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5 18:51

她爱爱德华,但她也意识到他的弱点——她目前的任务就是去影响他,使他正确行动、处事。她看着他蠕虫一般的举止,心里感到十分满意。

爱德华的确像是一只蠕虫。像蠕虫一样,他转过身子。

他依旧为她的言辞压得喘不过气来,然而也正是在这一刻,他下定决心要买那一辆车。

“去她的。”爱德华自言自语道,“平生第一次,我将做我喜欢的事。莫德尽可以去管自己的事情!”

第二天一早,他走进那家玻璃制成的宫殿。里面还是那些神气的住户,它们的瓷釉与金属闪烁着光芒。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感到吃惊的漫不经心,他买下了那辆车。买辆车是世上最容易的事!

他买下这车如今已有四天。他开着车子四处游荡,表面平静,内心却沐浴在狂喜之中。迄今,他对莫德只字未提。这四天里,每天一到午饭时间,他就去接受指导,学习如何摆弄这个可爱的生灵。他是个聪明的学生。

明天就是圣诞前夜,他得带她到乡村去。可是,他向莫德说了谎。如果必要,他还要撒谎。他的整个身心都被这件新的财产所占据了。对于他,它就代表浪漫、冒险,以及他渴望然而从未获得的一切。明天,他将与他的情人~道启程。

他们将在凛冽的寒气中疾驰,将伦敦的心悸与烦忧抛到脑后——到宽阔空旷的地方去……

此刻的爱德华,尽管他自己并不知道,已经非常接近于一个诗人了。

明天——

他低下头,看看手里的书——《爱至高元上》。他笑着把书塞进衣兜里。汽车,马切萨·比安卡的红嘴唇,以及比尔非凡的英勇都掺杂到了一起。明天——

天气,对于那些指望她的人来说,通常就像一个让人难过的荡妇。可是,第二天的天气却正合爱德华的心意。她给了他梦寐以求的那种天气,闪闪发亮的白霜,淡蓝色的天空,橙色的太阳。于是,满怀探险的激情和不顾一切的鲁莽,爱德华驾车驶出伦敦。他先是在海德公园之角碰到了麻烦,随后又在帕特尼大桥遇到了意外的事情:变速器出了毛病,而且车闸不时发出刺耳的尖叫,其他司机的呵斥向爱德华倾泻而来。但是对于一个新手来说,他的表现还不是很糟。

此刻,他正开车驶上一条司机们所钟爱的宽阔的公路。今天,这条路上没有什么阻塞。爱德华继续向前开着,深为自己能主宰这样一辆光彩照人的汽车而陶醉。他满心欢喜地在寒冷的银白世界里疾驶而去。

这一天他欣喜若狂。他先是在一家老式客栈停车吃午餐,后来又在这里停车用午后茶点。后来,他才极不情愿地调头——重新回到伦敦,回到莫德身边,回到那些无可避免的解释与指责之中……

他叹了口气,被打断了思绪。明天就由它去吧。他还有今天。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着迷的?车子在黑暗中疾驰,车灯搜寻着前面的道路。哦,这是最绝妙的了!

他断定自己已没有时间停车用晚餐。在黑暗中驾车需要小心对待。回伦敦的时间比他原先想象的要长。八点整,他驶过欣德黑德,来到“潘趣酒碗”的边上。月光下,两天前的降雪还未融化。

他停下车,停在那儿瞪眼看着。如果他直到午夜才返回伦敦,又有什么关系呢?如果他根本再也不回去又有什么关系呢?他还舍不得马上离开这里。

他跳下车,向路边走去。一条婉蜒而去的小径诱人地出现在眼前。爱德华无法抵挡这种诱惑,接下来的半个小时,他心旷神怡地漫步在一个冰天雪地的世界里。他从未想到世上有如此景致。而这是属于他的,都是他的,是他那正忠实地候在路边的光彩照人的情人给他的。

他又重新爬上路边,钻进车里,一路驶去。刚才发现的美景依旧使他感到有些眩晕。而这种美景,即使是最平凡的人也会偶尔遇到的。随后,他叹口气,又回过神来。他把手伸进车兜里去拿这天早些时候他曾经放在里面的一条备用围巾。

可是,围巾不见了。车兜是空的。不,不完全是空的——

有些略手的、坚硬的东西——像是卵石。

爱德华把手探到兜底。接下来,他像是丧失了理智,直勾勾地瞪大了眼睛。

他手里拿着的,从指间垂落下的,月光在上面撞击出上百个火花的,是一条钻石项链。

爱德华瞪眼看了又看。千真万确。一条或许价值数千英镑的钻石项链(因为都是大颗粒的钻石)原来一直在车兜里恬然而憩。

可究竟是谁把它放在那儿?自然,当他离开镇子的时候,项链还不在车兜里。当他在雪原中漫步时,一定有人来过,然后有意把它塞进车里。可为什么?为什么选择他的车子?

是否项链的主人弄错了?或者,这项链也许是偷来的?

随即,正当这些念头在他的脑中飞速旋转时,爱德华突然感到身体发僵,全身冰凉。这不是他的车子。

的确,这很像是他的车。它有同样耀眼的深红颜色——

红得就像马切萨·比安卡的嘴唇——它有同样的长长的、闪闪发亮的车头,但是借助于上千个微小的痕迹,爱德华意识到这不是他的车。尽管这是辆新车,闪闪发亮,可是车上有星星点点的疤痕,而且,还有一些尽管细微但绝不会错的、磨损的痕迹。如果这样……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5 18:51

爱德华没有再犹豫,他迅速调转车身。车子调头不是他的强项。倒车时,他总是仓皇失措,打错方向盘。而且,他常常会被纠缠在油门与脚闸之间而产生灾难性的后果。然而,最终,他成功了,于是,车子又径直向山上呜呜开去。

爱德华记得,当时不远处停着另外一辆车子,只是他并未特别留意。他散完步往回走的时候,选择的不是那条他先前去山谷里散步时的路。他当时想,正对着路口的就是他的车子。实际上,他的车子一定是另外一辆。

大约十分钟后,爱德华又回到了他当时停车的地方。可路边一辆车也没有。这辆车的主人一定开着爱德华的车走了——或许,他也因为车子相似的外表而弄错了。

爱德华从兜里取出项链,茫然地让它从指间滑过。

下一步该怎么办?开车去最近的警察局?解释一下情况,递上项链,再给出自己的车牌号码。

可他的车牌号码究竟是多少呢?爱德华想了又想,可无论如何就是想不起来。他感到身上发凉,心里一沉。在警察局里,他看上去会是最大的傻瓜。号码里面有个8,这是他惟一能够记起的。当然,这并不真正重要——至少……他不安地看着项链。设想一下,如果他们认为——噢,他们不会的——可他们也许还是会的——认为是他偷了车子和项链,怎么办?因为,毕竟,想想这事,理智正常的人谁会把昂贵的钻石项链漫不经心地塞进敞开的车兜里?爱德华跳下车,走到车子后部。车牌号是XR10061。除了一个事实,就是这绝对不是他的车牌号以外,这数字在他看来毫无意义。

随后,他又有条不紊地搜寻了所有的车兜,终于找到一张纸片,上面用铅笔写着一些字。借着车灯的光亮,爱德华很容易地读出了上面的字。

“来找我,在格里恩,索尔特街拐角处,十点钟。”

他记得格里恩这名字。这天早些时,他曾在路边一根柱子上见过这名字。紧接着,他下了决心。他要到格里恩村去,找到索尔特街,去见那个写这纸条的人,把情况当面解释一下。这么做比在当地警察局里看上去像是个傻瓜要强多了。

他几乎是兴高采烈地开车离去。这件事不同寻常,而钻石项链更使得它令人激动而又神秘莫测。在寻找格里恩时,爱德华颇费了些周折,而找到索尔特街更不容易。但在敲门唤醒了两户村民以后,他终于成功了。

他小心翼翼地沿着一条狭窄的道路行进,一边仔细留意路的左边,村民们告诉他,索尔特街在这边分岔。可这时距离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几分钟。

他转过一个拐角,突然出现在那条街上。当他停车时,一个人从黑暗中走上前来。

“总算来了!”一个女孩的声音喊道,“杰拉尔德,你路上走了这么久!”

她说着,走到车前,车灯照在她的身上,爱德华屏住了呼吸。她是他所见过的最光彩夺目的生灵。

她很年轻,漆黑的头发,鲜红的嘴唇,身上厚厚的斗篷敞开着。爱德华看到她穿着全套的夜礼服——一套火焰般的紧身连衣裙,勾勒出她完美的体形。她脖子上还戴着一串精美的珍珠项链。

突然,这个女孩吃了一惊。

“噢,”她喊道,“不是杰拉尔德。”

“不是。”爱德华匆忙说道,“我得解释一下。”他从兜里掏出钻石项链,拿到她的面前。“我叫爱德华——”

他没有说下去,因为这个女孩拍拍双手,打断了他:

“当然,是爱德华!我非常高兴。可那个傻瓜吉米电话里告诉我,他会派杰拉尔德开车来。你能来,这可真够冒险的。我太想见到你了。记得我六岁以后就再未见过你。我看见你手里已经拿到了那条项链。村里的警察也许会前来观赏它。啊,这里冷得像冰一样。让我上车。”犹如梦中一般,爱德华打开了车门,她轻盈地跳上车来,在他旁边坐下。她的毛皮衣服扫过他的面颊,一种难以捉摸的气味,像是雨后紫罗兰的气味,直刺他的鼻孔。

他没有计划,甚至没有明晰的思维。瞬间,下意识地,他屈从于冒险的欲望。她把他称作爱德华——如果他是另外一个爱德华又有什么关系呢?她不久就会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同时,还应该让这出戏演下去。他合上离合器,轻快地驾车离去。

过了一会儿,女孩笑起来。她的笑声正如她本人一样迷人。

“显然,你对汽车不是很在行。我想你在外面没有车吧?”

“不知道‘外面’是指什么地方?”爱德华心里想。他大声说,“不是很在行。”

“还是让我来开车吧,”女孩说,“在我们重新驶上干道之前,在这些小巷里找路可是件棘手的事。”

他欣然让位给她。不久,他们在夜色中嗡嗡穿行的速度与莽撞都使爱德华感到暗自吃惊。她向他扭过头来。

“我喜欢开快车。你呢?你知道,你一点也不像杰拉尔德。没有人会把你们当作兄弟。”

“你跟我想象的也完全不同。”

“我想,”爱德华说,“是我过于平凡了。是这样吗?”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5 18:52

“不是平凡——而是特别。我没法理解你。可怜的吉米怎么样了?我想,他一定是牢骚满腹吧?”

“哦,吉米挺好。”爱德华敷衍道。

“这么说可够轻巧的——可他不走运,刚刚扭伤了脚踝。他把整个事情跟你说了吗?”

“他只字未提。我完全被蒙在鼓里。希望你能告诉我。”

“哦,这事就像一场梦。吉米从前门进来,男扮女装,穿着他女朋友的衣服。我等了他一两分钟,随后爬上窗台。艾格尼丝·拉雷拉的女仆正在为她整理衣服和珠宝,还有其它东西。突然,有人在楼下大喊一声。爆炸声响了,人们大喊救火。女仆冲了出去,我跳进房间,抓起项链,闪电一般出屋下楼,随后走小路穿越“潘趣酒碗”,离开了那个地方。我把项链和该在什么地方接我的纸条顺手塞进了车兜。随后,我回到旅馆去见路易丝,当然是已经换掉了棉靴之后。这是我不在场的最好证明。她根本不知道我外出过。”

“那吉米呢?”

“哦,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他可什么都没跟我说过。”爱德华从容地说道。

“哦,在嬉闹时他被裙子绊了一下就把脚扭伤了。他们不得不把他抬上车,让拉雷拉家的司机开车送他回家。想象一下如果当时司机凑巧把手伸进车兜里!”

爱德华与她一起笑起来,可他的心里一片忙乱。他现在多少知道了些情况。拉雷拉这个名字他隐约感到耳熟——

这是个与富有联系在一起的名字。眼前这个女孩,还有一个未曾谋面的叫做吉米的男子,密谋窃走这串项链,并且得手了。因为脚踝受伤,而且有拉雷拉的司机在场,吉米在打电话前没功夫去看车兜里面——或许根本没想去看。但几乎可以肯定的是,另外一个不曾谋面的“杰拉尔德”一有时机就会这么做。而在里面,他会发现爱德华的围巾!

“情况不错。”女孩说道。

一辆电车从旁边一闪而过,他们已经到达了伦敦市郊。

他们穿梭于往来的车流中。这个女孩是个出色的司机,可她太冒险了!

一刻钟以后,他们在一个寒气逼人的广场中央一座宏伟的庭院前停下车来。

“在我们去里特森之前,”女孩说,“我们可以先换掉一些衣服。”

“里特森?”爱德华询问道。他几乎是满怀敬意地提到那家著名的夜总会。

“是的,杰拉尔德没告诉你吗?”

“没有。”爱德华严肃地说,“那我的衣服呢?”

她皱了皱眉。

“他们什么也没有告诉你吗?我们会把你装扮起来的。

这事我们一定得做到底。”

一位神情庄重的管家打开门,站在一边把他们让进屋。

“小姐,杰拉尔德·钱普尼斯来过电话。他非常着急,想要和您通话,可他不肯留言。”

“我敢肯定他急于与她通话。”爱德华心里说,“无论如何,我现在知道自己的全名了。爱德华·钱普尼斯。可她是谁?他们称她小姐。她为什么要偷别人的项链?是为了偿付打桥牌欠下的债务?”

在他偶尔从报纸上读到的法文长篇连载小说里,美丽高贵的女主人公总是被桥牌债务逼得走投无路。

那位神情庄重的管家把爱德华领到一边,交给一个态度安祥的男仆。一刻钟以后,他在大厅里再次见到女主人,他身着萨维尔·罗服装店缝制的华丽的夜礼眼,再合身不过了。

天哪!多开心的一个夜晚!

他们开车去著名的里特森夜总会。像别人一样,爱德华也曾读到有关它的一些丑闻。只要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迟早会在这里出现。爱德华惟一担心的是认识真正爱德华,钱普尼斯的人会出现。他安慰自己说,这个真正的爱德华显然离开英格兰已经有些年头了。

他们坐在靠墙的一张小桌旁边,呷着鸡尾酒。鸡尾酒!

对于淳朴的爱德华来说,它就代表了放荡生活的本身。那个女孩,裹着一条缝制精美的披中,漠然地呷着杯里的酒,突然,她取下肩上的披中站起身来。

“我们跳舞吧。”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5 18:52

现在爱德华能够全力去做的只是跳舞。当他与莫德走进舞场携手共舞时,那些舞技稍逊一筹的人们都静静站着,满怀艳羡地旁观。

“我差点忘了,”女孩突然说,“项链呢?”

她伸出手来。爱德华已经全然心醉神迷。他把项链从口袋里取出来交给她。使他惊异的是,她居然从容地把它戴在脖子上,随后冲着他迷人地一笑。

“现在,”她柔声说道,“我们跳舞吧。”

他们翩翩起舞。总之,里特森夜总会里看不到更完美的舞姿了。

一曲终了,当他们走向桌边时,一位自命不凡、面有倨傲之色的老年绅士冲着爱德华的舞伴打招呼。

“啊,诺琳女士,总见到你在跳舞!是的,没错。佛里奥特上尉今晚在这儿吗?”

“吉米摔了一跤——扭伤了脚踝。”

“真的吗?怎么回事?”

“详情现在还不大清楚。”

她笑着从他身边走过。

爱德华跟在后面,脑中飞速转动。现在他明白了。诺琳·艾略特女士,闻名遐迩的诺琳女士本人,也许是在英格兰人们谈论最多的女孩。她以自己的美貌、胆识而出名——

她是聪明的年轻人团体的领导人。她与豪斯霍尔德骑兵队的詹姆斯·佛里奥特上尉最近刚刚宣布订婚。

可那条项链?他依旧无法理解那条项链。他必须冒着泄漏自己身份的危险,他知道自己必须这么做。

当他们再次就座时,他提到这件事。

“诺琳,为什么这样?”他问,“告诉我为什么?”

她脸上带着一丝朦胧的微笑,眼睛望着远处,依旧沉浸在舞蹈的魅力之中。

“我想,这个你很难理解。对于同样的事情,人们会变得非常厌倦——总是同样的事情。偶尔去寻宝还行,可是很快一切又习以为常。偷盗是我的主意。五十英镑的入场费,然后抽签。这是第三次了。吉米和我抽到了艾格尼丝·拉雷拉。你知道规则吗?盗窃要在三天之内完成,而偷来的东西要在公众场合佩戴至少一小时,否则你就失去了所下的赌注,并且要罚款一百英镑。吉米扭伤了脚踝真不走运,可我们赢得了所有赌注。”

“我明白了。”爱德华说道,深深吸了一口气,“我明白了。”

诺琳突然站起身,围上披中。

“开车带我到什么地方去,到码头去。到使人恐怖而又激动的地方去。等一等——”她伸手取下颈上的项链。“这个最好你拿着。我可不想因为它而被谋杀。”

他们一起走出里特森夜总会。车子停在一条狭窄、漆黑的偏僻街道上。他们转过街角向车子走去时,另外一辆车停在路边,一个年轻人跳下车来。

“谢天谢地,诺琳,总算找到你了。”他喊道,“真倒霉。那个愚蠢的吉米开走的是另一辆车。天知道那项链现在什么地方。我们把事情搞得一团糟。”

诺琳女士盯着他。

“你说什么?我们已经得到了项链——至少爱德华拿到了。”

“爱德华?”

“是的。”她用手指一指身旁。

“现在是我遇到麻烦了。”爱德华心里想。“十比一的胜率,这位就是杰拉尔德老弟。”

年轻人盯着他看。

“你说什么?”他缓缓说道,“爱德华还在苏格兰。”

“哦,”女孩喊了一声。她盯着爱德华,“哦!”

她的脸上一会儿红一会儿白。

“那你,”她低声说,“是真的盗匪?”

只是瞬间,爱德华就明白了局势。女孩的眼中流露出恐惧——也许是——倾慕?他应该解释一下吗?不能这么驯服!他要把这场戏演到底。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5 18:52

他彬彬有礼地鞠了一躬。

“我得谢谢你,诺琳女士。”他说,带着公路劫匪的腔调,“你使我度过了一个非常愉快的傍晚。”他飞快地瞥了一眼那个年轻人跳下的那辆车。深红颜色,车头闪闪发亮。正是他的车!“祝你们晚安。”

他纵身一跃跳上车,踩了一脚油门。车子向前一蹿。杰拉尔德站在那儿目瞪口呆,但是那个女孩动作要更为迅捷。

当车从身边经过时,她纵身跃上车的踏板。

“你得把项链给我——哦,你必须得把它给我,我还得把它还给艾格尼丝·拉雷拉。大度一些吧——我们一起度过了一个美好的夜晚一……我们一起跳舞——我们是——朋友。你难道不把它给我吗?给我?”

一个美得使你陶醉的女人。这样的女人……

而且,爱德华还巴不得丢掉这条项链。这是一个让他故作慷慨姿态的天赐良机。

他从口袋里取出项链放在她伸出的手上。

“我们是——朋友。”他说。

“啊!”她的双眼燃起熊熊烈火。

出人意料地,她冲他俯下头。一瞬间,他抱住她,她的嘴唇贴着他的……随后,她跳下车。深红色的汽车向前一跃,疾驶而去。

浪漫!

冒险!

圣诞节这天中午十二点,爱德华·鲁宾逊阔步走进户拉珀姆区一幢房屋的客厅里,嘴里说着“圣诞快乐”。

莫德正在重新整理枞树枝叶,只是冷淡地和他打了声招呼。

“跟你的朋友在乡间玩得开心吗?”她问道。

“听着,”爱德华说道,“那是一个谎言。我在比赛中赢了五百英镑,我用它买了一辆车。我没有告诉你是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会为此大吵大闹。这是第一件事。我买下了这辆车,关于它再没有什么好说的了。第二件事是——我不愿再闲荡下去了。我的前途不错,我想下个月娶你。明白吗?”

“哦!”莫德声音微弱地说。

这是——这可能是——爱德华在以这种主人般的方式讲话吗?

“你愿意吗?”爱德华说,“愿意还是不愿意?”

她盯着他,被镇住了。她的眼里满是敬畏与钦佩,而看到这种神色让爱德华感到陶醉。那种使他恼怒的慈母般的宽容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昨晚,诺琳女士也这么盯着他看。可是诺琳女士已经远远逝去,与马切萨·比安卡井肩消失在浪漫之乡里。眼前才是现实。这才是他的女人。

“愿意还是不愿意?”他重复一遍,向前迈了一步。

“愿——愿——意。”莫德支吾着说,“可是,爱德华,你怎么了?你今天与以往大不一样。”

“是的。”爱德华说,“有二十四小时的时间,我是个真正男人,而不是一条虫——而且,老天作证,这的确值!”

他把她拥在怀里,几乎像是超人比尔那样。

“你爱我吗,莫德?告诉我,你爱我吗?”

“哦,爱德华!”莫德喘着气,“我崇拜你……”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5 18:53

伊斯特伍德先生奇遇记

伊斯特伍德先生看着天花板。而后他又俯视地板,接着他的目光渐渐移到右边的墙上。最后,他的目光突然紧紧盯住了眼前的打字机。

洁白的纸张上面用大写字母涂抹着一条标题。

“第二条黄瓜的秘密。”上面这样写道。一个令人愉悦的标题。安东尼·伊斯特伍德觉得,任何一个读到这条标题的人都会立即产生兴趣,为它吸引。“第二条黄瓜的秘密,”他们会说,“这里面可能说些什么?黄瓜?第二条黄瓜?我一定得读一读这故事。”他们会被这侦探小说大师在围绕这一普通蔬菜编织惊心动魄的情节时所表现出的娴熟技艺而激动、着迷。好极了。安东尼·伊斯特伍德非常清楚这故事该是什么样子——麻烦的是不知何故,他写不下去了。小说的两要素是标题和情节——其余的只是艰苦的准备工作。有时,甚至可以这么说,单是一个标题本身就能构成情节,然后其余的事就一帆风顺——只是,眼前的题目依旧点缀在那张纸的顶端,情节却还踪影皆无。

安东尼·伊斯特伍德再次将目光投向天花板、地板,甚至墙纸企图以此来寻找灵感,可是依旧一无所获。

“故事的女主角名叫索尼娅。”安东尼说着,一边给自己鼓劲。“索尼娅或者是多洛丽斯——她有象牙般苍白的皮肤——倒不是健康不良的那种,眼睛就像深不可测的水池。男主人公叫乔治,或是约翰——一个矮个子英国人。还有花匠——我想,一定得有个花匠,我们得想方设法把那条黄瓜牵扯进来——花匠可以是苏格兰人。他对于早霜的悲观态度令人好笑。”

这种方法有时管用,不过,看来今天早晨不行。尽管安东尼已经清晰地看到了索尼娅、乔治,还有那个可笑的花匠,可他们看起来都懒得动弹。

“当然,我也可以用香蕉。”安东尼绝望地想,“或是离宦,或是甘蓝——甘蓝如何?事实上这是个密码——失窃的元记名债券——居心险恶的比利时男爵。”

曾有一刻,他的眼前出现了一丝光明,但是随即又消逝了。比利时男爵根本不能成型。安东尼突然想到早霜与黄瓜很不相宜,这使得那个苏格兰花匠引人发笑的言辞霎时全都化为泡影。

“哦!见鬼!”伊斯特伍德先生喊道。

他站起身来,一把抓起每日邮报。也许能在上面找到某人被谋害的消息,这很可以赋予一位急得冒汗的作家以灵感。可今早却尽是些政治与国际新闻。伊斯特伍德先生厌恶地把报纸抛在一边。

接着,他从桌上抓起一本小说。闭上双眼,然后用手指轻轻翻开一页。命运的安排,他的手所指的正是“绵羊”这个单词。霎时间,伴随着耀眼的智慧火花,一个完整的故事在伊斯特伍德先生的脑海中展现开来。可爱的女孩——男友在战争中丧生,她的精神错乱,去苏格兰山区牧羊——神秘地与故去的男友再次重逢,结局是绵羊与月光,就像是奥斯卡影片那样,女孩倒在雪中死去,雪地上留下两串脚印……

这是个美妙的故事。安东尼叹口气,从构思当中清醒过来,难过地晃了晃脑袋。他很清楚编辑不会喜欢这种故事——尽管它也许很美。他们想要——而且坚持要得到的(顺便提一句,他们得到后偶尔也会支付丰厚的报酬),总是有关神秘的黑衣女人,她被人刺穿心脏,年轻的男主人公被不公正地怀疑,而突然之间,借助于少得可怜的线索,谜团解开,有罪的正是那个最不可能的人——事实上,这线索正是“第二条黄瓜的秘密”。

“尽管,”安东尼沉思道,“可能性是十分之一,但是,编辑会问也不问我一下,就把标题改成诸如‘最阴险的谋杀案’之类乌七八糟的东西!哦,该死的电话。”

他怒气冲冲地跑到电话跟前,摘下听筒。过去的一小时当中,他已经两次被铃声唤到电话机前——一次是对方拨错了号码,另一次则是被一位他深恶痛绝的轻挑的上流社会夫人纠缠去赴宴,只是她的不屈不挠使得他无法抵挡。

“喂!”他冲着听筒里面吼叫一声。

应声的是个女人,声音柔和亲切,略带外国口音。

“是你吗,亲爱的?”这声音温柔说道。

“哦——呃——我不知道。”伊斯特伍德先生小心翼翼地答道,“是谁在讲话?”

“是我,卡门。听着,亲爱的。我被跟踪了——处境危险——你必须马上赶来,这性命攸关。”

“请原谅。”伊斯特伍德先生礼貌地说道,“恐怕你拨错——”

他还没有说完,她就打断了他。

“哦,圣母!他们来了。如果他们知道我在做什么,就会杀了我。别辜负我,赶快来,如果你不来我就必死无疑。你知道,柯克大街320号。暗号是黄瓜……嘘……”

他听到咔嗒的一声,对方挂了电话。

“唉,我真倒霉。”伊斯特伍德先生说道。他感到非常诧异。

他走到烟叶罐子跟前,小心地填满了烟斗。

“我想,”他沉思道,“这是潜意识的自我所造成的异常效果。她不可能说过黄瓜。整个事情非同寻常。她究竟说过黄瓜,还是没有说过?”

他来回踱步,犹豫不决。

“柯克大街320号。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她正期待那个男人出现。我真希望当时在电话里解释一下。柯克大街320号。暗号是黄瓜——哦,不可能,这有多荒唐——是大脑紧张产生的幻觉。”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5 18:53

他恶狠狠地盯着打字机。

“我不知道,你究竟有什么用处?我已经盯了你一早晨,这使我获益非浅。作者应该从生活当中寻找情节——从生活当中,你听到了吗?现在我要出去找一个回来。”

他把一顶帽子扣在头上,深情地凝视他那珍贵的珐琅收藏,随后离开了寓所。

大多数伦敦人都知道,柯克大街是一条长长的大道,旁边尽是些古玩店,各种各样的假货价格令人咂舌。还有老字号的铜器店、玻璃器具店、门庭破败的;日货商店以及;日衣物贩子。

320号是专营旧玻璃的。各式各样的玻璃器具把店里挤得满满当当。安东尼不得不沿着中间的过道小心地前行,过道两边是闪闪发亮的葡萄酒具,而在他的头上摇来晃去。烟烟生辉的则是一盏枝形吊灯。店铺里面坐着一位年迈的女士。她长着些许短胡,这一定会让很多大学生艳羡不已。而她的举止也甚为粗蛮。

她看着安东尼声色俱厉地喝问道,“什么事?”

安东尼属于那种动辄会感到不安的年轻人。他于是马上打听起了一种白葡萄酒杯的价格。“每半打四十五先令。”“哦,是真的吗,”安东尼说道,“相当不错,不是吗?这些多少钱?”

“它们很好看,是老式的沃特福德玻璃器具,一对十八几尼。”

伊斯特伍德先生觉得自己在自找麻烦。过了片刻,在这个虎视眈眈的老妇人目光下,他已经犹豫着要买下什么东西。可他依旧无法使自己离开这家店铺。

“那一件呢?”他指着一盏枝形吊灯问道。

“三十五个几尼。”

“啊!”伊斯特伍德先生遗憾地说道,“这样的价钱我可付不起。”

“你想要什么?”老妇人间道,“是结婚礼物吗?”

“是的,”安东尼说道。他一下子抓住了这个解释。“可要找到合适的可真不容易。”

“啊,是的。”女士的脸上带着毅然的表情站起身来。“一块好的老式玻璃不会错过任何一位主顾。我这里有几件老式的玻璃酒瓶——还有一套漂亮的甜酒酒具,正是送给新娘的东西——”

在接下来的十分钟里,安东尼承受了巨大的痛苦。女士把他牢牢地抓在手里。玻璃制造技艺中每件可想象得到的作品都被摆列在他眼前。他感到绝望。

“漂亮,真漂亮。”他搪塞地喊道,一边放下手里一个硬塞给他的大高脚杯。随后,他匆忙喊出一句,“我说,你这儿有电话吗?”

“不,这儿没有。就在对面有个邮局,在那儿可以打电话。好了,你说什么,高脚杯——还是那些漂亮的老式酒杯?”

因为不是女人,所以安东尼对于如何不买一件东西就走出店门的艺术还不曾掌握。

“我还是来那套甜酒酒具吧。”他怏怏不乐地说道。

这看起来是最微不足道的器具。当递给他的是枝形吊灯时,他被吓坏了。

他满腹酸楚地忖了钱。随即,当老妇人在打包货物时,他突然来了勇气。毕竟,她只会认为他古怪,而且,无论如何,她怎么想又有什么关系呢?

“黄瓜。”他说,声音清楚而又坚定。

“呃?你刚才说什么?”

“没什么,”安东尼挑衅地撒谎道。

“哦!我想你刚才是说黄瓜。”

“我是这么说的。”安东尼挑衅地说道。

“唉,”老妇人说道,“你为什么不早说呢?白白浪费我的时间。穿过那扇门上楼,她正在等着你。”

似乎在梦中一般,安东尼穿过那扇门,踏上肮脏不堪的楼梯。楼上的门微开着,现出一间狭小的起居室。

椅子上坐着一个女孩,呆呆地盯着门,脸上一副希冀的表情。

这样一个女孩!正像安东尼笔下经常写到的那样象牙般的苍白。还有她的眼睛!什么样的眼睛!她不是英国人,这一眼就看得出来。甚至从她朴素的衣着之中也流露出一种异国情调。安东尼在门口站住了。不知怎的,他感到窘迫。看来是该解释的时候了。可是,那个女孩欢快地喊了一声就扑进他的怀里。

“你来了,”她喊道,“你来了。哦,感谢天使和圣母。”

安东尼是个从不错过机会的人,他热烈地随声附和。最后,她脱开身,带着迷人的羞涩仰视他。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5 18:54

“我本来不该认识你。”她宣布道,“我真的不该。”

“不该吗?”安东尼无力地说道。

“不该,甚至你的眼睛也不一样——而且你比我想象的要英俊十倍。”

“我是这样吗?”

安东尼心里对自己说,“孩子,保持镇静,保持镇静。局势进展得不错,不过别失去理智。”

“我能再吻你一下吗?”

“当然可以。”安东尼真心实意地说,“随你吻多少下。”

接下来是一段令人愉快的插曲。

“不知道我究竟是谁?”安东尼心里想,“希望那个真家伙千万别出现。她真是太可爱了。”突然,女孩脱开身,脸上现出瞬间的恐惧。

“到这儿来没人跟踪你吧?”

“上帝,没有。”

“啊,但是,他们非常狡猾。你不像我这样了解他们。鲍里斯是个魔鬼。”

“我会很快替你把他解决掉。”

“你像一头狮子——是的,一头狮子。至于他们,就是一群乌合之众——他们都是。听着,我得到它了!如果他们知道,会杀了我。我害怕一一不知道该怎么做,这时,我想起了你……嘘,那是什么声音?”

是楼下店里传来的声音。她示意他呆在原处别动,然后蹑手蹑脚地走到楼梯口。当她返回时,面色苍白,两眼发直。

“哦,圣母!是警察。他们正在上楼。你有刀子吗?左轮手枪?有哪一样?”

“亲爱的,你不会真要我去谋杀一位警察吧?”

“哦,你疯了——疯了!他们会把你带走,然后把你吊死。”

“他们会怎么样?”伊斯特伍德先生问道,他脊背上面直冒凉气。

楼梯上传来脚步声。

“他们来了。”女孩低声说道,“什么也别承认。这是惟一的希望。”

“这还不简单。”伊斯特伍德先生悄然应声道。

片刻之后,两个男人闯进屋里。他们身着便服,但是,他们的一举一动说明他们训练有素。开口说话的是个矮个子,他身着黑衣,灰色的眼睛显得宁静。

“康拉德·弗莱克曼,你被捕了,”他说,“因为你谋杀了安娜·罗森伯格。你所说的任何话都将成为法庭上控告你的证据。这是逮捕令,你最好还是老老实实跟我们走。”

女孩差点大声喊起来。安东尼脸上带着镇静的微笑走上前。

“警督,你弄错了。”他甜甜地说道,“我的名字叫安东尼·伊斯特伍德。”

两个警探对于他的声明看来完全无动于衷。

“这些我们以后再说。”先前没有开口的那人说道,“现在,请你跟我们走。”

“康拉德,”女孩抽泣着。“康拉德,别让他们把你带走。”

安东尼看着警探。

“我敢肯定,你们会允许我同这位年轻女士道别?”

那两个人比他想象得还要体面,他们走向门边。安东尼把那个女孩拉到窗户旁边的屋角,急促地低声和她说话。

“听我说,我讲的是真话。我不是康拉德·弗莱克曼。你今早打电话时,他们一定给你接错电话号码了。我的名字叫安东尼·伊斯特伍德。我是应你的请求而来的,因此——噢,我就来了。”

她不相信地盯着他。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5 18:54

“你不是康拉德·弗莱克曼?”

“不是。”

“哦!”她喊了一声,语气中流露出深深的痛楚。“可我却吻你了!”

“这没什么。”伊斯特伍德先生安慰她。“早期的基督徒还把这作为一种习俗。很明智。现在你听着,我会和他们一起走。我会很快证明我的身份。同时,他们不会再找你的麻烦了。你可以警告你这个亲爱的康拉德。然后——”

“怎么样?”

“嗯——就这样。我的电话号码是西北1743——小心别再让他们接错号码。”

她泪中含笑地给了他迷人的一瞥。

“我不会忘记的——真的,我不会忘。”

“很好。再见。我说——”

“什么?”

“再提及早期的基督徒你不会介意吧?”

她抱住他的脖子,与他相吻。

“我真的喜欢你——是的,我真的喜欢你。无论发生什么,你会记住这个,不是吗?”安东尼不情愿地挣开身,走近逮捕他的人。

“我现在可以跟你们走了。我想,你们不会拘留这位年轻女士的,对吗?”

“不拘留她,先生,这没关系的。”矮个子斯文地说道。

“真是些体面的家伙,这些伦敦警察厅的警察。”当安东尼随着他们走下狭窄的楼梯时,他暗自思忖道。

没有再看到店里的那个老妇人,但是安东尼听到从后门那里传来重重的喘息声。他猜想她可能就站在门后,小心翼翼地观察眼前发生的事情。

走出肮脏的柯克大街,安东尼长出了一口气。他冲着两个警察中的那个矮个子开口说话。“喂,警督——我想,你是警督?”

“是的,先生。警督维罗尔。这是警士卡特。”

“哦,维罗尔警督,是该谈谈正事了——而且该好好地听着。我不是康拉德。我会告诉你们我为什么来这里。我叫安东尼·伊斯特伍德,我告诉过你,我的职业是作家。如果你们跟我一起去我的寓所,我想,我能够向你们证明我的身份。”

安东尼说话时那种认真的态度看来打动了这两个警探。一丝疑云开始掠过维罗尔的脸庞。而卡特显然还是不肯相信。

“我敢说,”他讥讽道,“你还记得方才那年轻的女士称呼你‘康拉德’。”

“啊!这是另一回事。我并不介意向你们但白,我向那女士冒充一个名叫康拉德的人。是私事,这你们应该明白。”

“真像是那么回事,不是吗?”卡特品评道,“不,先生,你得跟我们走。乔,叫住那辆出租车。”

一辆路过的出租车被拦了下来,三个人上了车。安东尼抱着最后一线希望,同两人中更肯相信他的维罗尔说话。

“听着,尊敬的警督,顺便去我的寓所看看我说的是不是真话,这又有什么损害呢?如果愿意,你们尽可以坐着出租车去——由我来出钱好了!五分钟不碍什么事。”

维罗尔上下打量着他。

“我会这么做,”他突然说道,“尽管看起来不可思议,我相信你说的是实话。我们可不想因为抓错了人而在局里出丑。地址是什么地方?”

“勃兰登堡住宅区48号。”

维罗尔探身向前冲着司机大声说出地址。三个人静静地坐着,直到目的地。卡特跳下车,维罗尔示意安东尼跟在身后。

“不必把事情搞得不愉快,”他下车时一边解释道,“就像是朋友来访,好像伊斯特伍德先生带了几个朋友回家。”

对于这个提议,安东尼满心感激。他对于刑事侦察部的看法每时每刻都在抬高。

很幸运地,他们在走廊里遇到了搬运工罗杰斯。安东尼停下脚步。

“啊!晚上好,罗杰斯。”他随口打招呼。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5 18:55

“晚上好,伊斯特伍德先生。”搬运工恭敬地答道。

他喜爱安东尼,因为他是个慷慨大方的典范。而这一点,他的邻居们就做不到。

安东尼一脚踏在楼梯上时,他停了下来。

“顺便问一句,罗杰斯。”他不经意地问道,“我住在这儿有多久了?我刚才还在和我的这两位朋友谈论这事。”

“让我想想,先生。到现在一定快有四年了。”

“和我想的一样。”

安东尼得意地瞥了一眼两个警探。卡特咕哝了一声,但是维罗尔的脸上绽出微笑。

“很好,但是还不够好,先生。”他说道,“我们上楼好吗?”

安东尼用他的弹簧碰锁钥匙打开寓所房门。他记得仆人西马克外出了,这使他感到欣慰。这场灾难的目击者越少越好。

打字机依旧是他离开时的那个样子。卡特大步走到桌前阅读纸上的标题。

“第二条黄瓜的秘密。”他语调沮丧地读道。

“是我写的故事。”安东尼漠然解释道。

“这一点不错,先生。”维罗尔说着点点头,他的眼睛闪闪发亮。“顺便问一句,先生,这故事是关于什么的?第二条黄瓜的秘密究竟是什么?”

“啊,你问着了。”安东尼说道,“正是这第二条黄瓜才惹出了这场麻烦。”

卡特专注地看着他。突然他摇摇头,用手指重重地敲了敲前额。

“真是闻所未闻,可怜的年轻人。”他用清晰可闻的旁白低声说道。

“现在,先生们,”伊斯特伍德先生轻快地说道,“我们来谈论正事。这是寄给我的信件,我的银行存折,还有与编辑们的通信。你们还要什么?”

维罗尔仔细查看了那些甩给他的纸张。

“就我个人而言,先生,”他恭敬他说,“我不想再要什么了。我已经深信不疑。但我不能承担擅自把你放走的责任。你瞧,尽管可以肯定,你作为伊斯特伍德先生已经在这儿住了有些年头,但是有可能安东尼·伊斯特伍德与康拉德·弗莱克曼是同一个人。我必须仔细搜查寓所,录下你的指纹,然后给总部打电话。”

“这看来是个全面细致的计划。”安东尼评论说,“我保证欢迎你们探查我的罪恶秘密。”

警督咧开嘴笑了。就侦探而言,他颇有人情味儿。

“先生,我一个人在这儿忙碌时,你能否与卡特一起到那边的小屋去?”

“好吧。”安东尼不情愿地说道,“我想能不能以另外一种方式进行?能不能?”

“什么意思?”

“你,我,还有几瓶威士忌和汽水在那间小屋里,而我们的朋友,警士先生来彻底搜查。”

“你更喜欢这样,先生?”

“的确如此。”

他们留下卡特郑重其事地熟练地搜查着桌子里的东西。当他们走出屋门的时候,听到他取下话筒给伦敦警察厅打电话。

“情况还不坏。”安东尼说着坐了下来,将一瓶威士忌和一瓶汽水放在旁边,殷勤地招待维罗尔警督。“我是否先喝,好证明威土忌里面没有放毒药?”

警督笑了笑。

“非同寻常,这所有一切。”他评论说,“但我对这行当还略知一二。从一开始我就知道我们弄错了。但是,当然,我们得例行公事。你没法摆脱官样文章,你说能吗,先生?”

“我想不能,”安东尼遗憾地说,“然而,警士看上去不怎么友善,对吗?”

“啊,卡特警土是个好人。但你要哄骗他可不那么容易。”

“我已经注意到了。”安东尼说道。
页: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查看完整版本: 《中短篇小说集》--作者:阿加莎·克里斯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