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27 01:27

  “还挺他娘的有人味儿!想死啊,别他娘把我的美姬拐了去!”
 
  这狂徒见十一娘仍旧哭哭啼啼,揪住女孩的头厉声吼道:“你的爷们就要见阎王,想殉葬吗?没那么容易!”
 
  他恶狠狠将十娘和十一娘提起,摔在床上,吆喝道:“把衣服都他娘的给我脱了,跪在那儿等大爷来!”
 
  几个家奴拥上去,把个小妓的薄裙拔下,又一阵淫亵地侮辱,才将二妓按倒,把个赤身裸体的娇娘羞臊得无地自容。

  梅花恶用手拎过李贾来,也不正眼,正要举棒伦击,感觉似有些面熟,不禁拷问道:“你是什么人,竟也色胆包天,到这儿来泡妓!”
 
  “李贾。”
 
  李贾冷冷地说。
 
  “是李布政大人没出息的公子?听鸨儿说你和十娘早就有一腿?”
 
  “是又怎样”
 
  “怎样?你爹那个老不死,怎么干出你这么个混帐,妈的,听说你每年都进京赶考,最后都落得孙山,怎么今年他娘的跑到妓院来,想必是来此找出个颜如玉的阴关色赋,来贴在卷纸上!以色相贿赂主考学政大人,啊?哈哈!”
 
  梅花恶戏弄着李贾。
 
  “请你尊重读书人,我虽几次不中,也容不得你来侮辱!”
 
  “呵,好一张秀才的利嘴,大爷我今天就考考你,胸中可有一墨,老子就当着你面强暴你的女人,刚才那幅《天女牡丹》正缺少题诗,你须在大爷入谷峰高潮前把诗搞完,要读起来淫欲大发,能催得大爷梅开二度,否则,娘的把大爷搞泄春光,看见我手中的少棒了吗,就在你眼皮下面,将你心肝杜十娘的脸蛋打成肉泥,,更别想再背着大爷偷汉子!”
 
  “你不能这样对她!”
 
  “那就看你的墨水能否代替她的淫墨了!”
 
  梅花恶甩开膀子,令手下解去兜裆的太岁裤,露出胸前的汗毛荆棘,大摇大摆把着少棒冲上秀床,那禽兽先用棍棒朝少女一通乱打,疼痛得十娘眼前金星乱窜,但是坚强的十娘没有吭声,咬紧玉牙,忍受这人间奇耻大辱。十一娘也暗自忍着,回过头朝梅花恶吐了口吐沫,梅花恶便将十一娘的美臀击打得遍处伤痕,随后变态地冲向少女身体,恶魔疯狂地钳击着女孩们玲珑的玉体……
 
  “做诗啊!老子要上栖霞峰!”
 
  梅花恶一边疯狂作恶,一边催促李贾赋诗。
 
  “不要作啊!相公!十娘就是死,也不会让这魔鬼羞辱!”
 
  十娘忍受着侮辱,眼睛里充满仇恨,朝李贾呼喊道。
 
  梅令夭肆无忌惮,嚷嚷道:“李贾,大爷有言在先,你若不做,别怪我少棒狠毒!”
 
  李贾惊恐道:“十娘,没有办法,贾不能让你受苦,还是听他的吧!”
 
  “不!贾郎!”
 
  “十娘,恕郎没有办法!”
 
  李贾哭泣起来,他生性懦弱,手无扶鸡之力,如今强人如此凶悍,让这读书人更加惧怕,又可怜杜十娘,不免满脸泪光,凄然做诗道:

  千树浓阴,秋湍包容玉岸
 
  华屋掩长,倾国受刑肉板
 
  龙笋不谢,金盆戏淑
 
  铁做梁梁不弯
 
  春液青丝,几挽七丈龙输,
 
  燕体蜂腰,几度忸怩坐磐,
 
  捣遇红粉双淫声,杀连城,吞霄汉……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27 01:28

  “做得好啊,李贾,接着做啊,老子亏待不了你,他日我保荐你去京师,专门给王公大臣做淫诗,保你荣华富贵!啊!痛快!……”
 
  “少公子好手段!再斗二百回合!”
 
  那梅花恶淫声鼎沸,百般奴役二娇娘,梅家家丁仆将们更是大饱绝色美妓的眼福,一个个像刚进油锅烹煮了一般,猴子股样的色脸一直红到火烧的屁股下。
 
  “李贾,你他娘的还等什么,老子成泻公鸡,我让杜十娘花圃撑金!生不如死,快啊!……”
 
  梅花恶威胁着,手中再次擎起那根五尺长的少棒。就要暴打十娘。李贾掩面而泣,泪如杜鹃啼血,声如铜瓮裂纹,怎奈为了搭救十娘,他无可选择,嘶哑着悲戚继续做诗云:

  阴山单于挥王鞭,
 
  犀牛望月醉花环
 
  梅主三弄手,天柱峰栖戏紫鸾,
 
  屠工四缚羊,犄角倒椎梦女阑
 
  千呼万求红樱落,
 
  九风八骤断弓弦。
 
  只求吸龙雨,鸩渡文姬苑。

  鱼在潭,鹤在天,
 
  蓬莱天狼觅紫渊,
 
  擎住了,朱唇衔
 
  牡丹秋落风满园,
 
  芙蓉楼里搂昭君,
 
  妲己裙下抱貂禅。
 
  红尘双骑谁人笑,
 
  栖霞岭下睡。。。红。。颜
 
  “好诗!好淫乐!好快活!”
 
  梅花恶更加欲火旺盛,怎奈十娘十一娘拼命反抗,才痛击了少女几个耳光后罢手。
 
  这时,施竭也昏昏醒来,见十一娘等被辱,恨不能立刻将那淫贼撞死,怎奈头眼昏花,少有活动时,便被赖总管等拖出绣楼,仍到大街上。
 
  李贾一再央求,梅花恶总算下得马来,在鸨儿递过的金盆里净了手,吃了杯莲子羹,才对李贾道:“不愧是布政司的公子,真他娘的有色墨,以后大爷逛妓时,少不得要你相陪,来啊,给他二十两纹银,能叫大爷舒爽,值这个价!”
 
  赖总管气狠狠摔给李贾二十两银子,李贾木然地站在那里,默默地承受。
 
  十娘和十一娘被折腾得似无气息,梅花恶又狠狠给了两个女子几个耳光,随后竟又在美臀上亲了亲,恫吓道:
 
  “给我听着,大爷就是你们相公,要接客挣钱,给老子挣银子!要是再红杏出墙,小心我的棒子!”
 
  说完,提着裤子让一个老妈子给系上,然后带着人离了去,走时还在李贾的脸上拍了拍,淫笑道:
 
  “其实那诗,我他妈根本不懂,就图个风雨时的爽快!我能杀十娘吗?那是我的摇钱树,哈哈……你真不像个爷们,是天下最迂腐无能的书呆子!”
 
  李贾被叱责和懊悔折磨着,茫茫然中又不觉因愤怒而颤栗起来,手握着银子,望着梅花恶的背影愤怒地握着拳头,可他生性懦弱,也只能在心里叫骂。
 
  他顾不得施竭被仍在外面,赶快过来查看十娘的伤势,十娘不愿意再理他,一个人向着墙角哭泣,十一娘也艰难穿上罗裙,踉跄跄追下风月楼,直下大堂,在数千围观的人群中找到施竭,姑娘哭喊着扑倒在小樵夫的身体上。
 
  这时,从其他妓院闻讯赶来的七娘楚小怜和三娘榕歌儿,也来到狮子楼,二人都是同出栖霞山的姊妹,在栖霞郡的幼红妓院做当红妓女。两人的到来加之十一娘的露面惹得人群一阵骚动,平素里他们哪里见过这般倾国倾城的玉女,三女妓的出现,大饱了百姓的眼福。三人在美貌的赞叹和对小樵夫的遭遇连连唉声中,将施竭抬进楼内,却遭到鸨儿的阻拦,无奈之下,只好租了个客栈独房,雇了上好马车和壮力,将伤痕累累的施竭暂时安顿下来,总算让十一娘宽了许多心。
 
  十一娘守侯在施竭身边,喂着姜汤,直到他醒来,立刻拿出银子,吩咐店里的小二备了些药敷和人参燕窝的补汤,三个姐妹一直守侯着,在施竭好些时候,楚小怜和三娘榕歌儿才去狮子楼看望受伤的杜十娘。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27 01:28

  却说杜十娘,被梅花恶羞辱摧残之后,身体上的伤口隐隐做痛,心灵的创伤更如寒冬受斫的梧桐,露出斑斑凄然的紫痕。她恨这个无情的世界,恨自己卑贱的苦命,也恨腐愚软弱、提不起阳刚的李贾,怎奈李贾为了十娘曾依然挺身抗暴,也是为了她的生命才不惜寡廉鲜耻,为那淫贼赋诗,比起那些毫无情义的嫖客们,李贾确是难得的痴情人,所以十娘也对这个一夜情郎无可奈何。
 
  这会儿十娘如坠青萍之澜,滟滪之垩,对李贾视尤未见,一派气息奄奄。贾公子泪落如霜,掩袖而羞,倚在十娘床前默默无语,他害怕刚烈的十娘想到歪处,这会儿垂侍而护,只求心上人宽心,原谅他的无能和懦弱。
 
  十娘的心涌过滔滔的绝命之浆,一个时辰前与李贾共饮的情茶正在变成一泓鸩酒,在女人纯洁的刚烈之灵中汹涌澎湃,她想到了死。
 
  十娘如失去灵魂的僵尸蜷缩在床塌里,绣缎绽花的罗帐此刻就是掩埋烈女的寒棺,任凭有情人李贾的细语呼唤,十娘那颗澌灭、苦痛的心早已对人间的虚恶荒漠麻木了。
 
  “娘子!原谅李贾吧!”
 
  李贾开始声泪俱下,颤抖的身体突然滑落,跪在十娘的床前。十娘依旧无语凝噎,大大的眼睛里散发出死魂灵的绝望之光。
 
  “十娘,你醒醒,好吗?李贾就跪在这里,姑娘不说话,贾死也不起……”
 
  李贾跪扶在十娘身体上,呜呜地哭泣起来。
 
  “十娘,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要是寻了短见,贾何能孑然凭影,苟活在这世上!十娘伤逝之日,也是贾举身赴黄泉,自挂东南树之时,十娘……求你说句话吧……!”
 
  “你是谁?………”
 
  “啊!你终于说话啦!我的十娘,我的好娘子!只要你的心没有死,贾就是赴汤蹈火,也要解救你逃出这个魔口!”
 
  “你是,李公子……”
 
  “是我呀,十娘,你说话就好!你的声音真好听,原谅……我吧!”
 
  “能带我走吗?”
 
  李贾激动得跪爬几步,捧起十娘的玉手泣不成声。
 
  “十娘,我的好娘子,我能带你走,我还要娶你!我们一起白头偕老!……李贾无能,却可借一双文手,为人解字扶耕,饱养妻儿。寒堂虽苦,只要夫唱妇随,西窗无缀,却盼日夜相随……娘子,贾恳求之至,万不可因恶念成灰,断了你我………”
 
  李贾再也说不下去,他对十娘的迷恋已经不允许自己想到断情处,少公子脆弱的情肠禁不起风吹雨打,如今经历了血火之桑,那情欲之脉方流淌励炼成金的爱情之瀑。
 
  “公子,你说的是真心话……”
 
  “李贾蒙天发誓,如果贾言不由衷,辜负了十娘,就让我溺钱塘江而死!”
 
  “相公!……十娘本想一死,却休要你去死,妾薄命……只配钱塘的一粒砂,相公何于娶妓为妻……”
 
  “十娘,不要再说卑贱二字,贾惧于恶徒淫威,沆瀣一气,为虎狼作伥,早已失了读书人的本面,与娘子比起来,不知要肮脏千万倍!娘子莫悲凉,贾这就回去秉明父母大人,不日迎娶十娘归乡!”
 
  十娘到了此时,心理十分矛盾,她不吝惜死亡,只是李贾的一番苦楚和情谊让她割舍不下,梅花恶等辈的丑行她早已见贯,贾公子的软弱也情有可原,毕竟那是在屠刀的威慑下才失去了读书人的尊严。想到这里,十娘欠了欠身,怎奈被梅花恶凌辱的身体比针刺还痛,姑娘粉颜变色,虚汗淋漓。李贾慌忙站起,双臂扶起十娘,将如冰的玉魄儿揽进怀里。见十娘凄楚之泪垂落,李贾更加感伤在怀,与十娘对泣。
 
  “相公,你到底能娶得十娘吗?”
 
  十娘泊泪流痕,于李贾怀中降下目光追询道。
 
  “想我父母年迈,朝思夜想盼得我早日完婚,都是我情不在缘,提过几次媒都让我拒退。大丈夫功不成,名不就,何以家为!”
 
  “如此,十娘还是没得缘分,如今大考在即,妾有何德能,为相公题中金榜福光献玉,贾郎不要欺我,自古娼妓浅薄,不值得也不可能得到公子厚爱……”
 
  李贾此时胸中激昂幸福美景,听十娘爱慕有加而又自暴自弃之言,早已按捺不住,离开床塌,向十娘深戢一礼道:
 
  “十娘,你不要说了,李贾今生能蒙受十娘情爱,大愿足矣!桃李不言,下自成蹊,姑娘等我好消息,切莫悲伤绝望!”
 
  “相公!”
 
  十娘对李贾的誓言颇为感动,挣扎着跌下床来,抱住李贾公子泣下泪帘。李贾情在高原,如今吐出肺腑之言顿时心清气爽,见小娘子如此倾肠,更加爱怜感叹不已,连忙扶起十娘,双双对坐在床塌。十娘从凌乱的头发上取下一根雕凤金簪,捧于李贾手中,情真意切说道:
 
  “相公,十娘的性命就托于恩公了,如能脱离苦海,就是一辈子当牛做马,也要陪伴公子残生,只求相公不要嫌弃妾身脏贱而抛弃十娘!”
 
  “娘子的信物,当是李贾瞠世的明目!贾早已有言在先,抛弃十娘,不得善……”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27 01:29

  李贾依然对天盟誓,十娘连忙制止自己恩爱之人的胡言乱语,姑娘在李贾的誓言中,似乎看见依稀的月光。
 
  “相公,有一事你须记得!”
 
  “娘子,何事竟比你我恩爱重要?”
 
  “我和十一娘是鸨儿在开封的妓场上买来的,银钱三万贯,那黑心鸨儿却要将赎金翻几倍,每人自赎身价竟要五百两纹银,如若付不出而走,就会被告于官府。公子如何能拿得出那么多银子,只怕你我……”
 
  十娘再次涌出苍凉之泪,面对现实,她无能为力。
 
  “五百两?!”
 
  李贾也懵起头来,对于一个穷书生,五百两银子那几乎是一个银号的藏资,他怎么能付得出呢?
 
  “相公,我送与你的金簪可值一百两银子,还缺少四百两,我会向七姐楚小怜她们借得五十两,还有其他姐妹,可以凑齐总共二百两,还欠缺三百两………”
 
  “娘子,莫愁,让我来想办法,……实在不行只好向栖霞大户孙槲借高利贷,如果今年考得进士,半载便可偿还!”
 
  “使不得啊!听说那孙槲、孙富兄弟都是富甲一方的豪强,为人奸诈,有多少人被逼得家破人亡,切莫因妾而误了公子前程!”
 
  “那,也好,娘子莫急,我先秉明父母,我想父亲是当年临安盐道布政,朝廷命官,虽这些年告老还乡而家道破落,筹集出千八百银子应不在话下,贾这就告辞,三十日后必来迎接娘子!”
 
  十娘终于破涕为笑,依偎在李贾怀里,悲喜交加,憧憬起美好的日子来。

  这会儿,七姐楚小怜和三姐榕歌儿早已赶到,只是刚才十娘与李贾交谈情谊大事,没有进屋,二女在门外听得真切,对十娘能有如此好的结局感动不已,见李贾起身,二姐姐无比欣慰,进得堂来,向李贾公子和十娘道喜。
 
  几姐妹见面,先是一通流泪,十娘和十一娘的遭遇让二位红颜咬牙切齿,恨不能啖食梅家恶少的皮肉,怎奈梅家势大,通达朝廷官府,告得衙门里,吃亏的还是自己,自古娼妓无人怜,只好认做倒霉。
 
  李贾虽然受辱,可得到十娘不渝之爱,心里依然春风无限,在十娘依依不舍的眷恋中告辞红楼。先去客栈看望了施竭表弟,与十一娘共同守侯了半个残夜,最终确定表弟的伤势可好转,心绪宽慰了些,这样也好回复姑母大人。于是天明时分辞别十一娘,踏上梢翁的轻舟与父母商量与十娘的婚事去了。
 
  李贾欢天喜地,将怡红院的艳遇和情缀十娘的消息告诉了母亲,母亲对儿子的一片赤诚感动的同时,也多少对大公子竟找个妓女为妇不甚欢喜,怎奈儿子大考在即,又怕伤了他的痴情,只好与老员外李布政商量儿女大事。那李茗挚曾经在临安做得盐道布政,在当地可谓是财政大员,但为官清廉,不善结交权贵,在缉私盐道奸商时惹恼了京城第一奸商孙富,又因孙富与当朝犰孟飞的同党有私交,五年前被无辜弹劾,朝廷罢免了其官职,提前告老还乡。
 
  李布政博学孔孟,一脑子男尊女卑的正统气派,在乡里德高望重受人景仰。今日听说儿子要娶妓女为妻,与他的期望大相径庭,顿时气得七窍生烟,老太公的胡子撅起老高,差一点昏厥过去。老夫子大骂儿子不肖,要对李贾施重责家法,总算有李夫人和两位家仆解劝,才暂时消了怒气。李贾跪在父亲面前,将与十娘相亲相爱的话说了不下五车,怎奈老布政就是不答应。李贾哭泣到天明,依然毫无指望,只好来到施竭姑母家。
 
  施竭的母亲是李布政的远亲,那一年她们母子从异乡来,攀了这门亲戚,虽说李布政对施家的认亲不屑一顾,可李贾却因此多了门情投意合的小弟,自然少不得两人一同玩耍,童趣中度过十年的兄弟情谊。
 
  施竭的母亲自从儿子偷走之后,就不思茶饭,到处打听,才知道施竭与李贾一同去栖霞郡了,夫人也没往别处想,儿子大了,见见世面是好事,所以回到茅屋自然心情平安了些,毕竟二人出行,有得照应,断不会有什么闪失,她哪里知道二公子竟然背着自己去了妓院。好不容易盼得第二天,中午时分,李贾失魂落魄来到姑母处,夫人见贤侄如此狼狈居丧,知道出了大事,吓得夫人颜色变更。
 
  “贾儿,你是怎么了?你施竭弟弟哪?”
 
  李贾没有做声,轻抹了额头的淤伤,垂下泪道:“姑母,是我不好,施竭他……被梅家恶少打了!”
 
  老夫人的头翁地一声,险些晕倒在地。
 
  “为何打我儿?”
 
  “是,因为……”
 
  李贾吞吞吐吐,不说不是,说了又怕姑母盛怒,可在夫人的追问下,李贾隐瞒不住,还是将栖霞郡妓院遇到两美色娘子,之后被梅家少爷打的事,断断续续讲述了一遍。
 
  夫人气炸肝肺,一则气恼不争气的儿子惹是生非,另则恨透了梅家的横行霸道,没等李贾讲完,老夫人立刻冲得出柴门,飞也似地直奔栖霞郡渡口,她要去梅家大宅评理,要向梅员外讨得公道。李贾担心姑母亲有什么不测,在后面紧随,依旧是那位梢翁,将二人摆渡过去。

  施夫人从来都没有如此盛怒,今番儿子被打成重伤,岂能忍辱罢休,不多久,夫人就出现在梅家大院的朱门处,李贾躲在姑母身后。施夫人箭步走上汉白玉雕砌的台阶,怒拍铜环,吓得梅家家将们连忙打开。
 
  “我要见你们太公!”
 
  见是一村野妇人如此无礼,那门将早已显出不耐烦,要将施夫人哄出去,“你是谁啊!我们太公是随便见的?莫不是想讨得饭吃,去、去、去,到酒肆去讨,老子这里没得闲米残羹!”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27 01:31

  “你敢不去通秉,也罢,我要告你家员外到郡衙!”
 
  说完,施夫人怒气冲冲离开,那家奴有些慌了,急忙回去通秉,正巧梅老员外从花园中赏花出来,家奴将一农夫人要见员外的事禀报老太公,老太公感到蹊跷,命家人将施夫人和李贾请入二堂。
 
  施夫人也不答话,三步并做两步,来到太公的堂面,一见面便手指梅员外吼道:
 
  “你老太公年活七十,竟不知天下还有王法吗?”
 
  施夫人如此气怒,老太公甚感不悦,再仔细打量面前的农妇,又不觉一愣,这夫人虽补缀寒衣,不施罗粉,却气息颐然,不落凡俗,可谓徐娘不老,容貌端庄,举态婷婷,风摆莲步,……老太公似觉得此夫人好面熟,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家奴见施夫人无礼,就要上前逐客,老头喝止了家奴,问施夫人道:
 
  “赶问夫人有何急事,我梅员外有何得罪之处?”
 
  “你这老愚休要装聋作哑,你家三公子光天化日打了我儿子,伤天害理,你岂能不知!”
 
  “哦?夫人此话怎讲?”
 
  “我侄儿是人证,你梅家也想抵赖!”
 
  老太公哆嗦了一下,如今匿名钦差就要巡案栖霞,自己那不争气的儿子又出祸端,他怎能不惊。
 
  “贾儿,把事情的经过给太公讲一遍!”
 
  “是,姑母……”
 
  李贾原原本本,就将梅花恶作践妓女,打伤施竭和自己的事简单说了原委。
 
  “梅花恶欺男霸女,将施竭打成重伤,还强暴十娘和十一娘,逼迫我做淫诗供他寻欢作乐,为此,给了我二十两银子!”
 
  李贾拿出有梅家藏银标记的银锭,人证物证俱在,气得梅老太公须髯颤栗,痨病当即复发,昏厥过去。好不容易醒来,口吐几口鲜血,叫家奴唤来梅三少质问,不管他如何狡辩,先按照家法打了三十板子,疼得梅花恶哭爹喊妈,然后老太公向施夫人赔罪。赖总管为了息事宁人,命家人备了五十两银子过去,总算让施夫人暂时回去了。

  老太公在施夫人怒走后,颜面尽失,气得卧病在床,自家三少爷的德行他岂能不知,有其父必有其子,他自己什么样心里自然清楚。这老家伙的德行也决非当年被栖霞百姓推举的“孝廉”那样,是个道德君子,依仗女儿是当朝娘娘,儿子又做得京畿大吏,平素里鱼肉乡里,坐断江南的财物。
 
  倒是这些日子,他的风头有所收敛,目前朝廷启用多年前罢黜的楚文晋,对他梅家十分不利,倒在病榻,他老太公思前想后,在栖霞郡他呼风唤雨,何等威风,光是良家少女让他这老朽糟蹋了多少,后院妻妾成群,俨然是三公一品的肆无忌惮。可这老狐狸向来会看风使舵,眼下大女儿梅娘娘已颜色衰败,不得宠幸,梅令狐的权势也无长进,要是小三儿再惹是生非,让钦差抓住什么把柄,岂不要断送梅家积攒的旺气?
 
  “令夭儿啊!”
 
  老太公坐起来,唤过梅花恶。
 
  “爹!儿在,您也打得太狠了……”
 
  老员外心疼起儿子,唤过来边责备边安慰。
 
  “不狠不成器,你整天花天酒地,也没个前程,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啊!”
 
  “爹,儿生来不愿读书,有梅家万世基业,儿一生都够了,何必求得前程!”
 
  “混帐!朝廷现在是外邦鹰视狼顾,内臣贰子之心,小小临安能持续多久?大宋江山能保千年吗?今年是大考之年,你该去讨个功名,不求封僵显赫的名位,总得混出个侍郎太守的皇粮俸禄,也好继承家业。”
 
  梅花恶听说要读书,早已像泻了气的茄子,一脸哭丧相,恳求老太公道:
 
  “爹,我连字都不识几个,怎么去考啊!”
 
  “让你去考,也没说让你亲自考!”
 
  “啊……爹,是不是要我姐在后宫使点劲,把儿抬举上去,补个进士啊!对啊,我怎么就糊涂,娘娘一言九鼎,我这国舅爷弄个进士来,岂不唾手可得,何愁不得当个命官啊!”
 
  老太公的脸上掠过一丝苦楚,对于这个犬子,看来栽培不起来了。
 
  “愚蠢!你姐姐的处境已是朝不保夕,现在不得宠幸,怎能让她雪上加霜!你不是刚刚打了李布政的公子李贾吗?”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27 01:31

  “是啊,爹,儿子下次不敢了!娘的那秀才出口成章,能在七步内作成淫诗!”
 
  梅花恶说完,吐了吐舌头,害怕老太爷责骂。
 
  “我早有风闻,那小子不是一般庶人,他是最好的替补,赖福?”
 
  赖总管悄然近前。
 
  “老太爷,有何事吩咐!”
 
  “安排一下,李贾可愿意做个枪手?如果我儿高中京城皇榜,定不亏待他。”
 
  “是,小人这就吩咐,不过,听说那李贾要迎娶杜十娘,两人关系已非同一般,即使李贾答应,恐怕那十娘为了那口恶气也不会答应。”
 
  “要想点办法,行要办,不行也要办,啊?老夫连这区区小事也要操心吗?”
 
  “是,小人即刻吩咐,定会让李贾就范!保证三公子金榜题名!”
 
  “要稳妥,李家的事,不行给老布政送个帖子,拿出几匹锦缎,去拜会一下,老夫不担心,我倒有一件事担心……”
 
  梅花恶和赖福都跪爬上前,等着老太公透露心头事。
 
  “刚才那婆子你们可都见到?”
 
  “是啊,那村夫人是樵夫施竭的老妈,人虽粗鄙,可也算穷乡僻壤的风流余韵,那玲牙利齿,好生厉害,不是她,儿子还不能挨板子呢!”
 
  梅花恶沮丧着脸,手捂着血印的屁股。
 
  “你们觉得她容貌如何啊!”
 
  梅花恶当即误会了向来风流的老爹,还以为看上这村妇,不禁笑言:
 
  “爹,那女人倒是风流,想必当初也是如花似玉,可,毕竟是个婆娘了嘛,怎的我那些小妈就不如这乡婆子中用?”
 
  “混帐东西,狗嘴里吐不出金香玉,我是问你们这婆娘有什么与众不同!”
 
  “哦,误会了爹,她的举止和言辞,好象并非本香本土的……”
 
  老太公眯缝着眼睛,手捻花白胡须,露出一脸的凶相。
 
  “这就对了,我没走眼……”
 
  “爹,你说什么呢?”
 
  “罢了,取纸笔来,都出去吧!”
 
  老太公神秘地撵走三儿子和赖总管。随即写了封书信,加盖了朱红私印,随即又唤来心腹赖总管。
 
  “事不易迟,老夫有一封绝密文书,要呈给梅娘娘,你亲自去送,入宫里千万小心,李贾的事,我找孙槲来办,赖福啊!,千万不能让这封信落到他人手里,此信关系重大,如果走路半点风声,你提头见我!”
 
  “是!赖福办事,断无差池!”
 
  赖总管吓得一脑袋汗珠子。
 
  “如果见不得你家娘娘,可直接去太尉府,密呈犰太尉,不过这是下策,懂吗?”
 
  “懂,奴才这就启程!”
 
  赖福即刻收拾启程,骑了匹当年娘娘转来的贡品雪夜玉龙驹,打马扬鞭,连夜奔临安京城去了。

  施夫人没有直接去儿子卧病疗伤的客栈,她担心自己的突然出现,会让那妓姑娘十一娘受到惊吓,她很喜欢那个从未见面的十一娘,虽然也是妓女,可听李贾一番描述,是个淑惠贤达的好姑娘,又这样有情有意,对于贫困中挣扎的乡下人,她还有什么不能满意的呢!于是回到乡下的茅屋,等待着儿子伤愈的好消息。
 
  这边却说李贾,自从跟随姑母大人去了趟梅家,亲眼见到梅府金玉之堂,奢宅状物,倍受富贵启发,决心今秋应考中的,也好衣锦还乡,看来那荣华富贵也并非远在天边。这几日李贾居住在姑母家,恳求姑母出面提亲,施夫人爱惜侄儿,也就承应下来,自己也想去很久未造访的李家,拜望布政老夫妻。
 
  姑母打点走后,李贾便开始日思夜盼,如今他相思十娘之苦日盛,那春情美貌,暖阁酥胸,还有对他李贾的忠贞,使得饱读寒窗的苦儒感激涕零,已几日不思茶饭。再者他不能食言,三十日内迎娶十娘,这是他亲口答应十娘的。所以每日里就像油锅上的蚂蚁,日思夜盼,等候姑母的好消息。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27 01:32

  可能言善辩的施夫人,依然没有打动李布政的铁石心,不但好事没有办成,还受到老员外的一番刻薄的辱骂,不得不灰溜溜离开李家。老布政声言,李贾要是娶了那妓女婆娘,就是辱没门风,再不能进得这个书香之家,他李布政也不认这个不肖的儿子。
 
  施夫人三日后回到家里,满目惆怅,就将不幸的消息告诉了李贾,虽然是意料之中,李贾还是发了通神经,顿感万念俱灰,仰天长叹,哭泣了半日,施夫人好生解劝,还将梅府赔偿施竭的五十两银子施于侄儿,李贾拿着钱,给姑母跪下谢恩,施夫人垂泪将侄儿搀扶起。可还缺少二百五十两。李贾哭泣了一阵,随即起身告辞,说要回去再和父母争取,施夫人也无奈,便含泪送走了侄儿,随后便惦记起儿子施竭来。
 
  正发愁之际,外面一阵马匹的叫声,原来是十一娘护送着施竭回到家乡来。

  幽静的崇山峻岭之中,想起悠扬的马车风铃,柴禾半掩的堂菲,飞进来施家的几只嚣唱的红顶鹅,天不作雨,似泻岚蒸花,晴苍晓镜,更如一夜梨花雪。施夫人闻得马车风铃的奏响,知道定是有女眷贵人莅临小村,不免好奇地半倚柴门,驻足观看,思量着哪一家的达贵荣亲,能叫得如此镶贵的车马。
 
  夫人揽目之急,便已撞进几抹桃红通幽,这刻间早已被惊喜得半晌无言:只见翠萍阡陌的阳关土路,那风铃车马下,竟走着一位风摇步涟、端庄妩媚的青衣女子,随着车马夫,款款含羞,伴着青春风度,潇湘玉蓉,边瞻边怯地遥望施家的寒舍,当凤目飘见了施夫人,更是羞答答情切切。侍立了青袖的罗帕,依着车轱的吞吞滚痕,娇颜漫步地磨蹭到了施家的禾门前。
 
  早有村童欢天喜地,三五个追撵着玉盖马车,这会儿禀报了施夫人:“阿娘,那姑姑是陪着施竭大哥回乡的!大哥从栖霞回来了!”
 
  “噢,小犁铧,快,快帮阿娘付了车钱,快请……”
 
  施夫人这厢一番紧张起来,不知是哪位贵达人家的千斤,竟然叫了这么华丽气派的车马,将儿子送回来,自己掏得半晌,也没有找出几文铜钱,急得光着脚,牵着水牛的小犁铧闪着眼睛:
 
  “阿娘,哥哥富贵了吧,怎的有那么好看的马车来送?还要您的半贯钱付车费不成!”
 
  “是啊,早上阿娘还有得银子,这会儿都让你贾哥收了去,这可……”
 
  施夫人正在窘迫之际,老车夫已经过来,拱手抱拳道喜:
 
  “施夫人,贵子从栖霞回来,受了那位十一娘小姐照顾,我已得了一两纹银,也喜得老朽三月才挣得的工钱,这不,她自个非要三里外下车,只为迎合夫人哪!”
 
  “是吗?那也喜煞了老姐妹,就不让您进屋喝茶了,请问,那女子叫十一娘?”
 
  “正是,听说是栖霞大户的闺女,对咱竭儿可尽了倾心,人面长得俊俏,也出手大方,那渔船家也得了她小锭银子,乐得回家去了。”

  施夫人赶紧出门,车内施竭老远便喊道:
 
  “娘!是儿回来了!”
 
  于是在女子搀扶下,出得车来,施夫人喜出望外,急与那女子相识。见夫人出来,面含慈意,十一娘婉步轻声,近前施礼道:“给夫人见安,小女十一娘讨绕了夫人,令郎为妾身被恶人伤害,妾三生不得报答,只妄想送别令郎,不觉……已过了湖来!”
 
  “你就是十一娘!“
 
  “是奴家!”
 
  “多俊的姑娘!快来,赶紧进寒舍来叙,小犁铧!快,快将你大哥扶过车来!”
 
  “奴家自己来吧,施竭新伤未愈,但请夫人放心,我已请栖霞郎中点了上好医药,只修养些时日,就会好些!”
 
  “要姑娘破费了!”
 
  施夫人笑不拢嘴,和众孩童将车下儿子陪出。施竭经过十日调养,又经十一娘的悉心管护,伤好了大半,未经搀扶便自己进了屋。十一娘亭亭玉立,秀摆风荷,那美妙光景早引了村邻过来观看,小山村哪里见过这么妖娆的西施,一个个无不为施夫人好福气道喜。

  十一娘伴着施竭来到简陋的堂屋,老夫人乐得言语不支,这边赶快做些粗饭,炊烟袅袅,不觉已是黄昏。二人并坐与茅屋的窗前,十一娘羞目含芳,不住地打量着简舍寒居,不多时,忽然瞥见窗菱外的一片诱人之色。姑娘好不生情,激动得偷偷半卧在施竭怀里,醉言哝语道:
 
  “相公,你何时播种的虞姬艳?那是我的命花啊!”
 
  “娘子可说的是牡丹?”
 
  “是嘛,那抽绿的花宝,虽是芽儿,侬也识得。”
 
  施竭一阵尴尬,苍白脸上涌过半红,轻言道:
 
  “不瞒娘子,那牡丹仙子的种儿,是我在栖霞天女峰采得,那十一娘子的牡丹仙子画就是受的启发,当时我只浇了几次水,与枯萎时救得幽兰的芳命,谁知竟开得天庭正艳,还给我一段黄粱美梦,那梦中的情姐姐非常像你!我也不知是仙姑指点,还是命里该与娘子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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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娘听了话语,更是忍俊不禁,神秘地闪着晶莹美目,一边怂恿着施竭起身道:
 
  “相公,可伴我去看一眼那神花?”
 
  “娘子的命花,当然要去看!”
 
  施竭与十一娘搀扶着,在老夫人眉梢喜色中来到窗外的小园圃。十一娘像回到久别的故乡,又如春意中的凤蝶,离开施竭扑进菁菁的牡丹丛。一盏亢奋激情的泪水滴落在花地,她轻捧花枝,酥手舞弄着犹如重逢了伊阑春梦,在施竭脉脉注视下,突然动如玉兔,跑回寒舍,向夫人借得施竭曾使用的水葫芦,盛满舍外不远的潺溪水,几番跑来跑去,浇灌春花依着的小阡陌。施竭此刻情意正浓,二人一起齐眉相扶,对施恩惠,将个小花圃浇灌得春溪融泥,枝绽碧露,才在篱笆外一群村童的喝彩声下,羞怯回到屋里。
 
  施夫人看在眼里,喜在心头,天刚黑的时候,也做得一桌山菜,早有善邻沽送了一壶家酿的美酒,三人围坐在油灯下,挑西阑明月,吃起团圆饭。施夫人只顾欣喜,吃了几口,便半掩柴门,悄悄离开去了小犁铧的娘家,偷留情意翩然的儿子和未来的媳妇在西窗。
 
  夜中美酒寒舍的二佳人,吃了母亲做的粗茶淡饭,灯下看美人,虽没有娇绿段裙,貂鼠皮袄,珠翠堆盈,但情人眼中已是天女下凡,施竭心里繁拨起春华情漪,捧起一盏酒敬与十一娘:
 
  “小樵夫能相遇小姐,乃是我今生幸缘,寒舍粗鄙,能有姑娘一番小坐,心满意足!”
 
  说完一饮而尽。十一娘峨楚霓态在油灯下更加娇媚动人,听了施竭发自肺腑情言,不觉惺眼微漾出梅月之清,娇娆炫色中半卧在施竭怀里,半吟半唱地望着情郎道:
 
  “相公此酒虽不比玉液琼浆,却是这世上最甘醇的情露,妾能依在郎君寒窑纱床,今生心意足矣!”
 
  说完也饮一杯酒。此刻姑娘春睫寂寂,怀中千金却踟蹰盈窦,两人再无言语,任凭灯芯跳看着春梦窈窕,施竭将半醉的红红女揽入怀中………

  须臾两人吃酒已毕,那红油灯芯熄挑了两下,屋舍内变得幽暗深彤,十一娘似醉意朦胧,搭伏着施竭的肩膀儿,一挽纹绣的红绡抹胸儿,浓髻不禁垂下遮目的刘海儿,那杨柳凤腰逐渐向上挺拔,翘起的美臀在红革罩灯下越发的圆润,便这时遮住窗荫外的皎洁,光华如情郎醉影儿的婵娟,女孩悄悄脱了衣裤,揽住小哥的初愈雄腰上得床来,掀开纱被,那丝吻如芳的琅环寻嗅,游观卧蚕明润的桑林,已将病乍疾歇的小将军撩拨得绿穗暴浆,只须一番春雨,那拔节的玉米便灼灼扬起成熟的褐须,仰望着春阳下的向日葵花,拜起了天地。
 
  “相公,你病未痊愈,妾只求引得阳气喧嚣,也好颐养丹田池穴,不得近女身!”
 
  “娘子如此兰麝浓香,娇媚樱云,就是那阮儿郎也怕披坚执锐,扫六合而不坠马,今番红烛良辰,你让小情汉倚在垂柳树下睡着了不成!”
 
  “郎君使不得的!……”
 
  施竭似早已如饥似渴,狼嚼虎咽了一汪春水,便将那牡丹脂香吻得玉渊干涸。
 
  “看你娇淫的身段,不让飞燕杨玉环,我今宵若是圣王子,定娶你两次娘娘!”
 
  “好大劲儿哦,侬有些受不了,慢来些……我的太子殿下…”
 
  “虽是恙后,本王子也定要杀花三族,娇娘,还不迎接……”  
 
  正是:
 
  白玉皓齿嚼瓜瓤,红苕樱唇闻裂香。
 
  夏郎捣入添蜂蜡,春娘弄巧蘸砂糖。
 
  君吃妾厨君把盏,妾醉君擎妾迎房。
 
  洞烛何须凝罗霄,粗盖胜比螺钿床。
 
  思君溪前欢鱼阵,衾妾东海笑龙王。

  那施竭与十一娘寒舍中也斗得七夕战鼓,九曲情肠,二人如胶似漆,粘连连,如酱泥揉面,呻吟吟,似五狸喵夜,小情种今番也学得铁树开花,弄得秀床又是一汪女儿红的血迹。二人赤裸拥抱在午夜明月,相互啄了汗渍,不觉睡意朦胧,小情妾也舒展了几次玉腿,勾着泥牛般的郎君将要睡去。
 
  子时的梆子刚过,施竭的周身变猛然颤栗几下,接着身上的热汗骤然变凉,十一娘似有惊厥,只愿做郎儿的房事过猛,或许自己的热乳酥胸的拥抱能解过那劳顿的颤抖。可当十一娘抬目问情,瞥见身伴郎君的眉目时,不觉一惊,那施竭虎目圆睁,嘴角边似流出一滴鲜血,神情紧张,不注警视窗外。
 
  “郎君?你身体不恙?……”
 
  施竭无言,双目上下瞟飞,对小娇娘视而不见。便有些吓坏了十一娘,她倏而坐起,微闻有鼠作作索索,耕器倾侧之声,揽着郎君的腰道:
 
  “郎君,你可怎样?如不适,娘子给你做汤……!”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27 01:33

  依旧无言,正在十一娘惊疑之时,一阵寒风飘来,茅舍内的油灯忽然熄灭,漆黑的屋子里只有施竭睁大的眼睛,反射出灰茫茫的月光。骤然间,施竭冷手抓住十一娘,于黑暗中索求到娘子的衣裙,也不言语,帮助娘子穿上,自己也快速着上衣裤,这紧张的忙碌让十一娘窒息落魄,正要继续发问,却见堂外骤然火光暴起,像有人堆了十车干柴,又倒了五车桐油,猛然间茅屋霹雳燃烧如天锅炸豆,毕剥剥满堂火烧云。
 
  “郎君,快,起火了!…”
 
  十一娘声嘶力竭,暴火中急得大哭,正欲催促施竭救火,可房檐的油松木檩顷刻间便要坍塌,再寻施竭,不见了影踪,正待十一娘绝望之时,火光中的门口,已见小樵夫面色冷峻,敏捷地跳将过来,早已擎柴刀在手,一股大力携抱,将个娘子身躯拎将起来,突闯后堂的木门。刚才二人亲昵的麻纱帐早已飞火流萤,销成黑灰,那三堂檩木也纷纷坠下,十一娘被挟在郎君臂湾,那施竭的力气大得惊人,小娘子只觉眼前一阵金灯贯顶,自身便瞬间被抛了出去,落在几十丈外的牡丹花泥中,昏冉过去。
 
  这边邻人早从三五里外赶来,提着木桶救火,施夫人刚在小犁铧家与黎二娘绣着花菱,谈起儿子的喜事,二妇人无不笑逐颜开,不到午夜时便已睡去。当午夜的梆子响时,施夫人听得一阵急呼,连忙起床跑到庭院,却见二里外的自家火光冲天,急煞间,夫人顾不得鞋子,赤着足跌撞进自家园,见柴房烧得不剩棱骨,早于片刻间烧成半塌的灰烬,夫人仰面哀嚎:儿啊!便跌晕在柴禾脚门的边槛。
 
  夫人醒来时,已倒在干草木床上,身边是小犁铧母亲黎二娘和众乡邻,大家焦眼望穿,待夫人醒过来,无不泪眼含慰。
 
  “黎二娘,我的施竭,还有十一娘子他们……”
 
  黎二娘悲戚地扭过脸,早有小犁铧的父亲捧过一个布包,露出几根焦黑的尸骨,夫人看见,立刻昏厥过去。好一阵,夫人再次醒来,苍白脸上毫无血色。喃喃自语道:
 
  “竭儿好苦命…”
 
  便痛哭失声。乡邻无不掩泣,到是小犁铧再补了一句:
 
  “阿娘,我施竭大哥悲是去了,可那十一娘嫂子还活着,这会儿,被送到张老秀才的后堂去了,她许是被施竭大哥救出的,被仍进花泥中活了性命,醒来时只是哭泣,好可怜的一对儿……”
 
  “是啊,还没有拜堂成亲,那施郎便去了,这世间有情人,唉!………”
 
  黎明时分,施夫人踉跄着奔入张秀才家,要见一眼死里逃生的十一娘,那惊魂未定的小娘子见是夫人,立刻投入怀抱,与夫人抱头痛哭,睹女思亲,施夫人险些昏厥,但常年生活磨难,使夫人异常刚强,不比普通女人的软弱。见十一娘哭得情真意切,更加感念儿子讨了个好媳妇。
 
  施夫人安慰了小女半晌,十一娘要回到妓院去,如果三日不归,那鸨儿定会告到官府,使施夫人无辜吃官司,但是,忠孝节义的十一娘定央求夫人以后为她的母亲,自己甘当施竭九泉下的鬼妻,为夫人晚年尽孝,施夫人又悲又喜,二人再次哭得死去活来。

  日出三杆时分,众乡邻掩面回去,只留得施夫人与十一娘母女跪在一片焦土灰烬的堂屋前,十一娘向邻人买得白练束头,身着白麻,为挚爱郎君守陵。女孩几次哭倒在昨夜贪衾欢愉的床塌遗迹旁,回想近在眼前的君容,痛不欲生。
 
  十一娘将施竭的骨骸留下一小块,永远留在内袄的兜囊中,她要保留他的情种,永远伴随着今生的清灯寡月,直到生命消逝的那一天。
 
  施夫人此刻眼里已无泪,晴天霹雳般的噩耗,使她心憔悴了十年,没有了亲生骨肉的怅然,令她寒夜不知栖于何处。望着一片焦土,夫人无限悲绝。
 
  “娘就知道,这一天早晚会来……”
 
  夫人捧着儿子的尸骨,轻声自语道。
 
  “娘,您别说这样的话,都是十一娘红颜命薄,才害了施郎,……”
 
  “哪里的话,孩子,你有所不知,这多年来,我和竭儿无时不活在但惊受怕中,在这朗朗乾坤,有那么多的奸徒恶佞要害我母子性命,孩子,你以为这是天火吗?”
 
  十一娘呆望着夫人,苦涩到摇摇头。
 
  “你夫君是被人纵火害死的,娘坚信!”
 
  说到这里,施夫人的表情掠过一丝悲愤和苍凉。
 
  “纵火?……娘,难道您与哪个仇家有宿怨?”
 
  “不是哪一个仇家,有很多事,你还不知道。”
 
  十一娘回想起起火的瞬间,施竭奇异的表现,还有寒舍外那类似老鼠穿街的细微动静。
 
  “娘,儿也觉得蹊跷,我和施竭刚刚睡去,就见郎君二目如电,紧盯着窗外,也觉得浑身冰冷,我也偷看那西窗外,确是什么都没有,可郎君越发警觉,最后催我穿衣,顷刻间火势就燃起了……说明他知道将要发生……”
 
  “我儿可说些什么?”
 
  “午夜过后,他什么也没说,好象变了一个人,从不说话了,我吓坏了,还以为他昨日贪杯,伤了酒性,现在想起来,依旧奇怪可怕……他的力气出奇的大,硬是房倒屋塌时,将儿抛出几十丈,落在牡丹池里,没被火烧灼活了性命!…不仅如此蹊跷,我醒来时,见郎君从栖霞山带回的那些牡丹虞姬艳的苗花蕾苗儿,也都失踪了,那花地上一片狼籍。”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27 01:33

  “孩子,有些事该到了告诉你的时候,如果我死了,那些陈年故事就会滥掉,可这场大火却谁也无法埋葬,也许我的女儿你还能继续为施竭伸冤。”
 
  “娘,您似有些事要对女儿说,您就说吧!只要儿三寸气在,就是入得刀山火海,也要为我的夫君报仇!”
 
  “来,闺女,先收好这个!”
 
  施夫人从怀中取出一个雕龙锡凤的金簪来,十一娘见了,唬得身子向后半仰,这金黄的饰品,雕工精细,上嵌一颗硕大的明珠,当是达官显贵们传说的龙御幽宫之物!
 
  “娘,这,好象是娘娘妃子们别发髻的紫金簪啊!”
 
  “正是,为娘原来便是这南宋王朝的正宫施娘娘!”
 
  “啊,娘,这是真的!”
 
  “有皇帝御赐之物为凭,上面有宋皇帝亲刻的铭文,娘岂能欺骗我儿!”
 
  十一娘慌得连忙起身,着孝服行参拜大礼。
 
  “娘娘在上,儿臣十一娘……”
 
  施夫人苦苦地笑了,赶紧拉过女儿,搂进怀里,眼泪像断弦的珠帘滴滴滚落。夫人仰天长叹道:
 
  “孩子,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娘今朝也失去了太子,还算是什么娘娘!……身边只有你一个女儿,这都是天意!”

  母女二人哭泣了一阵,施夫人便收拢了施竭的遗骨,在十一娘的提议下,母女俩翻山越岭,二人默默地去了栖霞岭天女峰,十一娘要将他葬在那片姹紫嫣红的牡丹丛中,那也是他们相识的地方。
 
  那片牡丹丛依旧在春阳滋养下盛开,堆砌了一个花苞似的坟冢,焚了香案,做最后的祭奠。
 
  施夫人将十一娘的头搂在怀中,瘫坐在儿子的坟前,见四下无人,才如泣如诉地讲述了那段鲜为人知的皇朝秘密。
 
  施夫人原名施媛儿,原是宋理宗命臣,京湖制置使兼知襄阳府史嵩之前锋官施运袭之小女,十二岁入宫,父亲于马蹬山大破金军武仙所部后,连下唐州,切断了金哀宗退路。是年,与蒙军联合围攻蔡州。金朝皇帝金哀宗自缢而死,金国灭亡。
 
  回朝后,父亲官拜应天府,节制江淮军马,小女媛儿因才貌出众,被封为妃子,后来成为贵妃,为理宗宠幸。
 
  “端平入洛”失败后,父亲兵败东京洛阳,突围时与部将一同阵亡,孤零零的施贵妃正是此年生有一子,名赵睿,甚得皇帝喜爱。几年后施贵妃被册封为皇后,赵睿立为太子。施皇后贤德仁厚,从不干预朝政,在朝中深受群臣景仰。
 
  然而,“端平入洛”之后,理宗为宋军在收复河南祖业的惨败中沉沦下去,立志匡复中原的梦想成了泡影,便怠于国情政事,还提拔了犰孟飞等嬗权之徒,朝政大事疏于懈怠。
 
  那一年犰贼向理宗献了梅家的倾城女梅凤痕,那女子虽无当年妲己之貌,却善于揣度逢迎,女人的温柔狐媚的伎俩斗败三宫六院,不久就揽得三千宠幸在一身。理宗已近五十,得到年轻宠爱的妃子后越发耽于酒色。不久梅妃便册封为贵妃,梅贵妃骄横专恣,公然排斥施皇后,且有犰太尉幕后撑腰,施娘娘时常忍气吞声,一场惊心动魄的争权斗争在那一年白热化。
 
  小太子赵睿三岁的时候,在御花园玩耍时,忽然失踪,娘娘急得调用深宫大内,全皇宫的查找,也未找到,太子失踪,可不是儿戏,差一点惊动了皇帝。而就在第二天凌晨,小太子忽然又出现在娘娘宫殿的后花园,只是寻到时目光呆滞,似患了一场特殊的病,施娘娘又惊又喜,连忙找太医给太子压惊,下了些好药调治,怎奈从那天起,小太子便从此说不出话来。经名太医宿宸多方诊治,施娘娘方知,孩子曾经中过一次邪毒,正当宿太医要下药解治,忽然太医被天子的一个宦官招去,据说从金銮殿出来后,宿太医便神秘地失踪了。
 
  后来听宫女们说,在护城河的泥塘中发现了他的尸体。此后,给太子诊治的太医接二连三失踪,娘娘警觉地认为,一定是朝廷内权谋的佞臣在搞鬼。但是再也找不到宿太医那样高明的大夫,有些名医一听说给太子治病,定知性命不保,无不东躲西藏。孩子的嗓子耽误在频繁更替的太医治疗中,半年后彻底成了哑巴。

  太子成了哑巴,这是天大的事,施娘娘明知道,这些罪恶一定是犰孟飞和梅娘娘幕后操纵所为,可她人单势孤,又不能无凭无据向皇上诬告,善良的娘娘整天寻访名医,希望儿子能够说话,可太子动听的童音成了永远的记忆,施娘娘每日以泪洗面。皇帝也为此忧心忡忡,怎奈梅贵妃看守得紧,皇帝对娘娘和小太子便逐渐疏远。
 
  正在这时,梅贵妃恰好生了个男孩,理宗总算大喜。又是半年过去,小太子的嗓子依旧说不出一句话,社稷大事,庙堂之重,怎能让一个不会说话的太子继承皇位?理宗在犰孟飞等大臣怂恿下,终于下决心废掉哑巴太子,而立梅贵妃的儿子为新太子。而新太子的母亲梅贵妃顺理成章,成了梅娘娘。圣旨颁布,举朝震惊,以楚文晋等大臣为首的忠臣联名上表,亲陈废长立幼的皇嗣弊端,另外,楚文晋还谏议朝廷严查太子失踪做哑之事,但是以犰孟飞为首的奸党极力阻挠,搞得皇上寝食不安,对两种意见莫衷一是。后来,皇帝在梅娘娘整日哭闹下,最终还是下了狠心,立新太子之事,决不更改。
 
  一山不容二凤,皇帝对施娘娘也不理不睬,从此被迫迁出皇后的鸳祈宫,在冷宫中度日。

  第二年,蒙古骑兵主力大举入侵南宋,左丞相兼兵部尚书楚文晋率十万大军御敌,太子风波逐渐被人淡忘。双方战尤正酣,未分胜负之时,犰孟飞暗地里勾结宦官卢允昇、侍御史董宋臣、衢州太守梅令弧等人,与蒙古征南将军阿术达成议和协议,并劝说无心浩战的宋理宗答应了蒙古人的条件,不但割城池以息兵,还被迫答应,将皇子赵睿交给蒙古大将军阿术,作为长期人质。老贼犰孟飞想借刀杀人,梅娘娘喜不自禁,从此就可以借助蒙古人的屠刀斩草除根,断了施娘娘东山再起的后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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