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thena_hu 发表于 2007-11-23 09:53

另类穿越:女人穿成男人 美人谋 (全文已写完)

作者:一寸相思


第一卷 似梦里,醒来骗吃混喝


第001章 醉香留

李系舟来到现在这个异时空已经十天了。
  从第一天的痛不欲生,恍若梦幻,到平淡麻木,随波逐流,她终于认清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这一切不是梦,是活生生血淋淋的现实。她不知道自己怎样来,每当想及此事她就头痛欲裂,当然也就不知道该如何回去。她想也许要在这异时空,以这样的身份过一辈子了。

  确切的说,穿越的只是她的灵魂,她现在的身体,应该称之为他,是个只有十四岁的男孩子。这个男孩子长的很漂亮,那是一种用语言很难描绘,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宛如满池残荷败叶中唯一盛放的红莲,妖娆妩媚,却在惊艳中透着即将凋落的凄美。李系舟第一次对着镜子看自己的脸的时候几乎被电到晕厥。

  为了能时时欣赏这样的容貌,李系舟坚持活着。

  即使他现在的身份是见了妓女都要行礼下拜的小倌。

  “游儿哥,身体好些了么?”春生关切地问道。

  游儿是李系舟在这里的名字,没有姓,据说他是妓女的私生子,没有人要的野种,不懂事的时候就被人伢子卖进这所男娼馆,醉香留。随着年岁渐长,容貌越发楚楚动人,经多年调教性子柔弱顺从,最是乖巧听话,成了这里的头牌。

  春生是馆主派来专门服侍他的小厮,家贫才被父母卖掉,人伢子当年拍着胸脯说把他带到富贵人家做仆人,却因见他眉目清秀,连哄带骗竟把他卖进了醉香留。他进来时已经十岁,知道醉香留是肮脏地方,无奈人小力弱只能偷偷落泪,尽力顺从馆主想着少受点活罪。他熬了两年,被派到头牌身边,还是清倌,馆主说让他跟着游儿学一年有了长进再给他开脸。

  春生原本很羡慕游儿这样的头牌,吃穿用度都是馆中旁人没法比的。可是贴身伺候了他才明白,游儿的日子竟过得如此苦楚。醉香留的老板只认钱,头牌在老板的眼中充其量不过是更好用的赚钱工具,谁出的钱多谁就可以肆意使用。游儿的身上时常带着伤。开始的时候春生都无法想象,平时衣冠楚楚道貌岸然的客人们竟然多数都有着变态的嗜好,他们喜欢用皮鞭绳索在小倌身上发泄,容貌美艳柔弱顺从的游儿让他们心底最肮脏的欲望得以实现。

  这一次游儿比以往伤得重,接客后昏迷了四五日才清醒过来。馆主就因为此事向那个客人额外索要了更多的银钱,除去请大夫花钱给游儿治病,扣下游儿这几日不能正常接客的损失,竟然还有赚头。对于馆主而言,游儿就算是现在立刻死了,他也没做赔本买卖,他培养游儿这棵摇钱树用去的本钱早就赚翻了几倍回来,至于游儿的身心伤害从来都不是馆主考虑的范围。

  其他的小倌更是不会关心游儿,甚至巴不得游儿早点死去,他们早日成为头牌好有更多的生意。整个醉香留里真正关心游儿的恐怕只有年幼善良的春生。

  李系舟养伤的这几天大致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他轻轻叹了口气,幽幽道:“好多了,只是以前的事情还是记不起来。”

  春生忧虑道:“游儿哥,这可怎么办呢,你以前的事情我可以说给你听,可是你弹得一手好琴,如今记不起了若是馆主知道恐怕会……”

  “不用为我担心,到这里来寻欢作乐的客人们哪个真是为了欣赏我的琴艺呢?”李系舟安慰春生,同时心中苦笑,穿越之前的“她”琴棋书画样样不懂,竟然是连在娼门混饭的本事都没有。倘若只靠出卖色相在醉香留谋生,真是前途渺茫。他寻思着必须换个更稳妥的职业。

  李系舟这几天旁敲侧击地从春生嘴里了解到了有关这个世界的基本情况,他大致梳理了一下发现这个世界与古代中国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

  这里以封建皇朝统治为主,天下分为六个大国,十几个小国。

  中部平原是疆域最大的夏国,物产丰富,国势强盛。

  突厥人为主的部落联盟占据夏国北面广阔的草原,生产力相对落后,仍然维持奴隶制。

  在夏国与突厥人之间是梁国,疆域面积在六大国中较小,民风强悍矿产丰富。

  夏国西面群山环绕的盆地之内是蜀国,与中原文化最接近。

  夏国东面是越国,境内水系众多,鱼米之乡,再向东是广阔的大海。

  夏国南面则是昭国,也是李系舟身在的国家。

  说起昭国在一百年前其实只是夏国的一部分,昭国的开国皇帝原是夏国皇族,论才智是皇子中最出色的,可是因为立长的祖制没能当上太子,被封为昭王。等到太子继位,昭王聚众谋反,夏帝举国之力镇压。昭王最终放弃夏国皇位,南下划楚江而治,分疆裂土,自立为帝。因此内乱,夏国元气大伤,北有突厥趁机南侵,夏帝最终放弃了南下诛灭叛党的念头,而是改用怀柔政策。夏昭两国缔结同盟成为兄弟之邦,终止战争,互通商贸。

  其实每一任夏国皇帝应该都没有忘记南下收复河山的事情,或许为此一直都在紧密部署,这是李系舟的判断。

  就在去年,昭国第四代皇帝,年仅六岁的刘仁继位。论辈分,刘仁要向夏帝叫叔叔,还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小孩子。时下太后专权,奸佞当道,朝中混乱。李系舟心道,如果他是夏帝绝对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定会有所行动收复河山。

  李系舟所在的地方是楚江南岸的桐城,夏昭两国通商必经之地,昭国边境港口大城,沿楚江向东顺流直下可达越国,向西逆流而上可入蜀国。因为将近百年没有战乱,过往商贾船只穿流不息,经济贸易发达。所以城内酒馆客栈赌场青楼林立。

  醉香留只是诸多娼馆中的一家,说不上多么有名,毕竟小倌一直是皮肉生意中的末流,被妓女都看低的最下贱行业。

  “春生,前几天听你说夏国的重兵已经在楚江对岸驻扎,现在城里的情况如何?”李系舟心想,按照常理判断,这不是明显的战事将起的兆头么?城中应该人心惶惶才对,为何似乎与往常并无两样,醉香留依然照常营业,客流也不见少?

  “游儿哥不用担心。听说夏国几个月前就遣了使臣给当今圣上,要在楚江边举行五年一度的军队竞赛。以前都是在他们国内腹地,如今说是要比赛水上功夫才选在楚江。十几年前也在对岸高家渡举行过几次类似的活动,并未发生战事。”春生解释道,“开始城里的大人们还是有点担心,可是过了这么多天,夏国军队只是占用了一小块河道竞技,没有影响往来通船,大人们也就放宽了心。现在据说比得差不多了,他们的军队已经开始撤离,甚至还有些大胆的军官偷偷跑到咱们城里寻欢作乐呢。”

  李系舟感觉更加不安,穿越之前那些小说和电视剧不是白看的,他不禁想起了“狼来了的故事”。不过即使战乱未起,他也绝对不想在醉香留继续当小倌,他的思想和身体都无法接受这个职业。

  正在此时,门外有人传话,说是馆主马上就到。春生应了一句,急忙整了下衣装,收拾好屋子,垂手立在了门旁。

  李系舟身上还敷着药,行动困难不便起身,只是调整了一下姿势。这是他清醒后第一次见馆主,他内心不免紧张。听春生描述,馆主应该是个很有手段又严厉之人,醉香留内的小倌们没有一个不怕他的。

  其实真见到馆主,第一的感觉是他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一等一的美男子,现在少说也有三十五六岁,可容貌怎么看也不过二十出头,唯有眼角几丝细纹在微笑的时候若隐若现才显出岁月的痕迹。

  馆主一身简单便装,没有过多装饰,但比起那些浓妆艳抹花枝招展神情做作的小倌们却有着一种浑然天成的媚,举手投足一颦一笑之间都透出优雅,但是这种优雅不是拒人千里高不可攀,反而是一种略带挑逗的韵味,暗示着别人去碰触,激发着别人心底的占有欲。

  馆主坐到床边,用富有磁性的声音温柔地问道:“游儿,身子好些了吧?”

  如果李系舟还是女子,一定会被这样的情景,这样的帅哥,这样的温柔打动,甚至忽略馆主的人格品行。可惜,现在李系舟头脑很清醒,他只有一个念头,他必须离开这里,他不想死,不想作为一个小倌被人虐待致死。

  “回馆主,游儿身体好多了。”李系舟恭敬地回答,毕竟现在馆主掌握着他的一切,他需要暂时先扮演一下乖巧顺从的角色。

  “这样我就放心了。”馆主轻轻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春生似乎看出了什么端倪,小心翼翼地插口道:“馆主,前些日子大夫说过,游儿哥的身子没有一个月是养不好的,虽说再过两天就能下床,但若应付客人恐怕会力不从心。”

  我感激地用眼神向春生道谢,内心中隐隐期待上天能再多给我一些时间,我需要体力,否则就算机会摆在眼前,我也无法抓住。毕竟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馆主并没有怪罪春生为我说话,他只是面露难色道:“我也是过来人,知道你这身子还需要休养,若是往常我绝对不会逼你接客。可是这次不同,是城督卫耿大人下的命令,征召城内所有琴馆艺阁的头牌在三日后去对岸高家渡为夏国的大元帅贺寿。咱们醉香留也在名册上,倘若推托,恐怕会得罪权贵。”

  李系舟眼神迷茫,脑海中似乎闪过一丝灵光,却看不清道不明。作为一个小倌,他此时的表现却也符合常理。

  馆主知道游儿性子素来懦弱,不过他的手段一向恩威并施,当然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继续说道:“我当时记挂着你的伤病,斗胆托关系想求人免了你这趟差事,怎料几经辗转竟然惊动了耿大人,不过他没有怪罪,反而是派了督卫府里的一个药师给咱们,说是三日后随你一同去,照顾你的身体。耿大人特别强调,这次去给夏国元帅贺寿的名册礼单早就送了出去,倘若到时候缺了醉香留的人扫了对方的兴致,会影响两国关系。”

  李系舟知道馆主正在收买人心,他也就附和着流露出感激的神色。

  “我那时想就算有药师照顾,你的身体恐怕也无法登台献艺,寻思着是不是找个人替你,可又舍不得你千辛万苦得到的头牌名声就这样轻易被旁人顶了去。最后还是和你商量,你若不想去,我再想别的办法,若是想去,可要抓紧调养身子。”

  馆主这番话,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你去是你自愿我没逼你还帮你,不去就不要做头牌,他里外都是好人,真是不得不让人佩服。

  李系舟对于头牌倒是不眷恋,可他实在不想错过这个能名正言顺离开醉香留的机会。这对他来说是一场赌注,用身体甚至性命赌一个他幻想中会存在的机会。如果他赢了,他或许会逃脱现在的身份,就算输了,他也不会损失多少,顶多回来继续想新的办法离开。但是他绝对不想一辈子留在这里,他绝对不想放弃任何一次尝试的可能。

  下定了这样的决心,李系舟答道:“馆主,我知道您总是为我们着想,这次游儿一定会去的,绝不能丢了咱们醉香留的名声。您放心,我身体撑得住的。”他的声音也很好听,用温婉柔弱的语气说得如此恳切,竟也让馆主感动万分。

  馆主又随便聊了几句,关照了医药饮食,就起身离去。

  等馆主走远,李系舟悄悄问春生:“春生,你跟我日子虽然不长,但是我知道在这里,就数你对我最好。”

  “游儿哥,你待我一向如亲兄弟一般,你也是对我最好的人。”

  眼睛是心灵的窗口,李系舟看着春生清澈的眼眸,终于决定放手一搏:“春生,你知道我平素把钱财放在哪里吧?我记不起了,你帮我找找。”

  春生先是摇摇头又点点头:“你赚的钱多数是归馆主保管,说是等攒够了,他就把卖身契还给你两相抵了。平时客人们高兴打赏的散碎银子珠宝首饰古玩玉器,你就收在这屋里,放的时候从来不避讳我,我多少也知道些。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件事情?”

  李系舟心想,要逃跑自然需带够盘缠,先清算一下自己能支配的财产是必要的。馆主那里肯定不能惊动,从常理推断,游儿当头牌这几年怎么也能有些私房钱。逃跑虽然需要借助春生,但是他不想这么早就透出口风,免得节外生枝。所以他编了个借口:“我想置办一些首饰,好好打扮一番,贺寿那天咱们桐城的头牌齐聚,我也不能落了下风。”

  “游儿哥说得是,我怎么没想到呢。”春生果然心思单纯,风风火火开始帮着张罗。

  经过初步估算,游儿的私房钱主要由以下几大部分组成:散碎银量几十;百两以上的银票两张;金银珠宝首饰并不多,做工良莠不齐;古玩玉器三件,除了一件可以挂在胸前的玉佛体积较小以外,其他两件都是笨重的瓶罐,也不知道能值多少钱。

  李系舟特意了解了一下银票的用途,在这个世界银票的兑换限制比较多,各国钱庄发行的银票不能互兑,只能在本家连锁的钱庄存取现银,倒是当铺什么都收立刻支取银钱。鉴于这种情况,为了今后生计着想,李系舟打算把两张银票中昭国的那张换成金银首饰,他总觉得战事将起,桐城乃至昭国都不是久留之地,去夏国相对更安全一些。银票虽然便于携带,但是只能在大城镇兑钱,终究不如真金白银珠宝带在身上踏实用的方便。至于笨重的古玩,只能舍弃。

  春生本性善良单纯,办事却伶俐贴心。他用银票兑了现银,又知道游儿不便出行,就请了珠宝店的人带了名贵的首饰来醉香留,让游儿亲自挑喜欢的样式。

  李系舟挑选了几样做工上乘小巧便于携带的真金珠宝买了下来。

  现在他手里还有一张夏国钱庄的银票,虽说桐城里各国钱庄都有,他却没有兑掉,真金白银分量不轻,他目前的年纪力气身体状况东西带多了吃不消。另外他害怕频繁兑银购物惹人疑心。

  除了准备这些,他还让春生帮他打探一下夏国元帅和桐城督卫耿大人的背景。他脑中模模糊糊有了个猜想,需要更多的信息来证实自己的判断。春生能打探到的消息十分有限,对于李系舟来说却也并不是完全无用。

  桐城督卫耿大人原本在京中兵部当大官,据说还是幼帝的顾命大臣,文武全才。太后专权与顾命大臣难免磕碰,耿大人于是被下放到桐城。表面上桐城是富庶的地方,督卫控制城中军政要务,油水颇丰,实际上耿大人的权限比在京中缩减了许多。耿大人并没有表示不满,反而对外宣称“醉卧边疆颐养天年”。

  而那个夏国元帅,据说是夏国皇帝宠妃的胞弟,文治武功在夏国都排不上号,唯有好色出名,只因为出身豪门,又有宠妃撑腰,才弄到元帅一职。他这个元帅只负责军备训练和竞赛,根本不懂指挥打仗。

  李系舟心中疑虑更重,莫非自己猜错了,夏国真的就只是一场常规的军事演习?

  “春生,夏国有几个元帅呢?”

  “这个我不知道啊,不过夏国最有名的武将是定北大将军邓焕,以前常听客人们提起,突厥人一看到定北大将军的旗帜就闻风丧胆。”春生说到这里眼中充满了羡慕和憧憬,“不管哪国人都说定北大将军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儿,真英雄。”

  李系舟心中一动,出言试探道:“春生,你这辈子有什么心愿呢?做咱们醉香留的头牌?”

  春生愣了一下,抿了抿嘴唇,神情有些紧张,却没有隐瞒,而是小声道:“游儿哥,你可别生气,其实我觉得就算做到了头牌,甚至是桐城数一数二,终归还是被人看不起的小倌,下九流都不如。”

  “你说的没错。”李系舟轻轻叹了一口气,而后凝重道,“如果当时你能自己选择,你是做乞丐呢还是进醉香留?”

  春生毫不犹豫地回答:“绝不会进醉香留。我还记得小时候在家里,爹爹最是羡慕那些当兵的,穿着整齐的铠甲,拿着亮闪闪的刀枪,保家卫国,要多神气有多神气。如果我自己能选择,我最想当将军呢,像定北大将军那样做顶天立地的汉子。”

  李系舟微微一笑,他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李系舟从来都没有想过,他今天这一问,会改变了一个人的命运。他那时还没有仔细思考自己的未来,更是无法顾及他人。他仅仅只是单纯的想要寻求帮助,他只是努力让自己过得更好一点而已。

  李系舟更没有想到,自己这个看似微不足道的逃亡计划彻底改变了他一生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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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thena_hu 发表于 2007-11-23 09:55

第002章 贺寿宴
  夏国元帅的寿宴在傍晚举行,桐城督卫耿大人准备的贺礼连同城内十几位头牌都于当日中午在渡头汇集,乘船渡楚江去到对岸夏国军营。
  馆主特意雇了软轿给游儿听用,督卫府的药师也在中午的时候赶到醉香留。

  李系舟将金银细软贴身携带了一部分,剩下的藏在了琴盒之内,又嘱咐春生带好自己值钱的东西。春生起初不解,李系舟却道:“这种头牌齐聚的大场面很少有的,说不定能遇到良人,就此赎了身;再说咱们两人都不在馆内,没有体恤的人,钱财放着也不稳妥。”索性春生值钱的东西不多,就一些散碎银两,贴身带了也不显眼。

  临上轿的时候,李系舟才看到那个督卫府的药师,此人四十来岁样貌普通,一般书生打扮,背了一个药箱,话不多,神情不冷不热。这样的人走在大街上很容易被忽略,唯眼角有一道很深的疤痕,近看有点特别。

  软轿很宽敞,李系舟让春生一同坐了,从醉香留出城到渡口有一个时辰的路,他不想让春生浪费体力。轿帘放下,李系舟随口问了一句:“春生,那个药师咱们以前认识么?”

  春生仔细想了一下答道:“游儿哥,督卫府的人很少来咱们醉香留,不过那位药师先生似乎看着有点面熟。”说到这里,春生压下声音,“他眼角的那道疤很特别,我记得年前他来过,好像是陪着一位大官,不过那时他是武人打扮。”

  李系舟闻言一皱眉,不会这么巧吧,如果春生没有记错,这个药师恐怕不简单。阴谋,一定有什么阴谋,说不定自己已经无辜地被卷入进来。

  带着惴惴不安的心情,李系舟一行来到渡头弃轿登船。

  此时船上里间已经坐了几位花枝招展的头牌,不过最好的软座是要留给官府的人。

  李系舟身上的伤好了大半,虽然不能进行剧烈的体力运动,可是行走站立只要时间不长也还能撑得住。他不想错过观赏楚江美景的机会,虽然舱里尚有空座,他却在舱外寻了一条长凳坐下。

  春生抱着琴盒站在李系舟身侧,那位药师却隔了几条长凳找了个角落坐下。

  这时又有人登船,是四个小丫环簇拥着一位红衣女子,论相貌此女天香国色,可惜神情冷傲,妆扮流俗,金花珠翠满头摇曳,让李系舟联想到了首饰架子。

  那女子看到李系舟安然坐在舱外,他不起身行礼也就罢了眼神中似乎还闪过一丝轻蔑,她一向冷傲,于是气道:“这不是醉香留的头牌么?几天没见怎么还真当自己是贵公子了?见了姐姐也不打个招呼?”

  春生在一旁小声提醒道:“游儿哥,那是咱们隔壁倚红楼的头牌红霄,据说是只卖艺不卖身的,自恃高人一等。”说完又上前一步施礼陪笑道,“红霄姐姐莫怪,游儿哥最近正病着身体虚弱的很,失礼之处春生这厢陪了。”边说边作势要扶游儿站起来。

  红霄却冷笑道:“算了,免得累坏了身子,耽误你晚上的生意。”说罢走进船舱找了显眼的位置坐下。她身边几个丫头忙着端茶倒水地奉迎,有个伶俐的却说道:“那个小倌也是知身份的,坐在了舱外,姑娘不必和他们一般见识。”

  李系舟不禁苦笑,同是天涯沦落人,何苦相欺?转念又一想,生活所迫逼良为娼,那女子妙龄为妓,就算是卖艺不卖身也受尽委屈,言语嘲讽不过是发泄心中抑郁,就由她说去。在这样的社会,身份决定一个人的境遇。李系舟虽然胸无大志,却也不想永远停留在现况。

  春生知道游儿素来懦弱,被欺凌是家常便饭,他心中虽然为游儿抱不平,却也不多劝。

  陆续又有人登船,小倌身份的不多,都知趣地坐在舱外。等那押送贺礼的官员被侍卫簇拥进了船舱,堂而皇之坐在美女中央左拥右抱的时候,渡船终于启航。

  李系舟起身观望,楚江之阔尽现眼底,他见过长江黄河,最宽处不过如此,江水浩瀚自西向东,犹如大海不见尽头,幸而此处地势平缓,奔流之势稍敛,船行并不颠簸,速度却不快。

  船行了一阵,江上忽然起了风。春生道:“游儿哥,你快坐下休息,江上风大,咱们逆风逆水一时半刻到不了对岸。”

  李系舟闻言心中一紧,隐约想到了什么,不禁问道:“春生,高家渡在桐城上游方向么?”

  春生道:“其实差不了多少的,只是听说夏国军队并没有驻扎在高家渡里,怕影响那里正常的车船秩序。这次贺寿宴估计是在渡外的大营里,怕是在上游,所以渡船行得比以往去高家渡要更久些。”

  李系舟心想,这么说来从夏国军队大营去桐城顺风顺水,船行速度加倍,如果是发兵进攻桐城占尽优势。随着渡船接近北岸,掩藏在茂盛的芦苇丛中的快船似乎也隐隐印证了李系舟的想法,夏国的军队一定有所图谋。不过他转念又一想,国家大事自有别人操心,他就算侥幸猜中一些端倪,也无法影响大局,还不如趁着这点先机早做些准备为自己的逃跑计划寻一条明路。

  等真正到了夏国军营,自然有人抬走各色礼物,而他们这些头牌说白了不过是有手有脚的玩物,都被集中在一处空场等候宴会开席再登台献艺。空场周围有夏国士兵把守,不让随意出入。

  李系舟带着春生寻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而那个药师却不见了踪影。李系舟问道:“春生,你看到那个药师了么?”

  春生又四处看了看答道:“那药师怎么不见了?游儿哥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这就去找他。”他嘴上这样说心中却没有把握,他想那药师毕竟是都卫府里的人,自是看不起他们这些小倌,说是随行照顾,不过是摆个样子而已,他们哪里求得动人家?

  李系舟心中却想,那药师果然身份可疑,难道是昭国早已洞悉夏国阴谋,借贺寿为由渗透奸细,先下手为强?说不定寿宴上要有什么变故。李系舟看电视读小说多少有点见识,但是他对军政之事并不喜好,所知有限。像如今这种情形,他能想到的无非是刺杀偷袭一类的手段。但是到目前为止,李系舟还不能肯定真的会有战乱,虽说现在逃走成功的机会更大,他却不敢贸然行动。

  “春生,不用麻烦了。我身子还撑的住,就是想打听下一会儿登台是个什么顺序,咱们能不能拖后一些再演。”李系舟可不会弹琴,充其量去KTV唱个流行歌曲跳跳迪士高,哪一样都不适合在今天这种场面当众表演,最好是在轮到他上台之前就能找到合适的时机开溜。

  春生却当李系舟真的是身体不适,又不敢四处寻找药师,只能想法子晚点上台。他心中充满同情,立刻起身去打听寿宴的具体安排。过了一会儿他面带喜色的回来,对李系舟说:“游儿哥,我刚才去找那主管咱们的官员,恰好是来过咱们醉香留的客人,我向他说了你身子不适,他便答应会帮忙安排。”

  李系舟喜道:“这就好,对了,人家不会平白答应帮忙的,他没提什么条件么?”

  春生抿了抿嘴唇:“还不是勒索了一点银钱,他们这种人一向如此,贪财好色。”

  李系舟忽然感觉一股温暖的东西留过心间,春生是真的对他好,他不该瞒他太多,说不定逃跑的路上他们还要互相依赖扶持。他小声对春生道:“春生,如果有个机会咱们可以离开醉香留,你会和我一起走么?”

  春生闻言眼神一亮却又迅速黯淡下来:“我早想离开的,可是咱们年幼无依,卖身契又在馆主手中,如何逃的了?只希望早遇良人能为咱们赎身。”

  李系舟沉声道:“求人不如求己。倘若战乱将起,夏昭两国交恶,桐城首当其冲是兵家必争之地,那时候百姓自顾不暇,咱们可以趁乱逃走,改名换姓去别的地方,一纸卖身契算得了什么?”

  春生怔怔地看着李系舟,半晌才道:“游儿哥,我觉得你刚才好像变了个人似的,以前你从来不敢说这样的话。”

  李系舟掩饰道:“人总会变的。命由天定,事在人为,倘若真有那样的机会,你也不会放弃吧?”

  春生重重地点头。

  李系舟继续道:“这次我把家当全带了出来,一大半藏在琴盒里,你好好保管。我身子还没有大好,倘若真有机会逃走,我气力不足恐怕会拖累你,真的要分开你多带些钱财没有坏处。”

  春生急道:“游儿哥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既然我决定听你的找机会一起逃走,我又怎会贪你钱财弃你独去?我春生年岁小,却也不是见利忘义之辈。”

  李系舟笑道:“我知你不是那样的人,只是战乱中什么情况都会发生,钱财咱们不分你我,各自保管一部分,以防万一。”

  李系舟这种对现代人而言很正常的分散风险的做法,在春生看来却是推心置腹坦诚相待,这样的信任这样的情谊他不会忘记。

  “游儿哥,这些钱都是你辛苦赚来,倘若咱们真的失散,我也会替你妥善保管。”

  “春生,你记住,倘若咱们分开,那些钱就是我送给你的,随你处置,千万不要抱着那些钱饿死在路边。”李系舟也不知道如何才能劝动春生心安理得接受那份钱财,只好引用李白的话,“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话出口觉得词不达意,又绞尽脑汁把商品货币之类的概念补充上,“钱财是身外之物,不用就体现不出价值。”乱其八糟扯了一堆,总算哄得春生接受那份钱财。

  春生紧紧捧着琴盒喃喃道:“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游儿哥,这句话说得真好。”

  李系舟心道李白的话当然有道理,可惜自己记不全那整首词,偶尔灵光一现能想到这一句半句已属难得。像他这样琴棋书画样样不通,诗词歌赋记不起几句,不会医术不懂武功科学知识有限,没有富贵的亲朋好友的人,除了这副容貌有利于卖笑卖身,大约只有混吃等死的份了。能逃离醉香留固然好,可是他今后该如何谋生呢?想想顿觉前景渺茫。

  天色渐晚,营内灯火辉煌,夏国元帅的寿宴已经开始了。夏国元帅好色,尤其喜欢美女,所以女性头牌们的表演被安排在前面。

  李系舟他们仍然在空场等候,没有机会进入摆宴席的大帐,不知道究竟来了些什么人贺寿,只见其他头牌们花枝招展地离开空场,估计表演完还要留下陪酒,一个个有去无回。自始至终那药师都没有露面。

  突然大帐那边传出一片混乱之声,接着就有人喊夏国元帅遇刺。

  李系舟只觉心跳加速,该来的还是来了。不过他心中仍存疑惑,夏国元帅是好色无能之辈,若是被刺杀对夏国军队而言损失并不大,可是足以造成一个借口让夏国对昭国动武。既然昭国看出夏国意图不轨想要先下手为强,还不如烧掉夏国隐藏在芦苇丛中的船只更有用一些。同样是渗透奸细过来,烧船可比刺杀更容易,还能阻止夏国大军渡江。到底是昭国的耿大人老糊涂呢,还是夏国有什么高人早在暗中运作?他来不及细想这些,眼下趁着士兵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大帐那边,正是他们逃走的好时机。

  李系舟和春生都只有十三四岁年纪,因他们年幼又是卑微的小倌,士兵们对他们的看管本来就不上心。如今大帐出了事,营里到处喊着抓刺客,一片混乱,空场这里暂时没人指挥,士兵们都向着大帐涌去,李系舟和春生偷偷开溜竟是无人阻拦。

  李系舟早就趁着天亮观察好了地形,夏军整座大营都是依靠江边连绵的丘陵地势而建,向南越接近江边地势越平坦,遮拦越少,如果想要躲藏逃跑,向北面进入丘陵之中的密林相对会安全一些。

  两人二话不说,向着大营北面一片看似茂盛的树林跑去。幸好他们所在的那片空场就在大营边缘,他们早就有逃跑的打算所以纷乱一起能第一时间做出反应,还没等大营的守卫增强巡查封锁营盘的时候,就趁乱趁黑逃出了大营的范围躲进密林。

  这一路狂奔躲入密林,两人上气不接下气,体力顿感不支。尤其李系舟身上的伤还没好,瘫坐在地上痛苦喘息。他虽然知道现在应该跑得越远越好,可是提不起半分力气。两人休息了半个时辰,春生恢复得差不多,他扶着李系舟站起想要继续前行。李系舟却在此时回头向南望去。只见夏国军营内火把通明照如白昼,喊杀震天,楚江之上旗帜翻扬,应该是夏国的快船渡江了吧。

  看来两国这一战在所难免,他们必须逃得再远一些。李系舟咬紧牙关,在春生的搀扶下两人继续向北逃去。直到喊杀声渐小,江边的火光浓缩成一个小点,二人精疲力尽再也走不动半步才彻底停下来。此时二人已经不知身在何处,四周都是连绵起伏的丘陵,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荒山野岭不见人烟。

  东方微白,两人竟是逃了一夜,如今稍感安全,再顾不上许多,幕天席地相依而眠。

  两人年幼力微,在荒山野岭里不辨路径,饿了采摘野果充饥,累了相依而眠,许是上天保佑没有遇到野兽袭击,如此乱走了好几日,终于出了荒山。向北远远望见一片城池,两人激动不已。沿着土路走了一阵,汇入大道,没想到这大道之上竟然有不少普通百姓。

  在山林中行走多日,李系舟和春生都是蓬头垢面衣衫褴褛,本来觉得不好意思,结果看看旁人都是状如乞丐一幅逃难的模样,他们倒是一点也不扎眼很快融入人群。

  从这些人不经意的交谈中,李系舟和春生渐渐明白他们在山中这短短数日,夏昭两国已经正式开战,桐城被夏国大军紧紧包围,耿大人坚守不降。桐城附近百姓四散逃逸。原本在桐城附近的夏国人,无论经商还是探亲访友遭逢此变故,都想方设法渡江逃回夏国避祸。夏国此次出兵的理由很简单,指责昭国借贺寿之名派刺客刺杀夏国元帅,那个刺客已经被擒供认不讳,现在夏国元帅重伤昏迷,军中指挥由副帅魏克接掌,挥军南下誓为元帅报仇。究竟是哪一国玩的阴谋谁也说不清,只可惜了当日为贺寿而去的那么多桐城头牌,至今仍被羁押在夏国大营,倘若夏国元帅不治身亡,那些头牌都要为他陪葬。

  春生听后倒吸一口凉气,暗自庆幸跟着游儿哥逃了出来,他知道那些头牌就算不陪葬,两国开战,他们留在敌国军营也绝对不好过,说不定就被那些夏国士兵欺凌蹂躏而死。

  李系舟和春生随着人流北行,日暮时分已经到达城下,抬头看城门牌匾,是三个古篆字,这三个字可比银票上的那些繁体数字复杂许多,李系舟那点墨水根本认不出来。听人说这是高家渡北面的一座要塞大城,叫云轩城。

  大家满心欢喜走到城门口,以为可以进城安顿,却见城门紧闭,重兵把守。走在前面想要入城的人都被士兵赶了回来。有个守卫头领模样的人骑在马背上高声呼喝,说是守城督统早已接到前线飞马快报,逃难的流民中混有昭国奸细,意图不轨,边塞大城自今日起一律紧闭城门外人不得入内,有强行入城者格杀勿论。

  消息一传开,逃难的人群中立刻炸了锅。有的人在云轩城有亲戚叫嚷着要进城,可以让亲戚证明自己不是奸细,有的则发泄牢骚不满跟着起哄,怂恿众人逼迫守卫开城门放大家进去。究竟这些人里有没有昭国奸细,一时间根本无法分辨。

  李系舟和春生原本只想找个落脚的地方,举目无亲哪里都是一样,所以退在后面不参与争执,远远观望,只存了侥幸心理,或许守卫能大发慈悲开了城门,到时他们能跟着进去。毕竟大城市里面更容易生存,也好兑换银钱。

  李系舟看到一个年纪和自己相仿的少年,叫嚷着向前挤去,可惜身材瘦弱,落在后面。那少年一身文士打扮,眉清目秀,比其他难民显得斯文许多。李系舟仔细一听,那少年喊自己是夏国天佑十年秀才,进城寻找同窗,他有夏国专门颁发给秀才及以上士子的通关文书,可以随意出入夏国各大城镇,守卫无权阻止他入城。

  李系舟苦笑,天佑十年就是两年前,那少年不过十二三岁就中了秀才,应该是个神童了,可惜碰上这兵慌马乱的时候,和那些粗莽的士兵有理也说不清。

  毕竟都是夏国人,守卫们虽然与难民争执但没有动刀枪,双方纠缠不清的时候,难民中忽然有个人亮出兵器,刀光乍现,血花飞溅,一个守卫应声倒地。说时迟那时快又有几个难民模样的人抽出藏在身上的兵刃,加入攻击守卫的战团。

  守卫们也不是吃素的,挥砍相迎,双方分不清敌友夹杂着大量无辜的百姓,乱打一通,场面越来越混乱。

  百姓们纷纷逃逸,李系舟和春生见事态有些失控,拉起手来也随着人潮奔逃,可惜他们势单力薄,不一会竟是被慌乱的百姓冲散,李系舟身不由己被人群夹带向东而去,离春生越来越远。守卫们挥舞着兵刃追击,百姓们不敢回头,生怕下一刻刀就落在自己身上。

  守卫们追了一会儿驱散了人群,就退回城下,不过此时谁要敢靠近城边,等同于找死。

  李系舟身上有伤,体力完全透支,没有了春生扶助,他根本跟不上其他人的脚步。但是他在穿越前有过春节挤火车的经历,除了没有刀光剑影,与刚才的情形也差不了许多了,他心中并不慌乱。他打算先休息一会儿再折返回去,说不定能碰上春生,他想春生体力比他好,又是重情义之人,绝对不会弃他而去的,定会回来找他。

  不过等李系舟恢复了力气,四周已经是漆黑一片。火折子在刚才的混乱中挤丢了,他摸着黑凭着感觉向来的方向走去。走了一阵仍然不见人声,仿佛荒凉的原野上就只有他一个活人,他莫名的感到害怕,云轩城似乎只是远方黑洞洞的一团影子,遥不可及,而春生更是不见踪影。

  正在此时,李系舟突然感觉左脚腕一紧,似是被什么东西抓住,他浑身一激灵,背后凉气直窜,吓得动也不敢动。

athena_hu 发表于 2007-11-23 09:55

第003章 桃花运
  “救救我……”虚弱的男子声音断断续续地喊出来。
  幸亏李系舟有深夜独自看鬼片的胆量,听出是个男子声音,并非什么妖魔鬼怪,他心中的恐惧之情也就淡了下来。他回过头借着星月之光定睛一看,地上果然趴着一个人。

  那人似乎是因刚才的动作和喊叫耗光了力气,还没等李系舟问话就又昏迷了过去,原本抓住李系舟脚腕的手也松开了。

  李系舟探了探那人鼻息,虽然气息微弱,却是活人,俗话说得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李系舟没有高尚到普度众生的境界,但是见死不救他做不到。

  李系舟不懂医术,他唯一能做的是先看看这人到底怎样了,是受伤还是病患。他在那人身上摸索了一下,找到了火石火镰。有了火光照亮,李系舟这才看清,此人竟然是那个神童秀才,只是头发散乱,背上的长衫破了一道口子,凝着暗红的血水。恐怕这位仁兄是在刚才的混乱中受了伤,无亲无故无依无靠地倒在荒野。

  李系舟掌握的急救之法只停留在用止血带和纱布包扎小伤口的层次,还好他身上带有自己用的外敷金创药,于是慌手笨脚地给那神童秀才处理了一下伤口。等折腾完了,李系舟也累得不行,躺在那人身旁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天光大亮,李系舟的身体恢复了一些,那神童秀才仍然昏迷不醒额头滚烫。李系舟站起身四下打量了一番,云轩城进不去,这附近也看不到村落,只好先将那神童秀才扶到一处背风的土坡后面。他想自己力气小,背着一个昏迷不醒的人肯定走不远,倒不如自己先到附近走走,说不定能碰上别人,一起搭救那神童秀才。

  云轩城的守卫李系舟不敢招惹,他朝着来时走的那条大道方向而去,看样子那条路应该是城镇间的主干道,他想着大白天的怎么也能遇到个人。也许是李系舟运气太差,他沿着大道走了半天非但没遇到人,天公还不作美下起雨来。这雨虽然不大,却恼人的很。李系舟身上的伤已经快要痊愈,但淋了雨也不好受,更何况那个伤重昏迷的神童秀才。李系舟权衡了一下决定还是折返回去,他费了很大力气找了个废弃的草棚子,把那神童秀才连拖带拽地弄进去避雨。

  两人满身泥水窝在草棚里,李系舟的心情有些沮丧。他不知道自己该怎样做才好,身上带的干粮不多了,等雨停了他必须在附近找到人烟,即使不是为了救人,也要为自己打算。李系舟明白这个世界没有手机和卫星定位,就算春生有心来找他估计一时半刻也遇不上,如今又摊上这个半死不活的神童秀才,李系舟除了叹气真想不到什么好办法。

  外边的雨一直没停,到底过了多久,李系舟没有概念,就在他闲得无聊快要睡着的时候,听到身旁的神童秀才忽然有了声息。

  “……水……好渴……”

  李系舟赶紧接了些雨水喂进神童秀才的嘴里。看他样子高烧未退,忽然清醒过来不会是回光反照了吧?李系舟心中打鼓,轻柔道:“这位兄台,你感觉好一些了么?在下不会医术,只是简单帮你包扎,等雨停了再做打算。”

  神童秀才喝了几口水似乎清醒不少,他虚弱道:“多谢这位仁兄救命之恩,可惜,可惜我恐怕是撑不住了。”

  李系舟道:“别这么说,我刚才虽然没找到人,但是估计这附近应该有人家,要不我再出去找郎中来。”

  神童秀才叹了一口气:“云轩城进不去,最近的村子在城东边,步行来回至少要三个时辰,更何况外边下雨,道路泥泞不好走啊。”

  “那等雨停,我背你一起走。”李系舟嘴上这样说,心中却没有多少诚意,他又不是武功盖世的大侠,实在是能力有限普通人一个。

  神童秀才却感激道:“你我非亲非故,你肯把我救起,帮我包扎,这等恩情,我李溪定会铭记。”他说道这里顿了一下,喘息了一阵继续道,“我出生的时候有高人批过命,说我十五岁前定能中秀才,但是随后会遭遇大劫,失亲离友我自己也多半应劫而去,倘若劫后余生,必是富贵荣华。自从天佑十年我中了秀才,村子里就开始闹瘟疫,一年多下来,村人们没死的也都外迁,我父母双亡,家道中落村子里没有依靠,原想着去投奔在昭国桐城经商的远房表舅,谁知遇到战事,没到桐城又跟着难民逃回夏国,依稀记得在云轩城有位同窗,可惜进不去城还落得如此下场。这都是命啊,恐怕我要应劫而去了。”

  李系舟赶紧劝道:“李兄千万别这么想,就算眼前是劫,守得云开见月明,挺过这一劫日子不就好过了么?”李系舟边劝边暗暗感叹,眼前这人明明只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这样的年纪放在现代社会初中还没毕业凡事都不用操心,而李溪就已经经历人生大起大落,难怪有着超出年龄的成熟。

  李溪幽幽道:“在下观恩公心地善良谈吐文雅,想必也是读书明理之人,在下冒昧还想麻烦恩公一件事情。”

  李系舟感觉李溪说话的口气明显像交待后事了,他手足无措道:“李兄但说无妨,你福大命大凡事多往好处想想,说不定雨停了就有了转机。”

  李溪没有反驳,他只是继续道:“我孑然一人,走到今天盘缠也几乎用尽,身无长物,死了原本是无牵无挂。可是我放心不下我的未婚妻,我们是指腹为婚,我中了秀才以后两家又正式定了亲,倘若我客死异乡,她还苦苦等候我来迎娶,岂不耽误终身。所以在下想托恩公帮忙,如果我熬不过此劫,就替我捎个信给她家人……”

  在李溪断断续续的诉说中,李系舟大概了解了一些情况。

  原来李溪的母亲与他的未婚妻杜氏的母亲是同乡,自小亲如姐妹,出嫁前两人约定,两人头胎所生子女如果同为男子或女子就结金兰之义,如果是一男一女就结为夫妻。这本是闺中戏言,两人又远嫁异乡,出嫁后往来少了双方都没当真。没曾想李溪十二岁中了秀才成为远近闻名的神童,另一家又恰好有个如花似玉贤良淑德年岁相当的女儿,双方父母一商量就凭当初指腹为婚定了亲事。李溪的父母还特意去女方家里送聘礼,双方交换了信物,两家约定等女方及笄(古时女子年满十五岁成年,行笄礼),男方便来迎娶。李溪再有两个月才满十五岁,比未婚妻小一个月。虽说李溪与未婚妻杜氏并未见过面,但听父母讲杜氏温婉柔顺容颜秀美,他如今生死难料,心中自然牵挂她。李溪一直将婚约信物以及杜氏的闺名生辰和自己的秀才凭证通关文书贴身收藏,视如珍宝。他想等自己有了落脚的地方,再风风光光去迎娶杜氏。

  现在李溪觉得命不长久,与杜氏的婚期渺茫,唯有将这些物件交托给李系舟。他心中明白,倘若李系舟是邪恶之徒,要图财害命早就动手了,既然肯出手相救,他还不如坦诚相托,了却牵挂。所以他毫无隐瞒据实相告,无论自己的身世还是亲家的住址,事无巨细都告知了李系舟。

  李系舟见李溪如此认真,他也主动说与身份,当然是经过修饰。穿越而来这种事情他若真照实说一时半刻难以取信他人,出身男娼馆又怕被人看低,只好称自己是昭国桐城人士,叫李游,家中经商,父母故去,有些积蓄,打算四处游学增长见识,他日搏取功名。他这样编造的身世,果然赢得了李溪的信任。李系舟自认没做过亏心事,这谎言不过是让对方安心而已,所以他并无惭愧之想,神情真挚。

  李溪嘱托完这件事,喝了些水,勉强吃了两口干粮,又昏睡过去。

  雨一直没有停,李系舟觉得浑身乏力,吃喝一阵便也睡去。

  李系舟没有照顾伤患的经验,看李溪清醒了那么久又吃了东西,以为李溪的伤情应该有所好转,谁知一觉醒来再一看,李溪竟然身体冰冷,已经断气多时。

  天光放亮,雨终于停了,泥土的芬芳夹杂着荒野的凄凉久久不肯散去。

  李系舟反复确认李溪是活不过来了,心中悲凉一片。他无力回天,只能用树棍掘一处墓地,将李溪的尸体埋葬。

  这一切来得突然,又仿佛早已注定,李系舟神情恍惚地从李溪身上取出那些紧要的信物文书,为李溪整理遗容,埋入土坑,堆土砌坟,插树为记。而后才渐渐回过心神,他想到古人最重诚信,他既然已经答应李溪办的事情,他不能不做。

  于是李系舟不再多想,拜别李溪的坟墓,向东而去。据李溪说,他未婚妻杜氏一家住在云轩城东二百里外的青田县杜家庄,步行估计要走上两日才能到。

  其实李系舟的心中还是有一些激动和兴奋,他来到这个世界除了出逃的计划再没有什么目标,如今成功摆脱醉香留的小倌身份,下一步究竟该做什么,何去何从他自己也没想好。和春生走散,他曾经感到彷徨迷茫,现在终于有点事情做,有个前行的目标和方向,心中的忧虑和焦躁少了许多。

  李系舟不太担心春生,至少春生身上也带着一部分钱财,以春生的聪明和相对成熟的心智应该能独立生存。李系舟也不担心自己,虽然这个身体是十四岁的少年,可他穿越之前已经是二十八岁的成年人,独自在社会打拼了快十年,虽说没有大建树,到底也能混个温饱小康,保持平稳乐观的心态,如今行走在异世界多少有点信心。

  李系舟一边赶路,一边计划着今后的生活,种田他五谷不分暂时不考虑;云轩城三个字都认不全,毛笔字一塌糊涂的他当然也不会考虑短期内读书科举;幸好还有点小钱,或许做个小买卖能养活自己。至于做哪行,他想先考察一下再决定。到目前为止他对这个世界了解还不多,不敢贸然行事,所以省吃节用,打算完成了李溪的遗愿,再做下一步安排。

  李系舟绕过云轩城,沿着大道向东走,一路上倒也顺利,两日后抵达青田县城。青田县城的城墙不如云轩城高大,估计并非重点关口要塞城镇,进出城门时,守卫盘查不严。李系舟借用李溪的秀才通关文书,进入县城时并无阻碍。

  此时天色尚早,如果稍作停留再出城折向北走,傍晚前就能抵达杜家庄。但李系舟想着县城应属繁华地区,有利于考察生意行情,就决定留宿一晚,除了四处逛逛,还要买一身得体的衣服洗个澡好好休整一番。他自从那一日逃离夏国军营,一路风尘仆仆,大部分时间露宿野外,身体疲惫,他可不想过劳死,大吃一顿找个单间美美睡一觉是必须的。

  穿越之前的李系舟毕竟是个女子,在衣食住行上对自身的保养和爱护比男人要精细许多,也舍得花本钱。他用散碎银两买了一套中档的文士衣衫,选了县城里最干净整洁的客栈投宿,洗热水澡,吃大餐,睡上房,直到次日日上三竿自然醒来。

  李系舟投宿时灰头土脸衣衫褴褛,离开时换上新装,经过一夜休整精神焕发神采飞扬,加之他容貌绝世,就算衣饰普通,仍然引人注目。见过他的人都禁不住赞叹,好一个俊美的小公子!幸好这青田镇上的百姓相对纯朴,淫邪之辈较少,否则李系舟这种男女通杀的容貌免不了要被骚扰。

  远远能望见杜家庄的时候,日已近中午,李系舟感觉有些饥渴,看到路边有个茶棚,就走进去打算休息一会儿,喝碗茶吃些干粮。茶棚里生意还不错,每桌都坐着客人,看穿着以普通百姓居多。

  李系舟随便找了一桌坐下,同桌是两个中年男子,像是做小买卖的生意人,一边喝茶一边聊天。

  其中一人说道:“李老三,你说杜家闺女可不可怜?”

  另一人道:“谁说不是呢?那闺女年前死了爹娘,带着年幼的弟弟寄住在叔叔家里,没想到她叔叔婶婶吝啬无情,平时牛马一样地使唤她也就罢了,还贪图钱财想把她送给王家庄那个年过半百的土财主做妾。这世道啊……”

  “李老三,我记得杜家闺女早就定了亲了,听说夫家不是济州李家寨的秀才么?双方门当户对,已经交换了信物,就等着夫家来迎娶了啊。定亲摆酒的时候咱们两家还去吃过呢,我家婆娘直羡慕人家闺女嫁了个读书人。”

  “唉……可惜她爹娘去得早,她夫家这两年又没了音讯,无人为她作主。她一个弱女子若是不听从叔婶的安排守节自尽,又恐怕幼弟无人照顾,日日以泪洗面,哀求叔婶等她过了十五岁生辰倘若夫家还没有来迎娶再将她嫁与旁人为妾,真是可怜啊。”

  “那土财主知道这杜家闺女许过人,怕逼得紧了她寻短见闹出人命,只好同意。这不到了月末,她夫家再不来人,她就没什么指望了。”

  李系舟知道在这个世界男尊女卑,女子的命运很少能掌握在自己手中,他十分同情那个女子的遭遇,而且越听越觉得那女子身世与李溪的未婚妻杜氏十分相像,于是冒昧问道:“请问二位大叔,你们说的女子是杜家庄人氏么?”

  两人没想到有人这么认真地听他们说话,又突然问这个,更何况问话的是一位斯文俊美的陌生少年,一看就像是读书人,他们愣了一下才结结巴巴道:“是啊,那杜家闺女正是我们杜家庄人。”

  李系舟喜道:“原来二位是杜家庄人,太好了,在下正想去杜家庄寻人。不知二位是否认识杜柏一家?”

  李老三惊道:“杜柏就是我们刚才说的那闺女的爹,可惜年前杜柏夫妇就去世了,你找他们有什么事情?”

  另一人一拍大腿道:“莫非你是济州李家的人?”

  李系舟一想自己确实姓李,又是受李溪之托,说是李家人也不为过,就点点头:“没错,如果二位方便,可否带我去见见杜柏的家人?”

  “我们正是要回村子,一起走吧。”

  李系舟在李老三他们的带领下一路行至杜家庄,边走他边想是不是该报丧。如果李老三他们所言属实,杜氏的叔叔婶婶一旦获知杜氏的未婚夫已经死去,定然会逼迫杜氏嫁给那个土财主做妾,那杜氏就太凄惨了。李系舟认为李溪的本意是希望杜氏能幸福,可照现在的情形倘若他如实说出李溪的死讯,那岂不是害了杜氏?

  李系舟左右权衡,终于想出一个大胆的解决办法。只要证实杜氏在叔婶那里过的不开心,他就冒李溪之名,接杜氏离开杜家庄。再找个稳妥的地方安顿好杜氏,坦白自己的身份。他打定主意,准备见机行事。

  李系舟还没有走进杜家大门,就听见院子里一个尖利的女声呵斥道:“你个没良心的懒丫头,就知道喂你弟弟,老娘到中午还饿着肚子,快去做饭!”接着就是难听的辱骂和棍棒打在人身上的声音。

  “婶婶求您别打了!我天不亮就去地里干活,弟弟一直饿着,他才不到两岁,我怕他饿坏了就先热了昨天的剩粥喂他吃。我马上做饭,求您别打我了。”一个柔弱的女子声音一边哭泣着一边求饶。

  李系舟听不下去了,三步并作两步冲进院子里,李老三他们也跟着进来。

  李老三嚷道:“杜家婶子,你家来客人了。”

  杜家婶子三角眼一翻看到除了本村的两个人,竟然还有一位俊美的陌生公子,原本张口要骂的话吞了回去,换上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问道:“李老三,这位公子是?”

  趁杜家婶子说话分神停了手,刚才被她打骂的少女赶紧躲进厨房。

  李系舟只看见那一抹纤瘦的身影,苍白的脸色和带着补丁洗得发白的衣衫。她应该就是李溪的未婚妻杜氏了吧,真的好可怜。李系舟的同情心和保护欲被无限激发起来。

  李系舟开门见山道:“在下济州李溪,特来拜会亲家,商讨婚事。”

  

athena_hu 发表于 2007-11-23 09:57

第004章 携美行
  杜家婶子面色变了三变,终于赔笑道:“是济州李秀才来了,快进屋坐。”
  这时候杜氏的叔叔满身酒气摇摇晃晃从屋里走出来,他们只见过李溪的父母,没见过李溪本人,心中不免有些疑虑。但是李系舟风度翩翩,一脸淡定从容的神色,再加上同村那两个人引荐,杜氏的叔婶也不敢怠慢。

  李老三他们客气几句,先告辞离去。

  李系舟跟着杜氏的叔婶进入会客堂屋。

  杜柏夫妇和弟弟杜松夫妇原本居住在一起,其实早该分院,但是杜松是个不务正业的酒鬼,媳妇又刻薄懒散,凡事都依赖杜柏夫妇。杜柏夫妇死后,杜松夫妇占了宅地田产,把杜氏姐弟赶到厢房。杜氏的婶婶借口刚刚生完孩子需要修养,地里的农活一股脑都推给杜氏做,就连做饭打扫等家务也不愿动手。可怜杜氏还不到十五岁,弱质女流无人作主只能咬牙忍受着叔婶的虐待,与幼弟相依为命。就算这样,杜松夫妇还因为刚生了个儿子而嫌弃她,总想着把她们姐弟赶出家门。

  杜松夫妇一听李系舟是来商谈婚事的,反正他们正打算把杜氏嫁出去,卖给人伢子也好送给土财主做妾也罢无非是想多弄些银子。当初李溪家里来定亲留下了十两银子作为聘礼,李溪曾经交待如果李系舟去报丧,杜氏改嫁,可以委婉地向杜家讨回聘礼,这些钱就算是李溪给李系舟的酬谢。但是杜柏夫妇过世后,这些聘礼钱便被杜松以代为保管为由抢了过来,到现在早已挥霍一空。

  杜松夫妇厚颜无耻地说是因为筹办杜柏夫妇的丧事不仅用掉了那笔钱,还亏空了许多,言语中暗示李系舟如果想迎娶杜氏还需再奉上礼钱。

  杜家婶子假正经地说道:“这也不是我们难为姑爷,小芸她早去的爹娘交待过,要好好照顾她,倘若我们把她嫁给连礼钱都出不起的人,她以后的日子还能好过到哪里去?”她从李系舟的衣着上看不出能敲诈多少钱,自认为应该是不如那个土财主有钱,故意顿了一下叹气道,“我们看你家一直不来迎娶,怕耽误了小芸的终身,虽说她许过人,但是邻村王大户愿意出十五两银子的聘礼娶小芸做妾,小芸嫁过去一定不愁吃穿。”

  李系舟心中冷笑,杜松夫妇真是薄情寡义的小人,把亲侄女做牛马使也就罢了,连她的终身大事也当成买卖,谁出的钱多就嫁给谁,简直是无耻。李系舟手头有富余银钱,不差那十五两,可是给了杜松夫妇,他觉得不值,一定要想个办法教训一下他们才解气。所以他假作难色道:“小侄毕竟已与杜氏定亲,双方过礼,只差迎娶,倘若再让小侄出一份聘礼恐怕不妥。”

  杜松不像他老婆那样刻薄,他知道十五两对于普通农户来说不是小数目,在他们村里足以维持四口之家两年温饱,何况两家确实已经纳过礼定过亲,再次索要钱财怎么说也有点过分,可也舍不得一分不要,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不趁机多捞点钱财,日后就没指望了。于是他清了清嗓子道:“确实不妥。既然双方已经定了亲,李贤侄也算是我大哥的半子,他们夫妇俩的治丧费用总该出一份吧?当初我们操办大哥那场丧事少说也亏空了十几两银子。”

  李系舟存心作弄杜松夫妇,杜松这么一说,他灵光一现想到个办法,于是假装受教道:“叔叔说的有理,小侄这就去准备。”

  杜松夫妇见李系舟答应给钱,又一番讨价还价定在十二两,只要李系舟奉上银钱,就可以带走杜小芸。

  李系舟早已打定惩治杜松夫妇的主意,懒得再纠缠,让他们请来地保乡邻,当场交验两家婚姻文书,按好手印。从这一刻起,官府已经正式承认了李溪与杜小芸的婚姻合法。

  双方还当众约定只有李系舟交出给杜柏夫妇的治丧费,才能带走杜小芸。

  李系舟说自己需要一天的时间筹备银子,希望今天能在临走的时候见见杜氏。杜松夫妇眼看就能到手一大笔银子,自然乐得放这个人情。有地保和乡邻作证,他们才不怕李系舟一个文弱书生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杜小芸躲在厢房里,一边哄着弟弟一边留神听着那些进出自家院子的乡邻们说话。她听出他们在谈论着她的婚事,她心中惊喜交加。难道刚才见到的那位俊美非凡的少年,就是她的未婚夫?早就听爹娘说过,她的未婚夫十二岁便中了秀才,是远近闻名的神童,没想到仪表也如此不凡,只匆匆一瞥,他那俊美的容颜就令她脸红心跳。他终于来接她了?她恨不得立刻就跟他走。她高兴之余又有些担忧,叔叔婶婶一向刻薄吝啬,倘若索要财物,她夫家出不起,一切岂不又成为泡影?

  “小芸,过来一下。”杜家婶子在堂屋隔着窗户喊了一嗓子。

  杜小芸下意识地一哆嗦,放下弟弟,慌忙走向堂屋。

  小芸一进屋,看见婶婶面上带着难得的笑容,她才略微定了定心神,不敢再左顾右盼,低着头站在门边。

  杜松说道:“刚才我们已经请来地保和乡邻作证,在婚书上画押,现在你就是李家的人了。”他用手一指李系舟,“过来见见你的夫君。等明天他凑齐给你爹的治丧费,你便随他走吧。”

  李系舟上前一步,欲言又止,转头对杜松夫妇道:“叔叔婶婶可否暂时回避一下,我有些话想单独对小芸说。”

  杜松夫妇只好讪笑着走出堂屋,站到院子里。

  男女授受不亲,虽然就连杜松夫妇也已经承认李系舟和杜小芸名义上是夫妻,可以孤男寡女独处一室,但李系舟毕竟不是李溪本人,他不能做出太亲近的动作,以免将来误会更深。

  “小芸,你受苦了。”李系舟温柔道,“你愿不愿意跟我走呢?”

  小芸想都不想就答道:“我愿意。”她不敢抬头看李系舟,但是语气异常坚决。

  “你为什么愿意跟我走呢?你了解我么?”

  小芸凝重道:“你是我的夫君,从小指腹为婚,到十二岁的时候咱们正式定了亲,我便是你的妻子。若不是叔叔婶婶用弟弟性命相逼,我宁死也不答应改嫁他人。”

  李系舟认真道:“你知道么,两年前李家寨遭了瘟疫,我爹娘都亡故了。村民们陆续外迁,我无依无靠,典卖了家中财物,四处漂泊居无定所。你若跟我走,未必能享福,只是不会再受你叔婶这般欺凌。倘若你有了更好的归宿,我会尊重你的选择。”

  小芸轻抿嘴唇,有些哽咽道:“夫君是嫌弃小芸失德么?那小芸实在没有面目活在这世上,只有一死明志。”

  李系舟心道,刚才自己说的那番道理放在现代社会再正常不过了,可是在这个世界这种封建社会,他对一个把名节看得比性命还重要的女子说这样的话似乎是有点激进了。他急忙阻拦道:“小芸,你别往歪处想。算了,不谈这些,明天我一定会来带你走。”

  小芸的面上却不见喜色,似乎是鼓足了勇气才小声说道:“夫君,我自然愿意跟你走,可是我走了,叔叔婶婶必不会善待我弟弟,我们家再无别的亲戚……”

  “你收拾一下,明天带你弟弟一起走,我想你叔婶不会拦着。”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李系舟爽快地答应。再说按照封建社会的法制,女子无权继承田产,杜柏家原本有三亩薄田,现在都挂在小芸那不满两岁的弟弟名下。杜松夫妇以小芸姐弟年幼为由,代管田产,如果小芸带着弟弟出嫁远走他乡,谁知道何时才会回来,那田产自然而然就是杜松夫妇的,也无人能指责什么。李系舟心想以杜松夫妇的贪婪,巴不得小芸带走弟弟。

  果然,李系舟一向杜松夫妇提出要带小芸的弟弟一起走,杜松夫妇笑的脸上都开了花,忙不迭的答应,生怕李系舟会反悔。

  临走的时候,李系舟借口明日会去拜祭杜柏夫妇,问明了他们下葬的坟地位置。女婿拜祭老丈人天经地义,杜松夫妇也没什么怀疑,他们哪里想得到,李系舟醉翁之意不在酒。

  李系舟回到青田县城,一路上已经有了打算。他计划带着小芸离开以后,去夏国都城雍都。各国的都城都是防守严密治安最良好的地方,尤其在诸国并立夏昭两国刚刚开展的年月,远离楚江地处北方的雍都应该相对安全吧。另外听说雍都十分繁华,人口众多,高官富商云集,各行买卖兴隆,也好讨生计。但是从青田县城到雍都路途遥远,他可不想走着去。

  李系舟知道出门在外不能太招摇,雇了一辆普通马车,讲好价钱,特意给车夫多些油水。那车夫四十多岁老成稳重,姓王名丛,曾经跟着镖车队走南闯北,去过雍都十来趟,熟悉道路。

  李系舟对王丛说第二天去杜家庄接妻子,之后到雍都落脚,准备来年科举。

  王丛见李系舟年纪轻轻,说话办事却成熟得体,又是已经娶妻的读书人,立刻放心不少。再加上李系舟给的佣金颇丰,订金也付得爽快,不像寻常公子哥把车夫当成下人一样呼来喝去,反而言语客气,处处尊敬,王丛打心底对李系舟就多了几分好感,所以出远门该准备的东西和注意的事情,王丛都主动对李系舟说了出来,帮忙操办。

  置办好远行的物品,李系舟又向王丛打听青田县最有名的修墓师傅,说是要给已经亡故的老丈人修整坟墓,材料务必上乘,做工也要精细。王丛看他如此孝顺,就帮他推荐了几位讲信誉价格公道的师傅。李系舟仔细询问这几位师傅的背景,听说其中一位是远近闻名而且与县丞大人沾亲带故,关系够硬,将来不怕起纠纷,就不再犹豫决定选这位师傅。

  李系舟打听了一下行情,当地一般大户人家修新坟,从掘地到墓成超不过十两银子,单纯修葺改扩一座坟墓用的钱更少。想花钱的话,只能是选高级石料包坟立碑,碑上请名人题刻精工雕花,墓周围也用石材铺就一片墓园,植上松柏,这样的大排场只有三年前县城里一位家资殷实的举人老爷过世才用过。

  李系舟出十二两银子,说好就按照那举人的排场改建杜柏夫妇的墓地,双方立下字据。李系舟说他带着妻子远行,工钱会托付叔叔杜松一家代为保管,等墓成之后再付。让他们另立了一份字据,加了杜松的名字,等明日他把这份字据带给杜松按个手印,留个凭证,免得日后修墓师傅拿不到工钱。

  一切准备好,次日清晨,李系舟坐着马车再次来到杜家庄。除了车夫王丛,还带了修墓师傅和他的徒弟。一行人先去了村外杜柏夫妇的坟地,留下修墓师傅带着徒弟勘查原址丈量土地。李系舟让王丛将车停在村边等着,他则带着那份字据徒步去到杜家。

  昨日立婚书画押的时候,李系舟就已经发现杜松夫妇不识字,充其量只认得自己名字和几个数字。李系舟虽然对城门楼上的古体字不熟悉,可是一般市井乡野立文书用的类似楷体一样的字与现代社会华语地区常用的繁体字很像,行文白话,他写不来可是连猜带蒙阅读没多少问题。

  李系舟故意换了十二两散碎银子,像是东拼西凑弄在一起的样子,又掏出那份字据,对杜松夫妇说,他这些钱来的不容易,害怕他们夫妇收了钱不认帐,就立个字据带在身上,求个安心。李系舟反复强调这钱是给已故去的杜柏夫妇的治丧费用,请杜松夫妇妥善使用。

  杜松全没有把李系舟这特别的叮嘱放在心上,只盘算着这钱到手后能换多少酒喝。他拿过字据左看右看,十二两银子写的明白,上面还有李系舟和杜松自己的名字,应该不会有问题,就按了手印。直到数日以后杜柏夫妇的新墓修成,修墓师傅带着一帮人凭杜松画押的字据来讨工钱,杜松才傻了眼。修墓师傅有县丞大人做靠山,杜松一届平头小民别说是无理,就是有理也说不清,只得乖乖把那十二两银子交了出来一分也不敢留。这些都是后话了。

  且说李系舟留下银子收起字据,不再虚假地客道,带着小芸姐弟离开了杜家。

  小芸抱着弟弟,只背了一个小包袱,包袱里是换洗的衣裳和简单的干粮。她怕仍然穿着打补丁的旧衣被夫君嫌弃,从箱子底里翻出小心珍藏的新衣穿在身上。这新衣是她父母过世前给她置办的嫁妆,原本还有些首饰,都被她婶婶抢走,又被她叔叔典卖换了酒喝。

  小芸天生丽质,未施脂粉,仅仅是换穿新衣,就平添美丽,只是她神情中带着几分高兴几分羞涩,不敢抬头腼腆地跟在李系舟身后,使她又多出几分楚楚动人我见犹怜的风情。

  村民们目送着杜小芸他们离开,难免有些议论。杜小芸是杜家庄数一数二的美女,如今算正式出嫁,嫁的是个秀才,虽然这个李秀才看上去有些寒酸,但毕竟是娶小芸作正室。再说这李秀才生得俊美,与杜小芸站在一起真像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金童玉女,若是将来李秀才再考取功名,杜小芸的日子可不是寻常村妇能比的。更多的村民还是因为杜小芸终于脱离杜松夫妇的虐待,有了个好归宿,而感到欣慰。

  李系舟注意到小芸已经盘起发髻,始终走在自己身后半步远,显然是以夫妻之礼相侍,他心中泛起一丝愧疚。他暗自寻思,真不知道该怎样对小芸讲出实情,小芸很有可能在得知李溪已死的消息后殉情守节。在感叹小芸的时候,李系舟又有些庆幸自己附魂在一个男子身上,至少不必像寻常女子那样被礼教打压约束,活得相对自由一些。可是这样的社会造就的是女子对男子依赖性极强,他既然已经把小芸带走,就必须照顾好她,将来也要为她寻个稳妥的生活出路。李系舟自己都没想好将来靠什么养家,此时身上的责任一下子重了许多,除了自己温饱还要照顾杜小芸姐弟,只好先走一步是一步。

  李系舟带着杜小芸祭拜完杜柏夫妇,又将杜松画押的字据留给修墓的师傅,就乘坐马车北上而去。

  自从夫君爽快的同意带着弟弟一起走,到今天临行前不忘祭拜,还请人为爹娘整修坟墓,杜小芸把这一切看在眼里,记在心头,感激和喜悦之情愈深,认定了夫君是知书达理贤孝仁义的君子。她庆幸自己嫁对了人,她暗暗下定决心,不管将来日子有多艰辛,她宁可自己受更多的苦,也要让夫君幸福。

  杜小芸原本以为跟着夫君,日子仍然会清苦,可是没有想到她的夫君居然雇了马车,还准备了丰富的吃喝用度,说要带她去雍都落脚。她心生疑虑,小心翼翼地问道:“夫君,咱么不必如此铺张吧?”

  李系舟笑道:“小芸你不用担心,我身上的银两够用,此去雍都长途奔波,咱们如果不雇车子,一路步行太辛苦了。”

  杜小芸哪里知道是李系舟一个大男人懒得走路,只认为夫君是体贴她们姐弟才雇车子,心头涌起无限温暖,眼眶也有些湿润,喜极而泣。

  李系舟奇怪道:“怎么好好的又哭了?是不是这车子不舒服?等到前面镇上咱们再买些厚实的靠垫,免得颠簸。”李系舟心想,相比奔驰在平坦的柏油马路上的现代汽车,这颠簸在土路上的马车坐久了还真让人难受,早知道应该按照王丛的指点多买些厚垫子铺在车箱里才对。

  杜小芸哽咽道:“小芸好高兴,是夫君对小芸太好了。”

  李系舟这才意识到他与杜小芸思想观念的差异原来如此巨大。难道他举手之劳,甚至只是出于自己私心所做的事情,在杜小芸看来就是莫大的恩惠了么?就可以令她感激幸福到如此地步么?小芸真是太可怜了。他怎忍心再让她受苦再让她难过?但是就这样把李溪的死讯一直隐瞒下来么?就这样一直冒充李溪哄小芸开心么?他的身体虽然是男人,可他的心是女人,他也许一辈子也不会像其他正常男子那样对女子产生爱情,那样对小芸公平么?

  想到这些,李系舟试探道:“如果现在我死了,你怎么办呢?弟弟年幼,你应该不会轻生,寻个好人家再嫁或许能有个依靠。”

  杜小芸一听急道:“夫君怎么这样说?小芸不懂得大道理,可是妇节一直牢记心中。自古贞烈女子都是夫死妻殉,小芸舍不下幼弟苟且偷生,比不了贞烈女子却也会遵从礼法守节寡居,等弟弟成年自立,小芸再追随夫君而去。若是夫君嫌弃小芸有失德之处,休下堂去,小芸更是没有面目另嫁他人。”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李系舟总算明白了要想杜小芸摆脱这套礼教束缚,开开心心自由自在的生活,需要彻底给她洗脑,不是三言两语能起得了作用的。他只好暂时把这个念头放下,继续扮演李溪的角色。

  这个时候的李系舟根本想不到此去雍都,他的生活际遇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走上他做梦也想不到一条路。

  很多年以后,天下一统,史学家们考证那个划时代最具传奇色彩的楚江候的资料,发现对于其出身来历,只有寥寥数语简单记载:

  ……楚江侯李溪,字系舟,济州人氏,少聪颖博学,大夏帝国天佑十年秀才,十二年秋携妻眷迁居雍都,时年未满十五岁……

athena_hu 发表于 2007-11-23 10:00

第005章 初入京
  第005章 初入京
  李系舟带着小芸姐弟乘坐马车一路北上,发现夏国的社会治安非常好,官道宽阔,大多数地段都可以两辆马车并行,沿途市镇多且热闹。走南闯北的商旅虽然有议论夏昭两国的战事,可是战场远在南方昭国,夏军师出有名志在必得,必胜的信念让夏国百姓在国内的生活都有条不紊,南方多少有些流民,但是越往北方越安定富庶。

  李系舟心想,这夏国的皇帝看来是个治国的明君,国富民安,兵强马壮,他有些庆幸自己选对了方向,这也使他对未来的安稳生活有了一定的信心和憧憬。但是他身上带的钱财有限,越是繁华的地方消费水平越高,他又一时没有想到赚大钱的办法,只能尽量在满足自己不吃苦的前提下节约日常开支。

  比如,平时住店,李系舟和小芸姐弟睡在一个房间。李系舟对自己是男人这个事实还没有完全心领神会身体力行,当然不觉得尴尬,可小芸也没有反对。

  李系舟还奇怪,没有正式成亲,小芸竟然答应和他同房,旁敲侧击地向王丛打听了一下才搞清楚,原来按照当时夏国风俗,父母双亡,子女三年之内不能举行婚礼。想必小芸知道她与李系舟都是三年内父母亡故,自然不宜行正礼,所以对于这种没有拜过天地就同房的做法小芸才能欣然接受。

  李系舟一开始还担心孤男寡女干柴烈火,他虽无意冒犯小芸,但小芸若是主动,他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拒绝。来自现代社会的李系舟对男欢女爱多少也懂一些,但他现在还做不到以一个男人的心态对小芸产生什么不轨的念头,或者接受小芸的投怀送抱。幸好小芸年幼,父母早逝,没人教过她所谓服侍夫君的真正工作方法,她还单纯地以为只要和夫君同床共枕,时日久了自然会怀孕。于是两人才能安分守己地各自睡觉,相安无事。

  夏国雍都号称是天下最大的都城,在李系舟眼里其雄伟繁华确实有几分像史书中描写的盛唐时的长安,可比起现代社会的超大城市,就略嫌渺小了。所以他在进城的时候虽然兴趣盎然地左顾右盼,却不像杜小芸那样目瞪口呆震惊地无法言语。

  杜小芸一直生活在杜家庄,最远一次是随父母去青田县城,当时就觉得县城屋宇林立非常繁华,可如今进入雍都,随处可见三四层的高楼,饭馆商铺钱庄客栈各行各业的买卖兴隆,就连街道都是青石板铺就,最宽的地方能容下八辆马车并行,简直是她做梦也没见过的场面。

  小芸震惊了好久才慢慢缓和下来,发现李系舟神情自若,她心中更添了对他的敬仰,暗道:夫君果然是饱学之士,四方游学见过大世面,她定要谨言慎行,多多学习免得将来丢了夫君的脸。

  在车夫王丛的帮助下,李系舟没有花多少功夫就租到一处便宜的好房子。这宅子在一条繁华的街巷里侧,购物出行方便,又不觉吵闹,布局小巧精致,三间正房,一处东厢房兼做厨房,庭院不大却栽有杏树和柿树,屋里屋外摆设一应俱全,稍加收拾再买些日用就能入住。房主没有卖房的打算,李系舟也没有想好是否就此定居这里,于是双方谈好租金一月一两三钱银子,立下字据,李系舟付了一年的租金,算是暂时安顿妥当。

  王丛跟着忙里忙外直到晚上,李系舟内心过意不去,就主动提出留王丛在新家之中吃晚饭。李系舟原本想展示一下自己做饭的手艺,他没穿越前虽然不是专业厨师,也是无师自通百里挑一的烹饪高手。谁知道小芸却把他拦在了厨房外。

  “夫君,你是男子汉大丈夫,堂堂的秀才老爷,不该进厨房的。”小芸笑得腼腆,“小芸知道夫君怕我累着,可是小芸给夫君煮饭一点也不觉得累。”

  李系舟无言以对,他本性就有些懒散,贪图享受,有人心甘情愿地为他做饭,他于情于理都舍不得拒绝。但是毕竟内心有些惶恐,就出言道:“小芸别累着,随便做些家常菜就行,需要帮忙了喊我。”

  小芸轻应了一声,喜滋滋地进了厨房。

  过了不久,一桌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就端到了李系舟和王丛的眼前。李系舟一尝,这些菜不仅色泽诱人,口味更是美妙,他从没有想到同样寻常的材料经过小芸的烹调竟然如此好吃。相比较之下李系舟觉得他那两把刷子根本上不了台面,看来以后要向小芸多多请教。

  王丛也赞叹,说他走南闯北这么久,小芸做的菜比知名的酒楼招牌菜决不逊色,连夸李系舟有口福,娶了如此贤妻。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王丛见李系舟一家人兴头正盛,他犹豫再三不知该不该说出心头之事。

  李系舟心细,看出王丛似乎有什么话要说,便问道:“王大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讲?”

  王丛是忠厚之人,见李系舟主动问起,决定不再隐瞒。他说道:“在下这一路随公子一家上京,见公子仪表不凡彬彬有礼,对妻子温柔体贴,待在下也像一家人一样,深深为公子的品行折服。想与公子深交,却怕公子看不起我们这些贩夫走卒。”

  李系舟笑道:“这一路行来,多亏王大哥照顾指点,你帮了我们这么多,该是我们谢谢你才对。王大哥既然看得起,咱们这朋友是交定了。”

  王丛见李系舟说话爽快,全然没有读书人的冷傲和虚伪,心中更是喜欢,继续道:“其实我也想定居在京城,我几乎跑遍了夏国的城镇,觉得还是雍都最繁华。”

  李系舟喜道:“那太好了,本来我们在京城人生地不熟,有王大哥照应就不同了。”他说的是真心话,语气诚挚,“王大哥住在那里啊,以后咱们时常走动走动。”

  “我在东市有个老朋友,先借宿在他那里。”王丛顿了一下道,“其实我也想长远打算,我准备与那朋友在雍都开一间车马行,经营属于自己的生意。”

  李系舟拍手道:“王大哥在这一行上经验丰富,生意一定兴隆,早该如此呢。车队成了规模或者是有自己的特色,创出了名堂,赚钱才更容易些。”

  王丛奇道:“我跑了大半辈子才领悟到这个道理,公子一语就道破,果然是读书人,就是有学问。”说着却又谈了口气,“我那朋友也说在京城开车马行,至少要有十辆大车才能形成气候,接得起大生意。我和他身上虽有些积蓄,可是要租铺面场地,又一下子添十辆大车再雇些伙计就显得拮据了。如果去钱庄里借贷,二十分的利息太高,左思右想没什么好法子。不知公子有什么高见?”

  李系舟自然不打算等明年真的去参加科举,他心中一动,或许这车马行的生意可以参与,于是问道:“王大哥,组建车马行不光是资金的问题,你的朋友和伙计一班子人马找好了没有?”李系舟凭着现代社会的常识,对组建个公司还是有点认识,启动资金是一个问题,公司核心骨干团队也需要未雨绸缪,最好分工明确各有所长。

  王丛道:“我当老板,我那个朋友是个老帐房,一直是车马行管账的,我们和许多老主顾都维持着不错的关系,不愁拉不到生意。我朋友的侄子也是赶车的,年轻力壮,原本在一家大的车马行管着一队人,可惜那家老板对待伙计太苛刻,他和一帮兄弟早打算另谋出路。所以呢,开车马行的人手绝对没问题。只是资金难找,我和朋友的积蓄加在一起才一百两。我们算了算还差六十两银子。”

  李系舟从王丛的话中听出来,人家的车马行不缺人手,他不会驾车不熟悉道路,又没有管理账房的经验,就算死皮赖脸跟着混也没什么用处,人力入股行不通了。若是真想加入人家的车马行,看来只有出钱入股了。

  当时的社会,百姓的地位以士农工商递减,商人被排在最末等,一般读书人除非屡试不第仕途无望否则都不会从商,就算是家财万贯的商贾也要花大本钱培养子弟读书考取功名才不会被人看轻。王丛虽然缺钱,却并不指望李系舟这位秀才老爷肯参与他的生意。

  但是李系舟的现代观念看来,经商是迅速致富的良法。所以他计算了一下自己的钱财,规划出了未来的投资方案。首先他信任王丛的人品,觉得王丛是个说话办事靠谱的人,于是他说道:“不瞒王大哥,我一直也想在雍都开个买卖,可是没有找到合适的项目。现在觉得王大哥的生意不错,虽然我对经营车马行没什么经验,也帮不上忙,但是出资入股还能做到。如果王大哥接受,我愿意出五十两银子。”

  五十两银子是李系舟能拿出来投资的极限了,他从醉香留出来时带的现银加上银票总共就一百零八两,一路上花销到现在租房安顿已经用去四十两。假如用五十两投资,还余下十八两可以维持至少一年吃喝用度。而那几件首饰,他打算留着以备不时之需。

  王丛一听喜出望外,笑道:“公子看得起我老王,老王怎会不接受?剩下那十两我再想想办法应该不难筹措。”

  李系舟笑道:“我倒是有个主意。可以让最早一批组建车马行的伙计都参一股,凑足十两银子。任何生意开头的时候恐怕都很艰难,如果大家都投了本钱,工作起来会更加卖力,也不会轻言放弃。这样做虽然股权分散,但是在生意早期老板的决策权和威信都不会被减弱。等生意走上正轨,做大了有了利润,大股东可以考虑收购其他人手里的股份,从而绝对控制整个生意。”

  李系舟的话对王丛来说简直是旱地甘露,王丛没读过书,所有的经验都是从实践中一步步摸索而来,头一回听到如此简明透彻的理论分析,既解除了经费问题,又对生意的远景进行了规划,使他更加有信心创业。王丛起身毕恭毕敬向李系舟施礼道:“公子不仅出资襄助,还出了这么巧妙的主意,王丛真是感激不尽。明日如果公子有空,我带你去见见我那老朋友和他侄子,咱们再进一步商谈生意的事情,争取早日开张。”

  李系舟赶紧搀扶,两人又客道了几句,王丛心满意足告辞离开。

  等王丛走后,杜小芸迅速收拾好碗筷,回到正屋。小芸坐在炕边,一边哄着弟弟睡觉,一边缝补衣物。刚才李系舟和王丛谈论生意,她一直没有开口说话,在她看来男人们议论事情,女人不能插嘴。

  李系舟刚才谈的兴起,现在才注意到杜小芸沉默不语,他以为小芸并不喜欢他这个所谓的秀才老爷从商,又或者小芸有什么不同的看法,他刚才没有征询就擅作主张,于是有些愧疚道:“小芸,不好意思,刚才没有问过你就决定参与车马行的生意,你是不是觉得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小芸一愣,羞涩道:“我一个妇道人家哪里懂这些事情?只要是夫君的决定,小芸一定遵从。小芸知道夫君都是为了今后的生计打算。”

  “那小芸觉得这生意可行么?王丛靠得住么?”

  小芸低头想了想道:“夫君是读书人,我是弱女子带个孩子,一路坐他的车,倘若他是居心叵测之辈,想谋财害命,随便把咱们拉到荒郊野外就可以动手,咱们又怎会如此顺利抵达雍都?小芸觉得他是个诚信本分的正经生意人,是可交的朋友。”

  李系舟没想到小芸能有这样的见识,称赞道:“小芸真聪明,我也这样想。不过车马行的生意不光靠他一个人,明天我就和他去见见他的朋友们,倘若都是好的合作伙伴,再正式立下字据入股。”

  “还是夫君想得远,办事稳妥。小芸跟着夫君一定能过上好日子。”小芸甜甜笑道,她笑起来的时候,两颊各有一个浅浅的酒窝,俏丽的容颜在灯下更显娇艳。

  李系舟一时之间看得有些沉醉。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美女就算对同性也具有强烈的吸引力。

  次日清晨王丛果然登门拜访,李系舟谨慎起见并没有随身携带巨款,只是衣着得体跟着王丛去会见其他朋友,经过考察如果这生意真行得通,他再取了银票入股也不迟。

  王丛的朋友们聚会一堂,包括王丛和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先生在内不下十个人。大家对李系舟都是毕恭毕敬,原来王丛晚上回来就已经对他的朋友们讲了李系舟的人品言行。对于这位年少的秀才出的那个集资入股的主意,就连老账房都钦佩不已。

  大家相谈甚欢,看得出都是雄心勃勃团结一致想把生意做好。于是李系舟又提出了进一步完善集资的方案。李系舟提议他和王丛,以及那位老账房各出资五十两,算是大股东。其余的人总共出资十两,可以选择入股或者放借款。选择入股的一年之后才可以撤资,选择放借款的只要生意有了利润立刻偿还。当然入股有长期分红,借款只还利息。因为大家都是朋友,利息只有十分,是钱庄的一半,获利相对较少。大多数人对生意很看好都选择了入股,只有各别人确实拿不出余钱,选择了放借款的形式。

  大家协商妥当立好字据,三位大股东又当众承诺只要有盈利首先返还借款。众人又商谈了开业的具体地点,各自分工筹措。李系舟除了交银子没有别的任务,大家也不愿劳动这位文弱的秀才老爷,他看帮不上什么忙只好先离开。

  李系舟知道车马行的生意就算一切顺利,等能真正分红,少说也要一年半载,这么长的时间他不能坐吃山空,应该找个合适的职业有些固定收入心里才踏实。

  于是李系舟托车马行这些朋友帮忙打听,看看能不能在雍都找份适合他的工作。

  车马行的朋友们虽然识字不多,但是往来街市消息灵通,没过两天就给李系舟提供了好几条招聘信息。当然这些都是读书人才能做的职业,像打杂跑堂学徒之类不体面的工作已经被过滤掉了。

  李系舟从这些信息中找到三个距离自己住的地方相对比较近的工作。在交通不发达的古代,离上班地点越近越好,他可舍不得离开家,离开小芸做的美味佳肴。这三个工作,一个是账房,要求有经验会打算盘,虽然算账李系舟马马虎虎还能应付但是他只会用计算器,算盘根本一窍不通,只能放弃;另一个工作是临时书记官,要求字迹端正工整,李系舟掂量了一下自己那两下歪歪扭扭的毛笔字,决定还是不去丢人现眼;最后一个是聘请侍读,要求至少是秀才文凭,年龄在二十岁以下,容貌俊秀为佳。

  李系舟眼睛一亮,这工作简直是给他量身定做的,而且人家没有明说要考学问,他想只要出示秀才文书,说不定能蒙混过关。又仔细打听到了报名的时间地点,李系舟收拾妥当,满心欢喜地跑去应聘。

  步行一炷香的时间,李系舟到达了一处大宅院门口,但见朱漆大门紧闭,只开了一侧小门,有个管家模样的人支了个桌子坐在门口正在发愣。

  李系舟走上前客气地打听了一下,就是在这家应聘,不过人家只聘一个人,但是月俸高达三两白银。三两白银可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的高薪,寻常人家聘西席也少有出到这么高价钱的,李系舟一听顿时心馋手痒,让管家验过秀才凭证,急不可耐地进入院中。

  这头道院子十分宽敞,四周建筑高大,雕梁画栋,仆从家丁衣着华贵,站位整齐,一看就是非富即贵的大户人家排场。李系舟心道,有钱人就是有钱啊,什么时候自己也能拥有这样的宅子,过着仆从如云花天酒地的生活就好了。

  李系舟一边意淫一边跟随带路的家丁左拐右拐,进到一处僻静的院落停下。

  李系舟这才发现原来这院子里已经站了八九个人。他粗粗一看,这些人都是少年才俊模样,一个个生得风流倜傥,举止优雅潇洒。

  这时候从正房中走出一个少年,看样子也是来应聘的,大概是面试成绩不好,出来的时候垂头丧气,不理会别人的询问,径自离去。

  李系舟心中没底,看着阵势至少是十几个人里挑一人,压力似乎有些大。也不知道面试考什么,若是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他只能等着被刷了。不过既然已经来了,便不能就这样离开,好歹考一次见见世面,为今后找工作积攒经验。

  李系舟不管别人温习什么,他现在唯一能做的是绞尽脑汁搜肠刮肚回忆几句诗词,可怜他肚子里墨水实在有限,能想起来的唐诗宋词加在一起也凑不全一首。

  终于轮到他面试的时候,他只能把牙一咬把心一横,硬着头皮走进正屋。

athena_hu 发表于 2007-11-23 1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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