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5 18:13

“贝蒂和母亲都是世界上我最亲爱的人,我原以为她们俩会彼此特别亲近。”

“你有很多事情还不知道,年轻人。”帕克·派恩先生说。

“我希望您能跟我去见见贝蒂,和她好好聊聊这一切。”

帕克·派恩先生立即接受了邀请。

贝蒂和她的姐姐与姐夫住在一幢离海边稍远的破旧的小别墅里,生活简朴、舒适。家里只有三把椅子、一张桌子和几张床。墙上有个壁橱,橱里放着杯子碟子等生活必用品。

汉斯满头乱蓬蓬的金发,是一个情绪化的年轻人。他讲一口古怪的英语,边走边讲,速度快得令人难以置信。他的妻子斯拉特娇小美丽。贝蒂·格雷格一头红发,脸上长着雀斑,眼神很调皮。他注意到,她根本没有像前一天在皮诺·道罗旅馆那样化妆打扮。

她给他倒了一杯鸡尾酒,眼里闪出愉快的神情,说:“您是为这桩大难题来的吧?”

帕克·派思先生点点头。

“老兄,您站在哪一边?这对青年恋人,还是反对他们的老妇人?”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当然可以。”

“你觉得这一切你都处理得很妥当吗?”

“一点也不妥当,”格雷格小姐很直率,“然而那老家伙确实让我生气。”(她环视四周,确保巴兹尔没有听到)“那女人简直让我受不了。这些年,她一直把巴兹尔拴在自己的围裙带上——这会使男人看起来像个傻瓜。事实上巴兹尔并不傻。眼下,她更加变本加厉地pukka sahib(西班牙语,原意为“唠唠叨叨、女人气十足——译注)。”

“其实这并不坏,只是目前‘不合时尚’而已。”

贝蒂·格雷格忽然眼睛一亮。

“您是不是说就像在维多利亚时代把奇彭代尔家族的椅子摆放到阁楼上,然后再把它们搬下来,说:‘多么奇妙的东西’?”

“有点这个意思。”

贝蒂·格雷格沉思片刻。

“或许您是对的。我该诚实些。是巴兹尔让我生气——他那么担心我给他母亲留下的印象。这使我发疯。即使现在我还相信他会离我而去的,如果他母亲继续给他施加压力。”

“他会的,”帕克·派恩先生说,“如果她方法得当的话。”

“您要指点她怎么做吗?她自己不会想到怎么做的,您知道。她只是继续不赞成我们俩,可那没有用。但如果您指点她——”她咬着嘴唇,抬起蓝莹莹的眼睛坦诚地看着他。

“我听人说起过您,帕克·派恩先生。人们都说您了解人性方面的一些事理。您认为我和巴兹尔的事会不会成?”

“我想让你回答三个问题。”

“般配度测试?那好,问吧。”

“你睡觉时窗户是开着还是关着?”

“开着。我喜欢充裕的空气。”

“你和巴兹尔爱吃一样的食物吗?”

“是的。”

“你喜欢早睡还是晚睡?”

“私下里给您说,我特别喜欢早睡。晚上十点半开始打呵欠,早上起床后感到精力充沛,可是我当然不敢明说。”

“你们之间应该很好地协调协调。”帕克·派恩先生说。

“测试题目过于肤浅了。”

“恰恰相反。我至少接触过七例完全破裂的婚姻,原因都是丈夫喜欢半夜才睡,妻子九点半就上床,或者反过来。”

“真遗憾,”贝蒂说,“我们大家都不愉快,巴兹尔、我,还有祝福我们的他的母亲。”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5 18:13

帕克·派恩先生咳了一声嗽。

“我认为,”他说,“这也许可以改变。”

她用怀疑的眼光看着他。

“现在我想知道,”她说,“您是不是在骗我?”

帕克·派恩先生的脸上没有显出任何表情。

对切斯特夫人来说,他是在安慰她,尽管没有说清楚该怎么办。订婚毕竟不是结婚。他自己也要去索列尔呆一星期,他建议她不要采取明确的行动计划,并让她当面答应。

他在索列尔度过非常愉快的一个星期。

他回来后发现事情有了完全意想不到的进展。

他走进皮诺·道罗旅馆时一眼就看见切斯特夫人和贝蒂·格雷格一起喝茶。巴兹尔不在。切斯特夫人显得形容枯槁。贝蒂也面元光泽,她几乎没有梳洗打扮,她的眼睑看起来好像一直在哭。

她们跟他友好地打了声招呼,可是两人谁也不提巴兹尔。

突然,他听见他身边的女孩猛地吸了一口气,仿佛受了什么惊吓。帕克·派恩先生转过头去。

巴兹尔·切斯特正从海滨走上台阶。和他一起的是位异常美丽的女孩,美得叫人透不过气来。她肤色浅黑,体态优雅。没有谁注意不到她窈窕的身姿,因为她只穿一件浅蓝色的绉衣。她重重地施着赭石粉,嘴唇朱红——然而厚厚的脂粉却更加衬托出她令人惊羡的美。至于年轻的巴兹尔,他仿佛不能把目光从她的脸上移开。

“你来得太迟了,巴兹尔,”他母亲说,“你本来打算带贝蒂去麦克酒吧的。”

“怪我了,”那位漂亮的陌生女郎慢吞吞地说,“我们只是随便走走。”她转向巴兹尔,”亲爱的,给我来点刺激的!”

她随意地踢掉鞋子,露出修染过的脚趾头,翡翠绿的颜色正好与手指甲相配。

她没有留意两位女士,却向帕克·派恩先生靠近了些。

“这岛屿太平淡无奇了,”她说,“在碰到巴兹尔之前,我都快烦死了。他很招人喜欢的!”

“帕克·派恩先生——拉蒙娜小姐。”切斯特夫人说。

女郎听完介绍,懒洋洋地一笑。

“我想我会马上叫您帕克,”她咕哝道,“我叫多洛雷斯。”

巴兹尔端着饮料回来了。拉蒙娜小姐时而和巴兹尔说话,时而和帕克·派恩先生聊天(其中更多的只是扫视的目光)。对那两位女士,她丝毫没有怎么在意。贝蒂曾有一两次试图加入这场谈话,但那女郎只是瞪她一眼,打个呵欠。

多洛雷斯倏地直起身来。

“我想是不是我该走了。我住在另外一家旅馆。有谁愿意送我回去吗?”

巴兹尔猝然起身。

“我和你去。”

切斯特夫人说:“巴兹尔,我亲爱的——”“我很快就回来,妈妈。”

“他不会不是这位母亲的孩子吧?”拉蒙娜小姐随便地问一声在场的众人,“只知道跟着她嘟哝个不停,是不是?”

巴兹尔脸红了,显得有些不自在。拉蒙娜小姐朝切斯特夫人点点头,向帕克·派恩先生粲然一笑,就和巴兹尔一块离去了。

他们走后,出现了令人尴尬困窘的沉默。帕克·派恩先生不愿首先开口。贝蒂·格雷格捻弄着手指,面朝着大海。

切斯特夫人脸色发红,看来很生气。

贝蒂说:“呃,您对我们在波连萨海湾新结识的这位有什么看法?”她的语气不那么平稳。

帕克,派恩先生谨慎地说:

“有点,呃,异乎寻常。”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5 18:13

“异乎寻常?”贝蒂苦笑一声。

切斯特夫人说:“她不像话,不像话。巴兹尔肯定是疯了。”

贝蒂急忙说:“巴兹尔没有什么。”

“她的脚趾头,”切斯特夫人厌恶得发抖。

贝蒂忽然站起来。

“我想,切斯特夫人,我还是回家吧,不留下吃晚饭了。”

“噢,我亲爱的,巴兹尔会很失望的。”

“他会吗?”贝蒂轻轻一笑,“不管怎样,我要回去了。我头疼得厉害。”

她对另外两个人笑了笑,离去了。切斯特夫人转向帕克·派恩先生。

“我希望我们从未来过这地方——从未来过!”

帕克·派恩先生难过地摇摇头。

“您不该离开,”切斯特夫人说,“如果您在这儿,这一切就不会发生。”

帕克·派恩先生好像被什么刺了一下,回答说:“亲爱的夫人,我向您保证,只要涉及到美丽的年轻姑娘,无论如何我对您儿子是没有办法的。他,呃,似乎非常多情。”

“他过去从不这样。”切斯特夫人泪汪汪地说。

“那么,”帕克·派恩先生试图使气氛轻松一下,“这位颇具吸引力的新来的女郎似乎粉碎了他对格雷格小姐的迷恋。您一定为此而感到满意。”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切斯特夫人说,“贝蒂是个可爱的孩子,她一心爱着巴兹尔。她表现得非常好。我想我儿子肯定是疯了。”

切斯特夫人的这一变化令人惊讶,帕克·派恩先生却没有因此而皱眉蹙额,他以前就领教过女人的这种矛盾心理。他温和地说:“说他疯了并不准确,他只是着了迷。”

“那祸水是拉丁人,她实在叫人受不了。”

“但的确非常漂亮。”

切斯特夫人哼了一声。

巴兹尔从海滨跑上台阶。

“喂,妈妈,我回来了。贝蒂呢?”

“贝蒂头疼,回家了。我觉得她做得对。”

“您是说,她生气了?”

“巴兹尔,我觉得你对贝蒂太不好了。”

“看在上帝的份上,妈妈,别再数落我了。如果每次我跟另外一个女孩说话贝蒂就这么生气,我们在一起还有什么好日子可过。”

“你们订婚了。”

“喔,我们是订婚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不能各自再有朋友。如今人们必须自己有自己的生活,尽量消除妒嫉。”

他停了停。

“听好,既然贝蒂不来和我们一块吃饭,我就返回马里波萨旅馆。他们确实邀请我去吃……”“噢,巴兹尔。”

年轻人怒气冲冲地看了她一眼,接着跑下台阶。

切斯特夫人颇有感触地看着帕克·派恩先生。

“您看。”她说。

他看见了。

几天后,事情发展到白热化的程度。贝蒂和巴兹尔本来决定带着午餐出去远足。贝蒂到皮诺·道罗旅馆时发现巴兹尔早就忘记了他们的计划,而往福门托尔参加多洛雷斯·拉蒙娜的宴会去了。

贝蒂咬着嘴唇,什么也没有表示。然而,不大一会,她起身站在切斯特夫人面前(露台上只有这两个女人)。

“很好,”她说,“这没有什么关系。不过我还是认为我们最好让这一切都结束吧。”

她从手上持下巴兹尔送给她的图章戒指——他准备以后再为她买真正的订婚戒指。

“您把这个还给他,切斯特夫人,好吗?告诉他没什么,别担心……”“贝蒂,亲爱的,别这样!他真的爱你,真的。”

“看起来是这样,不是吗?”姑娘冷笑一声说,“不——我也有自尊心,请转告他一切都很好,我,我祝他好运。”

日落时分,巴兹尔回来了,他迎头被痛斥一顿。

看到那枚戒指,他的脸微微一红。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5 18:13

“这么说,她是这样想的啦?晤,也许这是最好的结局。”

“巴兹尔!”

“噢,妈妈,坦白地说,最近我们相处得似乎并不好。”

“这是谁的错呢?”

“明说吧,我认为并非我的错。妒忌是极其可恶的,我真的不明白您为何非要如此折腾我们大家不可。您自己曾恳求我不要和贝蒂结婚的。”

“那是在我了解贝蒂之前。巴兹尔,我亲爱的,你没有考虑要娶另外那位,是吧?”

巴兹尔·切斯特郑重地说:

“假如她愿意嫁给我,我会闪电般地把她娶过来。可是恐怕她不乐意。”

切斯特夫人感到脊背一阵发冷。她四下寻找,发现帕克·派恩先生在一个有顶篷的角落里静静地读一本书。

“您必须做点什么!您必须做点什么!我儿子的一生会因此毁掉的。”

帕克·派恩先生对巴兹尔的一生会被毁掉的说法感到有些厌烦。

“我能做点什么?”

“去看看那个祸水。必要的话,用钱把她打发走。”

“代价可能会很昂贵。”

“我不在乎。”

“这似乎有些可惜。或许,会有别的办法。”

她的目光充满疑问。他摇了摇头。

“我不会给您什么承诺,可是我会知道自己该怎么去做。我以前处理过此类事情。顺便提一句,不要告诉巴兹尔,那会坏事的。”

“当然不会。”

帕克·派恩先生半夜时才从马里波萨旅馆回来,切斯特夫人一直坐着等他。

“怎么样?”她屏息问道。

他眼睛一亮。

“多洛雷斯·拉蒙娜小姐将于明天早上离开波连萨海湾,明天夜里离开马霍卡岛。”

“噢,帕克·派恩先生!您是如何解决这事的?”

“小事一桩。”帕克·派恩先生说。他的眼睛又是一亮。

“我断定自己可能会高她一筹,果然如此。”

“您太伟大了。尼娜·威彻利说的没错。您得告诉我——呃——您的佣金——”帕克·派恩先生伸出一只修得很美的手。

“一分钱不要。对我来说这是一种荣幸。我希望一切都会好起来。当然,年轻人发觉她没有留下地址就消失了,一开始心情会很沮丧的。所以对他得宽容一两个星期。”

“但愿贝蒂肯原谅他——”

“她一定会原谅他的。他们是很般配的一对。顺便说一下,我明天也要离开了。”

“噢,帕克·派恩先生,我们会想您的。”

“也许,我最好还是在您的这个儿子和第三个女孩子热恋上之前离开。”

帕克·派恩先生倚在汽轮的舷栏上,眺望着帕尔马的灯火。他身旁站着多洛雷斯·拉蒙娜。他感激地对她说:“干得很漂亮,马德琳。我很高兴能发电报让你来。其实你是这么一位文文静静、不爱外出的女孩,真是奇怪。”

马德琳·德·萨拉,别名多洛雷斯·拉蒙娜,又名玛吉·塞那斯,说得很妙:“我很高兴您能满意,帕克·派恩先生。这对我来说也算换换环境。我觉得船开之前我得下舱躺在床上。我晕船。”

几分钟后,一只手搭在帕克·派恩先生的肩膀上。他转过身来看见是巴兹尔·切斯特。

“不得不来送您走了,帕克·派恩先生。我替贝蒂转达她对您的敬爱之情,以及我们俩对您最诚挚的谢意。您进行了一次了不起的惊人表演。现在贝蒂和妈妈彼此非常亲近这样欺骗老人,似乎不人道,但是她过去故意闹别扭,确实太过分了。不管怎么说,现在没事了。只是往后的几天,我还得小心翼翼地假装烦恼下去。我们俩,贝蒂和我,对您感激不荆”“祝你们永远幸福。”帕克·派恩先生说。

“谢谢。”

短暂的沉默之后,巴兹尔显得有些过于快活,问道。

“德·萨拉小姐在哪儿?我也想谢谢她。”

帕克·派恩先生用犀利的目光瞥了他一眼,他说:“恐怕德·萨拉小姐已经歇息了。”

“晤,太不走运了……那么,也许我会在伦敦什么时候碰上她。”

“告诉你实话,她马上就要去美国替我办事了。”

“噢!”巴兹尔的语调惶惑不安,“好吧,”他说,“我要离开了……”帕克·派恩先生笑了。他回自己的船舱时路过马德琳的房间,他敲了敲门。

“你好吗,我亲爱的?很好?我们那位年轻的朋友已经走了。像往常一样,马德琳疗法又一次起了轻微副作用。一两天内,他就会好的。可你也太让人魂不守舍了。”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5 18:14

钻石之谜

艾萨克·波因茨先生吸了一口香烟,然后把它夹在手上,满意地说:“很可爱的小地方。”

对达特茅斯港口表示赞许之后,他又将烟放回到嘴上,环顾着四周,一副悠闲自得的样子。他对他本人,对他的相貌,对他周围的环境及其生活等均感到心满意足。

艾萨克·波因茨先生其人是一个五十八岁的男子,身体状况良好,只是肝部多少有点毛玻他并不壮实,但风度尚好;他那时穿了一件快艇服,这对他这个微胖的中年男子来说显得不太宽松。波因茨先生装束整洁——衣服上的每一条折缝,每一颗纽扣都那么和谐——有点东方式的脸在快艇帽下显得黝黑发亮。至于他的环境,也许指的是他的同伴——他的搭档利奥·斯但先生,乔治爵士与马罗威女士,美国商界朋友塞缨尔·莱瑟恩与他正上学的女儿伊夫,拉斯廷顿夫人与埃文·卢埃林。

这些人刚从波因茨先生乘坐的快艇——“快乐公主”号上走上岸来。上午,他们观看了飞速穿梭的快艇比赛;此时走上岸来进入公共露天游乐场呆上一会,参加名目繁多的游戏——以椰子为靶子的投靶游戏、胖女士、人类蜘蛛和旋转木马等)毋庸置疑,伊夫·莱瑟恩尝试了大部分的娱乐方式。当波因茨先生最后建议大家该去皇家乔治餐馆就餐的时候,她是惟一持反对意见的人。

“噢,波因茨先生——我多么想请活动住房里真正的吉卜赛人给我算算命。”

波因茨先生不相信所说的吉卜赛人会是真的,可他还是宽容地同意了。

“伊夫简直在游乐场玩疯了,”她父亲歉意地说,“不过各位可以再瞧瞧,说不定也想再玩会儿。”

“时间还早,”波因茨先生温厚地说,“让这位小姑娘再玩一会。我带你去投飞镖,利奥。”

“二十五环以上就会赢得一份奖品。”负责投镖游戏的男子用浓重的鼻音反复地喊道。

“我与你赌五英镑,我的总分会超过你的。”波因茨先生说。

“说定了。”斯坦欣然同意。

两个男人很快就全神贯注地投入了他们之间的角逐。

马罗威女士低声对埃文·卢埃林说:

“伊夫在我们中间不是惟一的孩子。”

卢埃林笑了笑表示赞同,却有些心不在焉。

那一整天,他都心不在焉的,有一两次他简直答非所问。

帕梅拉·马罗威不再理他,转过身对自己的丈夫说:“那年轻人心里有什么事。”

乔治爵士小声咕哝道:

“或者心里想着什么人?”

说着,他迅速地瞟了一眼珍妮特·拉斯廷顿。

马罗威女士微微皱了皱眉。她是一个精心打扮的高个子女人。手指甲染成猩红色,与之相配耳朵上缀着深红色的螺栓式珊瑚耳环。眼睛黑亮、警觉。乔治爵士装出一副元忧无虑的。‘热情的英国绅士”的面孔,可他明亮的蓝眼睛里闪着与他妻子一样的警觉目光。

艾萨克·波因茨和利奥·斯坦是来自哈顿花园的钻石商人。乔治爵士和马罗威女士来自不同的世界——昂蒂布和朱安莱潘的世界——圣让德卢兹的高尔夫球的世界——冬日里从马德拉岛礁石上人水洗海水浴的世界。

从表面上看来,他们像百合一样,既不辛苦跋涉,也不转来转去。也许这并不十分正确,他们潜水时也是相当的辛苦。

“小家伙终于回来了。”埃文·卢埃林对拉斯廷顿夫人说。

他是个皮肤黝黑的青年,他的目光里隐有一丝饥渴、一丝贪婪,某些女人觉得它很有魅力。

很难说,拉斯廷顿夫人是否对他也有这种感觉。她不是一个感情外露的人。她年纪很轻就结了婚,不到一年婚姻就彻底破裂了。从那时起,别人很难知晓珍妮特·拉斯廷顿如何看待任何人任何事情——她的举止总是始终如一——魅力十足然而十分孤傲。

伊夫·莱瑟恩蹦蹦跳跳向他们走来,平直的金发兴奋地抖来抖去。她十五岁了,笨手笨脚的样子,但却充满活力。

“我将在十六岁之前结婚,”她上气不接下气地宣称,“嫁给一个相当有钱的男人,我们将有六个孩子;周三和周四是我的幸运日;我应当一直穿绿颜色的或蓝颜色的衣服;翡翠是我的幸运宝石,还有——”“嗨,宝贝,我想我们该走了。”她的父亲说。

莱瑟恩先生是一个皮肤白皙的高个子男人,看起来面色阴郁,神情优伤。

波因茨先生和斯坦先生正从飞镖处走过来。波因茨先生格格地笑着,斯坦先生显得有些懊悔。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5 18:14

“纯粹是碰运气。”他说。

波因茨先生快活地拍了拍口袋。

“从你那儿正正当当拿到了五英镑。技巧,我的伙计,这是技巧。我的老爸当年是一流的飞镖手。好了,各位,我们走吧。你算过命了吗,伊夫?他们是否告诉你要当心一个黑脸男人?”

“黑脸女人,”伊夫纠正道,“她眼睛斜视,如果我给她机会她就真的会对我非常刻保我将在十六岁之前结婚……”这帮人开始向皇家乔治餐馆走去。她高高兴兴地跑起来。

波因茨先生预先订好了晚餐,一名侍者欠身引他们上楼,进入二楼的一个单问。这里已经摆好了一张圆桌。向外凸出的宽大的圆肚窗朝港口广场开着。游乐场的噪音接连不断地传进来,其中三只旋转木马嘶哑的嘎吱声此起彼伏各不相同。

“最好把窗户关上,以便我们能够听清彼此说话。”波因茨先生干巴巴地说着,走过去关上窗户。

他们围着餐桌坐下来。波因茨先生对客人们善意地微笑着。他觉得他对他们照料得很周到,他乐意照料好别人。

他的目光在人们身上转来转去。马罗威女士,不错的一个女人——当然事实上不怎么正确,他知道这一点——他非常清醒地认识到他一生中所谓的creme de

1a creme(法语:意为“最优秀人物”。——译注)与马罗威一家几乎没有什么关系,可那个时候creme de la creme却也完全没有意识到他本人的存在。不管怎么说,马罗威女士看起来是个绝顶聪明的女人,假如在打桥牌时她存心骗他,他也不在乎。和乔治爵土一起就不会玩得如此开心。那家伙目光呆滞,恬不知耻,拼命地损人利己追名逐利。然而,他不会对艾萨克·波因茨搬弄是非,他会与他和平相处的。

老莱瑟恩是个慈善的老头,当然,像大多数美国人一样有唠唠叨叨的毛勃—他喜欢讲没头尾的故事,习惯于打听细节问题,常常弄得人发窘。达特茅斯有多少人口?海军学院哪年建立的?等等。他希望对方是一本活的旅游指南。

伊夫是个快乐、可爱的小姑娘,他喜欢逗她,她的嗓音像啃一块玉米饼,可她鬼点子特别多,很聪明的小姑娘。

年轻的卢埃林似乎文静一些。他看起来仿佛有什么心事,或许是缺钱花。写文章的人通常这样。他看起来仿佛迷恋于珍妮特·拉斯廷顿。一个不错的女人,有吸引力,也聪明。可她不是把自己的作品硬塞给读者。她写些适合趣味高雅的人欣赏的东西,然而你从不会想到去听她亲自讲述。

还有老利奥!他已经不年轻了,有些发福了。波因茨先生很愉快,他并没有意识到他的搭档这时也和他一样在想他如何的不年轻如何的发福。他纠正莱瑟恩先生说,沙丁鱼不产于康沃尔半岛而产于德文郡。他准备享用晚餐了。

“波因茨先生,”当一盘盘热靖鱼端上来,侍者退出去之后,伊夫叫了一声。

“什么事,小姑娘?”

“你现在身上带着那颗大钻石吗?昨天晚上你让我们观赏的那颗,你说你总是把它带在身上?”

波因茨先生格格一笑。

“对对。我的吉祥物,我总这样称呼它。是的,它在我身上,安然无恙。”

“我觉得那太不安全了。有人会在游乐场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把它偷走的。”

“他们不会的,”波因茨先生说,“我会小心保管的。”

“可他们会的,”伊夫固执己见,“你们英国和我们那里一样有好多坏蛋,不是吗?”

“他们不会拿到这颗晨星的,”波因茨先生说,“首先是它在里面的一个特殊口袋里。另外,不管怎的,老波因茨知道他是干什么的。谁也偷不走晨星。”

伊夫笑了。

“呃,呃——我敢打赌,我能偷走它。”

“保证你偷不走。”波因茨先生看着她,眼睛闪闪发亮。

“那好,我保证能偷走。昨天晚上,你将钻石围着桌子递来递去,让我们大家观赏。之后,我躺在床上一直在盘算。我想出一个偷走它的绝妙方法。”

“什么方法?”

伊夫把头歪向一侧,一头金发颤个不停:“我现在不告诉你。你拿什么赌我偷不走它?”

波因茨先生回忆起自己的青年时代。

“半打手套。”他说。

“手套,”伊夫厌恶地喊道,“谁戴手套?”

“那么——你穿不穿尼龙长袜?”。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5 18:14

“怎么不穿呢?我最好的那双今天上午穿坏了。”

“那就好。半打质量上乘的尼龙长袜——”“噢——嗯,”伊夫快活地说,“那么你呢?”

“我,我需要一只新的烟袋。”

“行,一言为定。你不会得到烟袋的。现在我告诉你该做什么。你必须和昨晚一样把钻石围着桌子传下去——”她停下来不说话了,这时两个侍者进来挪动盘子。他们开始上第二道菜鸡肉的时候,波因茨先生说:“记住,小姑娘,如果这是一次真正的偷窃行为,我将报警,到时候你会被搜身的。”

“我没得说。不过你不必如真的一样,叫警察来参与此事。马罗威女士或拉斯廷顿夫人就可随你所愿进行全部的搜查。”

“好吧,就这样,”波因茨先生说,“你将来要干什么?做一个一流的珠宝偷窃犯?”

“我可能会把它作为一种职业,如果这真的值得的话。”

“如果你携带晨星逃走,它就会很值得。即使重新切割,这颗钻石的价值也会超过三万英镑。”

“天哪!”伊夫掩盖不住激动的心情,喊道,“要是兑换成美元该有多少?”

马罗威女士发出一声惊呼。

“你竟然随身带有这么一块钻石?”她用责备的口吻说,“三万英镑。”她染黑了的眼睫毛颤抖着。

拉斯廷顿夫人柔声地说:“那是一大笔钱……又要受到钻石本身的诱惑了……太漂亮了。”

“只不过是一团晶体碳而已。”埃文·卢埃林说。

“我向来认为‘收受贼赃者’是珠宝偷窃中最难办的一个环节,”乔治爵士说,“他获得最大的一份——呃,什么?”

“来吧,”伊夫兴奋地说,“我们开始吧。掏出钻石来,把昨天晚上的话再讲一遍。”

莱瑟恩先生用深沉、伤感的语气说:“我真的为我孩子感到抱歉。她有些激动——”“就这样吧,各位大伯,”伊夫说,“喂,波因茨先生——”波因茨先生微笑着把手探入内衣口袋。他掏出一样东西。它躺在他的手掌里,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一颗钻石……”

波因茨先生显得相当的拘谨,他把昨天晚上在“快乐公主”号上说过的话尽可能地重述一遍:“女士们,先生们,你们也许很想观赏它吧?这是一颗极漂亮的钻石。我叫它晨星。由于它是我的吉祥物,我到处都带看它。想看吗?”

他把钻石递给马罗威女士。马罗威女士接过去,仔细欣赏它的美,然后传给莱瑟恩先生。莱瑟恩先生有些做作地说:“很好,是的,很好。”他又把它传给了卢埃林。、这时,侍者进来了,钻石的传递过程暂时中断。侍者离开之后,埃文说:“很不错的钻石。”边说边把它传给利奥·斯坦。利奥·斯坦不屑作出任何评价,只是很快把它递给了伊夫。

“多么可爱呀!”伊夫用不自然的腔调高声说道。

“噢!”钻石从她手里滑落下去,她发出一声惊恐的叫喊,“我把它丢了。”

她把椅子向后推了推,蹲下去在桌子下面摸来摸去。坐在她右边的乔治爵士也弯下腰去。混乱之中,一个玻璃杯从桌子上碰落在地。斯坦、卢埃林和拉斯廷顿夫人都帮着寻找。最后,马罗威女士也加入了他们的行列。

只有波因茨先生没有参与搜寻。他依旧坐在座位上,呷着葡萄酒,讪笑着。

“噢,天哪,”伊夫说,仍然装模作样,“多糟糕呀!它能滚到哪儿去呢?我哪儿都找不到。”

帮助搜寻的人一个个立起身来。

“确实不见了,波因茨。”乔治先生笑着说。

“干得很漂亮,”波因茨先生边说边点头表示赞许,“你会成为一名很出色的演员的,伊夫。现在的问题是,你是不是把它藏在哪儿了,或者藏在你身上?”

“搜吧。”伊夫演戏般地说。

波因茨先生在屋角发现一个高大的屏风。

他朝它点了点头,接着把目光转向马罗威女士和拉斯廷顿夫人。

“不知你们二位能否——”

“嗨,当然可以。”马罗威女士笑了笑说。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5 18:14

两个女人站起来。

马罗威女士说:“别担心,波因茨先生。我们仔细地搜查她。”

三个人走到屏风后面。

房间里很热。埃文·卢埃林猛地推开窗户。一个兜售报刊的小贩正从楼下经过。埃文丢下去一个硬币,小贩扔上来一份报纸。

卢埃林展开报纸。

“匈牙利局势极度恶化。”他说。

“那是不是当地的狂欢会?”乔治爵士问,“我感兴趣的那匹马今天该向哈尔登冲刺了——那匹‘英俊少年’。”

“利奥,”波因茨先生说,“闩上门。在这件事情结束之前,我们不想让那些该死的侍者随意地进进出出。”

“‘英俊少年’赢得了三比一的赔率赌注。”埃文说。

“投注赔率太低了。”乔治爵士说。

“大都是些赛艇消息。”埃文浏览着报纸说。

三个年轻的女人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

“钻石一点影子也没有。”珍妮特·拉斯廷顿说。

“我可以告诉你,她没把钻石藏在身上。”马罗威说。

波因茨先生原以为他肯定会从她手里接过钻石的。她讲话的语调如此坚定,他毫不怀疑她们已经彻底搜查过了。

“哎呀,伊夫,你不会把它吞下去吧?”莱瑟恩先生焦急地问,“那对你来说大概并没有什么好处。”

“如果她吞下钻石的话,我会看见的。”利奥·斯但平静他说,“我一直在观察她,她当时什么也没有放进嘴里。”

“我哪能咽得下去那么一个有棱有角的大玩意儿。”伊夫说。她把双手放在臀部,看着波因茨先生。“这件事怎么办呢,我的老兄?”她问。

“你站在原地,别动。”波因茨先生说。

男士们把桌子收拾干净,倒过来。波因茨先生一点一点仔细查看,然后他又把注意力转向伊夫刚才坐过的椅子及其两侧的椅子。

搜查很彻底,可什么也没有找到。另外两个男人和其他女人都帮助他寻找。伊夫·莱瑟恩站在墙边的屏风附近,笑嘻嘻的,感到十分有趣。

五分钟后,波因茨先生站起身,膝部的不适使他发出轻微的呻吟声。他难过地掸去裤子上的灰尘,原来的精神不那么足了。

“伊夫,”他说,“我向你脱帽致敬,你是我碰到的珠宝小偷中最了不起的一个。我真的搞不清楚你把钻石弄到哪儿去了。据我猜测,既然你身上没有,它一定还在房间里。我认输了。”

“长统袜是我的了?”伊大问。

“是你的了,小姑娘。”

“伊夫,我的孩子,你能把它藏到哪儿去呢?”拉斯廷顿夫人好奇地问。

伊夫轻快地走上前来。

“我告诉你们在哪儿。你们简直都会疯的。”

她径直走向餐桌旁边杯盘狼藉的偏桌,提起她的黑色的小手袋——“就在你们眼皮底下。就在……”她快活、得意的声音戛然而止。

“噢,”她吸了口气,“噢……”

“怎么了,宝贝?”她的父亲问。

伊夫低语道:“不见了……不见了……”“究竟怎么回事?”波因茨先生靠过来问。

伊夫冲动地转过身来,对他说:

“事情是这样的:我的信封式手袋的搭扣中央镶有一颗大大的人造宝石,昨天晚上掉出来了。正当你让每个人欣赏钻石的时候,我注意到它和我包上的那颗几乎一般大校夜里我就琢磨,把它偷来用一点橡皮泥嵌入扣缝里,该有多好!我确信没人会发觉。今晚我就这样做了。我先是丢掉钻石,之后蹲下来,手里握着手袋,顺手用一点橡皮泥把它粘进扣缝中,然后把手袋放到桌上,继续假装寻找钻石。我想它就像那封‘被窃取的信件’——你知道——明显地暴露在众人的眼皮底下,看起来严然一块普通的莱茵石。这个计划很周密,你们谁也没有发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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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不准。”斯坦先生说。

“你说什么?”

波因茨先生拿起手袋,查看了一下空空的扣缝,上面仍旧粘着一块橡皮泥。他缓缓地说:“也许掉出来了,我们最好再找找。”

又开始了一番搜寻,可奇怪的是这一次大家却在默默地搜寻。房间里充斥着紧张的空气。

最后大家都先后放弃了努力,立在原地你看我我看你。

“不在房间里。”斯坦说。

“没有人离开过房间。”乔治爵士话里有音。

短暂的沉默。伊夫突然哭了起来。

她的父亲拍了拍她的肩膀。

“那,那,”他局促不安地说。

乔治爵士转向利奥·斯坦。

“斯坦先生,”他说,“刚才你小声嘀咕了一句什么。我让你再说一遍,你说没什么。可事实上我听到了你的话。伊夫小姐刚说过我们中间没人注意到她放钻石的地方,而你咕哦的是:‘我说不准。’我们不得不正视如下事实,可能有人注意到了,那个人现在就在房间里。我提议,惟一公平、体面的作法是让在场的每个人听任搜身。钻石不会离开房间的”。”

乔治爵士扮演年长的英国绅土,比谁都演得成功。他的声音里充满了诚挚与愤慨。

“有点令人不愉快,所有这一切。”波因茨先生闷闷不乐地说。

“都是我的过错,”伊夫抽噎着说,“我不是有意——”“振作一下,小姑娘,”斯坦先生善意地说,“没人责怪你。”

莱瑟恩先生用一副学究式的腔调慢条斯理地说:“嗨,当然可以,我认为乔治爵士的建议我们每个人都会举双手赞成。反正我赞成。”

“我赞成。”埃文·卢埃林说。

拉斯廷顿夫人瞥了一眼马罗威女士,后者点点头以示同意。两个女人走到屏风后面,呜呜咽咽的伊夫陪着她们一起。

一位侍者敲了敲门,房间里的人告诉他离开。

五分钟后,八个人用怀疑的目光相互打量着。

“晨星”真的消失在空气中了……

帕克·派恩先生若有所思地看着在他对面的年轻男子被激怒的那张黝黑的面孔。

“当然,”他说,“你是威尔士人,卢埃林先生。”

“这和钻石的事有什么关系吗?”

帕克·派恩先生摆了摆保养得很好的一只大手。

“没有任何关系,我承认。我感兴趣的是由一定的种族类型例证的情感反应的分类,就这些。让我们回过来考虑一下你的特定问题。”

“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我来找你,”埃文·卢埃林说。他的双手神经质地抽搐着,黑黑的面孔带着憔悴的神色。他没有正眼瞧帕克·派恩先生,后者仔细打量的目光似乎使他很不舒坦。”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来找你,”他重复道,“我到底能求助于谁呢?我到底能做什么呢?正因为我已经无计可施、这才促使我……我看到过你做的广告,我记得一个小伙子曾经提起过你,说你办事总能办成……于是,呃,我就来了!我觉得自己是个傻爪,真不该来找你。我们的处境人人都会无可奈何的。”

“绝对不是这样,”帕克·派恩先生说,“我是你要我的合适人眩我是解除不幸,消除不愉快的专家,很显然这件事给你带来了很多麻烦。你肯定事实正如你告诉我的那样吗?”

“我想我没有漏掉什么环节。波因茨先生拿出钻石,围着桌子传下去。那个可恶的美国孩子把它粘到她荒唐可笑的手袋上,而当我们查看手袋时,钻石不见了。谁身上也没有,甚至老波因茨本人也被搜了身——他自己这样建议的一一我敢发誓它根本不在那个房间里了!而并没有人离开房间——”“比方说,房间里没有侍者吗?”帕克·派恩先生提示道。

卢埃林摇了摇头。

“在那女孩把钻石的事弄得乱七八糟之前,他们就出去了。之后,波因茨把门闩上,不再让他们进来。不,它还是在我们中的某个人身上。”

“似乎肯定是这样了。”帕克·派恩先生思索着说。

“那份该死的晚报,”埃文·卢埃林口气尖酸地说,“我看见他们一心关注钻石的事——那是惟一的机会——”“再向我讲述一遍发生的事情,据实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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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简单。我砰地推开窗户,向小贩吹了声口哨,丢下一个铜板,他把报纸扔上来。情况就这样,你看——这是钻石可能离开房间的惟一途径——我把它扔给了一个等候在街上的同谋。”

“不是惟一可能的途径。”帕克,派恩先生说。

“你能说出一个其它的途径?”

“如果你没有扔出去,就肯定会有其它的途径。”

“噢,我明白。我希望你指的是更确切的事情。不过,我只能说我没有把它扔出去。我不指望着你,或者其他人相信我。”

“噢,不,我相信你。”帕克·派恩先生说。

“你真的相信我?为什么?”

“不是作案类型,”帕克·派恩先生说,“就是说,不是偷窃珠宝的特定作案类型。当然,你可能会作其它什么案,可是我们并不涉及这个话题。不管从哪方面来说,我都看不出你是愉窃晨星的人。”

“可别人都不这么看。”卢埃林忿忿不平地说。

“我明白。”帕克。派恩先生说。

“那时,他们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盯着我。马罗威拿起报纸,只是瞧了瞧窗户,什么也没有说。而波因茨立刻就领悟了他的意思!我看得出他们是怎么想的。目前还没有谁公开指责我,不过这已经糟透了。”

帕克·派恩先生同情地点点头。

“事实上更糟糕。”他说。

“是的,不过还只是怀疑。有人向我提出了问题——他所谓的例行审讯。我想,他就是那类穿套裙的新警察。他很圆滑老练,什么也没有挑明。他只关心一个事实:我一直缺钱花,却突然间成为有钱人引起大家的注意。”

“你是这样的吗?”

“是的,一两匹赛马曾经给我带来些运气。令他们遗憾的是,我的赌注下在了跑马唱—没有什么能表明我是通过这种方式挣到的钱。他们当然不会反驳我——但如果一个人不想说明钱的来路,那只不过是他轻易捏造的谎话罢了。”

“我同意你的说法。不过他们将会拿出更多的证据作出判断。”

“噢!即使我真的被逮捕并且被指控偷窃的罪名,我也不害怕。从某种角度看那比较令人舒心——一个人会因而知道他的命运。这是多么可怕的事实,他们所有的人都相信我拿走了钻石。”

“尤其是其中的一个人?”

“你的意思是?”

“一种猜测,仅此而已,”帕克·派恩先生又摆了摆那只精心保养的手,“有一个人很特别,不是吗?我们可不可以说是拉斯廷顿夫人?”

卢埃林黝黑的面孔一下子红了起来。

“为什么单单说她?”

“噢,我亲爱的先生,很明显某个人的看法对你来说非常重要,或许那是一位女士。有哪些女士呢?一位美国少女?

马罗威女士?可假如你完成了这次壮举(偷窃钻石),你大概对马罗威女士的看法会大加赞同,而并非不屑一顾。我了解一点这位女士。那么很清楚,只剩下拉斯廷顿夫人了。”

卢埃林有些费力地说:

“她,她的过去很不幸。她的丈夫是一个穷困潦倒的无赖,这使她不愿再相信任何人。她,如果她认为——”他感到很难继续说下去。

“完全如此,”帕克·派恩先生说,“我明白事情很重要,必须尽快澄清事实。”

埃文短促地一笑。

“说来容易。”

“做来更容易。”帕克·派恩先生说。

“你这样认为吗?”

“晤,是的——问题如此一目了然。那么多的可能性都已排除,答案真的一定极为简单。我确实感到有点眉目了。”

卢埃林用怀疑的目光注视着他。

帕克·派恩先生掏出一本记事簿和一支钢笔。

“也许你乐意向我简单描述一下他们几个人的特征。”

“我不是已经告诉过你了吗?”

“他们的个人形象——头发的颜色什么的。”

“可是,帕克·派恩先生,这和钻石的事会有什么关系吗?”

“大有关系,年轻人,大有关系。分一下类,等等。”

半信半疑,埃文向他描述了快艇团体各个成员的面貌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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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完整版本: 《中短篇小说集》--作者:阿加莎·克里斯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