,顽劣品性暴露无疑。
 
  “叛贼施竭,本大人不和你废话,我看你今天怎么逃脱我的法网,来啊,给我放箭,射死他!他是皇上钦定的叛匪!”
 
  “谁敢动!”
 
  施竭说完话,一抖身形,施展轻功,早已腾空而起,无影无形中已飞到梅令夭身后,怒起一脚,将梅花恶踹出三丈多远,说也碰巧,正好栽倒在他老爹梅太公尸体上,连疼带吓,这小子嗷的一声,差点昏死过去。施竭就势将尚方宝剑夺下。
 
  “列位,不管你们是否相信本人就是太子,和我刚才讲述死里逃生的故事,我仅希望,你们要好自为之。刚才太守张大人和参军等被杀,梅花恶已恶贯满盈,他滥用钦差的权力,无视大宋王法,草菅人命,皇上会治他的罪,我赵睿恳请各位让开一条生路,让狼督头和众位官吏逃出去,尚方宝剑在我且拿着,会找机会还给当朝陛下!在下恕不奉陪,诸位闪开!”
 
  “太子,杀了梅令夭,为张太守报仇!”
 
  一班督头齐声喝道,施竭冷笑一声,面对梅令夭道:
 
  “用不着我收拾他,他回到临安,就死定了!”
 
  此时,代替梅令夭挟持的军兵早就将十一娘放开,施竭说完,迈虎步,迎过十一娘子,生死别离后重逢,有情人悲喜交加,因为形势紧急,来不得儿女情长,两人只脉脉对视,便请过狼督头,施竭在前面开道,中军官一摆手,手下将士无不听令,给施竭等放行。大宋军兵骤然闪开道路。
 
  刚到东门口,施竭和狼督头站定,督头手下三班衙役们也分列两厢,让百余栖霞文武官吏撤出,在宋军目视中,施竭等也即将离去,施竭抱腕拱手,对中军官表示感谢,随后,施竭骑上吕固的那匹青花兽,十一娘和督头、张松等也都各自上马,就要奔城外而去。
 
  可是,就在这时,刚刚逃离虎口的几个官吏惊慌失措跑回来,老远处就失魂落魄地呼喊道:
 
  “太子殿下,大事不好,前面突然出现无数军兵,一百多官吏都被射……”
 
  话未说完,就见那几人忽然仰面跌倒,可以看清,他们背后中了无数支雕翎箭,在火光惨惨中,施竭得以看清,栖霞城南城东涌动了无数军马,看来他要进行生死搏斗了。

  施竭和狼督头正待惊疑之间,已经望见前方那些逃出去的官吏悉数被射杀,血光和火光中,已听得栖霞城里已是一片人喊马嘶的混乱。二人率领几十位衙役捕头冲在前面,情况发生了变化。狼午诚催马持刀正要查看究竟,却见东西两个方向涌来无数军兵,左右飘扬两面大旗,上书斗大的“梅”和“犰”字。尤其是西路人马的几个急先锋跃马挺枪,直取施竭的一少人马而来。
 
  “不好,是犰孟飞老贼和梅令狐的兵马!”
 
  督头横起朴刀,对施竭说道。
 
  施竭太子也颇感意外,对犰孟飞如此迅速来栖霞,他是没有准备的。如今狭路相逢,只好拼出性命。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27 02:15

  “督头,你带人和十一娘奔北门,我一个人抵挡老贼的先锋官!”
 
  “不行,你人单势孤,怎可一人抵挡,狼某虽无万夫不挡之勇,却有一腔忠义,能为太子殿下杀敌,死而无憾!”
 
  “督头!千万不可!”
 
  施竭正要劝阻,就见狼午诚甩掉大红英雄氅,高举朴刀对众弟兄道:“好男儿怎可临阵退缩,奸臣当道,皇帝老儿昏聩无能,今天逃是死,拼杀也是死,我们跟太子跟定了,随我冲锋!”
 
  “大哥,弟兄们生死患难,今日赴死,是我等的缘分!”
 
  众捕头说完,各自摘取朴刀和长枪,准备和狼督头冲锋陷阵。施竭深受感动,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感觉到忠义和友谊的分量,不由得精神振奋,立刻抖擞嘶缰,直奔两路先锋官而去。
 
  “呔!尔等可是栖霞逃出的叛贼,休要猖狂!快快受死!”
 
  梅令狐部下两个先锋自恃勇不可挡,跃乌洹、赤青马,挺方天画戟和青龙刀直取施竭。施竭太子也不搭话,先取方天画戟的一将,狼督头举朴刀抵挡青龙。那先锋官持画戟当心猛刺,施竭以剑闪击,两三个回合,施竭忽然就马的速度腾空而起,还未等那将军缓过神,二马交错之间,便被太子一剑削下战樱,再飞起一脚,将他蹬于马下。
 
  那边狼督头也挥舞朴刀,与另一个先锋官战在一处,狼午诚本来武艺高强,在剿灭匪患中多次单刀擒贼首,如今那先锋官虽然也久经沙场,却比不得督头的拼命。仅五个回合,那将军就被督头一刀杆杵于马下。此刻,施竭已趁势跳上那画戟将军的战马,拨转马头,用剑逼着地上摔得半晕的将军道:“回去告诉你家梅将军,识时务就闪开道路,本太子绝不滥杀无辜!”
 
  “太子?你不是叛贼吗?你是哪家太子!”
 
  “当朝理宗皇帝太子赵睿!”
 
  “啊,是你!是十年前流落蒙古的赵睿太子?”
 
  “正是本太子!”
 
  那将军立刻摘下战盔,扑通一声跪到地上,举头抱腕道:“老将杨懿拜见太子殿下!”
 
  “您,认识我?”
 
  “我乃杨家之后,兵部侍郎楚文晋旧部,楚大人被削职时,被调到梅令狐制史帐下,太子,情况危急,您快离开吧,梅令狐和犰孟飞引一万大军已经将栖霞包围了!”
 
  “多谢老将军!”
 
  太子正要欠身答谢杨懿将军,可话音未落,只听一声呼啸,老将军便仰面倒地,后心护心镜被震碎,刺穿一箭。老将军吃力地扬起手,呼道:“太子要往东去,听说楚大人奉旨钦差就在栖霞路上……”说完,口吐鲜血而亡。
 
  “杨将军!杨将军!”
 
  施竭悲然呼喊,可惜身经百战的老将,因箭射得太深,老将军已经绝气身亡。施竭愤怒抬头,却见前方有一员上将,正将弯弓收起。却见这员将军端立马上,左右将旗护卫,虎彘月光上书“督统制置史梅”。
 
  “匹夫!你怎敢射杀自己的部将!”
 
  施竭怒不可遏,用剑指点骂道。
 
  “杨将军不力争杀敌,反愿遭擒,是通敌之罪!”
 
  梅令狐凶狠地对部将说道。然后耀武扬威地冲过来。
 
  “是叛贼,还不下马投降!”
 
  施竭看得真切,不觉火往上涌。飞身下马探取老将军的方天画戟,擎在手中怒吼道:“本太子定擒你这奸佞!”
 
  施竭大喝一声,催马直取梅令狐。在万马军中,想取主将的首级谈何容易,梅令狐手下八大将军立刻挺兵器跃出阵列相迎。施竭一人持方天画戟力战八将,二十几个回合之后,那八员战将皆被刺下马,哀声连连败回本队。
 
  “好啊!太子殿下盖世武功,狼午诚助你一臂之力!”
 
  狼督头大喊,率领众捕头冲过来,与施竭直取梅令狐。
 
  “放箭!”
 
  梅令狐下了命令,可已经来不及,施竭的马匹已经跃上高坎,狼督头也领众捕头冲上去。几千宋军阵脚大乱,一则是施竭勇猛无敌,二则是施竭手下留情,让众官兵无不相信,那白衣少将就是当朝下野的太子。宋军失去战斗力,将梅令狐和几个护卫将军抛弃在阵中央,施竭再施绝技,措马之间就已如探囊取物,将梅令狐活捉。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27 02:16

  可就在这时,东侧早已涌来的另路官军中传来一声断喝:“叛贼还不下马受死,等待何时!”

  擒住梅令狐的施竭听罢一愣,猛回头观瞧,却见灯球火把之中有一个花白胡须的将军,上垂手数面龙虎大旗,上书“讨逆”“太尉犰”。老将两厢尽是威武的将军,一个个横枪立马,阴风八面。再看老将身边,此时多了一个丢盔卸甲的梅花恶,正张扬着鼠目向施竭偷看。
 
  不用问,此路就是当朝太尉犰孟飞的人马,那花白胡须的老将定是奸臣犰老贼。但是,最醒目的,是他的前面十几个被捆绑的俘虏,俘虏的身后面是群膀大腰圆的刀斧手,手执青面砍头刀,每人手里系着根绳索,只等一声令下,便将俘虏的人头砍下。
 
  老贼犰孟飞要玩一把老叟戏鹰,用马鞭挥指道:“施竭,你不认识这几个人,那狼督头不能不识吧!”
 
  狼午诚正在惊疑之间,就见老贼马前突然跳起一个红色的身影,那俘虏中分明有个红妆女人!
 
  “郎君!郎君!我是你的榕儿……”
 
  女人悲凄地呼喊着,想挣脱刀斧手的束缚。
 
  “三姐!是三姐榕歌儿!”
 
  施竭身旁十一娘见是三姐歌儿,不由得大喊。
 
  “榕歌儿!我的妻子!老贼!你……”
 
  狼午诚这才看清,立刻火冒三丈,顿时脸色惨白,声音哽咽,大丈夫顶天立地,不怕刀山火海,可就怕敌人控制他的爱恋女人,此时,沙场形势顿然逆转,众捕头也望见嫂夫人和那十几个被傅的捕头,原来狼督头草堂与他们分手,为保护榕三娘逃进山里,不幸撞见老贼兵马,皆被活捉,本不知他们是何人,刚才梅花恶见到犰孟飞时,才发现其中一个女俘虏是狼督头的妻子,栖霞名妓榕歌儿,老贼如获至宝。
 
  “施竭,狼督头,快将梅将军放回来,否则,休怪我心狠手毒!”
 
  老贼一使眼色,刽子手立刻将鬼头刀横架在榕歌儿的颈上。
 
  “老贼,我要杀了你!”
 
  狼督头就要催战马过去拼命,被施竭勉强拉住,施竭断喝一声,随即拽过梅令狐,横剑在其颈上,对老贼犰孟飞吼道:“老贼!你敢动我嫂夫人一根汗毛,我就杀了他!”
 
  见施竭杀红了眼,梅花恶吓得扑通一声坠下马,跪到地上,向太尉哀求道:“太尉,救救我兄长!把个臭女人送给他们吧!”
 
  “哼!没有的东西!”
 
  老贼斜眼斥责了梅花恶,也气得脸色铁青。他怎能不救自己得力心腹呢,于是对施竭摆了摆手,说道:“你放了梅将军,我就给你这个女人,怎么样,也算公平吧!”
 
  走马换红颜,施竭没有多想,点头同意,老贼冷笑一声,低声对梅花恶说道:“他们一个也跑不了!准备弓箭手!”
 
  梅花恶连滚带爬,转悲为喜道:“太尉,我这就准备。”
 
  抓住了施竭的善良,犰孟飞立刻吩咐人将女人松绑。将女孩按跪在地,等待交换。榕歌儿哪里不知其中的厉害,冲着狼督头呼喊道:“哥哥,千万不能放了贼人,否则,谁都出不去!歌儿今生能驾给郎君为妻,死亦无怨,你们快逃出去啊,不要管我!”
 
  “不!我要救你,等着我!”
 
  狼午诚在两军阵,是从不落泪的汉子,如今可怜的娇妻成为人质,他心如刀搅,眼泪含在眼眶里。猛然上前,一刀将梅令狐的绑绳剁开,随后飞起一脚,将披头散发的梅令狐踹倒在地。
 
  犰孟飞随后将令旗摆三下,手下军兵将榕歌儿放了,施竭那边,狼督头也猛蹬梅令狐的后腰,这家伙差点摔了嘴啃泥,见已经自由,撒脚如飞,奔犰老贼军阵。
 
  狼督头恐怕娘子有闪失,催跨下马向榕儿奔跑来的方向迎头接应。然而,绝爱的光阴便在那一刻凝固,就在他距离榕儿还有三丈远,梅花恶一声令下,阵前乱箭齐发!……
 
  可怜圣洁美丽的榕歌儿,被乱箭穿透后背,栽倒在迎面扑下马来的丈夫怀里。……
 
  “榕儿!…”
 
  狼午诚一边拨打雕翎,一边将榕歌儿抱回本队方向,可榕儿浑身是血,已经奄奄一息。
 
  “哥哥,榕儿走……了,我多么爱……!”
 
  “榕儿!!………”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27 02:17

第五部

  狼督头悲凉地呼喊着妻子,大丈夫力拔山兮,却眼睁睁望着美丽的身躯倒在阴谋的血泊里。
 
  “榕儿!我的好妻子!定杀老贼,给你报仇!”
 
  狼督头怒发冲冠,提刀怒吼……
 
  榕歌儿在暗箭下殒命身亡,可怜的女孩刚刚欢喜红顶轿,便红烛泪尽,香销玉陨。施竭顿时像当头挨了一闷棍。
 
  没等狼督头操起硬弓,白衣英雄骤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操弓在手,搭两支箭在弦,惊弓崩云的两声凄厉呼哨,离弦之箭竟如流星赶月,带着怒火直奔百步外即将获得自由的梅令狐。只听啊的一声惨叫,刚刚跑进犰孟飞军前的梅令狐应声倒地,两支箭不偏不倚,正中后心,死尸栽倒。
 
  梅令夭正焦急地给哥哥加油鼓劲,手下藤牌和盾牌手这时正一拥齐上,想保护梅制史脱险,眼看着就要接应成功,却被施竭的两支复仇的神箭射中,眼见兄长被射杀,梅花恶嗷地一声,吓得大哭起来,真是阴谋的双刃剑,害了善良的无辜女孩榕歌儿,也贻害了他兄长性命。
 
  老贼对心腹爱将被施竭射杀,毫无防备,急忙命士兵将尸体抬过,不禁懊悔得顿足垂胸。
 
  “杀,给我杀!”
 
  那群刀斧手立时拽过绳索,高举起屠刀。被俘班头胡雍声泪俱下,冲着远处的督头高呼:
 
  “大哥,兄弟对不起你,没有保护好嫂子……多保重!”
 
  其他十几个弟兄也都大骂老贼不止,施竭把眼睛一闭,那十几弟兄在射程之外,他已经没有能力搭救。只听喀嚓几声,鲜血飞溅虎将大旗,胡雍人头落地,刀斧手随即将其他十一个捕头竭尽斩杀,栖霞东街外两军场血光喷涌。
 
  “胡雍兄弟!我为你们报仇!”
 
  狼督头顿时暴怒如狮,他将榕歌儿轻轻抱起,用脸亲了亲妻子美如仙娥的面庞,平放在脚下的草地上,然后挺朴刀飞身上马。
 
  “施竭,带十一娘快突围出去,将来为我夫妻埋葬,狼某永别!”
 
  “督头!冷静些!老贼千军万马,你不是他们对手啊!”
 
  “我意去死,与老贼势不两立!”
 
  说完,挺大刀直向犰孟飞军阵。
 
  施竭哪能让他吃亏,对身后众三班勇士呼道:
 
  “随我救督头!”
 
  众人抖擞战马,紧随施竭后面,冲进了犰孟飞军兵前队羽林阵。

  刀光剑影,威胆屠龙,狼督头横刀跃马,顷刻间,斩杀了数十个军兵,那些犰老贼死党蛮将还想阻挡,怎经得住慷慨赴死的狼午诚和武艺高强的施竭联手破敌,犰孟飞见此二人竟如虎趟狼群,入无人之境,便下了死令。
 
  “不惜一切代价,剿灭叛党!”
 
  军令如山,太尉发号,军兵哪敢不奋勇争先,三五回合间,督头便被十员虎将措马围住,那些正直将军不忍伤害如此彪悍而又忠义的壮士,便手下留情,只虚晃佯战,而没有取其性命。观阵的梅花恶正在为失去兄长拭泪,一腔怒火直向狼午诚,这家伙看出其中端委,黯然间操起一条小号弯弓,搭上一支回钩箭,冷不防朝着忙于交战的狼午诚前胸射去。鏊兵奋战的督头,根本来不及躲闪,见寒光袭来,知道不好,急忙躲避正胸,那支冷箭来势凶猛,正中英雄软勒,督头的身体骤然一晃,膂力欠亏,朴刀被几员将架住,另外两将军抖动蛇矛刺中狼午诚两肩,双郏用力,挑英雄于马下。
 
  身后的几十个捕头被分割包围,眨眼之间倒毙在大宋官军的重重围攻下,成了莫须有叛逆屠刀的牺牲品。施竭保护着十一娘,正策应着督头冲杀,见督头被挑下马,想冲开血路救助,只因十一娘跟在身后,心有余而力不足,此时二人已被官军隔离到栖霞山脚下。

  坠地的狼午诚立刻被钩枪手勾住战袍,梅花恶呼叫士卒想阵前活捉。狼午诚拔出宝剑,忍痛继续厮杀,又撂倒十余军兵,怎奈虎落平川,已无还手之力,眼看就要被活擒,英雄仰望乌黑的苍穹大喝一声:
 
  “榕儿,你怎忍一人独去,夫君来保护你!”
 
  喊罢横剑自刎。不屈的尸体久而未倒,英雄虎目直视梅花恶,吓得这小子顿时头冒冷汗,就在狼午诚倒地的瞬间,他猛然惊醒,才回想起出临安时,姐姐梅娘娘叮嘱和恳求:不要伤害狼督头,他是天下难得的好人……
 
  梅花恶平生第一次作恶后良心发现,本想命人将狼督头尸体装殓好,可当他的目光触及犰太尉森冷的面孔时,不禁又吓得低了头,失去大哥梅令狐的三少爷,已经感到孤掌难鸣。他只能偷偷走过去,将狼午诚手中宝剑红樱宝玉剑穗斩下,将来带给姐姐,留个永别的纪念,毕竟,他姐姐和狼午诚热烈相恋时,狼午诚曾经背过还是童年的梅家三少上栖霞山摘过贡橘……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27 02:18

  却说施竭和十一娘,眼看着狼督头自刎,悲愤交加,此刻,他们被困在一个小山岗上,依托着树木抵御官军的雕翎箭,形势越来越危急,施竭担心黑暗中十一娘坠马,上山后就将情人抱过自己的马背上,吕固的大青花马很听话,载着一对绝恋情侣与敌欢腾厮杀,顽强而拼命。
 
  午夜来临了,清冷的北风划过栖霞山牡丹岭苍髯般的梅林,吹过官军油松火把猩臭的气息,将一份死亡前的眷恋带给了这对恩爱情侣。两人在马上脉脉相拥,虽然已经走投无路,危在旦夕,可深情的爱流却流淌在情欲的血河,让相逢的悲凉时刻多了一湾阵前拥抱的美丽。
 
  “让我再吻你一次……”
 
  “郎君!……”
 
  施竭转过身来,身后的十一娘探身侧躺在夫君的臂湾里。
 
  “怕死吗?”
 
  “不怕。”
 
  “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再不会分离!”
 
  十一娘幸福地闭上眼睛,等待着绝爱的死亡之吻。
 
  施竭在突围的冲锋前,吻了娘子滚热的红唇,然后,横方天化戟,等待着出击的最佳机会。他已经做好与爱妻双杀而殉难的精神准备,杀得猩红的眼睛放射出无畏的光芒。

  但是,不等施竭下山,犰孟飞开始调集精锐人马,就已经将小山围得水泄不通。这一次,他不会犯当年谋害张悟丙的错误,他要亲眼看见被自己阴谋迫害的太子,再次死在他的屠刀下,他要将他剁成肉泥,让他化为泥土,从此再不能威胁他的老命。于是便不顾一切,催促二十员战将上山制敌,为了拔掉这根扎在心头的芒刺,老贼舍得千军之命。
 
  随着震天战鼓敲响山谷,二十个将军骑战马齐刷刷冲上栖霞岭前的山岗来。施竭大喝一声,奋勇冲下山去,如当年白门楼负貂禅的吕布,持方天化戟背着十一娘,与二十将军战在一起。英雄与美女的绝命时刻到了。

  施竭背着十一娘突围,朝栖霞岭的东方杀去,刚到山腰就与十几员宋将遭遇,太子持方天化戟封锁门户,保护身后的娘子,他们已经没有退路。此时胜券在握的犰孟飞下了死令,哪路军放走叛贼,就要军法从事,因此,各要道人马围追堵截,施竭要想逃出虎口,可谓举步维艰。
 
  为了冲开血路,施竭使出了看家本领,那条大戟如蛟龙悍飞滇泉,似狂飙怒拔秋叶,虎趟狼群般在宋军中如江河日下。其实,施竭身为太子,怎能对自己的军兵下死手,一些将军本来就听说了这员白衣骁勇之将是太子的事,哪个愿意和皇子拼命,加上施竭武艺高强,且能手下留情,将士们都在内心赞叹。所以,老贼的将令也成了中空之木,城隍庙里泥塑的护法,二十员将竟如九荷护花,摆起花架子,敷衍了事。虽然威风凛凛,却是无雨的雷声。
 
  老贼身为太尉,怎能看不出战局的戏剧性,见二十员将军都围不住一个施竭,立刻叫过五员心腹爱将,替代那些怀有贰心的将军。但是,老贼却忽略了一个事实,施竭的武艺已经炉火纯青,绝不是他的密杀武器出马就能匹敌的。施竭见五将如入,知道要下黑手,便大喝一声,挥动兵刃与五将交锋。
 
  施竭越杀越勇,连挑三员上将落马,终于夺下东方路口,飞过鹿角路障,进入一片树林掩映的幽密山道。
 
  “娘子!我们有希望突出去!”
 
  勇施竭真如长板坡的赵子龙,身背个娘子居然接连获胜,情绪更加激动,振奋地喊着,不禁回过头来,想证实十一娘没有在拼杀中受伤。等他转过身再看时,忽觉得背后空荡荡的清冷,哪里有娘子的影子,战马后面空空如也,娘子不知何时已落马。
 
  “娘子!”
 
  施竭顿时眼冒金星,他哪里还有时间思考,立刻拨转马头,一记重击,将那化戟的金属杆戳到马臀上,战马灰溜溜暴跳,向交战方向疾奔。施竭头上汗水肆意,劳累、紧张和失去爱恋的惊吓,让他暴睁虎目,恨不能看透地逢山石,找到十一娘。如今母亲生死不明,狼督头还没来得及告诉他藏匿母亲的下落,就殒命沙场,施竭找不到母亲,再不能没有十一娘,他要为娘子拼尽热血和性命。刚才被甩在身后的士兵呼喊声渐渐明晰,再次抖擞精神,大喝一声,持方天戟遁入战场。就是去送死,他也要找回最亲爱的娘子。
 
  施竭重新杀回,可喜煞了犰太尉,他和梅花恶分头指挥军兵,再将施竭拦住,这次弓弩箭石一拥齐上,恨不能将他立刻置于死地。可是,黑夜怠惰的战车怎能阻挡一个武艺高强的圣手,施竭已经豁出性命,只为找到十一娘,他义无返顾,方天化戟像一条银色风潮,在宋军阵中左突右杀。
 
  可是仍旧找不到十一娘的影子,也不像被俘获的样子,他杀到犰孟飞帅旗附近,仍不见有十一娘的影子。如果娘子被劫为人质,老贼是不会让他有还手之力的,施竭驳马再次下去,奔东方原路而来,杨懿将军临终前,曾经告诉他,钦差楚文晋大人就在路上,楚大人为一代忠臣良将,或许能帮助他。
 
  施竭没有找到十一娘,正在胡思乱想之间,只听得道路旁树林中有一老者高声喊道:
 
  “施竭!师傅在此,徒儿莫惊!”
 
  施竭听得真切,原来是师傅的声音,顿觉精神一振,急忙勒住嘶缰,向树林中窥望。只见林中走出一位仙风道古的老者,花白胡须似晚星月朗,灰色道袍独显清白如霜,黑风夜,紫竹行,脚踏无痕,盘亘阴阳,拂尘宛若太白下界,飒飒无为如封神的姜尚。
 
  “师傅!”
 
  施竭甩镫离鞍,飞下坐骑,跪倒在老者面前。
 
  “徒儿,贵为太子,怎可为贫道下跪,起来吧!”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27 02:18

  “师傅,徒儿奉师命下山,寻找母亲和十一娘,如今母后不知在何处,我娘子也命悬旦夕,施竭无能,愧对恩师教诲!”
 
  “嗯,我知道徒儿受惊的原由,施娘娘洪福齐天,定无大碍,贫道特来助你。不用慌,你看那是谁?”
 
  老者一扬拂尘,从林中走出一匹高头大马,马上端坐一位中年夫人,借助月光,施竭已然看清夫人的容颜。
 
  “母亲!”
 
  施竭跪爬几步,奔向施夫人。
 
  “儿啊!你……还活着,娘不是做梦……”
 
  娘娘激动得差点从马上跌落,施竭急忙飞身近前,扶住了母亲。母子二人在沙场洒泪重逢。
 
  原来漠北邱处机施苦肉计之后,施夫人便带着太子赵睿回到南宋,取母姓为名,唤做施竭。施竭小太子一直受到龙门派大师邱处机道长暗中保护,从八岁起,他每日都于夜半时分离开茅屋,瞒着母亲跟随师傅邱处机习学武艺,由于他午夜不能说话,道长教他武艺全凭心领神会,师徒在无声无息中度过十个春秋,直到施竭太子武艺纯熟。
 
  那次施娘娘大闹梅公府,老太公认出施娘娘,给老贼犰孟飞送密信,道长暗中截获了梅福,才得知梅花恶夜半要去盗取牡丹,在他纵火焚烧施竭新婚茅屋之际,救下弟子和十一娘,然后用梅福的尸体瞒天过海,他必须让太子失踪,甚至要瞒过施夫人和他的娘子,否则,栖霞死生之地,将贻害施竭性命,太子有失,大宋江山难保。火灾后,道长带着施竭隐遁去了武当山。
 
  道长听说,太子未死之事已经被狼督头侦破,好在督头宽厚仁义,没有让娘娘受屈。但是栖霞的捕头钟膺吕固杀官军肖金尚一案令他震惊,根据太尉府传出消息,钟膺被抓捕后没有交给刑部大理司审理,而是关在太尉府,其中必有原因。另外,抓住钟膺的余横将军下大狱后从此消失,这其中也定有原由。邱道长派遣龙门派大弟子李志常等人到京师打探风声,证实栖霞捕头杀肖金尚后被搜出一封密信。
 
  看来老贼已得到确凿证据,正千方百计要除掉施皇后,道长惟恐有失,让施竭先头下山,营救母亲,并设法见到十一娘,给姑娘以精神安慰。然后找机会觐见当朝理宗,他要让这位昏庸的皇帝知道,当年的哑巴太子如今已经还朝,十年前废太子立梅娘娘是一宗天大的冤案。
 
  随后,师傅也秘密出了武当山,道长脉下的龙门派手眼通天,早就打探到狼督头藏匿施娘娘在栖霞北山瑚光洞,在犰孟飞抓到胡雍捕头和榕歌儿之前,就已经将娘娘转移。

  母子二人不能细说往事,如今十一娘在阵前失落,杳无音信,更加急坏了施娘娘。施竭重新上马,要继续寻找十一娘,于是挺方天化戟在鞍前,向邱道长施礼别道:
 
  “师傅,杨懿将军被梅令狐射杀,临终前说钦差楚大人就在岭东的路上,请您保护我母亲去找楚大人,弟子就与你们会合!”
 
  “如果寻找不到,定是十一娘担心拖累于你,自己逃脱进了高山密林。徒儿莫急,多多保重!”
 
  道长和施娘娘都上了马,三人随即分手。邱处机保护施娘娘奔东路下去,施竭再次掉转马头,他要回到与十一娘拥吻过的小山丘继续寻找,或许,早在交战之初,娘子为了不拖累他,就已经跳下马了。

  施竭忧心忡忡,奔栖霞山西侧的杀战场而去,已是三回阵前。犰孟飞失了追踪的目标,心里狂躁不安,老贼眼皮子乱跳,总觉得哑巴太子活在世上,他那颗脑袋早晚得搬家,于是调遣军马沿东南两个方向追赶下去,企图趁施竭逃脱不远,将其擒拿置于死地。
 
  施竭勇贯三军,可有心事在怀,比不得当年一颗虎胆的赵子龙,这次三回阵前没有直接面对官兵,而是沿着栖霞山的慢坡山脊向官兵方向迂回而去,直到远远望见老贼的中军,在确认没有十一娘影子后,决定与犰孟飞背道而驰,继续寻找娘子,遂冲下西北山去。
 
  夜半时分,施竭已脱离与宋军接触,来到山脚一处庄院人家。主人挑灯开了柴扉之门,与访客见面,施竭立刻认出,院主人原是当地的猎户冯老汉,以前做樵夫上栖霞山砍柴时,经常到他那里谋些止血的草药。施竭便询问老汉是否见到一位受伤的年轻女子,老汉道出实情,确有一位面貌娇好的女子受了伤,和一伙陌生武林中人在一起,路过此处,借庄院休憩了一个时辰。女子起初昏迷,后来老汉施了些草药后恢复些精神,得到照料。
 
  剑侠其中,还有一位漂亮的女子,对待受伤女子的情形如同亲姐妹,受伤女子稍有好转,陌生侠客们就辞别老汉,下临安方向去了。
 
  施竭闻言大喜,断定受伤的女子十有八九是娘子,在确认她的伤情并不严重后,施竭与冯老汉千恩万谢,按照老猎户指点的方向,撒马由缰,往临安去了。
 
  再说全真道长邱处机,与徒儿分道后,护送施夫人往东面山麓官道而行,但是,不久就听见追兵的马蹄声。午夜时分再次与犰孟飞先头官军遭遇。老道手捻拂尘,挡住官道,犰太尉两个心腹爱将不知好歹,要捉拿夜行仙人背后的施夫人,被道长施展太极功,三招五式破点了穴道,倒在地上抽起筋来。宋军即向犰孟飞太尉禀报,吓得老贼差点跌下赤犀马,他料定此道长必是百岁仙人邱处机,也只有他才有如此炉火纯青的太极神功,可是,这位大宋朝第一号神仙的出山,意味着什么呢?……
 
  犰孟飞左思右想不得要领,不过直觉告诉他,全真派将导演一出石破天惊的连台戏,成吉思汗铁木真都不惜谦卑礼下所请的高人邱处机,如今竟置大宋官军缉拿叛党格杀令于不顾,护送那个被贬蒙古的施娘娘,这其中必有玄机,莫非是……
 
  老贼越想越怕,不禁回忆起多年来围绕自己身边发生的那些事,那太医张梧丙在城隍庙诈尸的传闻莫非!……不行,无论什么代价,必杀了那老匹夫,这牛鼻子老道一定就是与我多年周旋施竭的幕后人!老贼卧蝉眉倒竖,顿时来了精神,对中军下将令道:
 
  “栖霞郡人鬼妖孽横行,那妖道必是乱党!不能让一个刁民走脱!”
 
  官军重新整顿人马,继续追赶,邱道长恐有闪失,打马扬鞭,保护施娘娘下了官道,正巧遇到奉旨巡视江邮郡与栖霞长江防务的当朝兵部侍郎,一品钦差大员楚文晋。
 
  楚大人闻听邱处机和施娘娘到此,不禁欢天喜地,连忙派护卫亲兵封锁道路,亲自出帐迎接,将娘娘和老真人让进中军帐上座,君臣道友三人见面,分外感慨,回首漠北草原易子而别时的痛断肝肠,不由得唏嘘落泪、悲喜交加。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27 02:19

  老贼犰孟飞做梦也没有想到半路杀出成咬金,楚文晋会从天而降。论职务,太尉位列三公,官阶高楚文晋半品,可如今楚大人奉旨查办江防,手握朝廷重兵,钦差尚方宝剑须眉一指,他犰太尉岂敢横刀一呼。
 
  但是,他并不甘心,亲领大军将楚文晋的千余人马围住,以追剿叛党为名,试图与之争风。楚文晋披挂上马,来到前军阵,提尚方宝剑对两路官军面沉似水。众宋军见是楚大人将旗,立刻放下刀枪,谁敢吃饱了撑的,哪敢太岁头上动土,楚文晋是国防部长,南宋千员上将尚归他调遣,百万军中挥下令旗就能要万千人的命,他们跟犰孟飞跑下去,要长几个脑袋?
 
  军卒们相视无言,自家人怎能刀兵相见?各自垂首问足,念起阿弥金刚经。任凭犰太尉抽断了皮鞭,就是没人挪动半步。老贼虚火上升,憋气窝火的栖霞之行终于闷出一口鲜血,叫喊一声,倒喷在马臀上,坠下坐骑。梅令夭赶紧命人瞧治,老贼尚且清醒,仰望苍天黑沉沉的夜空,有气无力道:
 
  “撤回栖霞。”
 
  看来天不助恶,他今日不但杀不了娘娘和太子,反倒暴露了诛杀异己无视朝廷的野心,倘若楚文晋籍此参他一本,那妖道邱处机再抖落出个张梧丙来,他犰太尉三族危矣!老贼被送进蓝顶轿调养。正在这时,忽听南道马蹄声急,有大内差人高呼楚文晋、犰太尉名号,即命二人接旨。
 
  楚文晋立刻甩镫下马,犰孟飞闻言脖颈子也冒出三尺冷气,不得不一骨碌起身,被人抬出轿子,两人同跪在道路一旁,各有亲兵护卫,迎接圣旨。传旨钦差为内侍总管,见二人接旨,当道高声宣读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临安牡丹盛会将至,圣闻蒙古大军欲趁机南征,另有小股乱党敌隙作猖,京师不固,国泰而少安,宣楚文晋、犰孟飞速回京督尉检事,确保圣安。钦此!”
 
  “谢吾皇万岁!臣领旨!”
 
  楚文晋站起,欲接旨,被犰孟飞先声夺人,抓在手里,乜斜楚大人,说道:
 
  “楚大人是钦差,何必要亲接圣旨,还是我来吧!”
 
  楚文晋也冷笑道:
 
  “看来犰太尉是想将圣旨扯成两半了?”

  老贼拿着圣旨回了中军帐,梅令夭等心腹人聚在一起商议回京之事,此次回师似有些唐突,按说目前南宋朝廷兵强马壮,圣上不至于为一牡丹盛会就把封疆大吏们掉回临安,加强什么防务,这其中难道有诈?其实,犰孟飞心头还有一把悬发之剑,始终是个危险之局,那就是当年肖金尚带领的一千士兵北上长江,与蒙古征南将军秘密签定卖国协议一事,老贼想趁牡丹会之机,与蒙古人里应外合,献长江天险作为与蒙古大汗屈膝投降的见面礼。那是老贼心中最深的秘密,也是老狐狸的软勒。
 
  可就是这样一件机密的事,却因肖金尚酒后调戏楚小怜被栖霞捕头正法,而惹出了祸端,六将军失踪后,那封绝密书信也没了下落,老贼因此既不知道蒙古将军的回应,也不知道对方许诺的条件,这件事令他每日焦头烂额,稍有风吹草动,就胆战心惊。
 
  不过,尚没有迹象表明理宗对太尉有什么怀疑,如果老贼现在起事倒戈,没有任何建树,恐怕蒙古人不能把他当盘菜。老贼硬着头皮,吩咐拔营起寨,几日后回师临安,从此抱病不出,查看朝廷动静。

  楚文晋取道栖霞回京,得知栖霞刚刚发生的惨案,极为震惊,急调附近州府县衙清正之官吏弥补朝廷在栖霞治下的真空,然后令其调查张太守等被梅令夭杀害一案的原由,形成卷宗后报与临安六部。面对栖霞二百余被杀官吏的家属,和义愤填膺的百姓,大人摘掉钨砂,发誓要将此案奏明圣上,不查个水落石出,还无辜牺牲者以清白,为惨死的张太守、狼督头等官吏和衙役昭雪伸冤,从此决不为官。栖霞百姓对这位清正廉洁、刚直不恶的钦差大人无不感激,楚文晋回师朝廷那一天,沿街百姓十里相送,楚大人与施娘娘含泪上路。
 
  回京后,楚文晋先将施娘娘安排在秘密住处,膳宿皆由他一人调配,然后联络文班武将等忠臣,准备弹劾老贼犰孟飞,并暗中配合刑部龚大人,吏部尚书史大人,对花花公子梅令夭如何中得探花,又瞒天过海通过殿试一事,进行秘密调查。

  回到京师的梅令夭,先将栖霞发生的诸事秉明姐姐梅娘娘,尤其是兄长令狐被杀一事,失去兄弟之痛令娘娘措手不及,从此梅家的势力打了一半的折扣,惹得娘娘放声大哭。梅美人思念令狐是亲情,可并没有忘记追问狼午诚下落。梅令夭支吾了半天,才木讷地道出实情,就将狼督头沙场与榕歌儿绝恋殒命之事,轻描淡写地告诉了她,梅娘娘眼睛瞪得圆圆的,情人已死的噩耗,远比她兄弟梅令狐之死对她的打击大得多,几乎无以自持,昔日的小梅花竟然嚎啕痛哭。令夭解劝无助,梅姐姐如疯婆子一般对三弟连踢带打。为了安慰姐姐千岁,梅花恶不情愿派人取来狼午诚绝命佩剑,送给姐姐聊做纪念。
 
  思念多年的初恋情人再无生还,梅娘娘悲情难抑,破口大骂三弟狼心狗肺,疯疯癫癫回了锦阳宫,梅花恶自从回到京师,因担心枉杀张太守一事受到追查,每日里提心吊胆,如今兄长已去,梅姐姐犯了神经,不觉感到凄凉,此时也竟如丧家之犬,没了主心骨,他实在没有预料姐姐对那黑面星如此情深,后悔自己把事做得太绝。当夜,这小子思前想后,觉得张太守被杀一事早晚会遭到报应,况且,楚文晋表面上风平浪静,可暗地里说不定正在紧锣密鼓,积蓄证据对付犰党余赘,他哪得安睡,连夜深入犰太尉府邸,商讨对策,结果,老贼的第一句话便是,先设法除掉为梅令夭替考进士科的枪手李贾,杀人灭口,以除后患。
 
  话说秋试枪手李贾,自从辞别栖霞郡,与娘子杜十娘去了临安,新婚燕尔的喜悦曾经令他放怀于求仕之路,志咏于壮烈之华,两人犹如出笼之彩凤,潇湘之紫鸢,比翼双飞,一路上风轻水暖,夫唱妇随,甜蜜恩爱如并蒂之莲。李贾常常仰望琼霞而潸然喜泪,感叹杜十娘的美貌和纯情,他李贾一介潦倒酸儒,能讨得如此芙蓉绝色的女子为妻,定是前缘所化,十娘是妓女,那算得了什么,当年徽宗皇帝与开封名妓李师师有染,不也常为天下人传为佳话吗,……可是,他并非总能说服自己。
 
  大考前夕,每当夜幕更深时,李贾常常一个人对着月色发呆,望着熟睡中美如飞燕的杜十娘,他的心里总是反复在问:假如将来中了举仕,在朝廷为命官,贱内曾经妓女娼妇的名声要是传扬出去,岂不耻笑于天下圣贤读书人!自己有何颜面光宗耀祖!万一将来再能擢升为一、二品的锦袍大吏,这钨砂之上,莫非还要背负千百顶青楼撇下的绿帽子,而受到唾骂?……李贾对爱情的动摇正潜伏着可怕的名利危机。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27 02:20

  到临安后的第二天,根据孙槲的协议和安排,李贾住进京师最豪华的婉红客栈。孙槲之弟孙富在临安可谓富甲一方,多年来投机盐商不仅家资富裕,而且在官面上也气运亨通,结交了不少权贵。要不是那年让楚文晋打击了一回,如今的孙富就将是大宋朝的范蠡。此人不仅有奸商之名,更有生性傲慢,心黑手毒,贪财好色之恶号,这些年靠贿官和不法营生,聚敛了许多毫宅桑田,仅临安西湖紫花阁一处宅地,就养了娇妾八九个,别看他矮脚如鸭,肚大臀圆,可他那双色迷迷的贼眼专盯良家闺秀。二十个妻妾仍不知足,还经常出入乡里,靠钱财遴选真女佳人,在京城民间可谓是有名的花花太岁。
 
  这天,孙富邀请李贾夫妻为堂上客,席间孙富可发现了绝代佳人,竟然三次离位,给美貌倾城的杜十娘敬酒,引起十娘红颜恼怒,不等散席,便自告不适而别。从此,住在孙家府第的十娘对孙富倍加小心,那花太岁孙富也竟如平生第一次遇到美人,每日不思茶饭,三日一宴请,五日一馈赠,设法套牢迂腐的李贾,要将杜十娘搞到手。

  叶落而秋,转眼月余之后,李贾就进了京师进士科举考场,以梅令夭之名做了真正的枪手,梅娘娘买通学政主考,自然是一路春风,梅令夭署名的考卷就这样冠冕堂皇通过秋试场,直达翰林阅府,最后稀里糊涂地被理宗点了探花。
 
  那日,犰太尉府差人带话,说梅娘娘三弟令夭已经中了探花,请孙富过府吃酒。孙富知是其中有文章,就暗中告诉李贾,让他陪着同去。犰孟飞酒席宴间,瞥了一眼枪手李贾,便向孙富使了眼色,孙富会意,偷偷给了李贾两千银票。散席后,在诺大的太尉府因吃酒而摸不着北的李贾,竟受到老贼单独接见,不禁感动得涕泪横流。老贼代梅家许诺,十日内必将钱溏知县的差文下达到他手中,就是为了堵住他的口。
 
  “李秀才,要知足啊,中了进士科也并不等于可以登上仕途,昔日陆游、孟郊,还有潦倒一生杜甫之辈才华哪个在你之下,可怎么样呢,所以,你得了钱溏知县的美差,实惠不在进士之下,要好生珍惜,不许透露半点机密,若是本太尉得知,你信口开河,下场你是知道的!另外,老夫帐下的一些军饷还需钱溏县接济,到时候,我会差人去找你!”
 
  “太尉,您就是我李贾再造父母,我必当竭尽愚钝,护法为官,不枉太尉栽培!至于军饷,区区小事何劳太尉挂心,小人为您看守粮仓即是。”
 
  “好吧,你能知道我派你的用意,也算聪明。钱溏是个富裕地方,只是盗匪猖獗,民怨很大,去了之后要杀一儆百,树立威信,另外,你目前只是候补的进士,没有朝廷造册,不过吏部那边我会通融,知县任命批文会让人送给孙富。”

  李贾感恩戴德,跪下以头碰地,声泪俱下:
 
  “太尉放心,为官一任,造福一方,我李贾就是舍出性命,也要整肃钱溏,为太尉争脸!”
 
  “下去吧!”
 
  李贾千恩万谢,出了殿帅府,几乎是光着脚丫跑回的馆驿,将喜讯告诉了十娘。这几日,京城招贴秋试皇榜,十娘没见得夫君李贾的大名,自知已是名落孙山,不过十娘本对丈夫的仕途不甚关心,多年的红尘生涯,使她早已厌倦官场里相互倾轧和腐败恶毒,与其让他为官,倒不如将来得一方田地,两人勤俭扶耕,织布养蝉,白头田园秋风的好。所以,并没有将功名得失挂在心上。今日听相公说候补了进士,还得到太尉府吃酒召见,不久就将于钱溏县任上,虽然深感意外,却也为夫君感到快慰,毕竟,从此丈夫有了事业可图。小夫妻买来水酒半坛,十娘做了些好菜,小酌庆贺了一番。

  再说孙富,自从遇见杜十娘后,常常梦里呼唤美人,他恨自己有财无貌,土行孙似的身形在十娘面前总是汗颜,他要把十娘弄到手,可无计可施,杜十娘不像自己的二十个妻妾,用钱财似乎无法打动。他不甘心如此绝色的女子竟被李贾那村夫腐儒占有,一定要把她搞到手,于是,邪恶的孙富终于想出一条美人连环苦肉计。
 
  十日后,孙富坐着红顶轿子出门去婉红山庄,特邀请李贾同去。李贾欢天喜地,竟不顾十娘的劝说提醒,揣着恩公的帖子,去了婉红楼。
 
  孙富的妻妾们穿着妆花锦绣衣服,一干画童小厮跟随着,迎接孙大官人。孙富手扶李贾的袍袖,假意亲热地让了内室坐定,即命人掌上花灯与后花园,同携李贾赏月。中秋将至的湖光山色,已惹得李贾半醉荷塘,这会儿,孙富让人设放围屏桌席,水酒瓜果,邀请李贾入上座,李贾受宠若惊,不敢与孙官人斟酌,孙富谦恭道:
 
  “贤弟前程似锦,富略备薄酒,就当行酒令为李知县贺喜。”
 
  “那就叨扰了!”

  孙富在婉红山庄有九美妾,孙富早已厌腻,今日官人过来吃酒,惹得小妾娇嫣、韶儿一阵欢喜,忙过来待茶陪酒,围坐李贾身边弹唱惺惺吴歌,席间,在后堂孙富向两妾吩咐了几句,两人起初并不高兴,可后来孙富各给两人一串珠宝首饰,两妾才笑绽眉梢。
 
  二人将李贾围住,一阵香风送得紧,不久李贾就不再拘束,与两女人推杯换盏地对酌起来。娇嫣、韶儿都年方二八,虽然不再受到孙富宠幸,可也是雁荡荻花,风韵飘然。几番美女醉红,就搞得李贾心旌摇荡,欲罢不能。李贾的心头美不胜收,大好前景即将画成蓝图,钱溏知县父母官的肥差还养不起个三妻五妾?到时候自己也有个大花园,美姬凤侣携游春芍,那番捻鱼捉虾的滋味,也不屈枉十年寒窗一场。杜十娘吗,永远是重要的,不过,也挡不住李县令的妻妾成群,自然不亏待于她就是……
 
  李贾心绪蓬勃,被娇嫣、韶儿信手揉捏得把不住杯盏,不多时竟半迷半醉,失了读书人的体统。孙富见火候已到,一阵奸笑,再为即越雷池的李贾装了膛火枪药。从怀里掏出一个封锡信封,李贾惊喜得差点跌倒在地,只见大红朱漆的官印上有吏部的官批,李贾颤抖着双手接过,打开后赫然见到朝廷的金皮大印。
 
  “孙员外,这是吏部的批文?”
 
  “正是,贺喜李知县,贤弟今年三星高照,还望高抬之日,不要忘了临安故交啊!”
 
  “哪里的话,孙家二位兄长对我恩重如山,贾思念报答惟恐不及,岂能饮水忘源,忘却做人的根本。只是,我何时上任啊!”
 
  “不日即可上任,来啊,添酒回灯,今天我要和李知县来个一醉方休!”

  妻妾们招呼着,下人们立刻重置宴席,婉红楼檐前挂着秋帘,悬着灯彩。娇嫣穿着大红通袖袄儿,娇绿段裙,与韶儿白绫绸缎袄儿如月宫里的嫦娥,斟着桂花美酒,那边按照孙富吩咐,对李贾的身体进行挑逗。
 
  娇嫣手段虽比不得绣坊里的红酥手那般巧婕狐媚,却也珠翠堆盈,凤钗半卸,对付没见过世面的男人显得得心应手。这会儿与韶儿相映成趣,巧施连环,上吻下拿,下了李贾的五关。夜半时分,孙富假意有生意繁忙离去,挽留李贾在婉红楼的里间醉卧,李贾已在云端,再也持不住巫山云雨。娇嫣和韶儿款款珠玑,风荷锦绣,塞给李贾几颗酸梅,待其口水,汗涎洒落美人的乳衣,即刻拥这位未来知县上了绣床。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27 02:21

  皎洁明月与杏女的拂纷暧昧,早使李贾将身家性命与贫贱之妻十娘的叮嘱抛进吴刚的酒瓮中。这会儿见娇嫣燕语莺声,千娇百媚地施展罗绣酥胸,李贾竟不知深浅,捉弄起妖妇来。
 
  “娇娘,来,和本知县再行个酒令:倾城窈窕莫沉香,巫水巫云梦情郎。你们说,该是什么下联啊!嘻……”
 
  “雁杳鱼痕应阑床,鸾上鸾下戏鸳鸯”
 
  “好对,好对!”
 
  “相公,都说那杜十娘能迷倒三千个男人,狗屁,还不是让小妹们把个郎君抓得如偷食白米的公鸡,红粉销骏骨,金兰谊薄眉。李知县,上任前可要吃了我姐妹的温柔,钱溏无美女啊!”
 
  娇嫣轻盈倚床帘,款促湘裙,旋转如风花丹霞,自解了罗裾,韶儿衔言不语,娇滴折眉,悦眼雕目啄定了李贾的春深之根,三芯红烛灯草绯耀了三次,李贾的股中已是尤物满怀,欢赏春坞雪洞的后庭花去了。

  李贾越发暴晟其威,午夜时分仍不罢秀,两娇娃起初只是做作,谨施了伎俩而已,没想到淫性难收,竟真切地与李贾玩起蜗牛撼树来。正在三人淫欢索骥之时,绣楼的门咣铛一声被踢开,孙富家奴提着灯笼怒闯进来,那官人目色阴森,青筋鼓噪了一双花脸,手拿宝剑,手指李贾和身下的两色娃喝道:
 
  “好个奸夫淫妇,竟如此嚣张,还不给我跪下!”
 
  李贾闻听登时全身痉挛,那桂花酒早已醒了多半,见孙富提剑捉奸,吓得屁滚尿流,兀地裸体坠地,磕头如捣蒜:“兄长莫怒,小弟一时糊涂,贪误了房事,侮辱了兄嫂美妾,我不是人!我罪该万死!”
 
  孙富假装生气,摔过宝剑于地上,故意悲然道:“你我情同手足,今日却做得如此悖逆结义之事,让我如何话说,他日传扬出去,岂不害我三生,让孙家抬不起头来。”
 
  李贾见宝剑在地,知道孙富不肯轻饶,必定是让他自裁了断,此时才回想起娇妻十娘的叮咛之语,不觉悲斯如皋,泪眼如泉。

  “富兄,我玷污了贵府清白,却不知地狱将前,如今,要我命赴黄泉不足为惜,只可惜我的娇妻杜十娘……她对我一往情深……呜!”
 
  李贾掩面痛哭,孙富故意也挤出一点鳄鱼泪,瞟着李贾叹息道:
 
  “算了,谁让我孙家尽是善人,你好自去吧,只是今后再不要回到临安,如此德行怎可为朝廷七品知县,我就去禀明太尉,让你回乡务农去吧!只是要欠债还钱,我兄孙槲接济你一千两,太尉为你买官耗去五千两,去前日的那张银票两千……”
 
  “使不得,使不得呀!兄长,你不能不讲理,李贾何时欠你们那么多!”
 
  两小妾慌忙将孙富让上了太师椅,孙富一脸恽怒,端起一盏龙井清茶,吹了两口,陡然将茶杯墩到桌子上,将脸一沉,李贾吓得面如土色,眼巴巴看着孙富,见孙富发怒道:
 
  “李贾,好不知廉耻的小人,你以为我孙家的银子是路边的玩石,说拣就拣吗?告诉你,如果还不了钱,那我们就公堂上见,你调戏本官人的妻妾,是可忍孰不可忍。看在你妻杜十娘的份上,我孙富却不想过深追究,不过欠债是要偿还的!”
 
  孙富故意往杜十娘身上引导。李贾怎能听不出弦外之音,可钱溏知县这到手的美差就要泡汤,他并不甘心,希望能捞到救命的稻草。
 
  “我玷污了你妾,贾也深感愧疚,实在没有别的办法吗?啊!”
 
  “有倒是有,你也很清楚,这些天我早看中了你家的,啊!如果……”
 
  “不,不可以啊!我娘子天生刚烈,她,她会气死的!”
 
  “什么?只许你州官放火,不许我百姓点灯!刚才抱我美妾时,为什么没有想到你家娘子啊?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来啊,速通报给临安府衙,就说钱溏知县在我家与贱内通媾,已被我捉奸!……”
 
  “别,别这样,好吧,一报还一报,我答应让十娘侍侯兄长几日,不过那些银子,可不可以就不还了?……”
 
  孙富达到目的,不觉眉飞色舞起来,走过去拍了拍李贾的肩头,表现出吃了亏而又豪爽的样子,低声道:
 
  “都是男人,换妻而睡,传扬出去也好听,我就要杜十娘十日,那些钱财就别提了,等知县坐稳了七品正堂,何愁没有美人相陪啊,来人,把李知县的那些欠据拿过来,我要当面撕毁,不过,还要李贾兄立个字据!”
 
  不一会儿,家丁们拿来事先准备的假字据,让头昏脑涨的李贾过目,然后,交给李贾,李贾泪眼惺忪如梦,不假思索在一张卖妻契约上画了押,随后,泪水搀和着鼻涕,将那些借据销毁。孙富为了安抚李贾,临出门还给了他五百两银子,色眼开花地向李贾揶揄道:
 
  “杜十娘,好个名妓,我只嫖她十日,五百两纹银就能玩了大宋名妓,值!”
 
  “你,不许玷污我的十娘!”
 
  “你的十娘,哈!哈!十日后,怕是你用八抬大轿,也回不得了。”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27 02:21

  那夜,李贾背负着沉重的道德锁链回到住处,泯灭的良知和深深的爱恋折磨着他,没想到一失足成千古恨,也许从此,他将永远失去这位爱他胜过自己的娇娘,他咒骂自己,猪狗不如的禽兽,竟然不知天高地厚,跑到婉红院去玩人家美妾!活该!可已经做错,再无法挽回。懦弱、贪婪的驱使,令李贾一步步走向幸福人生的绞刑架。
 
  李贾幡然无睡,清冥中更难入眠,明天就要将自己娇媚的发妻出卖给孙富,这匹邪恶之狼该多么得意,望着甜甜笑靥十娘的睡相,李贾匐下身躯,跪在娘子床前,吻着娘子夜夜不离手心的小红枕,伤心地擂捶着自己的头,苦涩的思绪中涌起万悲之雪。娘子啊,李贾对不起你!可我……都怪我穷,我贪得无厌,想出人头地,却没有好运气,你骂我吧,可求你一定不要离我而去,我们一起去钱溏,一起看海潮,将来生个孩子……我要当一个清官,再不和贪官污吏为友……
 
  李贾神经兮兮,含泪做起诗赋来,仰望窗前明月,悔恨的心变得无限苍茫。
 
  “海棠春苑戏鸾娃,黄粱秋梦恨迟发
 
  窗红意迥归萧户,玉炉成雪憾冰杀
 
  梦暖衾寒情将弃,得陇望蜀欲攒麻
 
  青玉案醉酥胸酒,青春蓦明已黄花……”

  “相公,这么晚才回来,也不知奴家有多惦记着,快睡吧!”
 
  十娘听见李贾低声吟诗,觉得很奇怪,温柔地抬起头,见丈夫一脸沮丧,似有难言心事,不免凑过来,将李贾拥进寒衾,问道:
 
  “相公,可有不适?”
 
  李贾微微摇了摇头,将脸转向窗外,他实在没有勇气面对十娘的娇柔和体贴。
 
  “哦,贪了几杯,所以回来晚些,娘子……你先睡吧!”
 
  李贾颤抖着手,为娇妻扶了扶被风吹起的被角,将脸颊埋进被角的鸳鸯刺绣图案里,再没有颜面正对红烛下的这幅丽人图。十娘见丈夫与往常有些异样,只觉得是名落孙山之事,扰得心里烦闷,也未多言,女孩默默地握着夫君冰冷的手,用贤妻独有的温情抚慰着李贾的心。不久,就睡去了。
 
  李贾的冰泪打湿了床榻,他思前想后,忽然,他的眼角闪耀出异样的光辉,一种从未有过的念头油然而生,那是侥幸的罪恶之感,他要反抗,不能受那个无赖任意宰割!向来自命不凡却软弱的李贾心生一个令他振奋的念头:逃。
 
  管他什么画押,如今怀里不是有官凭在手,而且那些欠据不是都销毁了吗?何不远走高飞,等到钱溏,坐定了七品知县,我就是一方的富豪,就是孙富来问理,又能奈我何!契约都销毁了,没有了证据,我哪还欠你什么钱财!至于玩了你两个骚姬老婆,活该你倒霉,谁让你跟老子玩美人计!无毒不丈夫!孙富,你算计我,我也要耍你一回,拿着芦苇当矛枪,做你的狗梦去吧!
 
  李贾不再垂泪,恍然间来了股精神,他终于在愁闷的深渊找到攀爬的阶梯,眼睛里放射出一线光芒。李贾用袖口抹了把眼泪和鼻涕,拾起十娘早已泡好的苦丁茶,猛地灌进肚去,一边盘算着出走的路径。钱溏小县与临安相距不远,正好可以顺江而下,不出半日,李贾就是出笼的彩凤!哼!孙富,狗娘养的,你倒哪去告我!
 
  李贾有了主张,激动地在地上转了十一圈,寻觅好万一出现意外的对策。他的眼睛血红,一如逃出樊笼的野兽,二更时更是手舞足蹈了一番,然后狞笑着,宽解了衣服,咬牙切齿钻进了杜十娘的衾被。
 
  “哼,我的十娘,凭什么给你孙富!”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李贾就早早起床,先在娘子面前炫耀一番朝廷批下的吏部公文,十娘甚是诧异,未等娘子的兴奋做出反应,心虚的李贾就催促杜十娘即刻收拾行囊动身,赶着去钱溏县赴任。
 
  杜十娘自从别了栖霞,与郎君风里雨里,虽然没有尝到新婚妻子屋里房外为福家忙碌的喜悦,可也度过了一段甜甜的蜜月时光。可是,到了临安以后,那种美妙的意境逐渐被残酷的竞争事实所破碎。各路举子充斥着各家客栈,空气骤然紧张,求仕艰辛的劳苦中,李贾的愁眉一直未得舒展,常常长吁短叹,十娘以为李贾是大考前的烦闷,并未理会过多。十娘可谓是位温柔贤惠的妻子,尽管囊中羞涩,每日三餐也必备齐,夜阑时分,仍要为夫君挑灯研墨,砌茶捶背。但是,十娘也不免有时怔怔地对着案卷群书,发出轻轻的唉叹声,她不明白为什么读书人都痴迷地眷恋富贵荣华。
 
  总算完成了秋试大考,终于可以摆脱孙富那副令人恶心的嘴脸,十娘可以舒一口气。尽管李贾名落孙山,十娘也感到相当快慰,她开始大胆憧憬未来的幸福生活。也许从此,他们就会相守田间,开垦几倾薄地,然后生儿育女,建立幸福家园了。
 
  杜十娘的回乡梦还没有做下去,一个飞来的钱溏县令,这个来路不明的差职就再次让她感到不安,昨天孙富请李贾过府吃酒,心中就多生疑窦,那夜孤独的女孩守了很晚,仍不见李贾回来,不觉清寂的紧张中洒落几颗酸楚之泪。她知道李贾每日为钱而发愁,想帮助夫君,把她多年的积蓄拿出来,从此离开临安尔虞我诈之地。她有一个秘密的百宝箱,就是十娘爱不释手的玲珑小绣枕。十娘已经将它装扮得十分漂亮,就像自己不久降临人世的孩子,爱惜得如同自己的眼睛。
 
  这不只是因为里面隐藏着多年妓女生涯积累的财富,那些珍珠、翡翠和值钱的首饰,其实并不为姑娘所珍重,她关心的是如何能够得到夫君那颗赤诚的心。十娘梦想着纯真的爱情,所以把百宝箱缝在绣枕中,外面套上美丽的小衣裙,自从缝合后,她从未打开过,杜十娘的盒子是屈辱的象征,女孩宁愿永远尘封故去的娼妓时代,和那些辛酸的记忆。
 
  李贾忙于仕途之路,对娘子的关心也越来越少,对铜臭关心越来越多。有一段时间,当两人如胶似漆时,十娘真想突然公开她的秘密,给为五斗米折腰的夫君一个天大的惊喜。可后来,十娘逐渐发现,李贾的市侩气日渐浓厚。她十分担心,将来的某一日郎君真的求得功名,那真挚的爱情之梦还能演绎多久。李贾才高气傲,优柔寡断,如今娶了一位不幸遭遇的女人为结发之妻,感情和理智承受的底线必定是脆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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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完整版本: 《鬼妓十一娘》--作者:栖阳逐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