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5 18:59
“他得到了三千英镑。”阿利克斯微笑着说。
“两千。”乔治重复道,“当时,也谈到了他的要价。”
“的确是三千。”阿利克斯说。
“女士们永远都不会理解数字。”乔治不相信地说,“艾姆斯先生还不至于厚着脸皮站在你的面前,不知羞耻地大声说三千英镑吧?”“他没这么跟我说,”阿利克斯说;“他是跟我丈夫说的。”
乔治又俯下身去侍弄花坛。
“售价是两千。”他执拗地坚持道。
阿利克斯没有再费工夫去和他争辩。她走向远处的一个花坛,采摘了一捧鲜花。
当她捧着芬芳霞郁的花束往回走的时候,阿利克斯注意到在一个花坛的枝叶之间隐约显露出一个小型的绿色物体。她俯身把它拾起,认出这是她丈夫的袖珍日记本。
她把本子打开,津津有味地测览着里面的条目。几乎从他们结婚时起,她就意识到冲动、任性的杰拉尔德难得地整洁而有条理。他对于准时开饭非常挑剔,而且总是用时间表精确地计划他未来的每一天。
看着日记,她惊奇地发现五月十四日这一条:“两点半在圣彼得教堂与阿利克斯结婚。”
“这个大傻瓜。”阿利克斯轻声对自己说,一边翻着本子。突然,她停了下来。
“‘六月十八日,星期三’——哦,是今天。”
在那天的空白处杰拉尔德整洁、准确地写着:“晚上九点钟。”其它什么也没有。杰拉尔德九点钟计划做什么?阿利克斯不知道。她冲着自己微笑,意识到如果这要是像她先前读过的故事,这本日记元疑会向她揭示一些激动人心的情况,这里面定然还会有另外一个女人的名字。她懒懒地翻动着日记本后面的几页。里面有日期,约会,晦涩的有关生意的条目,但是只有一个女人的名字——她自己的名字。
然而,当她把日记本放进口袋,捧着花束向屋子走去时,隐约觉得有些局促不安。迪克·温迪福德的那些话语又回响在耳边,好像他就近在咫尺,重复着那句话:“你根本就不了解这个男人。你对他一无所知。”
的确如此。关于他,她知道些什么呢?毕竟,杰拉尔德已经四十岁了。四十年间,他生活当中一定有过不止一个女人……
阿利克斯烦躁地摇了摇头。她可不能被这些念头所左右。她还有更迫切的事情得处理。她应该,还是不应该告诉丈夫迪克·温迪福德给她来过电话?
有可能杰拉尔德已经在村子里遇见过他。可如果那样,他回来以后会马上跟她讲的,而她也就不必再心怀忐忑了。如果没有——那么,阿利克斯清楚地觉得她应该只字不提。
如果她告诉了他,他一定会建议邀请迪克·温迪福德到菲洛梅尔山庄来。那样她将不得不解释,迪克曾自己提出要来,而她却找借口不让他来。而如果他问她为什么这么做,她能说什么呢?把她的梦境告诉他?但他只会大笑——甚至更糟,认为她看重他认为无关紧要的事情。最终,颇为羞惭地,阿利克斯决定什么也不说。这是她向丈夫保守的第一个秘密,而一想到这一点,她就浑身不自在。
午饭之前不久,她听到杰拉尔德从村子里归来。她匆忙跑到厨房里面,假装忙着做饭,以掩饰她的窘迫。
很快事情清楚了,杰拉尔德根本没有见到迪克·温迪福德。阿利克斯立即感到既轻松又局促。她现在显然是采取一种藏而不露的策略。
他们用完了朴素的晚餐后,一起坐在起居室里面的橡木凳上。窗子开着,以便夹杂着窗外淡紫色和白色花卉芬芳的甜美的夜风能够吹进来。直到此时,阿利克斯才想起那本袖珍日记。
“这是你在给花浇水时掉的,”她说着把它扔到他的膝上。
“是把它掉在花坛里了,是吗?”
“是的;我现在知道你所有的秘密了。”
“不是你的罪过。”杰拉尔德摇摇头说道。
“你今晚九点钟的约会是怎么回事?”
“哦,这——”他看起来片刻间吃了一惊,随后又微笑起来,似乎什么事情给他提供了特殊的笑料。“是跟一个特别出色的女孩的约会,阿利克斯。她有着棕色头发,蓝色眼睛。她非常像你。”
“我不明白,”阿利克斯说道,假装严厉。“你在回避要点。”
“不,我没有。事实上,那是提醒我,今晚要冲洗一些胶卷,我想要你帮助我。”
杰拉尔德·马丁是一个狂热的摄影家。他有一架老式相机,但是,镜头非常好,另外,他还将一间小地窖拼凑成暗室,在里面制作自己的照片。
“而且,这必须得在九点整去做。”阿利克斯揶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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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4-5 19:00
杰拉尔德看起来有些生气。
“亲爱的,”他说道,举止中约略带着些许不快,“一个人总得为一件事作出具体的时间计划,然后,工作才能进展顺利。”
阿利克斯静静地坐了一两分钟,看着丈夫靠在椅子上抽烟。他面庞黧黑,头向后仰着,在阴暗背景的映衬下,显现出刮得干干净净的脸上分明的棱角。突然,不知为何,她身上涌过一丝惊恐,不禁喊了出来,“哦,杰拉尔德,我真希望能更了解你!”
她的丈夫转过脸,吃惊地看着她。
“可是,亲爱的阿利克斯,你的确完全了解我。我告诉过你我在诺森伯兰度过的童年,我在南非的经历,以及在加拿大度过的给我带来成功的十年。”
“哦,生意!”阿利克斯轻蔑地说。
杰拉尔德突然笑起来。
“我知道你的意思了——风流韵事。你们女人都是一个样子。你们所感兴趣的莫过于个人隐私了。”
阿利克斯感到嗓子发干,她喃喃说道:“嗯,一定有——风流韵事。我是说——如果我知道——”
又是一两分钟的沉默。杰拉尔德·马丁皱着眉,一脸的犹疑不决。他再开口的时候,神情庄重,他先前的诙谐渺无踪迹。
“阿利克斯,你觉得这样——这样——和女人胡来然后再把她们杀掉的举动明智吗?我生活当中有过女人,是的,这我并不否认。如果我否认,你也不会相信我。但我真心向你发誓,她们当中没有一个使我动心。”
他的声音中带着诚恳,他的妻子听了安定下来。
“满意了,阿利克斯?”他微笑着问道。随后,他带着些许好奇看着她。
“是什么使你在今晚,而不是在其它夜晚,想到这些不愉快的话题?”
阿利克斯站起来,开始不安地来回走动。
“哦,我不知道,”她说,“我整天都紧张不安。”
“奇怪,”杰拉尔德低声说,好像在自言自语,“真奇怪。”
“有什么奇怪?”
“哦,亲爱的,别这样冲我发火。我只是说这事有些蹊跷,因为,一般说来,你是那么可爱,那么沉静。”
阿利克斯挤出一丝笑容。
“今天事事都凑在一起惹我生气,”她承认。“甚至老乔治也荒唐地以为我们要去伦敦。他说是你这么告诉他的。”
“你是在哪里见到他的?”杰拉尔德厉声问道。
“他今天而不是周五来上班。”
“该死的老傻瓜。”杰拉尔德怒气冲冲地说道。
阿利克斯诧异地盯着他。他丈夫的脸由于愤怒而痉挛。她以前从未见过他这样发火。
看到她吃惊的样子,杰拉尔德竭力控制住自己。
“是的,他是个该死的老傻瓜。”他断言道。
“你可能说过什么会使他这么想吗?”
“我?我从未说过什么。至少——哦,是的,我想起来了;我跟他开玩笑说‘早晨去伦敦’,我想他当真了。否则就是他没有听明白。你当然使他醒悟过来了,是吗?”
他不安地等着她的回答。
“当然,可他这种人如果一旦认定了一件事,就很难让他改变主意。”
随后,她又告诉他乔治所坚持的这个山庄的价格。
杰拉尔德沉默了一两分钟,随后缓缓说道:
“艾姆斯愿意接收两千英镑的现金,另外一千英镑用财产抵押。我想,这就是这个错误的起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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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4-5 19:00
“很有可能,”阿利克斯表示同意。
随后,她抬头去看钟,恶作剧地伸出一个手指指着它。
“我们得认真考虑一下了,杰拉尔德。比时间表晚了五分钟。”
杰拉尔德·马丁的脸上掠过一丝异样的微笑。
“我改变了主意,”他静静地说道;“我今晚不冲洗底片了。”
女人的心思真是怪异。那个周三的晚上,当阿利克斯上床睡觉时,感到心满意足,心平气和。她暂时受到打击的幸福感又重新确立起来,一如往昔那样得意洋洋。
但是,到第二天傍晚,她意识到某些微妙的力量正在破坏她的这种感觉。迪克·温迪福德没有再打电话来,然而,她可以感觉到他的影响力正在起作用。他的那些话语一遍又一遍地回响在耳边:“你根本就不了解这个男人。你对他一无所知。”伴随着这些话语,浮现在她记忆中的是深深地印在她脑海中的,丈夫说话时的面孔,“阿利克斯,你觉得这样——和女人胡来然后再把她们杀掉的举动明智吗?”他为什么要这么说呢?
这些话语带着告诫——一种威胁的暗示。看起来,他实际上好像说:“你最好别窥探我的生活,阿利克斯。如果你这么做,你会大吃一惊的。”
到周五早晨时,阿利克斯已经确信杰拉尔德生活当中有过其他女人——一件他竭力向她隐瞒的风流韵事。她的妒嫉逐渐升腾,变得一发而不可收。
他那天晚上九点要见的是一个女人吗?他冲洗胶卷的说法是否为一时的借口而编造的谎言?三天以前,她本来还会坚定他说,她完全了解她的丈夫。而现在看起来,他是一个陌生人,她对他一无所知。她想起他对老乔治莫名的冲冲怒气,这与他平时宽容的举止如此格格不入。这也许是件小事,可它表明她并不真正了解是她丈夫的那个男人。
周五那天,需要到村子里去买几件东西。下午,阿利克斯提议,她去购物,而杰拉尔德可以呆在花园里;但使她感到奇怪的是,他强烈反对这个计划,坚持要他去,而她可以留在家里。阿利克斯不得不让步,但是,他的坚持使她感到意外,感到吃惊。他为什么这么反对她去村子里呢?
突然,一个解释浮现在她脑海里,一切都清楚了。没有可能,尽管杰拉尔德只字不提,他的确碰见了迪克·温迪福德?她的妒嫉在结婚时完全休眠着,只是后来才逐渐显现出来。莫非杰拉尔德也一样?他也急于阻止她再次与迪克·温迪福德再次相见?这个解释与种种事实如此吻合,使阿利克斯困扰的心绪得到了抚慰,所以她急不可耐地接受下来。当吃下午茶点的时刻到来又过去以后,她变得烦躁不安。自从杰拉尔德离去之后,她始终在与一种时时袭来的诱惑较量。最终,她安慰着自己说,这所房子的确需要彻底整理一下了。于是,走进楼上丈夫的更衣室。她拿了一把掸子,以便作为操持家务的藉口。
“如果我能肯定,”她对自己重复道,“如果我能肯定。”
她徒劳地告诉自己,任何了解的企图很久以前就应该放弃了。她进一步辩解道,男人有时的确会装着多愁善感来保守他们那些该诅咒的秘密。
最终,阿利克斯屈从于诱惑。由于为自己的行动羞惭,她的脸颊发烫。她屏住呼吸,在一扎扎的信件与文件当中搜寻着。她翻开抽屉,甚至她丈夫的衣服口袋。只有两个抽屉没有看;橱柜下面的抽屉与写字台右边的小抽屉都上了锁。但是,现在阿利克斯已经全然不顾羞耻。她肯定,在这些抽屉当中的一个里,她可以找到证据,找到这个使她困扰的、想象中的过去的女人。
她记起杰拉尔德不经意地把钥匙放在楼下的餐具柜上。她把它们拿来一把一把地试。第三把钥匙对应写字台的抽屉。阿利克斯急切地把它打开。里面是一个支票簿,一个塞满钞票的钱夹,在抽屉的尽头处是用一根红丝带捆在一起的一扎信件。
她的呼吸急促起来。阿利克斯解开了丝带。随后,脸上感到滚烫。她把书信放回到抽屉里,关上,又重新锁好。因为这些信是她自己写的,在她嫁给杰拉尔德·马丁之前写给他的。
她现在又转向橱柜。她现在的期望与其说是想找到她要的东西,倒不如说是她不愿留下没有搜寻到的地方。
使她烦恼的是,那些钥匙没有一把与这个抽屉相配。阿利克斯依!日不认输,她跑进别的屋子,拿来一大串钥匙。使她满意的是,屋里衣橱的备用钥匙也能打开橱柜。她把锁落下,拉开橱柜。但是,里面除了一卷已被灰尘覆盖、颜色泛黄的剪报以外一无所有。
阿利克斯如释重负地出了一口气。但是,她还是看了一眼那些剪报,想知道是什么题目这么使他感兴趣,因而不怕麻烦,把这脏兮兮的东西保存下来,几乎都是美国报纸;日期表明大约是七年以前的,上面报道了臭名昭著的骗子与重婚犯查尔斯·勒梅特。勒梅特涉嫌谋杀妇女。在他租赁的一间屋子的地板下面发现了一具骨骼。和他“结婚”的女人也大都从此音讯杳无。
面对指控,在一些最出色的美国律师帮助下,他以纯熟的技巧为自己辩护。法庭最后的“证据不足”的裁决也许是这个案子的最好注解。由于证据不足,有关谋杀的指控未能成立,他被判无罪;但由于其它指控,他被判长期监禁。
阿利克斯还记得这个案子当时所引起的轰动,以及大约三年以后勒梅特逃走所引起的震动。他自此再未被捕获。当时的英国报纸都大量报道了这个男人的个性,他对于女人非凡的魅力,他在法庭上的易于激动,他激烈的抗辩。还有,偶尔地,他也会突然崩溃,因为他的心脏不好,尽管无知者把这归于他的演技。
阿利克斯拿着的剪报上有一幅他的照片,她饶有兴趣地仔细看着——长长的胡子,颇有学者风范的一位绅士。
这张面孔让她想起了谁?突然,她摹地一惊,意识到这正是杰拉尔德本人。眼睛,眉毛都与他一般无二。也许正是因为这个,他保存了这些剪报。她的视线移向图片旁边的段落。看起来。在被告的袖珍笔记本里记录了一些日期,人们辩论说,这些就是他谋害那些受害者的日期。随后,一位妇女作证,准确地辨认出了那个罪犯,因为他的左手腕上有一颗痣,就在手掌下面。
阿利克斯放下报纸,站起身来,身子一晃。在她丈夫的左手腕上,就在手掌下面,有一块小小的伤疤……
屋子在她周围旋转起来。后来,她突然想到,真奇怪,她早该得出这样肯定的结论。杰拉尔德·马丁正是查尔斯·勒梅特。她知道这一点,于是一瞬间接受了这个结论。在她的大脑中,各种没有关联的枝节旋来荡去,像是在拼凑一个七巧板。
购买房子的费用——她的钱——只是她的钱;她委托他保管的无记名债券。甚至她的梦境也被赋予了真实的含义。在她内心深处,那个潜意识的自我总是惧怕杰拉尔德,总想避开他。而这个自我正是去向迪克·温迪福德寻求帮助。这也是她之所以能够从容接受这个事实的原因,毋庸置疑。她本来会成为勒梅特的另一个牺牲品。也许,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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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4-5 19:01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差一点喊出来。星期三,晚上九点。地窖,那上面的石板可以轻而易举地抬起来!他以前曾把一个受害人埋在地窖里,星期三晚上都已经计划好了。但是,有条不紊地事先把它记下来——简直是精神错乱!不,这合乎逻辑。杰拉尔德总是事先在备忘录上记下要做的事情;谋杀对于他来说与其它的生意没有什么不同。
然而是什么救了她?什么拯救了她?是他在最后一刻发了慈悲?不,一瞬间,她得出了答案——老乔治。
她现在明白为何丈夫会勃然大怒。毫无疑问,他事先已经做好准备,告诉他遇见的每个人,说他们第二天将去伦敦。随后,乔治意外地来上班,向她提到伦敦,而她反驳他的说法。那天晚上干掉她太冒险了,老乔治会对别人讲起那段对话。可这是怎样的死里逃生!如果她没有凑巧提及那件小事——阿利克斯浑身哆嗦起来。
随后,她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呆若木鸡。她听到大门发出吱呀一声。她的丈夫回来了。有一刻,阿利克斯像是石头一样僵住了。随后,她踞着脚尖走到窗口,从窗帘后向窗外张望。
是的,是他的丈夫。他正自得地微笑着,嘴里哼着一只小曲。他的一只手里拿着一样东西,差点使这个惊恐的女人心脏停止跳动。那是一把崭新的铁铲。一种与生俱来的本能使她迅速得出结论。就是今晚……
但是,还有机会。杰拉尔德哼着小曲绕过屋子去了后院。没有再有片刻犹豫,她冲下楼梯,跑到山庄外面。但是,正当她出门时,她的丈夫出现在屋子的另一边。
“喂,”他说,“你这么急匆匆地要上哪儿去?”
阿利克斯拼命地使自己像往常一样镇静。现在,她没有机会了。但是,如果她小心,不引起他的疑心的话,还会有机会的。甚至现在,也许……
“我到路上散步,然后就回来。”她说话的声音在自己听来都显得柔弱而忐忑。
“好的,”杰拉尔德说,“我和你一起去。”
“不——请不要,杰拉尔德。我——紧张,头疼——我还是一个人去吧。”
他目光炯炯地注视着她。她觉得在他眼中掠过一丝疑虑。
“阿利克斯,你怎么了?你脸色苍白——还在发抖。”
“没什么。”她强迫自己硬朗起来——微笑了一下。“我有些头痛,就是这样。散步会让我好受些。”
“哦,你说不要我一起去,这可不好。”杰拉尔德说,脸上带着随和的笑容。“无论你是否愿意,我都要和你一起去。”
她不敢再争辩了。如果他怀疑她知道……
总算,她努力恢复了一些常态。然而,她不安地感到,他总是时不时地侧眼看她,好像总也不放心似的。她感到,他的狐疑井未完全消除。
当他们重新回到屋子里,他坚持要她躺下,随后拿来一些科隆香水搽在她的太阳穴上。他严然还是平时那位挚爱的丈夫。阿利克斯感到自己孤立无援,像是手脚被捆住掉进了陷饼里的羊羔。他一刻也不离开她。他跟她到厨房,帮她把那些她已经准备好的简单的几样凉菜端进屋里。她吃晚饭时总是被噎住,于是强迫自己去吃,甚至看上去严然一副高兴、自然的模样。
她知道,现在她正为自己的生命而战。她一个人面对这个男人,最近的援助也在数英里之外,完全听凭他的摆布。她·惟一的机会是打消他的疑虑,以便能让她独自呆一会儿——才有足够的时间到客厅里打电话求援。现在,这是她惟一的希望了。
当她想起他先前是如何放弃自己的计划时,心中重又燃起一线希望。设想如果她告诉他迪克·温迪福德今晚要来看望他们,会怎么样呢?
这些话语在她的嘴唇上哆嗦——随后,她一股脑儿说了出来。可是,这个男人不会再次被阻止了。在他平静的举止之中透露出一种坚定和喜悦,而这使她感到恶心。她只能促成他的犯罪。他会在此时此地将她谋杀,随后镇定自若地给迪克·温迪福德打电话,告诉他阿利克斯突然被人叫走了。如果迪克·温迪福德今晚能来这里!如果迪克……
突然,她的心里闪过一个念头。她紧紧盯着旁边的丈夫,仿佛生怕他看透自己的心思。她终于想出一个计划,于是又壮起了胆子。她的举止十分自如,以致于她自己都感到意外。
她煮好咖啡,随后将它端到门廊上,过去,在美丽的夜色下,他们常常一起坐在这里。
“顺便说一句,”杰拉尔德突然说道,“过一会儿,我们一起冲洗那些胶卷。”
阿利克斯感到浑身直冒凉气,不过,她平静地说,“你一个人不行吗?我今晚累了。”
“不要很长时间,”他冲自己笑一笑。“而且,我敢说,过后你再也不会感到累了。”
这些话看来使他开心。阿利克斯打了~个冷颤。或者马上,或者永远也没有机会执行她的计划了。
她站起身来。
“我去给肉铺打个电话,”她平静地宣布。“你坐着不用动。”
“给肉铺?在深夜这个时候?”
“傻瓜,当然,他的店铺已经关门了。但他一定在店里。明天是星期六,我想让他一早送些小牛肉排来,别让别人把它们抢走了。这个老伙计会愿意为我做一切的。”
她飞快地走到屋子里,随手把门关上。她听到杰拉尔德说“别把门关上”,随即轻快地说,“可以把飞蛾挡在外面。我讨厌蛾子。傻瓜,你以为我会和屠夫谈情说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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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4-5 19:01
一进屋子,她抓起话筒,拨打“旅行者纹章店”的号码。电话马上接通了。
“温迪福德先生?他还在那儿吗?我可以和他说话吗?’
随后,她的心里猛地一沉。门被推开,她的丈夫走进了客厅。
“你走开,杰拉尔德,”她生气他说道,“打电话时,我讨厌有人旁听。”
他只是一笑,一屁股坐在一把椅子上。
“你一定是在给屠夫打电话喽?”他嘲弄道。
阿利克斯感到绝望。她的计划失败了。迪克·温迪福德马上就会来到电话边。她是否应该不顾一切大声求援?
随后,她绝望地松开手中话筒上的小键。这个键可以让电话另外一头的人听到或是听不到电话的内容。她的脑中闪过另外一个主意。
“这很困难,”她心里想。“这意味着保持冷静,想出恰当的言辞,而且,不能有片刻支吾,不过,我想我做得到。我必须这么做。”
就在此刻,她听到从电话的另一端传来迪克·温迪福德的声音。
阿利克斯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后,她坚定地按下那个键开口说话。
“我是马丁夫人——从菲洛梅尔山庄给你打电话。请你来吧。(她松开了键)明天早晨,拿些新鲜小牛肉排来(她又重新按下键)这很重要(她又松开键)多谢你,赫克斯沃西先生:你不会介意我这么晚打电话吧。可是那些小牛肉排(她按下键)非常重要(她又松开键)。非常好——明天早晨(她按下键)尽可能快。”
她将电话放在挂钩上,转过身来,面对她的丈夫,喘着粗气。
“你就这么跟屠夫说话,是吗?”杰拉尔德说道。
“是女性的格调。”阿利克斯轻快地说。
她内心充满了兴奋,他没有起疑心。迪克,即使他不理解,也会来的。
她走进起居室,打开电灯。杰拉尔德跟在她的身后。
“你现在看上去情绪很好?”他说道,奇怪地看着她。
“是的,”阿利克斯说,“我的头现在不疼了。”
她坐在通常的位置上,冲着丈夫微笑。他则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她得救了,现在才八点二十五分,距离迪克九点钟来还有根长一段时间。
“我觉得你给我的咖啡不怎么样,”杰拉尔德抱怨说,“味道很苦。”
“我正在尝试一个新的品牌。亲爱的,如果你不喜欢,我们就不再煮它了。”
阿利克斯拿起一件针线活来,开始穿针引线。杰拉尔德读了几页他的书。随后,他抬头看看钟表,把书扔到一边。
“八点半了。该到地窖里开始干活了。”
针线活从阿利克斯的手中滑落。
“不,还不到。让我们等到九点钟吧。”
“不,亲爱的,八点半。是我定下的时间。这样你可以早些上床睡觉。”
“可我宁愿等到九点钟。”
“你知道,我一旦定下了时间,就总是坚持下去。来吧,阿利克斯。我一分钟也不想等了。”
阿利克斯抬头看着他,感到浑身一阵颤栗。面具掀开了。杰拉尔德的双手在抽搐,他的眼睛由于兴奋而闪闪发亮,他的舌头不停地舐着干燥的嘴唇。他不再掩饰他的兴奋。
阿利克斯想:“的确——他等不及了——就像是一个疯子。”
他大步走到她的面前,一只手放在她的肩膀上,把她拽起来。
“走吧,亲爱的——否则,我会把你抱到那儿。”
他的语调很惬意,可是它其中包含的那种不加掩饰的气势汹汹使她吃惊。好不容易,她挣开了,畏缩着紧靠在墙上。她软弱无力。她逃不掉——她什么也做不了——可他正向她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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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4-5 19:01
“现在,阿利克斯——”
“不——不。”
她尖叫着伸出无力的双手将他挡开。
“杰拉尔德——停住别动——有件事我要告诉你,向你坦白——”
他果然停了下来。
“坦白?”他好奇地问。
“是的,坦白。”她是胡乱用的这个字眼,可她绝望地接下去,试图吸引住他的注意力。
他的脸上掠过一丝轻蔑。
“我想,是先前的情人。”他讥讽道。
“不,”阿利克斯说,“是别的事情。你会把它称作,我想——是的,把它称作犯罪。”
瞬间,她看到自己说对了。他的注意力再次被吸引住。看到这些,她又恢复了勇气。
她觉得自己又一次掌握了局面。
“你最好还是坐下来。”她平静地说。
她穿过屋子,走到她的那把旧椅子前坐了下来。她甚至还俯身拾起她的针线活。但在她平静的表面背后,她正急切地思考,编造:因为她的故事必须在救援到来之前吸引住他的注意力。
“中间有两年的间隔。第一次作速记是在我二十二岁时。我遇见了一个男人,一个没有什么财产的上了年纪的人。他爱上了我,要我嫁给他。我接受了。于是,我们结了婚。”
她停顿了一下。“我诱使他为我而买了人寿保险。”
她看到丈夫的脸上突然一下子来了兴致,于是,重新获得了自信,接着把故事讲下去:
“在战争中,有一段时间我在医院诊疗室里工作。在那儿,我接触了各种各样罕见的药物和毒药。”
她若有所思地停下来。现在,毫无疑问,他非常有兴致。谋杀者必然会对谋杀感兴趣。
她把赌注押在这上面,她成功了。她偷偷瞥了一眼钟表。差二十五分九点。
“有一种毒药——是一种白色的粉未。只要一小撮,就可置人于死地。也许,你并不了解毒药吧?”
她略带恐惧地提出这个问题。如果他了解,她就得小心。
“不,”杰拉尔德说,“关于这个,我几乎一无所知。”
她松了一口气。
“当然,你听说过生物碱?这种药的作用原理与其它药物差不多,不过,绝对不留丝毫痕迹。医生会诊断为心力衰竭。我偷了一些这种药物,把它保存下来。”
她停顿片刻,集聚自己的力量。
“说下去。”杰拉尔德说。
“不,恐怕不行。我不能告诉你。下一次吧。”
“就现在,”他不耐烦地说,“我想听。”
“我们结婚后的一个月里。我对自己年长的丈夫非常体贴,非常和蔼,忠实。他向所有的邻居夸奖我。人人都知道我是一个忠实的妻子。我总是每晚亲自为他煮咖啡。一天傍晚,当我们独自在一起的时候,我把一撮那种剧毒的生物碱放进了他的杯子——”
阿利克斯停下来,又小心地重新穿针引线。她自己一生当中从未演过戏,可此刻,她比得上世界上最出色的女演员。事实上,她正扮演一个残忍的投毒者的角色。
“当时非常宁静。我坐在那儿看着他。有一刻,他喘着气要新鲜空气。我打开窗户。随后,他说,他在椅子上动弹不了。过了一会儿,他死了。”
她停下来,脸上挂着微笑。差一刻九点。他们肯定马上就要到了。
“那笔保险金额有多少?”杰拉尔德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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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4-5 19:01
“大约两千英镑。我用它来投机,可是全都赔进去了。我又重新做起了办公室工作。可我再也不打算在那儿久留。随后,我遇到另外一个男人。在办公室里我依旧用未婚时的名字。他不知道我以前结过婚。他比较年轻,长相不错,而且很有钱。我们婚后在萨塞克斯郡过着宁静的生活。他不愿投人寿保险,不过当然起草了一份于我有利的遗嘱。他一如我的第一位丈夫那样喜欢我亲自给他煮咖啡。”
阿利克斯若有所思地微笑起来。随后又简短地加上一句,“我煮的咖啡确实不错。”
随后,她又接着说:
“在我们居住的村子里我有几位朋友。当我的丈夫一天傍晚饭后突然因心力衰竭而去世时,他们都为我难过。我不喜欢那个医生。我倒不认为他会怀疑我,不过,对于我丈夫的突然去世,他当然感到非常惊异。我不明白自己后来为什么又回到办公室。我想,是习惯。我的第二位丈夫留下了大约四千英镑。这次,我没有用它去投机;我用它投资。随后,你瞧——”
可她被打断了。杰拉尔德·马丁的脸胀得通红,一边抽噎着,用颤抖的食指指向她。
“咖啡——上帝!咖啡!”
她盯着他。
“我现在明白它为什么是苦的了。你这个魔鬼!你又重施故伎了。”
他的双手抓住椅子的扶手,他准备向她扑过来。
“你给我喝了毒药。”
阿利克斯退到壁炉边。现在,惊恐万状地,她矢口否认——随后停顿了一下。他随时会向她扑来。她集聚了全身所有的力量。她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紧紧盯着他。
“是的,”她说,“我给你喝了毒药。药力已经发作了。现在,别离开椅子——别动——”如果她能让他呆在那儿——即使几分钟……
啊!是什么?公路上传来脚步声。大门吱呀一声。屋外小径上传来脚步声。外面的门打开了。
“你别动。”她重复道。
随后,她从他身边溜过,匆匆逃到屋外,倒在迪克·温迪福德的怀里。
“天哪!阿利克斯。”他喊道。
随后,他转身面向那个同来的男人,一个高大健壮、身着警服的人。
“看看屋子里发生了什么事。”
他小心翼翼地把阿利克斯放在沙发上,俯下身子。
“亲爱的,”他喃喃说道,“可怜的女人。他们把你怎么样了?”
她的眼皮抖动了几下,嘴里只是念叨着他的名字。
那个警察碰了碰迪克的臂膀,他才清醒过来。
“先生,那所屋子里什么也没有,只有一个男人坐在椅子上。好像是吓坏了,而且——”
“什么?”
“哦,先生,他——死了。”
他们听到阿利克斯的声音都吓了一跳。她像是在说梦活,她的眼睛依旧闭着。
“过了一会儿,”她说,好像是在援引什么著作,“他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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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4-5 19:02
勋爵失踪之谜
圣文森特夫人正在累加数字。她叹了口气,手不由得滑向隐隐作痛的前额。她一向不喜欢算术。可不幸的是,这些天来,她的生活似乎完全由一种特别的求和所组成,即不停地把一些数目虽小却又必须的开支加在一起,而计算结果总会令她感到意外与吃惊。
总数绝不可能是那个数目!于是她又重新查看那些数字。在便士的计算上她的确犯了个小小的错误,可其它的数字没有问题。
圣文森特夫人又叹了口气,她此刻实在头痛得厉害。门开了,她一抬头,正看到女儿巴巴拉走进屋来。巴巴拉·圣文森特是个非常漂亮的女孩,她具有与母亲一样精巧的五官,一样高傲地扬起的头,只是她的眼睛是黑色而不是蓝色的,而且;她的嘴也不一样,红色的嘴唇噘着,看上去倒也不乏魅力。
“妈妈,”她喊道,“你还在摆弄那些可怕的陈年旧账啊?把它们扔进火堆里去吧。”
“我们必须知道自己的境况如何,”圣文森特夫人忐忑不安地说。
女孩耸了耸肩。
“我们总是境遇相同,”女儿冷冰冰地说道,“处境维艰。像平时一样只剩最后一个便士。”
圣文森特夫人叹了口气。
“我希望——”她说着又停了下来。
“我得找些事做,”巴巴拉语气生硬,“而且得快些找到。不管怎么说,我已经参加了那个速记与打字课程学习班。可是就我所知,上百万的其他女孩也是如此!‘何种经历?’没有,但是——‘哦,谢谢,早上好。我们会把结果通知你的。’但他们从未通知过!我必须另找一份工作——任何工作。”
“别这样,亲爱的,”母亲恳求道,“再等一等吧。”
巴巴拉走到窗边,茫然地向外望去,她并未注意到对面那排脏乎乎的房子。
“有的时候,”她缓缓说道,“我真后悔让艾米表姐去年冬天带我一起去埃及。哎!我知道自己玩得很开心——那是我一生中从来没有遇到,而且以后也不可能再遇到的开心时刻。我的确开心——开心极了。然而,这却叫人烦躁不安。我的意思是——必须重新面对这一切。”
她用手在屋里横扫了一下。圣文森特夫人的视线随之移动,她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这是一间典型的廉价陈设的屋子。花盆里种的蜘蛛抱蛋上满是灰尘,屋里的家具纯粹只能权当摆设,墙纸俗气而又破旧。种种迹象表明,房客的个性与房东太太格格不入;一两件精制的瓷器上面满是修补过的裂纹,如果出售的话,根本分文不值。沙发靠背上扔着一块刺绣,另有一幅水彩画,上面是个年轻女子,穿着二十年前式样的服饰;这一切距离圣文森特夫人近在咫尺,不会看错。
“如果我们对于过去一无所知的话,那倒也无所谓,”巴巴拉接着说,“可是,一想到安斯蒂斯庄园——”
她停了下来,简直不相信自己会重提那个可爱的家。它几个世纪以来一直属于圣文森特家族,而现在却落入了异姓之手。
“如果父亲——没有投机——并且借钱的话——”
“亲爱的,”圣文森特夫人说道,“无论如何,你的父亲从来就不是个真正的商人。”
她说话的语调优雅,而且语气坚定。巴巴拉走过来,茫然地吻了她一下,嘴里喃喃说道,“可怜的妈妈,我再不说什么了。”
圣文森特夫人再次提起笔,俯身趴在桌上。巴巴拉重又回到窗边。过了一会儿,女孩说道:“母亲,今天早晨,我听到了——听到了吉姆·马斯特顿的消息,他想来看我。”
圣文森特夫人放下手中的笔,目光敏锐地抬起头来。
“来这儿?”她大声喊道。
“是啊,我们又没法请他去里兹饭店吃饭。”巴巴拉讥讽道。
她的母亲看上去气色不正。她再次心存厌恶地环视屋里。
“是的,”巴巴拉说道,“这是个让人讨厌的地方,太寒酸了!听起来倒是不错——一个白灰粉饰的村落,乡间风情,设计精美的印花棉布,盛开的玫瑰,热情周到的德比郡王冠茶水服务。书里是这么写的。可现实生活中,一个人得从办公室里最底层的工作做起,这就是伦敦。邋遢的房东,楼梯上脏兮兮的孩子,看起来永远像是混血儿的房客们,味道不怎么样而又权作早餐的黑鳕鱼——诸如此类。”
“如果——”圣文森特夫人开口说道,“可是,我真的开始害怕了。恐怕连这屋子的房租我们也支付不了多久了。”
“这就意味着我们得搬去住一间寝室客厅两用房间——对于你我来说——真可怕!”巴巴拉说道。
“屋里还得摆个橱柜,给鲁珀特用。当吉姆来的时候,我就在楼下的那间凌乱的屋子里接待他,而四周的墙壁上成群的斑猫沿墙挤在一起,瞪眼看着我们,一边还发出可怕的叫声!”
片刻沉默。
“巴巴拉,”圣文森特夫人终于开口说道,“你——我是说——你……”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5 19:03
她停下来,脸上有些发红。
“你不必字斟句酌了,母亲,”巴巴拉说道,“如今谁还这样。我想你是要说,嫁给吉姆?如果他问我,我就立即答应。我真害怕他不肯。”
“哦,巴巴拉,亲爱的。”
“哦,这可不同于看到我跟艾米表姐一起出去,周旋于(像中篇小说里所说的那样)上流社会之中逢场作戏。他真的喜欢我。可现在,他要在这样的屋子里见我!你知道,他是个可笑的家伙,挑剔而又保守。我——我正喜欢他这一点。这使我想起安斯蒂斯和那个村子——样样都落后时代一百年,却是这么——这么——哦!我不知道怎么说——这么芬芳。就像是薰衣草!”
她笑起来,对于自己的迫不及待有些害羞。圣文森特夫人开口说话,语气里带着一种执着的淳朴。
“我愿意你嫁给吉姆·马斯特顿,”她说,“他是——我们当中的一员。而且他很富有,不过这一点我倒并不怎么十分介意。”
“我介意,”巴巴拉说道,“我都穷怕了。”
“可是,巴巴拉,这不是——”
“就为了这个?是的,我真的看重这个。我——哦!母亲,你不明白我看重这个吗?”
圣文森特夫人看上去忧心忡忡。
“我希望他能在合适的场合见你,亲爱的。”她愁眉苦脸地说道。
“哦,好了!”巴巴拉说,“担心什么?我们不如尽力而为,然后就笑面生活。真抱歉我刚才这么发脾气,振作起来,亲爱的。”
她弯下腰,轻轻地吻了一下母亲的额头,然后走出门外。圣文森特夫人放弃了计算账目的打算,在并不舒适的沙发上坐了下来。她的心头思绪索绕,像只被关进笼子里的松鼠一样。
“说实话,相貌的确可以打动一个男人。不是以后——不是他们真正订婚以后。他那时当然就会知道她是个多么甜美,多么可爱的女孩。可是年轻人总是易于受周围场合的格调的影响。现在的鲁珀特已经与从前大不一样了,我不是要束缚自己的孩子。绝对不是这样。
可是,如果鲁珀特与那个烟草商的丑闺女订婚,我就不赞成。我敢说,她也许是个好女孩,可她跟我们不是一类人。这事太难了。可怜的小巴巴拉。如果我能够做些什么——任何事情。可是钱从哪里来?我们已经变卖了所有一切,好让鲁珀特能够起步。可是,甚至连这个我们都支付不起。”
为了散心,圣文森特夫人拾起一份晨报,然后看起头版的广告来。这广告当中的大多数她都已经牢记在心里。有人想要资金,有人手头有资金又急于出手,有人想要购买牙齿(她总是想知道为什么),还有人想要高价出售皮毛大衣和长袍。
突然,她坐直了身子,注意力集中在什么内容上面。她把上面印刷的文字看了一遍又一遍。“只租给温文尔雅的人们。位于威斯敏斯特的一间小屋,陈设精美,仅提供给那些愿意精心照料它的人们。房租完全微不足道。中介免谈。”
一则普普通通的广告。她读过许许多多同样或是——噢,几乎一样的广告。房租微不足道,这正是圈套所在。
然而,因为感到烦躁不安,并且急于从思绪之中解脱出来,所以她立即戴上帽子,搭乘一辆便利的公共汽车找到广告上所说的地址。这是一家房产公司的地址。不是刚刚开张,熙熙攘攘的那种,这是一个破敝、老式的处所。她有些胆怯地掏出那则从报上撕下的广告,打听详细情况。
接待她的白发老绅士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好极了。是的,好极了,夫人。那幢房子,广告上提到的那幢房子就是切维厄特街7号。你要预定吗?”
“我想首先知道房租是多少?”圣文森特夫人间道。
“啊!房租。具体的数目还没有定下来,不过我可以向你保证,这纯粹微不足道。”
“对于微不足道的理解因人而异。”圣文森特夫人说道。
老年绅士不禁格格笑了两声。
“是的,这是个老手法———个老手法。不过,你尽可以相信我的话,这件事不是这样。也许每周一两个几尼,不会更多了。”
圣文森特夫人决定把这房子预定下来。当然,她根本不可能支付得起个中的费用。但是,她依旧想要看一看。以这样价格出租的房子,一定是有什么严重的缺陷。
但是,当她抬头看到切维厄特街7号的外观时,她的心里不禁一颤。一幢漂亮的房子。安娜女王时代的建筑,而且状况良好!一个管家前来开门。他头发灰白,微微有些络腮胡,脸上沉思的表情像是一位大主教。一位心地善良的大主教,圣文森特夫人心里这么想。他宽厚温和地同意了她的预订。
“当然,夫人,我会带你去看看。这房子现在随时可以住人。”
他在前面带路,开门,一一介绍房间。
“客厅,粉刷过的书房,从这里通向盥洗室,夫人。”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5 19:03
完美无缺——像是梦境一般。家具是同一时期的,每件上面都有磨损的痕迹,可是都经过精心打磨。松软的地毯是美丽的暗旧颜色,每间屋里都有几盆鲜花。从屋后可以俯瞰格林公园,整处寓所散发着古典的魅力。
泪水涌上圣文森特夫人的双眼,可她竭力忍住了。安斯蒂斯庄园看起来也是这个样子——安斯蒂斯——她不知道管家是否注意到了她的情感。如果注意到了,那么他完全是个训练有素的仆人,一点也没有流露出来。她喜欢这些上了年纪的仆人,与他们呆在一起,人们会感到安全,自在。他们就像是朋友一样。
“这是一间漂亮的房子,”她轻柔地说道,“非常漂亮,能够参观它,我感到很高兴。”
“是你一个人住吗,夫人?”
“我,我的儿子和女儿。可是恐怕——”
她没有再往下说。她太想住在这里了——太想了。
她本能地觉察到那个管家明白了她的意思。他没有看她,只是超脱、淡然地说道:
“夫人,我碰巧知道这屋子的主人最重要的要求是必须是适合的房客。对他来讲,房租无关紧要。他希望住户必须是个愿意照料并且欣赏这里的人。”
“我欣赏这里。”圣文森特夫人低声说道。
她转身向屋外走。
“谢谢你带我参观。”她彬彬有礼地说道。
“别客气,夫人。”
他端端正正地站在门口,看着她沿着街道离去。她心里对自己说:“他心里明白,他为我感到难过,他是那种守旧的人。他想让我住那儿——不是作仆役,也不是缀钮扣!我们这类人正在消逝,可是我们却碰到了一起。”
最终,她决定不再回房产公司去。有什么用呢?虽然她付得起房租——可是还得考虑佣人。在一幢那样的屋子里一定得有佣人。
第二天早餐时,她在盘子旁边发现一封信。是那家房产公司寄来的。信中提出让她在切维厄特街7号租住六个月,租金每周两个几尼,并且还说:“我们想,你已经考虑到这样一个事实,就是佣人的费用由房东出资?这的确是个与众不同的提议。”
的确如此。她感到异常惊讶,竟然大声把信读了出来。连珠炮般的问题接踵而至,于是,她重新描述了自己昨天的经历。
“亲爱的妈妈,你可真是守口如瓶!”巴巴拉喊道,“真有这样的好事吗?”
鲁珀特清了清嗓子,然后开始了他的法庭讯问。
“这背后必有什么内幕。依我看,这事可疑。非常可疑。”
“说实话,我可不这么想,”巴巴拉嗅了嗅鼻子说道,“呃!为什么这背后就应该有什么内幕呢?鲁珀特,你总是这样,本来没事,你却弄得神秘兮兮的。那些可怕的侦探小说你读得太多了。”
“这样的房租不过是在开玩笑,”鲁珀特说道,“在这个都市里,”他又作了重要补充,“一个人对于各种各样的怪事总会变得警觉起来。告诉你们,这事有一点非常可疑。”
“别胡说了,”巴巴拉说,“这房子是个有钱人的,他喜欢它。当他离开时,想要找体面人住在里面。就这么回事。金钱对于他来说可能根本就不算一回事。”
“你说地址在什么地方?”鲁珀特问他的母亲。
“切维厄特街7号。”
“嗬!”他把椅子向后一推。“我说,这真是令人兴奋。这正是当初李斯特戴尔勋爵失踪的地方。”
“你敢肯定吗?”圣文森特夫人狐疑地问道。
“绝对肯定。他在伦敦各处都有寓所,但他只住在这里。一天傍晚,他说自己要外出去俱乐部,自此以后就再没有人见过他。人们猜测他逃到了东非或是什么地方,但是没有人知道原因。没错,他一定是在那幢寓所里被人谋杀了。你说过那儿有很多镶板?”
“是——的,”圣文森特夫人有气无力地说道:“可是——”
鲁珀特没有给她时间。他饶有兴致地接着说下去。
“镶板!你们听到了。一定是通向什么地方的秘密通道。尸体被扔在那儿,而且自此以后就一直在那儿,也许事先经过防腐处理。”
“鲁珀特,亲爱的,别再胡说了。”他的母亲说道。
“别冒傻气了,”巴巴拉说道,“你带那个把头发染成金色的女郎去看电影看得大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