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9 20:24

<三十>大盗若善
  尽管现场没有遭到任何破坏,但留下的线索仍少的可怜,甚至鬼三杀人的动机都搞不清楚,要知道破案讲的是证据,而不是推理。史长发眉头紧皱,心底思量鬼三这个可怕的对手究竟想干什么,与郑望龙比较,鬼三的冷酷与狡诈显然更胜一筹,能把张家德这样的老江湖都骗了,不可轻视。
  王舒利在一旁拍照,邹建民和史长发一同在十几双眼睛的注视下检查书房,不时被告知该物品为军方所有,到最后基本没带出什么证物,除了张家德说过要送史长发的那副字,还有鬼三中枪位置地上的血迹,史长发用手绢吸附。史长发知道如果仔细检查,一定能查出大德当行的秘密,也许是张家德的机密研究资料,但那些秘密还是交给军方处理的好。所以史长发并没有坚持彻底搜查,只是抱了一线希望看陈王刘和小孙是不是真的牺牲了。
  但人死了就不会再醒来。
  当史长发再次走出大德当行时已经是中午,雨仍没有停的意思,只是又变小了。气象预报说降雨带正在南移,估计明后天就会离开镇西。史长发长出一口气,他一直以为自己没有勇气面对同志的尸体,但真的投入工作后,心理上的障碍很快就克服了,在欣慰的同时,史长发对自己的麻木感到悲哀。
  “过多的死亡不会使自己变得冷血吧?”
  这个念头忽的涌上来,就像第一次开枪击毙那对杀人狂情侣时一样,史长发惧怕自己变得像他们一样嗜血。
  王局长对一无所获的结果很不满,于进在一旁问现场是否发现凶手的血迹,史长发回答没有,并认为这很奇怪,他明明记得鬼三中枪了。于进走开后,史长发却忽然掏出一方染有血迹的手绢撕成两半,一半交给王局长,另一半装进证物袋,叫邹建民过来交给他,并没有告诉他是谁的血样。王局长心照不宣的收好那一半手绢,然后下令收队。
  离开前军医又给史长发注射一剂解药,缓解了他心跳过速带来的的不适,并告诉他回去后每天要摄取一定量的生理盐水,要饮用一星期。
  车队在雨中缓慢的行驶,所有人都不说话,气氛沉闷。
  史长发靠在椅背上,疲惫的似乎一闭眼就会睡去。王局长突然重重的叹息一声,扭着问史长发。
  “你母亲怎么样啦?有什么困难尽管说,只要我能帮得上忙……”
  “我妈已经回家了,你想去看她就去看吧,医生说我妈没几天了……王叔,我希望她不带着任何遗憾走,真的,我希望你能娶她。”
  “我……其实已经无所谓了……”
  王局长愣了下,说话的声音透着悲伤无奈,渐渐低下去,更像是在对自己说。
  史长发掏出手机,拨通家里的电话,是妻子虞多多,她的声音里也疲惫不堪。母亲睡着了,她正在炖鸡汤,用的原来准备送史长发生父的人参。史长发说案子复杂,一时半会解决不了,晚上可能也不回家。虞多多有些幽怨的叹息,然后又恢复常态,批评史长发就是喜欢把简单的事情搞复杂了,又说但是她就喜欢史长发这一点,而且从没有后悔过。虞多多还是像从前一样单纯,岁月只是在她脸上刻划出几道皱纹,却丝毫没有触碰到她的内心世界,简单而明朗。史长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挤出一张笑脸,告诉妻子自己会尽力赶回来,因为他爱家人胜过自己的生命。听到妻子的声音后也有了活力,史长发不由自主的从极度疲惫中缓过来。
  “简单的事情本来就是简单的。”
  史长发重新思考妻子的话,发觉非常有道理,自己不是救世主,不是每一件事都能管,既然这样,只要抓获林家灭门案的凶手就可以了,穆氏银柜案还有地下期货交易所的案子是配合调查,只管抓人。但一想到张家德说过的那些话,史长发心底的热血便又萌动了。
  “史长发,”
  王局长突然说话,把史长发的思绪拉了回来。
  “关于大德当行的张家德的死,不要追查,省长那边那的问题,也不要调查了,我不想你卷进去。”
  “为什么?难道鬼三真的与柳克民有关系?那他们的目的就不止是骨翠了,一定是想得到穆氏读心术的秘密!这对任何一个情报部门都是梦寐以求的。美国有所行动,日本不可能无动于衷,难道于进是……”
  “这是命令!你只管追捕郑望龙。如果血样是于进的话,把他也列入协查通报,其他事情不许调查。”
  王局长打断史长发的推理,他再次震惊于史长发的推理能力,如果早几年发现这一点的话,现在也至于这么被动。但世上没有假设,史长发的能力在这个时候只会使他陷入危机,这是王局长不愿意看到的。
  于进没有跟车回来,手机也不通,所有人都不知道他上的哪辆车,又都模糊的记得他上了车,史长发根据种种迹象推理,于进就是鬼三,只要血样再一致的话,就确定无疑了。于进不回局里,大概是准备潜逃了吧?不过那样的话刚才他没必要出现,于进一定还有其他计划,所以才在大德当行门前试探史长发掌握了多少线索。对于这个结果,史长发感到郁闷不快。
  回到局里立即开会,各部门将线索汇总,领导指示下一步的工作重点。史长发不顾身体的虚弱,坚持参加会议,却发现主持会议的竟然是省长柳克民!
  通辑郑望龙的协查通报已经发出,市里也在挨家挨户的排查,由于经受雨灾,很多人家都没有人在,所以排查进度缓慢,但几个郑望龙可能的落脚点早已查清,而且已经派干警和社区保安蹲点,不过从掌握的线索来看,郑望龙像从世上消失了一般。史长发明白,除非郑望龙睡着了,或是苏绣旗动手,否则没人能抓到他。想到苏绣旗,史长发把衬衣袖子拉出来,上面沾有苏绣旗的血样,是在她受伤时取到了。苏绣旗与林家还有王局长之间,究竟有什么关系呢?史长发这样想时,忽然感到敌意的目光,抬头看时,是胡市长和市委的几位领导,那眼神已经超越敌意的界限,是恨了。
  “是陈王刘和小孙的亲人啊!”
  史长发心头一颤,避开那些目光,浑身都不自在了。
  省长柳克民昨天还在镇西市的兄弟城市,同样正经受雨灾的长平市,指导抢险救灾,并带去省里调拨的救灾款和物资。长平市是新兴的旅游消费城市,八十年代初兴建,发展势头迅猛,城市基础建设完善,但没有镇西市的古代排水系统,所有公共设施都是按西方现代城市标准建设,但在雨灾面前却暴露出严重问题,城市的百分之六十浸泡在积水里,断水断电,各种流言四起,第二天晚上便发生了大规模哄抢事件,今天已经全市戒严,这才恢复基本秩序。柳克民安顿好长平市后立即赶到镇西市,同样带来了救灾款和物资,不过一到镇西便直奔市公安大楼,足见他对案子的重视。
  也许更多的是不安吧。史长发心底暗想。
也许更多的是不安吧。史长发心底暗想。
  会议室里气氛有些压抑,因为王局长汇报工作说到了范长存和赵无极还有陈王刘和小孙的死,还有郑望龙的变节,林家灭门血案已然震惊全国,又有撼动镇西金融业的穆氏银柜案,为一桩案子牺牲四名警察,揪出一名害群之马,这每一件都是镇西公安系统的耻辱。
  “我希望大家能抛开杂念,专心分析问题的关键,是我们的工作做的不到位?还是这些顽疾是每个城市的通病?为什么不能做到防患于未然?这是在座每一位同志应该好好思考的问题!今天我能坐在这里主持这个会议,但是我的心却无法坦然,我愧对镇西市的人民,愧对每一件让我能意识到自己是个共产党员的物件!我希望你们大家也能像我一样,时刻提醒自己,把人民的利益摆在第一位,把一切罪恶扼杀在摇篮里,让林家灭门血案和穆氏银柜案这样的惊天大案不再发生!我们得对得起自己做为一名共产党员的良心!”
  柳克民的话结束了,会议室陷入一片死寂,韩秘书的瞥向胡市长,胡市长立即醒悟,站起来带头鼓掌。柳克民脸上露出一丝满足,随即又换上严肃的面孔。
  “我再说一个问题,刚才小王说大德当行被军队接管了,这是一起刑事案件,军队有什么权力接管?你当时为什么不据理力争?大德当行的人还枪杀了许多平民,这就算是军事禁区也不正常!那位姓史的小同志说的,张家德的那些话都只是他的片面之辞,谁知道他的真面目呢?大盗若善,他是资助了许多贫困大学生,但与他们搞的那个大德当行非法所得及给国家人民带来的问题相比,几乎不值一提。”
  柳克民喝了口茶,拿起一份报告在手里晃了晃,继续说。
  “刚才等你们来时,我看了这个案子的一些资料,因为穆氏银柜案的非法集资,镇西市的几家大型国企陷入资产不良运作,已经严重影响到正常生产,现在又经受百年不遇的雨灾,设备损失相当严重,灾后能不能恢复生产都是个问题。这几家国企要是倒闭,将会有数万人失业,给国家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张家德是英雄?英雄就干这种事吗?古人云:‘窃钩者诛,窃国者为诸候。’但封建制度已成为历史,我们是处在社会主义中,对于张家德这种大盗,我们应该一查到底,就算他的后台再硬,就算是死了也绝不放过!”
  与会的所有人都被省长的话震撼,史长发也眯起眼重新观察柳克民,这个身宽体胖而且秃顶的短个男人,此刻慷慨激昂,一副指点江山的模样,与报纸上那个有些猥亵的男子完全两副面孔。
  “他究竟在想些什么呢?”
  史长发猜不透柳克民,能当上省长,自然不是简单人物。
  会议进行到一半时,市委陈书记开始向省长汇报,揭露公安系统在工作中的严重问题,不按法定序办案,搞个人集权主义,主要责任人史长发在戴罪立功的情况下仍旧判断失误,直接导致两名优秀的公安干警牺牲,对此史长发应负完全责任。胡市长也再次将矛头对准史长发,口口声声要将他法办,王局长和陈副局长则力保,并阐明观点,陈述事实,公安系统内部的领导也基本上都支持史长发。因为王局长背后是中央某领导,所以他的话还是有一定分量。省长柳克民见一时难以拿下史长发,便以史长发身体不适为由放他大假,这个结果分歧双方都保持沉默,算是通过了。
  在他们争执时,史长发却两眼通红的注视着怒目相对的市长局长两人,眼角余光又扫过与会的所有人,这里里外外,人人均有可疑之处,还能信任谁?同事多年的郑望龙和于进都变节了,苏绣旗不知是敌是友,做为她的男朋友罗伟还能够信任吗?范长存死了,吴乐处在昏迷中,荆洚晓离开了公安系统,钱星在时的神警七人组现在已经四分五裂,再不可能恢复往日的荣耀,想到这里史长发感到一阵烦燥,甚至绝望。
  “好了,今天的会议就到这里,希望大家都不要放松,抓紧时间尽快把凶手捉拿归案,还市民一个安定的环境。”
  随着省长柳克民的总结性陈述,沉闷的会议终于结束了,史长发一言不发的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闭上眼睛什么都不想,让自己放松,但今天看到过的一张张血脸却不时跃出,凶恶的、惊诧的、不解的、恐惧的,那一双双眼睛直直的盯着他,像是有话要说。
  “大盗若善,大盗若善……”
  张家德与柳克民,究竟谁更像大盗呢?
  史长发的思绪一时有些混乱。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9 20:26

 <三十一>辅国者仁
  因为停职了,所以史长发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局里的领导一直没有过来,史长发猜想也许还有转机,王局长可能会让他暗地里调查一些上层的个人问题,反正已经卷进去了,不是想退出就能退出,明哲保身在此刻也是危险的。
  史长发把办公桌的玻璃板下的照片抽出,是钱星和他的六名下属,当年令犯罪分子闻风丧胆的神警七人组。照片已经泛黄,倒不是时间太久远,只是史长发常在办公室里吃泡面,照片长期受热的原因。史长发把箱子放到桌上,拉出椅子坐下,目光在照片上一一扫去。钱星坐在中央,他身后站着范长存和吴乐,于进站在范长存旁,罗伟站在吴乐旁,郑望龙蹲在钱星身前左边,荆洚晓蹲在右边,七个人像是一家人般,脸上洋溢着喜悦。那时史长发刚从派出所调到刑警队,把他们七个人当成天神一般,钱星总是教训他要有自信,不然白长了一颗高智商的脑袋。尽管在后来的工作中史长发发现他们也常出错,但崇敬的心理却从没有改变,即使当上队长以后也是。
  然而现在一切都结束了,没有什么是长久的。
  “或许,是到了找荆洚晓的时候了。”
  史长发摩挲着把照片放进贴身的口袋,掏出手机,想了下又放回,离开房间去门卫室打电话。
  “老荆,是我……史长发……嗯,有事,两点半,老地方见。”
  回到办公室时王局长正在等他,只一会不见,王局长像是又老了几岁,一脸疲倦,见到史长发不自然的笑了笑,招呼他坐下谈。
  “情况你也都看到了,本不想让你卷入的太深,但现在看来……晚了。唉,让你大休,这也是个机会,我们要先发制人,苏绣旗的伤一时半会好不了了,罗伟我让他查胡市长去了,你呢,我希望你到省会走一趟。据我所知,于进曾与韩秘书交往甚密,今年又经常跟胡市长有饭局,八面玲珑啊。于进这个人不简单,钱星在时就告诫过我,对于于进,不可不用,也不可不防。”
  “你是说,钱队长早发觉于进不正常啦?”
  史长发惊诧的问,钱星对史长发可以说知无不言,但这件事却从没提过。史长发一开口便醒悟到,王局长要向他交底了。
  “是的,当年钱星的死并不是意外,当时我们正在秘密调查林家的问题,与林家有关的政府官员遍布全国,关系网之深之广令人不安。为了保密起见,参与调查的只有钱星、于进、荆洚晓,加上我只有四个人,调查中意外发现市领导的一些个人问题,然后钱星发现了什么重要线索,但似乎有所顾虑,后来告诉我于进有问题,要我防着点。我问有什么问题时他却转移话题,跟我说不能把林家搞垮了,镇西的经济命脉全靠林家维系。我猜他一定查到了什么,可每次问他都闪烁其词,只说镇西除去林家的产业就只剩下空壳了。直到出事的那天晚上,他去跟踪当时还是市长的柳克民,临走时突然对我说如果有人要杀他的话,那个人一定是于进。”
  史长发腾的一下站了起来,两眼通红。
  “钱队长是……于进杀的?”
  王局长摇摇头,长叹一声,要史长发坐下。
  “我也这么猜的,但没有证据。我一直都在后悔,那晚为什么没拦着他。钱星像是早知道自己会出事,但还是去了,他那模样就像是要去豪赌一把。那晚他还破例给我写了副字,是横副:辅国者仁,就是我办公室里挂的那个。钱星的总是这样,有什么问题全都自己一个人担着,还有他那臭脾气,当年如果不是得罪了局长,他升官的机会比我多……”
  王局长说到钱星的事,唏嘘不已,布满血丝的双眼暗淡无光。
  史长发开始明白,当年荆洚晓为什么要离开警局,钱星又是为什么总跟他说人不可貌相,原来指的是于进。而在林家灭门案发后,王局长对于进的奇怪态度,那种提防心理原来是源于七年前钱星的死。
  “您是想让我查于进跟柳克民间的关系吧?”
  “还有于进和美国人之间的关系,是否存在叛国行为。”王局长顿了下,又说:“或许,还有日本人。”
  史长发腾的再次站起,这回把椅子带翻了,双拳紧握。
  “于进……他跟日本鬼子有关系?!”
  王局长点点头,也站了起来。
  “钱星死后,调查停了一段时间,后来我让罗伟继续查,单线联系,发现于进常到长平市,和一个叫何莉的女人来往甚密。这个何莉就是林震业的情人,罗伟调查到她的背景很复杂,父亲是日本人,四岁时随母亲去日本,十八岁时又跟母亲回国定居,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搬一次家,经常出入高级酒店,交往对象以现役军人为主。后来忽然上了大学,毕业后到镇西,很快接近林家,并成为林震业的情人。案发前就已经失踪,不排除逃回日本的可能。在何莉留在林家期间,于进和她还有联系,郑望龙与她的关系也很复杂,而何莉一直与境外有联系,只不过是现在还没破译密码,不知道有什么秘密。国安局七年前就插手了,不过我还是希望,案子能由我们破获,算是给钱星一个交待。”
  王局长走后,史长发仍在震惊中没恢复过来,他即震惊于进的深藏不露,也震惊罗伟的坚忍,史长发早该想到,就算罗伟调查能力强,也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查到那么多有用的线索。
  墙上的石英钟滴答滴答的响,史长发则在努力理清思路,他没料到这起案件竟与钱星的死有关,更没料到于进可能是凶手。
  这两天来,一件接一件的意外让史长发感到有些疲惫了。
  “噢?这不是史队长吗?怎么?要回家啦?”
  FBI观察员汉娜突然出现在门外,一脸嘲笑的看过来。史长发感到厌烦无比,心头无名火起,想要痛殴眼前这个冷艳的美人。也许是感应到史长发的杀气,汉娜没再说什么,只立在门口耸耸肩,走开了。 FBI观察员汉娜突然出现在门外,一脸嘲笑的看过来。史长发感到厌烦无比,心头无名火起,想要痛殴眼前这个冷艳的美人。也许是感应到史长发的杀气,汉娜没再说什么,只立在门口耸耸肩,走开了。
  史长发感到奇怪,汉娜又到刑警队来干什么?可一抬头发现已经两点二十,还有十分钟就到约定的时间,荆洚晓又该骂他跟娘们似的爱迟到了,于是匆忙披了雨衣,抱起纸箱往外就走。
  因为雨灾,市区又发生了哄抢事件,所以街上除了警车和军车外基本上看不到其他车辆,不多的行人相互警惕的留意对方的微小动作。除非必要,没人会在这个时候出门。
  天空依旧阴沉,像是已经傍晚。雨明显小了,只是仍不时飘洒一阵雨滴,甚至仅隔一条马路,两边的人就有不同的遭遇。
  史长发急匆匆的在雨中赶路,他没有自行车,公车上交了,也打不到的士,只能抱着盖了层衣服的纸箱走在雨中。等他赶到六秀公园时,荆洚晓已等的有些不耐烦,清萍亭里满地烟头。
  “是为了林家灭门的案子吧?”
  荆洚晓一开口便直奔主题,他一点也没有改变。
  史长发左右张望,发现没有一块地方是干燥的,只得继续抱着箱子。
  “嗯,钱队长说过,将来有什么大事件发生的话,可以找你。”
  荆洚晓又弹出只烟,叼在嘴角,却并不点燃,眼睛转身清萍亭旁的小水塘,几捧荷叶顽强的支出水面,歪歪扭扭,让人立即想到‘残荷听静雨’的诗句来。荆洚晓的目光收回,与史长发对视,只一刹那就变得令人捉摸不透了。
  “那么,说说案情吧!”
  史长发有些犹豫,荆洚晓一笑,掏出打火机点燃香烟,吐出团湿漉漉的雾气。
  “胡市长、柳省长、于进,好像王局长也与这个案子有关。”
  史长发心中一动,想到也许荆洚晓知道比他多,毕竟是他七年前就开始查的案子,说不定关于王局长,荆洚晓还知道些内幕。想到这里,史长发不再迟疑,说林家灭门来发生的事一件件说出,荆洚晓脸上阴晴不定,时而悲伤,时而愤怒,但却没插过一句话。最后史长发说到王局长,把心中的疑问全部提出了。
  “钱队长为什么要送王局‘辅国者仁’这四个字?钱队长从不轻易给人写字,我想他肯定有什么深意。”
  荆洚晓目光复杂的注视着史长发,再次点燃一支香烟。
  “看过三国吗?诸葛亮六擒孟获,以强大的军事力量和宽容的仁心降服孟获,化敌为友,使边疆安定。钱队的意思就是要做一流的强国,不止要有强大的武力,还要有仁心,这样才能不动声色的将天下收于囊中。辅国者仁,钱队是指对日本鬼子要宽容,他不是也常跟和你说日本的民众是不喜欢战争的吗?”
  史长发一脸疑惑,又隐约想到什么,还想再问清楚些,但荆洚晓显然不再做解释,因为他接着又说了句让史长发倍感意外的话。
  “不过,我不会插手这个案子,也不会给你提供任何线索,我劝你也别再查下去,最好辞职跟我当私人侦探。”
  “那钱队长还要我找你……”
  “就算老家伙在,我也绝不帮忙!仁心?哼,对于禽兽讲什么仁心?真是老糊涂了!”
  荆洚晓眼中突然有了泪光,愤愤的说,他的每一句话都让史长发莫名其妙。
  “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你考虑下,跟我一起干吧,等你电话。”
  史长发抱着纸箱望着细雨中渐渐远去的荆洚晓,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大,这桩案子,说不定荆洚晓知道全部秘密。辅国者仁,钱星不会无缘无故送王局长这么一副字,他究竟想告诉王局或其他人什么呢?
  一阵冷风灌进解开的雨衣,史长发禁不住打了个冷战,他腾出一只手系上扣子,戴上雨帽,走进雨中。
  回到家,虞多多正在给婆婆按摩,史长发的三舅也在,见史长发回来了,显得有些神色尴尬。虽然大家都很客气,但史长发明白,三舅又来和母亲要外祖父的遗产了。当年外祖父去世时,把所有遗产全部留给了史长发的母亲,大姨没说什么,三舅却不算完了,一有机会就找上门,开始还骂,后来就什么都不说了,吃住在姐姐家。史长发的三舅只有四十几岁,是陈家最小的孩子,从小受宠,因此养成娇惯的性格,好吃懒做,遗产没他的份简直就是断了生路,自然不肯善罢甘休。这回居然在雨灾时也能找到史长发的家里来,三舅无耻的毅力让史长发刮目相看。
  史长发回家是收拾行李的,他不知道去省城要待几天,同时心里也惦记母亲的病,犹豫是不是听荆洚晓的话辞职不干了,但现在的案情根本没留给他退出的机会。本来史长发还想从母亲那打听下王局长的事情,但看到母亲脸色不太好,便什么都没问。
  打过招呼后,史长发拉虞多多回屋,告诉她自己要去省城几天,虞多多忙给他收拾行李,一句话也不多问。史长发看着一脸疲倦的妻子,刚三十几岁便已经老的像四十了一般,史长发心痛的抓住妻子的手,轻声的说了句对不起,虞多多转过身来,什么也不说,只抱住史长发,两颗跳动的心紧紧相联。
  但就在这时,母亲屋里突然传来陈宇的一声怒喝,然后是三舅惊恐的叫喊,史长发和妻子同时一哆嗦,忙向母亲的房间跑去。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9 20:27

<三十二>秘密交易
  史长发的生母陈宇摔倒在地上,毛毯拖盖在腿上,身前的地板上是几口鲜血,此刻她脸色腊黄,双唇颤抖,看去像是动了肝火。三舅则靠站在墙根前,一副想上前帮忙又害怕的模样,见史长发夫妻赶到,神色更是尴尬,甚至不安,目光慌忙避开。
  “这事不赖我,你妈是不小心掉下来的……你也知道,我和你妈之间因为钱的事……”
  三舅的声音越来越小,并不自觉的后退,紧贴在墙壁上,像墙上的人形浮雕一般。史长发怒目而视,双拳紧握,克制自己的情绪。
  “妈,您没事吧?”
  史长发的母亲嘴角抽搐,面部肌肉不停的抖动,却说不出一个字。
  “是脑溢血!得赶紧送医院!”
  虞多多立即婆婆穿外套,史长发还愣在一旁,虞多多转头焦虚的对他大喊。
  “还呆着不动,快去叫车啊!我和三舅送婆婆去医院。”
  史长发这才醒了似的开门到楼下叫车。因为发生了打砸抢事件,所以街上看不到出租车,医院的车则根本忙不过来,正好附近有辆派出所的车,司机认识,是辖区片警小刘,史长发说明情况,但小刘说不行,这车他们派出所领导要用,参加市里一个重要会议,不能借。史长发一着急就说征用警车是为了破案需要,不借也得借,说着把小刘赶下车,强行把车开走到楼下。不一会三舅便把史长发的母亲背下楼,虞多多在一旁扶着,并拿上住院要用的东西。车启动后虞多多才发现史长发也上了车,不由的有些急。
  “你不是要出差吗?怎么也上车啦?”
  “妈都快没了,我哪还有心思破案!别说话,看好妈,我要加速了!”
  史长发按下警笛,驾车飞驶在镇西的公路上,雨天路滑,军车都不敢开太快,但史长发把车开到了极限速度,不到半小时就到了医院。
  一路上三舅不停的要史长发减速,见史长发不理他,便说史长发这是滥用职权,是犯罪行为。史长发并不反驳,这件事要让上边知道了,肯定又会成为胡市长打击他的一条重要理由,闹市飞车,而且还是雨天,简直就是不把人民生死放在心上。想到这里史长发一阵烦躁,但好在平安到达第一人民医院,没出任何意外。
  “脑溢血?谁说的?这不胡闹吗?是颈椎扭伤!幸好我先检查了下。怎么搞的这是,伤的这么重,不过送来还算及时……”
  医生的话让虞多多脸红不已,但史长发却握住她的手,真诚的说谢谢。
  三舅站在医院走廊里,探头探脑,让人看着便来气。史长发问他陈宇是怎么掉到地上的,三舅吱吱唔唔说不出个所以然,便试图转移话题,但史长发铁了心要查清楚了,不一会三舅就已满脸大汗。正在这时,医生出来了。
  “病人家属?过来!你们怎么搞的嘛,老人家年岁大了骨头发脆,也不好好照顾,居然能伤到颈椎!一会病人会送到病房,要观察几天,开了单子,先去办住院手续吧!”
  三舅自告奋勇去办手续,史长发有一丝疑惑,三舅往来是没钱了才找母亲,这回身上居然有钱,很是奇怪,而且在家里出事时听到陈宇的怒喝,是为了什么呢?
  陈宇的伤并没有史长发想像的那么重,她神智清醒,而且还能说话。意外的是,王局长也在医院,他是来看苏绣旗的,不知从哪知道了陈宇住院了,立即过来探望。
  “小苏怎么样?中毒……不要紧吧?”
  王局长对史长发的第一个问题只是一笑,目光里有些其他成份。史长发脸色一红,察觉到自己对苏绣旗仍然很关心,甚至超出一般同事关系。
  已经下午四点多了,虽然史长发离开警队只一个多小时,但他感觉却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他非常渴望知道这一个多小时内都发生了什么变化,郑望龙是否归案,邹建民是否拿到化验报告,罗伟不在医院,王局长一定是给他派了其他任务。史长发每想到一个细节,就更增加一份焦虑。
  苏绣旗中的毒找到解药,人已经可以下地走动,只是还虚弱的很。她也来探望史长发的母亲,坐了会就回病房了。这一回虞多多察觉到问题了,看苏绣旗的眼睛就不那么友好了,苏绣旗只是淡淡的笑,并没作任何解释什么。史长发感到头大,他最不擅长的就是感情上的事,情商低。思绪有些混乱,好半天才理清,确定自己只是把苏绣旗当成好朋友,就像当年的小四。想到小四,史长发更加确定在苏绣旗身上有她的影子,所以自己才会对她提防不起来。
  死生只是刹那间,但友谊却不会改变,甚至影响一生。
  “老王,我知道自己快不行了,有件事一定要告诉你……”
  史长发的母亲见苏绣旗走后,突然说。
  “别说了,好好休息吧,有什么话将来说都来得急……”
  “不!我一定要说,我的身体我知道!这件事跟当年小花的事有关……”
  王局长还想劝阻,但听到小花两个字,人却僵住了。陈宇叹了口气,抓住史长发的手,要他和王局长都坐下。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9 20:27

“我知道你恨小花,不过当年的事并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也知道,现在才告诉你,你一定会恨我的,所以一直没答应你……当年小花失身,我们家老张和老周他们打折了吴会计的腿,你却只是哭,小花背地里告诉我你肯定想杀了吴会计,所以才那样,开始我还不信,直到老周看见你磨刀。小花还说吴会计是什么,禽兽!决不会白搭上一条腿,他肯定会报复老张他们,还有你。小花说她这辈子已经毁了,不能把你也连带毁了,反正是死,还不如让她死的好。我那会没明白她这话什么意思,后来她就嫁给了吴会计,又去找你,也不知道你们间发生了什么事,你也不杀吴会计了,没多久就回城了……”
  “你是说,你是说……”
  王局长打断陈宇的话,却始终说不出那个他早已猜到的结局。
  “是啊,小花就拉上我去找吴会计,只要他不找你们的麻烦,就是嫁给他都行。结果就那么嫁了,吴会计也算守信,没找你们麻烦。不过你大概不知道,那个禽兽喜欢性虐待,小花嫁给他那几年没少吃苦,要不是为了孩子,她早就动手了。后来的事你也知道,小花杀了吴会计,判了死刑,她儿子给姥爷带。唉,都是孽缘啊!”
  “她都是为了我?小花……”
  两行泪水滚落,王局长的双手紧紧抓住膝盖,指骨关系泛白,好半天才喘上一口气来。
  “那她儿子呢?”
  “那是你儿子,其实小花被强奸前就已经怀孕了,要不是为了你儿子,她是决不会甘心受那些污辱的。”
  王局长如遭雷击,整个人呆住了,只喃喃低语:我儿子?是我的儿子?好半天才哭出来,老泪纵横,伏在床上双肩耸动不休。史长发偶尔也听母亲说起过当年的恩怨是非,但没想到会如此复杂。王局长哭了好半天才抬起头,眼睛里燃起新的希望,只是头发蓬乱不成样子。
  “我儿子……叫什么名?现在在哪?”
  “王镇西,就在镇西,也是当警察的……”
  “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王局长眼神中有怨恨,也不听陈宇解释,立即起身去查儿子下落了。陈宇叹息一声,史长发则追出去,意外的发现三舅在门口偷听。
  “三舅,你在这干什么?”
  “没什么,路过,路过……”
  “叫他进来!”
  陈宇在病房里厉声叫,史长发忙把神色慌张的三舅拖进来,他担心母亲的病情,颈椎受伤还这样大声音说话,会加重病情。
  “儿子你听好了,这个人不再是你三舅,因为他根本就不配!他从没念过一点亲情,你姥爷病的时候他从没照顾过一天,他只忠实拥趸于金钱,说白了就是一条白金走狗!再漂亮也是条狗!”
  史长发感到莫名其妙,三舅人品不好尽人皆知,也不是第一天这样了,母亲为什么会有这么大反应呢?
  “二姐,你怎么能这么说,咱爸那不是不要我照顾吗?再说了,我怎么说也是你亲弟弟,拿和狗比……”
  “你还不如一条狗!滚!跟你的日本相好滚的越远越好!”
  日本相好?史长发脑海中仿佛闪过一道电光,他第一个念头就想到了何莉,于是一把抓住三舅的衣领。
  “你的日本相好叫什么名字?”
  三舅从没见过史长发如此凶恶的眼神,吓的浑身发抖。
  “何……何莉……”
  这是史长发猜到却不愿听到的名字,他怒吼一声把三舅摔出病房,这一回轮到母亲陈宇着急了。
  “儿子,别伤了他,再怎么说他也是你三舅啊!”
  “三舅?汉奸!”
  史长发几乎红了眼,他咬牙切齿的走到三舅面前,却发现他已经吓晕了。
  王局长得到消息后,派人秘密押送史长发的三舅去一个隐蔽地点审问,准备将何莉缉拿归案,争取在国安局动手前抓到这个日本间谍。安排好这些后,王局长又命令史长发在医院待命,晚些时候会有任务给他。王局长并没有说什么任务,史长发却感觉王局长是想他多陪会病重的母亲。
  在听到自己的三弟居然给日本人当间谍,陈宇泪流满面,打小姐弟三人关系非常好,后来大姐对小弟要求严格了,她这个当二姐的还求情,现在看来,这反倒害了他。史长发安慰母亲这与她无关,是三舅自己不争气,虞多多也劝。史长发说今天这里发生的事不能透露出去,和谁也不能说,因为关系到国家安全。
  也许是说了太多话,受了太多刺激,陈宇不一会就沉沉睡去。史长发又陪了会,让妻子好好照顾母亲,就去探望苏绣旗了,他有很多疑惹想当面问清楚。
  已经是五点多,天色阴沉,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仿佛永远不会停止了一样。史长发并没有直接去找苏绣旗,他先到医院的超市买了面包纯净水,三口两口咽下,这一整天都没吃什么东西,胃开始隐隐作痛。史长发又买了包香烟,然后站在医院门口点上,望着拥挤的车流,叫喊的人声,让混乱的大脑归于平静。史长发不会吸烟,但偶尔也会点上一支,他从不吸入肺里,只是对缭绕的烟雾有好感,仿佛能看透这烟雾便能看透世间的一切。
  “史队,我不会回答你,但我要你知道,我是站在你这边的。不过,我可以告诉你,这桩案件牵涉到的问题太多,最初我被派到你身边确实是监视你,顺便阻止你发现某些敏感问题。不过很显然,我没有成功,因为你太聪明了。”
  “别叫我史队,我现在连警察都算不上了,只是半个……”
  “但你不会停止调查,对吧?”
  “是的,我现在已经陷进来了,根本不可能抽身。而且,即使我能抽身,我也不会置之不理,这已经不是我的事了,这关系很多人的生命……我欠他们的。所以我希望你帮我,因为我能感觉到,你不是那种能干出卖国家的坏女人。”
  苏绣旗靠在枕头上,扭头眯眼向窗外望去,又向门外静听了会,才神色凝重的转向史长发。
  “我刚得到消息,郑望龙与韩秘书达成交易,只要他交出骨翠,柳克民就放他一条生路,据说已经给郑望龙办好签证。”
  “什么?骨翠在郑望龙手里?”
  史长发脑中嗡嗡作响,他又回想到FBI观察员汉娜向他展示骨翠的奇异之处,如果抓到郑望龙,或许可以让母亲陈宇再戴一次,哪怕只是一小会,也许病情就会有转机。史长发感到心跳的很快,浑身发热。
  “这就是贪婪啊……”
  史长发慌忙止住这念头,但这念头却像生了根般在脑海中盘旋。
  “史队?你没事吧?”
  “噢,没事,我只是在想,上层……也许参与了林家灭门案。”
  “嗯,也许吧!但我们还没有证据。”
  苏绣旗说,她并没有注意到史长发稍纵即逝的贪念。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9 20:28

<三十三>强国者志
  “那个,我一直想问,你和林家的关系,你是常得大师的弟子吗?”
  在沉默片刻后,史长发突然问,苏绣旗腰一颤,却给人以要跃起般的错觉,她仍躺在床上,有些吃惊的盯着史长发。
  “王局都对你说啦?”
  虽然苏绣旗没有正面回答,但她的话等于承认史长发的猜测,只是她说出王局长来,让史长发更加确定王局长与林家间莫测的关系。
  “不,王局什么都没说,其实事发到现在发生了这么多事,我早该想到了。如果你与林家没关系,不会因为常得大师的死落泪,不可能在天一塔下救得了我,当时我看见的,并不都是幻觉吧?另一面,张家德没因你的出现而从藏身处出来,可见你不是他的徒弟,但又与林家关系密切,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你是常得大师的弟子。穆氏家族在抗战期间只幸存两位传人,你的剑法又与鬼三的如出一辙,所以这很好推理。”
  苏绣旗秀美的面孔有些尴尬,洗去铅华的双眼透着水亮的光泽,她双唇微抿,似乎在下决心。史长发全看在眼中,心底暗叹,苏绣旗与小四太像了,只是不知命运是否会一样呢?苏绣旗抬起头,目光直视来,史长发立即知道了,她是她自己,不会让别人掌握住她的命运。
  “你说的没错,我是常得大师的弟子,我六岁因体弱多病而跟随师父习武,到现在快二十年了。师父给我讲了很多穆氏家族的事,穆氏一门忠烈,从没出过一个孬种,师父常说他是最差劲的一个,所以只好出家当和尚。对于我来说,师父就相当于我的爷爷,你明白吗?师父教我武功,教我做人的道理,教我舍生取义的气节,这一切都是他教会我的,所以在我眼中师父才是最伟大的。”
  史长发在椅子上坐下,他对苏绣旗的话感到莫名其妙,又隐约想到什么,只是不着边际,抓不住重心,于是继续听苏绣旗讲下去。
  “穆氏家族的人虽然个个身怀绝技,但都非常厌战,不过一旦关系到国家安危,却又都义不容辞。师父讲过先人曾是唐朝武官,参与平定安史之乱,身为异族,却要辅助汉人平乱,看到的又是腥风血雨的宫廷斗争,国运衰微,士卒都不知道为什么而战,沙场上白骨累累支持一个垂死的大唐帝国。但即使是这样,那位先人也没有后悔,还曾写下过这样的诗句:‘男儿何必望长安,沙场征尘几人归?奋勇向前拼将去,血染须眉大风吹。’诗句平仄虽然不工整,但意境到了,让人能想像到拼死血战的场面。”
  已经是晚上了,窗外天空并未全黑,只是昏暗,冷雨扑打在玻璃上,把病房内的灯光也染的失色,一切都冷冰冰的。
  史长发习惯性的抱住左肘支起下巴,苏绣旗不会无缘无故讲穆氏家族的历史,一定是有什么话不方便明说,只能暗示,而这件事与国家大义相关,但会是什么呢?史长发感到自己已陷进一个巨大的阴谋之中,仿佛恶浪涛天中一片枯叶上的蚂蚁,随时都可能葬身于此,但就是死也无法看清案件的始末,只能察觉眼前的凶险,一轮接一轮的袭来。
  “你也许奇怪我为什么要讲这些,是不是在向你暗示什么,没错,有些事仍不能说,就算是挫骨扬灰也不能说。不过以你的聪明才智,迟早会被你猜出来的。你还记得周经泰吧?我猜你一定奇怪为什么他做为张家德的大弟子,却一样死在郑望龙手里,其实这很正常,穆氏家族收外姓弟子时只教他们一门技艺,周经泰学的是体字部,他只会武功,而郑望龙学的是魂字部,偷袭是他最拿手的,如果正面交手,郑望龙三秒也撑不住。而三师弟鬼三,据师父讲,师叔破例让他一人独学体、精、魂三部,而鬼三也确实是百年不遇的奇才,三部秘籍他全融会贯通,所以才得了鬼三这个外号。”
  史长发听到这里,额头冷汗涔涔而下,原来推断出鬼三的艺名是杨文云,只是一个巧合。其实联系案情仔细分析也能发现这点,周经泰的死表明他不懂摄魂术,而郑望龙受一点小伤便立即逃走,则说明他不会武功,不然不会在局势占优的情况下逃走,而鬼三即会摄魂术又会武功……史长发想到这又有些迷糊,精字部上的技艺又是什么呢?
  史长发突然想到,林家之所以灭门,一定是由于都不懂摄魂术。为什么做为穆氏传人,他们却不会祖宗留下的绝技呢?
  苏绣旗喝了口水,继续讲下去。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9 20:29

苏绣旗喝了口水,继续讲下去。
  “不过鬼三也并非无敌,我师父这一生都在研究破解摄魂术,清心咒就是他研究出来的,但对于没练过穆氏武学的人来说,效果不是很理想,对我则有效。鬼三如果这些年专心习武,我一定不是他对手,还好他一心想成仙,没把武学放在首位。”
  “成仙?”
  史长发忍不住问,苏绣旗冷笑一声,对于凡人想成仙这个念头不屑一顾。
  “自古至今,谁真的见过神仙?都是些无聊的传说,真不知道三师弟为什么那么执着于成仙这种荒谬的事情。穆氏秘籍的最后一部,传到今天也只有十个人修炼过的,就是仙字部。据说练了上面的东西就能成仙,但族谱里对仙字部记录却是只言片语。我猜鬼三弑师一定是为了仙字部,还有拿到林家人常喝的罗汉汤秘方,体字部上曾说想要成仙,必先喝罗汉汤,然后练仙字部上的东西才行,不然会走火入魔。真想不明白跟神话似的东西,三师弟为什么也会信?”
  “也许,真的有神仙呢?”
  史长发又想起骨翠的神奇,贪念再起,不由得神思恍惚。好一会才缓过神来,苏绣旗还在讲,却已经讲到王局长办公室里挂的两副字,辅国者仁,强国者志。
  “王局长曾经给我解释过这两副字的意思。志,有记和志向的意思,强国者志就意味着不忘前事,时刻警醒激励自己,这样才能实现远大理想的意思。钱星说辅国者仁并没有错,但一味宽容只会纵容自己的敌人,仁心要建立在自身强大的基础上。自身不保,何以施仁?”
  苏绣旗说的慷慨激昂,眉眼间有男儿的英气。史长发仿佛看到王局长站在‘强国者志’下,指点江山的模样。
  “没有谁是可以小看的啊!”
  史长发暗暗的想,与此同时,史长发心底杂乱的思绪里突然有灵光一闪,他想到林震业的情人何莉,这个日本女间谍潜入林家的使命,大概是查清读心术真伪。如果林家人都不会摄魂术的话,何莉从什么地方证实读心术的存在呢?还是林震业根本就知道她是日本间谍,设扣引她入局呢?如果是这样,那林震业的目的是……战争?
  这个念头让史长发惊出一身冷汗,没敢再想下去。转而思考其他可能性,也许何莉是由林震业熟悉并信任的人介绍,所以林震业并没设防,结果让何莉窃取林家的机密。这也是一种可能啊!
  苏绣旗又喝一杯水,史长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在大德当行时,我好像没听到你的呼吸声。”
  苏绣旗转头惊异的看着史长发,沉默片刻似乎想通了什么,轻轻放下杯。
  “噢,想起来了,那种毒气会让人听力变强。你听说过胎息吗?”
  “胎息?”
  史长发在脑海中搜索,胎息,道家炼养术,武侠小说里常见,据说对于培育元气,涵养精、气、神,治疗五劳七损及提高功力都有明显效果。《万密斋书十种·养生四要》所说:‘呼吸绵绵,如儿在胎之时,故曰胎息。’史长发大学时曾迷信这些神功秘籍,也确达到过呼吸绵绵,若有若无的境界,但并没什么实际功用,于是就放弃了。如今苏绣旗一说到胎息,他便立即想起。
  “没错,是胎息,这就是我的武功与穆氏武功的不同之处。师父常说穆氏武功杀气太重,而且过于刚强,所以做了些改动,让我在练功时以胎息为基,去除了所有可能的破绽,不会因呼吸的微小动作而给对方以可乘之机。”
  史长发正想再问苏绣旗与王局长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时,手机响了,是王局长,史长发心想这电话来的可真及时啊,就跟在一旁偷听一般。
  王局长命令史长发去接一个人,庄秦,车已经快到医院了,王局长命令史长发一定要确保庄秦的安全。就算王局长不下达这样的命令,史长发一样会这样做,他和庄秦是好朋友。但王局长下达了这样的命令后,史长发连同庄秦也开始怀疑了,这个胖子难道也有他所不知道的秘密?
  离开苏绣旗的病房,刚一出门史长发迎面撞上一个人,揉着下巴抬眼一看,居然是吴乐,她醒了,而且恢复的不错,看来中毒不深。
  吴乐注射解药醒后躺了好一会才恢复,一恢复就立即给队里打电话,要求指派任务,队里只有几个文秘在,烦的受不了就把电话转给王局长,王局长听后就命令吴乐去找史长发,共同完成一个重要任务,并告诉她史长发就在医院。吴乐找到史长发的妻子,从虞多多口中得知,史长发可能去探望苏绣旗了,便匆匆赶来。
  “你是说……我老婆告诉你我在这的?”
  “是啊!她告诉我是四楼,左拐左边第五个门。”
  史长发噢了声,面无表情,心底却闪过一丝笑意,妻子吃醋了,这还是结婚这么多年来的第一次。不过,女人的第六感还真是强,头一回对妻子外的女人产生异样感觉就被发现了,以后就是想出轨都没机会了啊!史长发感到心中温热,那么的甜蜜。但转念一想,连虞多多都能轻易找到苏绣旗的病房,第一人民医院的保安措施也太不完善了。
  “我突然想,郑望龙会不会还在医院里面呢?”
  史长发的话让吴乐一愣,随即会意,她无声的点点头。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9 20:29

<三十四>尸语无声
  史长发接到王局长的电话后立即和吴乐到医院门口等待,过了十几分钟也没看见庄秦的影子,吴乐等的不耐烦,到大厅里找水喝去了。
  不知为什么,自从中毒来后就总是口渴,史长发也是,叫吴乐给他带一杯出来。就在时,一辆警车在医院门前杂乱的车群间穿行而来,缓慢行驶进大院,开上骑楼前的急救停车点。细雨如丝,连绵如雾气,因为持续降雨,镇西市的气温变得异常低,史长发站在门前冻的有些抖,嘴唇冰凉发紫,颈肩僵硬,虽然身着便服,但腰背依旧习惯性挺的板直。警车驶到面前后,史长发才双肩后拢,吸深口气,提起精神走过去。
  出乎意料的是,证物处的刘铭竟跟庄秦在一起。
  “史队长,我们安全到达,路上没有任何意外。”
  史长发眉头微皱,刘铭不可能自己从拘留所跑出来,既然让他来护送庄秦,就说明是王局长下令释放的。那么,把刘铭派到这里,王局长有什么意图呢?
  “噢,还带了设备呢?你先拿进去吧!”
  刘铭下车,将那箱重量不轻的设备搬下来,而庄秦则咬着支巴西雪茄坐在后面没动,他凝眉盯着一份资料,圆胖的脸上显露出迷茫的神情。史长发有些不悦,要保护庄秦没说的,但庄秦这人不喜欢被人盯着,在怪谈协会里就常讲要有自由人生才算是幸福的,整天有人跟着,就算是朋友他都会翻脸,而且庄秦有自己的作息时间,吃饭也很讲究,总之就一句话:不好伺候。
  虽然车停的地方淋不到雨,但史长发仍有些冷,他敲敲车窗,庄秦却像根本没有听到一样。据史长发所知,庄秦专注起来就像老僧入定,外界什么声音都听不到。而且虽然是心理医生,在国外读书多年,但怪谈协会里却是出名的唯心论者,他常说中国没有神,因为神都出国了,所以只剩下遍地的妖魔鬼怪。庄秦说这话与民运分子的意思并无不同,因为这,好几次与同是怪谈协会的荆洚晓打起来,荆洚晓也是因为这才退出协会的。
  史长发与庄秦私交甚好,只要不涉及政治,庄秦的博学令史长发折服。不过,每当庄秦说中国如何落后日本如何先进时,目光总是有些闪烁,像是言不由衷,这也让史长发认为庄秦只是恨铁不成钢。但是此刻,庄秦卷进林家的案子,就难免与政治贴边,那他究竟会站在哪一方呢?史长发的不悦根源于此。
  庄秦仍盯着资料发呆,史长发探身进车推了他一把,庄秦这才一脸惊诧的抬起头,又探身向史长发身后张望。
  “我一猜就是你!不过……不是说两位神探保护我吗?怎么就是一位?另一位是于进?再不就是罗伟……难道都不是?”
  史长发的脸色有些难看,庄秦知趣的闭上嘴,匆忙收起资料准备下车。史长发注意到资料袋上印有镇西物理学院的字样,这起案子与物理学院有什么关系呢?史长发有些困惑。这时庄秦已经挪到车门边,脚尖刚碰到地面的水渍便触电般缩回,神色凝重。
  “有妖气!”
  庄秦低低的自语般说。
  史长发眉头再次一皱,忽的就感到周身烦燥,心想这是谈鬼说怪的时候吗?庄秦怎么分不清场合呢?
  庄秦并不像说笑的模样,神情紧张的探头仰望门诊大楼。夜幕已经笼罩大地,灰朦朦的油污般浸染了那些灯光,使门诊大楼的窗户像一只只浑浊的眼睛,向下投来。在史长发看来,庄秦的目光像是迎着什么物质性的东西顶上去,给人以无畏却又有些可笑的印象。
  “妖气?你该请天一教的道士来,我怕是保护不了你!”
  “老史,不是我说你,三句话就能呛死人,你这样……唉,这辈子都别想升官了。”
  “富贵在天!别说废话了,我说你下不下来?”
  庄秦摇头叹息,耸耸肩,略显肥胖的身躯一扭,已踏着水渍站在史长发面前,他的动作干净利索,让史长发有些诧异,心底有道电光闪过。正在这时,吴乐走出大厅,递给史长发一纸杯水,并习惯性的上下打量庄秦。
  “我可真幸运啊!居然有美女神探吴乐保护!”
  “少贫嘴贱舌的!瞅你这德行,比传说中的还讨厌!”
  庄秦一脸无辜,史长发喝了口水,露出一个难得的微笑。
  护送庄秦来的警车开走了,三个人走进门诊大楼,刘铭还等在问询处,等他们到了后,四个人走向医护工作人员专用电梯。
  第一医院的门诊大楼和住院部连在一起,平时是互通的,地板上有路线指示标语,方便患者及家属通行。但自从出事后,互联的通道就全锁上了,要到住院部就得出门诊大楼,走三四百米距离绕到后面才能到。
  四个人出了电梯,走在吵闹的走廊里,史长发警惕的注视着眼前的每一个人,那些人正处在焦虑不安中,除了病患和家属,医院护士也焦躁的穿梭人群间,还有小偷和被他们盯上的守着行李的人,大概是西北火车站的旅客,因为惧怕遭抢劫而躲避到医院里。
  穿过一道铁门,嘈杂吵闹全留在了身后,史长发开始思考,王局长安排两名经验丰富的刑警保护庄秦的用意何在,难道庄秦真的掌握着什么重要线索?这不是不可能的事,案发前庄秦曾是郑望龙的心理医生,了解林家的事比较多,说不定其中就有非常重要的线索。史长发转念又想,不过那为什么要庄秦到第一人民医院来?呆在总部不是更安全吗?史长发忽然想到,是诱饵!要钓的肯定不是郑望龙,因为庄秦虽然是重要证人,而且有证物录音带,但就算杀了庄秦毁了录音带,也还有其他证据,郑望龙如果这时出现那是自投罗网。
  “那么,王局是想让幕后的人暴露一下吧?”
  史长发想通了,他对王局长这一步棋佩服不已,庄秦给郑望龙做那么长时间的心理治疗,一定知道郑望龙很多秘密,这其中说不定就有骨翠的买家是谁。郑望龙不惜身败名裂,一心想得到骨翠,如果脱不了手的话,那仍是一身债务,所以他背后肯定有个大买家,不仅知道林家有骨翠,而且知道该用什么手段得到。
  但是,这个买家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不管他是谁,这个人一定拥有调动上亿资金的能力。史长发边走边思考,又加上一条:权力。这样的人,不会很多,应该很好找吧。史长发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心中已经有初步的幕后元凶。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9 20:30

<三十四>尸语无声
  史长发接到王局长的电话后立即和吴乐到医院门口等待,过了十几分钟也没看见庄秦的影子,吴乐等的不耐烦,到大厅里找水喝去了。
  不知为什么,自从中毒来后就总是口渴,史长发也是,叫吴乐给他带一杯出来。就在时,一辆警车在医院门前杂乱的车群间穿行而来,缓慢行驶进大院,开上骑楼前的急救停车点。细雨如丝,连绵如雾气,因为持续降雨,镇西市的气温变得异常低,史长发站在门前冻的有些抖,嘴唇冰凉发紫,颈肩僵硬,虽然身着便服,但腰背依旧习惯性挺的板直。警车驶到面前后,史长发才双肩后拢,吸深口气,提起精神走过去。
  出乎意料的是,证物处的刘铭竟跟庄秦在一起。
  “史队长,我们安全到达,路上没有任何意外。”
  史长发眉头微皱,刘铭不可能自己从拘留所跑出来,既然让他来护送庄秦,就说明是王局长下令释放的。那么,把刘铭派到这里,王局长有什么意图呢?
  “噢,还带了设备呢?你先拿进去吧!”
  刘铭下车,将那箱重量不轻的设备搬下来,而庄秦则咬着支巴西雪茄坐在后面没动,他凝眉盯着一份资料,圆胖的脸上显露出迷茫的神情。史长发有些不悦,要保护庄秦没说的,但庄秦这人不喜欢被人盯着,在怪谈协会里就常讲要有自由人生才算是幸福的,整天有人跟着,就算是朋友他都会翻脸,而且庄秦有自己的作息时间,吃饭也很讲究,总之就一句话:不好伺候。
  虽然车停的地方淋不到雨,但史长发仍有些冷,他敲敲车窗,庄秦却像根本没有听到一样。据史长发所知,庄秦专注起来就像老僧入定,外界什么声音都听不到。而且虽然是心理医生,在国外读书多年,但怪谈协会里却是出名的唯心论者,他常说中国没有神,因为神都出国了,所以只剩下遍地的妖魔鬼怪。庄秦说这话与民运分子的意思并无不同,因为这,好几次与同是怪谈协会的荆洚晓打起来,荆洚晓也是因为这才退出协会的。
  史长发与庄秦私交甚好,只要不涉及政治,庄秦的博学令史长发折服。不过,每当庄秦说中国如何落后日本如何先进时,目光总是有些闪烁,像是言不由衷,这也让史长发认为庄秦只是恨铁不成钢。但是此刻,庄秦卷进林家的案子,就难免与政治贴边,那他究竟会站在哪一方呢?史长发的不悦根源于此。
  庄秦仍盯着资料发呆,史长发探身进车推了他一把,庄秦这才一脸惊诧的抬起头,又探身向史长发身后张望。
  “我一猜就是你!不过……不是说两位神探保护我吗?怎么就是一位?另一位是于进?再不就是罗伟……难道都不是?”
  史长发的脸色有些难看,庄秦知趣的闭上嘴,匆忙收起资料准备下车。史长发注意到资料袋上印有镇西物理学院的字样,这起案子与物理学院有什么关系呢?史长发有些困惑。这时庄秦已经挪到车门边,脚尖刚碰到地面的水渍便触电般缩回,神色凝重。
  “有妖气!”
  庄秦低低的自语般说。
  史长发眉头再次一皱,忽的就感到周身烦燥,心想这是谈鬼说怪的时候吗?庄秦怎么分不清场合呢?
  庄秦并不像说笑的模样,神情紧张的探头仰望门诊大楼。夜幕已经笼罩大地,灰朦朦的油污般浸染了那些灯光,使门诊大楼的窗户像一只只浑浊的眼睛,向下投来。在史长发看来,庄秦的目光像是迎着什么物质性的东西顶上去,给人以无畏却又有些可笑的印象。
  “妖气?你该请天一教的道士来,我怕是保护不了你!”
  “老史,不是我说你,三句话就能呛死人,你这样……唉,这辈子都别想升官了。”
  “富贵在天!别说废话了,我说你下不下来?”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9 20:33

庄秦摇头叹息,耸耸肩,略显肥胖的身躯一扭,已踏着水渍站在史长发面前,他的动作干净利索,让史长发有些诧异,心底有道电光闪过。正在这时,吴乐走出大厅,递给史长发一纸杯水,并习惯性的上下打量庄秦。
  “我可真幸运啊!居然有美女神探吴乐保护!”
  “少贫嘴贱舌的!瞅你这德行,比传说中的还讨厌!”
  庄秦一脸无辜,史长发喝了口水,露出一个难得的微笑。
  护送庄秦来的警车开走了,三个人走进门诊大楼,刘铭还等在问询处,等他们到了后,四个人走向医护工作人员专用电梯。
  第一医院的门诊大楼和住院部连在一起,平时是互通的,地板上有路线指示标语,方便患者及家属通行。但自从出事后,互联的通道就全锁上了,要到住院部就得出门诊大楼,走三四百米距离绕到后面才能到。
  四个人出了电梯,走在吵闹的走廊里,史长发警惕的注视着眼前的每一个人,那些人正处在焦虑不安中,除了病患和家属,医院护士也焦躁的穿梭人群间,还有小偷和被他们盯上的守着行李的人,大概是西北火车站的旅客,因为惧怕遭抢劫而躲避到医院里。
  穿过一道铁门,嘈杂吵闹全留在了身后,史长发开始思考,王局长安排两名经验丰富的刑警保护庄秦的用意何在,难道庄秦真的掌握着什么重要线索?这不是不可能的事,案发前庄秦曾是郑望龙的心理医生,了解林家的事比较多,说不定其中就有非常重要的线索。史长发转念又想,不过那为什么要庄秦到第一人民医院来?呆在总部不是更安全吗?史长发忽然想到,是诱饵!要钓的肯定不是郑望龙,因为庄秦虽然是重要证人,而且有证物录音带,但就算杀了庄秦毁了录音带,也还有其他证据,郑望龙如果这时出现那是自投罗网。
  “那么,王局是想让幕后的人暴露一下吧?”
  史长发想通了,他对王局长这一步棋佩服不已,庄秦给郑望龙做那么长时间的心理治疗,一定知道郑望龙很多秘密,这其中说不定就有骨翠的买家是谁。郑望龙不惜身败名裂,一心想得到骨翠,如果脱不了手的话,那仍是一身债务,所以他背后肯定有个大买家,不仅知道林家有骨翠,而且知道该用什么手段得到。
  但是,这个买家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不管他是谁,这个人一定拥有调动上亿资金的能力。史长发边走边思考,又加上一条:权力。这样的人,不会很多,应该很好找吧。史长发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心中已经有初步的幕后元凶。
  庄秦走在前面,他对这里似乎轻车熟路,脸色在灯光下阴晴不定,不时掏出资料看,像对什么问题想不透的模样。史长发知道庄秦留学日德选修过多门专业,都有所成,如果不是因为遇到感情问题不会回国发展,庄秦现在有心理医师执照,还在考外科医生执照。虽然王局长没有告诉史长发庄秦到医院做什么,但史长发猜测一定与案件有关。
  “老史,我想我知道摄魂术是怎么回事了!”
  “啊?真的?”
  “当然,我什么时候说过大话……”
  庄秦的话还没说完,他左侧的门突然打开,一道人影闪出,庄秦转头去看时,史长发已经纵身上步抢到他身前,左肩猛撞打开道缝的门,同时抓住那人一个变形的过肩摔,将那人丢出两米多远。
  一个女人的尖叫在走廊里响过,庄秦不忍的闭上眼睛,而史长发在做完这一串漂亮的动作后才看清,那个被他摔出去人的只是个年轻护士。
  史长发的心跳很快,快到呼吸都有些困难,他扶着墙走过去,那名护士还没爬起来,似乎伤的很重。史长发感到非常难堪,当警察以来还是第一次误伤普通群众。但如果因为这就心跳加速,似乎不太合理。史长发终于走到护士面前,那名护士用惊恐的眼神看着史长发,试图向后退缩,但身体却并用不上劲。庄秦和吴乐还有刘铭跟上来,这叫小护士更加害怕,也许是联想到医院里盛传郑望龙杀人的凶残过程,她小便失禁了。
  “我是警察。对不起,刚才是个误会,你没事吧?”
  “我没……没事……”
  护士怯怯的回答,在确认眼前这四个人不会伤害自己后,巨大的疼痛立即占据上风,她的腰一软,重又瘫倒在水泥地面上。这时那扇门重又打开,一名医生小心翼翼的探头出来张望,看了一会后,才跑过来扶起护士。
  “哎呀!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啦!哎呀呀!连药都摔碎了,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这些药都是很贵地呀,算谁的啊!”
  医生是上海人,并没有问护士伤到哪里,却先说出这样一通话,让在场所有人都眉头一皱,包括是上海女性的吴乐。
  “算我的,她的医药费,还有打烂的这些药,都算我的。”
  史长发说,那名护士用感激的神情看了他一眼,随即咬着嘴唇忍受着疼痛低下头去,脸色忽然又绯红起来,她发现自己小便失禁了。
  “这可是你说的,我认识你,你是警察,叫史长发,回头我找你们领导去……”
  史长发摆摆手,掩饰不住厌烦的表情。
  离开走廊,在靠住院部那一侧,庄秦走到一部电梯前,虽然病患及家属不能直接由门诊大楼到住院部,但实际上医护人员还是留了几道门方便通行,这个电梯间就是其中之一。
  “老史,应该和你说说了,你们局长叫我全力协助破案,现在的情况我大体也知道些。不过,我觉得你应该先做个心理辅导,你现在的状态很不好,这不利于你的健康,也不利于案件的侦破。”
  “我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劲,没必要进行心理辅导!”
  史长发态度坚决的说,心底却有些颤抖。
  在这短短两天时间内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大起大落,生死交替,背叛与孤立,信仰的动摇,那么多不可思异,甚至于国恨家仇,史长发只觉得自己就要崩溃了,特别是钱星的死竟然跟于进有关,这击碎了他一直以来梦幻般的荣誉感,以至于对任何人都产了怀疑。史长发的精神始终处于高度戒备中,误伤护士就是明示的例子。
  庄秦在这时候说要给他做心理辅导,自然而然的激起他的逆反心理,史长发不想别人觉得他心理脆弱,撑不住了。更加上史长发联想到摄魂术和林家灭门的惨景,或许都跟心理学有关,由不得他胡思乱想,脑海中百念丛生,整个人变得有些神经质了。
  “在想我怎么杀你吧?老史,我只是个心理医生,没理由也没胆量那么做。再说,咱们还是朋友,对朋友要信任吧!”
  史长发冷笑一声,心底想生死与共的战友都会背叛,朋友又算得了什么?但他并没有说出来,只摆摆手。
  “没有必要,我没那么脆弱!”
  这时电梯叮的一声到了,庄秦也不再劝,带领大家走出电梯间,转过两个弯到了住院部的停尸间。一股隐约的恶臭飘荡在空气中,像腐肉又像粪便,还夹杂着消毒水的味道。这里异常安静,却又在不知什么地方响着滴答的水声,还有若有若无的叹息,如在耳边。
  史长发只觉得这里阴森森的令人不适,精神不由得又高度紧张起来。
  “你要重新解剖尸体?”
  史长发问,庄秦点点头,掏出钥匙打开停尸间的门,迎面而来的恶臭让人一窒,但真的走进停尸间后却发觉,里面并没有那股气味。冷气从上面的泄下,停尸间里一片宁静,地面干净,空气中只有冰凉的消毒水味,让人疑心刚才嗅到的气味是幻觉。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9 20:33

“尸体是会说话的,他们记得所有真相,只是在等一个懂他们语言的人,而我,就是那个人。”
  庄秦自信的打开停尸柜,拉出一具不成形的尸体,招呼刘铭放下设备,帮他把尸体抬到一旁的解剖台上,又打开一格停尸柜,拉出另一具尸体,也放到解剖台上。
  “嗯,确切的说,只是解剖这里……”
  庄秦不知从哪里拿出一套解剖工具,指了指两具尸体的咽喉部位解释。
  “早上的时候你们的人把与案件有关的尸体全转移到这里了。这具是周经泰,这具是林震业,我想重新检查他们咽喉部位的不同,特别是声带。”
  史长发仍然不明白庄秦要干什么,庄秦咧嘴笑了笑。
  “呵呵,也有你不明白的时候啊!在我进行前,先给你讲讲蝙蝠吧,蝙蝠能发出超声波,这种声波的频率非常高,人类的耳朵无法听到。人耳能听到的是20~20000赫兹的声波,而蝙蝠却能听到100~200000赫兹的声波,这些声波从蝙蝠的嘴或鼻子里发出。就是这个部位,奇妙的自然界啊!”
  “我还是不明白,这跟林家灭门案有什么关系?难道你的意思是他们能像蝙蝠一样发出超声波?”
  庄秦换上手术服,在戴上口罩前再次咧嘴笑了笑。
  “没错,林家的人,还有郑望龙一定都跟蝙蝠一样,是自然界里的异类!不过他们发出的不是超声波,而是次声波!如果我推断的没错的话,他们的声带应该和平常人不一样,其内部的结构很可能显现褶皱形,或是双层,或是鼻腔有一个发音的器官。有很多种可能性,等一下就真相大白了!”
  “蝙蝠?次声波?”
  庄秦的话让史长发感到不解,但同时又有些莫名的兴奋。
  关于次声波,由于工作需要史长发有所了解。次声波又叫亚声波,是一种频率低于人类可听声波频率范围的声波。次声波的频率范围大致为10- 4Hz~20Hz。火山爆发、极光、地震、海啸、台风、雷暴、龙卷风等都能产生次声波,利用人工的方法也能产生次声波,例如核爆、火箭发射等等。英国科学家更是宣布最新进行的一项试验证实,次声波会使人变得焦虑、极度悲伤和感到寒冷,由于低频震动的原因,次声波还可以令蜡烛火光摇曳不定,或者令重量较轻的物体比如纸张不停颤动或者从墙上飘落。世界各地许多地方闹鬼其实都只是次声波作祟,动物里大象、鲸等也会利用次声波进行远距离交流或把它当作驱敌武器,某些特殊频率的次声波还能使人产生幻觉。
  庄秦如此信心十足,让史长发都感到离摄魂术的真相只差一步距离。如果庄秦是对的,那就表明郑望龙和于进都能发出特殊的次声波,让人产生幻觉。那么既然查清幻觉产生根源,就一定会找出应对办法,到时候就再不怕恐怖的幻境了。
  但是人类,真的能发出使人产生幻觉的次声波吗?
  庄秦的刀已经切下去,虽然戴着口罩,仍能看出他的兴奋。
  “我在德国时选修次声学,专门研究过,人类的声带如果经过特殊方法锻炼,应该也能发出较强的次声波,其效果应该和武侠小说里的杀气差不多,让人产生敬畏或恐惧心理。呵呵,不过那会主要精力都用于次声波武器上了,结果到头这门课居然得了个E,后来就又修外科解剖,我的导师米歇尔先生都说…… 咦?”
  庄秦突然停下,盯着尸体有些发愣。
  史长发探头看去,没发现任何异常。庄秦又转身解剖另一具尸体,结果同样让他感到意外。于是在刘铭的帮助下,他把林家所有尸体都拉出,检查咽喉和鼻腔,每查完一具尸体眉头便皱一层,直到检查林震业的女儿林娜时,才长出一口气。史长发跟过去,发现林娜的声带与其他人不同,居然有两层。
  解剖学中喉部分声门上区、声门区、声门下区等,包括会厌、杓会厌皱襞、假声带、真声带、喉室腔等。林娜的双层声带明显不属于医学上的病态结构,她就像独立进化的一个异类。
  “这就全对上了,我可真是个天才!”
  庄秦揪下口罩,兴奋莫名,史长发却眉头紧皱。
  “如果是这样,那林娜也会摄魂术了,她怎么会也死在郑望龙手里呢?”
  庄秦愣了下,随即又恢复一脸的笑意。
  “那是你的问题。不过,我想她大概还没学会摄魂术,或是郑望龙所发出的次声波比她的强。”
  “嗯,有道理。”
  史长发点头,但心底却仍在怀疑:真的是这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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