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斗篇 第八章算计(下)
钱倧一听,呵呵一笑,“好,闻闻!”他说着就从怀里重新把那个香囊拾了出来,我的心砰砰跳着,当他已经把香囊放到鼻前时,我忽然拽住他的胳膊,不让他深深吸入。因为,我忽然想到一件事。
“王爷昨日来过宫里头?还来了御花园?”我认真地问着。
“是啊,半路上走的。”钱倧甚至为他昨日没有来见我而有些懊恼。
“王爷昨日可也是这个时间来的?”
“是啊。你怎么知道?”钱倧一脸愕然,完全不明状况。
糟糕!我心里大叫不妙,不敢让钱倧再逗留片刻。我慌忙把钱倧往外推。“王爷赶紧走吧!”
钱倧完全搞不清东南西北,不明白我为什么忽然之间态度来了个急转弯,而且是这样的不分青红皂白。
可是我却被冷汗给浸透了。
如果我没有猜错,季淑妃和皇上出现在这里绝不是偶然!更不会是两人闲情雅致跑到这里来赏花!
季淑妃早就看出我和钱倧“真的”有暧昧。她那日让婢女推我落水,见到我被钱倧相救,而钱倧还那么着急,她就开始盯上我了吧。她假惺惺地好像不屑一顾,恐怕早已经设想好要如何让钱佐撞破我和钱倧的“奸情”吧!
她派人监视着这边,看到钱倧朝这边来了,于是先把自己的黑猫放到御花园中来,然后借口找黑猫珍珠,而让钱佐陪同她一起过来。她掐着时间算得及时,却不料钱倧中途折返了。
可是,昨日虽没有撞个正着,那么今日呢?季淑妃没有捉到我的把柄,怎么肯善罢甘休?!
“王爷赶快走吧!”我再顾不得试探钱倧的真正性格,只希望不会又惹来一阵风波。
当外面忽然传来一声冷笑,我的心便一沉到底。
看样子,我觉悟得有些晚了。
季淑妃已经轻巧地走进来,脚步生风,手上抱着那只被叫做珍珠的黑猫,跟她一起进来的还有李婕妤。季淑妃鼻子哼哼道:“花前月下,昔日的皇后娘娘,今天的小小花奴,倒也蛮风流啊!”季淑妃成心来“捉奸”的,还拉了个证人。
钱倧想要说什么,季淑妃却抢先一步,挥手制止:“循王爷有什么话,就等皇上和德妃姐姐来了再说罢!”她说着,得意地望着我,“皇上一会儿就到!我倒要看你这次还有什么抵赖的!”她眼里那股仇恨不比钱佐对我的少,好像我真的害死了她的孩子一样。
季淑妃的眼线确定钱倧抱我进屋,季淑妃应该就派人去请皇上和德妃过来看好戏了。只是没想到我中途察觉,只好先行现身,堵住钱倧的退路。
季淑妃眼睛猛然一亮,瞅准了什么,快步出击,我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心里一凉,原来她看到了钱倧手中的香囊!
糟糕!刚才一紧张,忘了把香囊收起来。
季淑妃的婢女跟着季淑妃厮混久了,眼神也甚是犀利,此时也迅速从床上拣起另一只香囊交在了季淑妃的手上。
“双双对对。娘娘还真是多情的种子呢!”季淑妃仿佛看到我下地狱的模样,恨不能生出两双翅膀,噗嗤噗嗤拍打庆贺。
两只香囊被季淑妃死死地捏在手里,直等钱佐一到就立马呈交上去。
钱佐终于在季淑妃的期待下,姗姗来迟。先他一步到的是尹德妃,她进来一看这光景,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脸上不由有些忧色。
不过,在这件事上,尹德妃显然是没有决策权。
当季淑妃添油加醋地叙述着因为找不到她的珍珠而跑来御花园寻找,却不想撞见我和循王不堪的一幕,一个王爷和废后齐齐进了冷宫,实在不成体统。
季淑妃终于“经过剧烈的思想斗争”,决定把这件事交给皇上和尹德妃处理。
当季淑妃把两个香囊呈交给钱佐的时候,钱佐脸上那叫一个难看,简直就是一只烂柿子。倒是钱倧却一副坦然无愧的模样,好像他只是个凑巧碰上的局外人。
“只羡鸳鸯不羡仙?”钱佐的牙缝里吐出来的丝丝声音都带着无名的怒火,“怎么就没看出戴小姐有这样的情怀?”
“香囊不是我绣的!”这个时候,只能抵死不承认。
季淑妃却已经从床上把装线头碎布的簸箕端了起来,“不是娘娘绣的,这又是什么?”
钱佐眼光在钱倧身上一阵停留,忽然又回望我,眼里不知有多少仇恨,“尹德妃!”他却喊着尹德妃的名字发问,“这种淫乱宫廷,做出有违伦常的宫妃,该如何处置?!”
我一惊,心里凉了大半截。钱佐不会想要我的命吧?我有些不甘心,好不容易从冷宫走出来,好不容易可以有机会见到星,钱佐竟然……
没等尹德妃回答,就听见扑通一声,是膝盖碰到地板的声音。
是瓶儿。
她语出惊人:“回皇上,这两个香囊是奴婢绣的,和娘娘无关!”这一声让所有人都一色变。
宫斗篇 第九章瓶儿(上)
“瓶儿,你……”我不禁为瓶儿担心。但见瓶儿双眼含着泪花,冲我凄然一笑,脸上无比坚定。我心里一酸,瓶儿是在舍身救我。我回望季淑妃,她此刻也满脸怨毒,对瓶儿插一脚的行为很是不满。这个季淑妃三天两头找我麻烦,想置我于死地,若是这次没事,我非得好好治治她不可。
但此刻的季淑妃,以为早已胜券在握的季淑妃,万万没有料到会突然跑出个不怕死的婢女,不禁出言恐吓道:“不知死活的丫头,欺君罔上可是死罪,赶紧滚一边去。”
一心要救我的瓶儿当然不会走,她恭恭敬敬地叩头,哽咽着说道:“这两个香囊都是奴婢绣的。真的与娘娘无关。”
“你说这香囊是你绣的?可有凭证?”尹德妃说道。
钱佐也怒气冲天道:“说!说不出来,就跟你的主子一并处置!”
瓶儿倒也是个机灵的丫头,此时有条不紊地回答道:“那一对鸳鸯用的是琐绣针法,共有三百八十一针,水波纹是乘云针法,共两百十七针,这乘云针法是汉时的针法,旁人兴许不会,瓶儿还是特意寻别人学的。”
确实是瓶儿自己绣的,能把这些说得这么清楚明白,也不奇怪。
钱佐的脸色稍微好些。
季淑妃却不肯善罢甘休,硬是让自己的婢女又去数了一遍,更让瓶儿现场演示。兴许这什么乘云针法真的不易,在瓶儿熟练地展示过之后,即使季淑妃不承认,却也挑不出技术上的任何问题。
“是你绣的又如何?你还不是替你主子做嫁衣!”季淑妃心里不平,嘴上不饶道。
“季淑妃!”钱佐再一次在我面前对季淑妃吼道。这一次似乎更是不满,“不要成日里搬弄是非!”他居然加上了这样一句话。
季淑妃本是个娇俏的女人,但她在我面前,却变成一个怨妇,一肚子的愤懑。此时钱佐居然因为我再次对她出言斥责,季淑妃不禁泪如雨下,她有些失了常态,“皇上,你居然为了这个女人骂我!你如今既已知道她的真面目,既已知道她是害死你和我皇儿的凶手,你还要维护她吗?宛盈在皇上眼中是如此不堪?”她那泪珠子落的不比瓶儿慢,脸上的悲恸让人看着心疼,倒好像我真的亲手掐死她的皇儿一样。
我突然很厌倦这里,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戴着面具,钱佐是,钱倧是,宫里的女人们更是!
季淑妃的哭泣终于让钱佐心里有些愧疚,不再对季淑妃怒目而视。季淑妃马上小鸟依人的倒在了钱佐的怀里。
尹德妃眼不斜视,只对瓶儿轻声询问道:“既然是你绣的。怎么又会在你主子和循王爷的手中?”尹德妃说话比季淑妃有水平,一语中的。
但瓶儿似乎思量过,应对道:“奴婢该死,奴婢心里对循王爷生了妄想,娘娘知道奴婢的心思,怕奴婢不好开口,所以替奴婢代为转达,把奴婢绣的香囊送给循王爷。”许是瓶儿拿定主意要豁出去救我,此时说出话来斩钉截铁,完全看不到她往日里懦弱的影子。
我忍不住落下泪来,在越国,有瓶儿这样一个真心待我的妹妹,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循王,是这样吗?”钱佐殷殷地望着钱倧,期待着他的答案。
钱倧犹疑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无可奈何地点点头。
季淑妃听得背部抽搐,虽然躲在钱佐怀里怒目而视,但终究不敢再发一言,只能欷歔。
钱佐看了地上的瓶儿一眼,又看了我一眼,语出惊人道:“既然这样,朕就把你赏给循王,你看可好?”
“什么?!”钱倧和瓶儿同时身躯一震,万没料到钱佐会有这样的安排。
瓶儿俏脸微红,闷着声不说话了。想来,她也没有发言的权力。越国的宫规不比宋明清时甚是严谨,宫里除了有品级的宫妃之外,那些宫人都可以由皇帝随意赏赐给其他王公贵族。
“你们二人既然两情相悦,朕也乐得成全。”钱佐不动声色道。
钱倧眉头一皱,正要出声,我看他的口型,两瓣嘴唇微阂,像是要说个“不”字,我慌忙抢先道:“如此甚好!瓶儿,你还不快谢恩!”
瓶儿惊诧地望着我,万万没料到我会把她推给钱倧,她眼睛顿时红了,半晌喊出一句:“姐姐……”
钱倧两只眼睛瞪成浑圆,简直不相信我会做出这样一个决定,这眼神就好像是被一个情人出卖一般。
宫斗篇 第十章瓶儿(下)
我忍住伤痛对钱倧道:“瓶儿是我的好妹妹,循王爷一定要好好待她!否则,我可饶不了王爷你!”钱倧啊,不论你到底是怎样的心思,接受瓶儿无疑是解决这次事情最好的办法。否则,你、我、瓶儿三人,不知会有怎样的下场。我回眸看了瓶儿一眼,她此时只怔怔地望着我,一句话不说,但眼里的不舍,我又如何看不出来?
瓶儿,既然今日有此机缘,若是不遂了钱佐的意,指不定他又生出什么事端,况且这后宫之中沼泽遍地,我连自己都保不住,又怎么能护住瓶儿的周全?钱倧虽然是什么性子不得而知,但跟着钱倧好歹也是锦衣玉食,总比在后宫里哪日掉了脑袋都说不准得好!
我感觉到眼眶一热,不忍再去看瓶儿殷殷的目光。
今日我是铁了心要让瓶儿跟钱倧去的!只不过,从今往后,在这深宫之中,我又孑然一身了。
我看着钱佐,心里没来由地对他怨恨起来。但这眼神看在钱佐的眼里却让他很是得意,他蓦地想到什么,转头对尹德妃说道:“德妃,你把这女人放在你南薰宫里好生看管着!”
尹德妃猛然听到钱佐的吩咐,双眼一滞,半晌垂眉施了个万福,幽幽道:“臣妾知道了。”
钱佐却仍旧觉得不放心,对着我恨恨道,“该见些什么人,该做些什么事,你自己好自为之。朕是有底线的!”
底线?什么意思?我毫不示弱地迎上他的目光,我也是有底线的!你若惹毛了我,我也会让你好看!
季淑妃没想到这样一出闹剧,以瓶儿赐给钱倧而不了了之。也许对于皇家来说,该声讨的是季淑妃这种吃力不讨好的行径。
因为没有什么比皇家的声誉更重要,就算钱佐要处理我和钱倧,也会以另一种说法来掩盖。但是,所有人都没有料到,钱佐对我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处理,所谓的让德妃看管,相比而言,倒似是把我繁冗沉重的活计给全部解除了。连我都不由怀疑,钱佐在被绿色球菌感染之后是不是伤到了大脑。
只是在我随尹德妃离开这里前往南薰宫的时候,尹德妃背对着我用一种淡淡的却又透出一丝凄然酸楚的口吻说道:“皇上对姐姐终究还是念念不忘的。”
我没有反驳她,尽管我不认同。谁知道钱佐那个大变态是安了什么心?钱佐和钱倧两兄弟可都不像是省油的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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瓶儿的离开,还是让我好些天都没能适应过来。
尽管如此,在南薰宫安家落户的我还是得习惯孤独。
尹德妃对我倒也很是礼遇,不仅不会把我当作丫鬟使唤,还单独辟了一间僻静处的内宅给我。然而,尹德妃的礼遇只是她一厢情愿的,我的日子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好过,抑或者说如想象中那样的多灾多难。
因为我发现钱佐似乎每天都要来尹德妃这里,而他每次来总是会想方设法刁难我。
譬如假装不小心把一盘子青豆倒在了地上,点名让我去一颗颗捡起来;譬如让满屋子人出来迎接他,跪了一地,他则和尹德妃说得兴起,直到一个小时以后大家都腰酸背痛脚抽筋的时候,才恍然“发现”自己忘记让大家起来……
诸如此类。
反正钱佐每次来,我都没有好日子过就对了。对于这样的钱佐,我很是无语,这种类似于小女人更甚者是小孩子的闹情绪把戏,居然也会用在他的身上,怎不是让人哭笑不得?
至于钱倧,自从我把瓶儿“强许”给他之后,我就再没见过他了。我只知道钱倧领着瓶儿临别的那最后一眼,钱倧眼里流露出来了一丝愤恨,不过那愤懑的双目不是对我,而是对钱佐!
那一丝本就不易察觉的愤恨转瞬即逝,闪电一般,让我还有种以为自己眼花的错觉。他是恨钱佐什么呢?
我有些不懂。对于一个王爷来说,一个有家世的王爷来说,多一个女人也不是什么天大的坏事。难道钱倧还真的像他表现的那么清纯,对我一网情深不成?
一想到此,我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戴小姐笑得很开心啊?”钱佐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我后面。总觉得他来的越来越频繁。早知道他这个时间段也会出现在这里,我就不随意活动了。
对待钱佐,我一般都面无表情。
“皇上。”尹德妃已经站在了钱佐的身后,轻轻地唤了一声,我长吁一口气。
尹德妃对钱佐歉然道:“圣上只需差人来说一声,臣妾自会去的。”
钱佐微微一笑,说道:“朕偏巧无事,想着与德妃一同去看看中秋庆典准备的怎样了。”
“中秋?”我听到这个词,紧绷着的神经好像断了弦一般。“就到中秋了啊?”想到中国这个有着特殊意义的节日,想到她那“人月两团圆”的寓意,我居然眼睛酸酸的,差点掉下泪来。
我第一次这么想念21世纪,想念我那早就去世的父母亲,想念星,想念那里的一切……
“你哭什么?”钱佐那阴寒的声音让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宫斗篇 第十一章行刺(上)
“干什么?哭还碍着你了?”我心里第一次这么难过,这么脆弱,怎么就还要面对钱佐这样一个冤大头。钱佐眉头一皱,看他两片嘴皮子动了动,似是又要责备什么,但话到嘴边又没开口。
尹德妃在一旁站着尴尬,忽然走过来,挽着我的手道:“姐姐不如一块去吧。一个人坐在这屋子里,倒不如出去散散心。再说,去年的灯会可是姐姐操办的,说起来姐姐也比较有经验。”
我摇了摇头,正要拒绝尹德妃的好意。谁知尹德妃望了钱佐一眼,又强装笑颜补充道:“今天流求国的几个舞姬正好进宫,一同去看看可好?”
流求国的舞姬?
一听到流求国三个字,我的心跳不禁加速。流求国?是不是星会来呢?
既然有机会见到星,我哪里有不去的道理。我不再坚持,破涕为笑地点点头。
钱佐摆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免不了又催促了尹德妃几句,外带对我多瞪了两眼。
算了,为了见星,我可懒得和他一般见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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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的中秋庆典,其实是中秋夜间举行的灯会。在越国太极宫前的正前门至皇城正门之间有一片十分开阔的广场。灯会就将要在这里举行。
随同钱佐和尹德妃赶到现场的时候,那些宫女太监们正如工蜂般辛勤地忙碌着。正中央搭起了半人高的台子,长宽都有二十多米,看情形,是用于表演的。台子后面也设起了看台,正中央摆着龙椅,左右往下一字排开座次。应该是钱佐和她的宫妃们坐的。
再往下,戏台的左右两侧才有更矮一些的茶几椅子,是给王公大臣们的。
头顶上,几个宫女悬起了一根红绳,绳子上拴着形形色色的灯笼,虽然没有点燃,但光看外面精巧的做工,栩栩如生的描绘,就足以让人看得入迷了。
那些宫女太监见钱佐和尹德妃来了,行礼之后,就有人前来请示什么。钱佐和尹德妃两人低声商议着,我这一个外人看来,倒也觉得两人算是般配。
正想着,一个太监进来报告:“圣上,德妃娘娘,流求国的舞姬到了。”
我眼前一亮,心跳加速,一双眼睛带着无限期望盯着来人的那个方向。然而,除了看到四个女子朝这边徐徐而来,并没有看到星那张熟悉的脸庞。
我有些失望。
几个舞姬上前,跪下来向钱佐和尹德妃行礼。尹德妃侧头对着钱佐微笑道:“这些流求国的舞姬长得还真是不一样。”
钱佐也颔首浅笑。——他居然也会笑的。
那几个舞姬都穿着无袖的彩条上衣,自肩头往下斜披着亚麻的偏衫,身下穿着宽松的绸裤,长度跟现在的七分裤差不多。都统一系着红色的围裙。这种少数民族的服饰,在越国人看来,恐怕也实在有些大胆暴露。
尹德妃上下打量着她们的衣服,一边叫她们起来,一边正准备再跟钱佐小声议论些什么,但只觉得眼前一花,四个舞姬同时跃起,直扑而来。手中明光晃晃,竟然是几把利刃在手!
这突如而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阵仗,这种只有武侠片里才能看到的打斗场面,在现场看到的感觉并不是很好。我呆呆地站在那里,想迈开脚步,但好像两只脚都被灌上了水泥,完全凝固了。
因为我不是一个旁观者。那四个舞姬,一字排开,两个冲着钱佐去了,一个向着尹德妃,而剩下的一个则是对着我!
行刺。传说中的行刺。只是,行刺不是一般都是对着皇帝一人么?我一小宫女,她们也不放过?
随侍钱佐的有几个御前侍卫,这时候都慌忙拔刀冲了上去。但任是谁也没料到意外会在这个时候发生,那些侍卫不够警惕,本就离钱佐有一段距离,此时从四面八方冲过来,已经晚了两步。
当时,尹德妃站在钱佐的左侧,我则站在尹德妃的左侧。我只来得及侧眼看钱佐。
只见他一手把尹德妃往后推去。尹德妃退后了三步,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而舞姬的匕首已经逼近我的脸庞。
钱佐的脸色很难看。
侍卫还没有冲上来,即便冲上来,也不见得救我。那一刻,我想我这次差不多该一命呜呼了。
宫斗篇 第十二章行刺(下)
就在我准备闭上眼睛的时候,离我本有四五米远的钱佐,却陡然站在我面前,他的鼻息就吹在我的脸上。我脑袋一懵,只觉得天旋地转,身子腾空而起,我沿着钱佐的腰身不由自主地转了一个圈,双腿好像蹬着了什么东西,等我再次落地的时候,只见两个舞姬已经歪倒在地。侍卫已经冲了上来,把剩下的两个舞姬团团围住。
我,居然,被钱佐救了?!
那一刻,对钱佐的恨意暂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救命之恩大过天嘛。我望向他,想要跟他说句“谢谢”。但话到嘴边,还没出口,钱佐就已经不屑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只吓傻了的呆兔子,他没好气地吼道:“要死就死远点!站在朕面前碍事!”
叫我死远点?!我碍他什么事了?!
我好不容易对他产生的那么点些微的好感马上烟消云散了。我正要回敬他两句,钱佐已经返转头朝被围的两个舞姬走去,只留下他那惯常的清冷背影。
我只能把两句骂人的话往肚子里咽,转身却瞥见仍旧坐在地上的尹德妃朝我投来很是幽怨的目光,她的眼睛里噙着泪水,失神地坐在那,当宫女去搀扶她起来的时候,她都没有回过神来。
我愣住了,尹德妃那是……是在吃我的醋么?是因为钱佐只把她推开,却奋力救我?我想要对她去解释下什么,但尹德妃已经把头低下,她不想让别人看到她这副模样。她努力维持着自己一个端庄大方,不轻易怒,不轻易喜,但我想,她是爱着钱佐的吧,她也会吃醋,毕竟没有哪个真正爱着的女人会愿意看到自己爱的男人撇下自己去救别的女人。当然,且不论钱佐救我是出于道义还是有着别的什么目的。
尹德妃再抬起头的时候,已经一如往常的姿态。温文尔雅,落落大方。她被几个侍卫守护着,但也关切地瞅向钱佐那。
他此刻正逼问着那两个插翅难飞的流求舞姬。
“是谁派你们来的?”
两个舞姬背靠背,手握匕首,警惕地望着周围,好像没听见钱佐的问话一样。
钱佐不再问第二遍,直接对侍卫道:“杀无赦!”此言一出,得了令的侍卫迅如猎豹,钢刀出手,齐齐挥了上去。
一时间,兵刃相接,乒乒乓乓响了一阵,我好像看到包围圈里,扬起了红色的液体。我闭上了眼,那是人血。我不是没见过人的血,原来做实验的时候,去医院要过好多次血红蛋白,可是,现在是活生生的人,还是一个个活生生的大美人。
我不敢看,但还是不可避免地浮想联翩,空气里弥漫着的那股血腥味让我胃海翻腾。当听到两声闷哼以及噗噗的倒地声,我悸动的心也在那瞬间停止了跳动。
钱佐就这样轻易结束掉了几个如花大姑娘的生命!这个杀人狂魔!我给钱佐找到了一个新的代号。
我没敢睁开眼,但钱佐的冷嘲热讽却不绝入耳:“戴小姐真是清纯善良,怎么连杀人都不敢看?”我没有理会他,我扭头往相反的方向走去,不想再看到这只冷血动物。
走了几步,只听到背后传来尹德妃的声音,“圣上为什么不留下活口?”
“朕知道是谁做的。”钱佐阴冷却又十拿九稳地说道。
“是流求国?”
我一听到这三个字,忍不住止住了脚步,侧耳倾听。
“你觉得玉如意会傻到让自己的舞姬行刺朕吗?她还想不想让泽新辰回国了。”
泽新辰?是星吗?我的心砰砰乱跳。玉如意又是谁?我现在迫切地想知道有关流求质子的一切,有关星的一切。
正想着,却听钱佐沉吟道:“不过,这件事,倒是可以给流求国敲个钟。”他说着,就大声吩咐自己的侍卫道,“速去把流求国质子泽新辰请来。”
“遵旨。”那侍卫领了命正要出去传旨,钱佐又补加了一句:“另外,把循王也给朕叫来。”
循王是我不想见到的,准确说不知用怎样姿态面对的;但这个名叫泽新辰的流求国质子却是我做梦都想见着的人。
泽新辰。
真的是星吗?
宫斗篇 第十三章质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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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翘首之盼下,(孤钵:我们已经千呼万唤啦。)质子泽新辰终于姗姗来迟。我设想过很多种见到他的情形,也设想过很多种自己可能的反应。但绝对没有想到会是在这样不利于星的情形下与之相见,也没想到我的眼泪还是再次模糊了我的眼睛。
星,果然是一模一样的星!我远远地看着他走近,看着他朝钱佐鞠躬行礼,看着他眉头拧成一块,是的。尽管我的眼睛蒙上了一层薄雾,似乎什么都看不真切,但我还是心有灵犀般的看出了他脸上的不安与忧郁。
是的。忧郁。
这个和星有着同一张焕美脸庞的质子,却没有星的阳光灿烂,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自内发出的忧郁和苦闷。在这一点上,他不像星。但是这不能说明他和星是两个人。我原本不也是快乐的小傻瓜么?没有星之后我就好像变了个性子。没有我在星身边,星也会改变吧。
我擦掉泪,一双眼死死地盯着星。但星,不,或者应该称呼流求质子——泽新辰。泽新辰并没有朝我这里投来哪怕0.1秒的目光。他垂着首,左手放在胸口,朝钱佐一直鞠着躬。
他此刻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应对钱佐这只大魔头了吧。
就在我颇有几分失望的时候,却看见另一双炽热的眼睛朝我投来热辣辣的目光。我一愣,是钱倧!他正望着我。唉,刚才一门心思光顾着看泽新辰,居然没注意到钱倧也一起来了。
我也赶紧把头埋下,但忍不住还是偷偷斜睨了泽新辰一眼。
“辰王子,你解释一下这些吧。”钱佐指着一地的尸体冷冷地对着泽新辰。他早已经分析过,这些舞姬不会是流求国派来刺杀他的人,但钱佐还是要给泽新辰来个敲山震虎,果然是狡诈。
泽新辰恭恭敬敬地说道:“皇上英明。这几个舞姬并不是我流求国的舞姬,我流求国对越国是一片忠心,绝不会做这种自不量力的事,还望皇上明察。”虽然对这件事很是头疼,但被钱佐问的泽新辰并没有急躁,而是有条不紊地表露流求国的“忠贞不二”。
钱佐却冷哼道:“辰王子既说不是贵国的舞姬,那么真正的舞姬又到哪里去了?辰王子,这些舞姬都住在你的府上,怎么就被这几个女人鱼目混珠?辰王子是不是也脱不了干系?”
泽新辰一听这话,赶紧补充道:“臣失察。居然让这几个假冒的舞姬混入宫中。”他脸上愁云满布,侍卫去请他过来的时候,泽新辰应该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吧。
“皇上,泽新辰敢对月发誓,流求国对越国绝无二心,”他那本稍稍平展的一字眉此刻又纠结在一起,那张原本忧郁的脸,此时更多了几分让人心疼的焦虑,“今日之事,实在是泽新辰的过失,泽新辰甘愿受罚。”
我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看着泽新辰,心里竟有些心疼。钱佐对泽新辰,越国对流求国,到底是怎么状态?钱佐不会为难他吧。
我一紧张,忍不住看了钱佐一眼,却看见他身旁的尹德妃正看着我。目光相接,尹德妃带着几丝狐疑又把头摆正。
是不是我刚才太失态了?所以连尹德妃都开始怀疑什么?我心里暗叫糟糕。我可不能在这件事上连累星!他现在已经够焦头烂额的。
钱佐对泽新辰却突然摆出一副笑脸,刚才的戾气转化为一种柔和,原来男人变脸也和翻书一样快啊。“辰王子也无需太多虑,这件事朕自会派人查清楚的。倘若与流求国无关,朕也会还流求国一个公道。”
他说着,颇有深意地看了立在旁边的钱倧一眼,问道,“循王爷,对此事是什么看法?”
“唔?”循王钱倧似是刚才走了神,听到钱佐问起,不禁一愣,半晌红着脸道,“臣弟觉得,嗯,臣弟觉得……”竟然没有说出话来。
钱佐眉头微微一皱,看循王的眼神里竟带了些许的玩味。他是恨循王的不争气呢?还是,……还是他对钱倧这种装嫩装傻的行为早就有了怀疑,此刻只是在看他的表演罢了。
我为我突然之间的想法而冷汗涔涔。
钱佐,他本身演了十几二十年的戏,对于一个天王级别的演员来说,他恐怕连自己是在演戏还是本身,都弄不清楚了。所以,在他眼里,钱倧的演技实在太拙劣,想必就是个小儿科吧。连我都能看出来,何况钱佐呢?
当我再次抬头看着这两兄弟的时候,一个正对着兄长挠头皱眉,似是为自己不能够交出一份满意的答卷而懊恼;另一个则带着稍稍的愠怒,似是怒气不争。
好!演技大对决!我冷笑,不愧是皇家,宫里女人闹腾的热火朝天,男人们也明争暗斗的不亦乐乎。
宫斗篇 第十四章质子(下)
钱佐不再看钱倧,直接对钱倧下命令道:“循王,朕命你和尹将军在三日之内查清楚这些舞姬到底是谁假扮的。不要让朕失望啊。”他那一对深入碧潭的眸子波澜不惊,同他毫无表情的脸部一样,让人看不懂,猜不着他在想什么。钱倧恭恭敬敬地朝钱佐行了礼,说了句“臣弟遵旨。”
钱佐把这件事交代下去,再看泽新辰,仍旧是愁眉深锁,不由出言宽慰道:“辰王子不必多虑。清者自清,怎么也得对循王的办案能力放心才是。”他说着望向钱倧,颇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我有些听得云里雾里,但总觉得钱佐这句话有些一语双关。
头大了。不光钱倧让人看不透,原来钱佐比我想象的还要神秘,还要可怕。
钱佐明明心里有底,但还是要把泽新辰恫吓一番,然后又出言相抚慰,一张一弛,此时一张笑脸相迎,好像刚才的事完全没发生过一样:“对了,听说流求国的舞姬都是舞技一流,也不知辰王子的舞姬准备了怎样的歌舞?”
泽新辰听到钱佐这样一说,脸上稍稍好看了一点。他淡淡的一笑,施了一礼,道:“是流求国的踏月歌。”
“踏月歌?”尹德妃似乎有了几分兴趣,朝钱佐看了一眼,看他并不反对,便对泽新辰道,“辰王子该让她们先进宫让我们大家开开眼才是。”
她这样一说,钱佐也笑颜附和,让泽新辰把那些舞姬请来排演。
泽新辰有些犹疑地看了钱佐一眼,好像没闹明白自己到底是被责罚还是被邀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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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佐早在真正的舞姬到来之前,就离开了会场。一国之君,有太多事要做,有太多“阴谋”要考虑,哪里有时间欣赏歌舞彩排?他走的时候,看了钱倧一眼,钱倧也摆出一副对流求踏月歌十分感兴趣的架势,要赖在这里不走。
钱佐从鼻子里哼了一口气,回头鄙夷地看了我一眼,大踏步走了。
钱倧自钱佐走后,就要来和我说话。把尹德妃完全不放在眼里。张扬和放肆,这是他目前扮演的角色性格吧。
“你躲着我?”钱倧在看到我扭头走假装没看见的情况下,倏地一下窜到我面前。
我可不想给自己惹麻烦,尤其是做这两个钱氏兄弟拼演技的牺牲品,“王爷请自重,皇上说过什么,王爷又不是没听见。”
“你……”钱倧的双目瞳孔放大,简直就要涣散了。他的两片干净的嘴唇嗫嚅着,浑身居然气得直哆嗦,眼角似乎有种液体充盈着。
唉,真逼真!演技太好了。我叹息了一口气,就算是为这可以乱真的表情而心软了,想到瓶儿,我也不能对钱倧太过绝情吧。
“瓶儿可好?”我是真的挂念她。
钱倧没想到我只是问起瓶儿,有些失望,但还是懒洋洋地回答着:“好。她很好。你难道不问问我好不好么?”
说得真是露骨。我回头瞥了一眼正在指点那些宫女如何张灯的尹德妃,幸好她没有一直注意这边。
“王爷好与不好,都与我无关。”我头一偏,一直盯着门口,看着泽新辰将会出现的方向。
钱倧有些不愿善罢甘休,他突然纠住了我的胳膊。
大庭广众之下,他居然揪住了我的胳膊。旁边几个干活的宫女,一看这架势,赶紧闪到一边去,免得惹火烧身。
“你忘记了你和我在西湖说得话了么?”看到他眼里的那份“真诚”,我一阵恶心。连忙打断,“王爷似乎忘记了才对,我确实什么也不记得了。”眼睛里放着光,诚心刁难道,“王爷说和我去过西湖,我可一点印象没有。”
“你……我们还用香囊一人装了一包土,你,你这也忘记了?”钱倧有些旁若无人,好在声音不大。
土?我轻笑,“王爷说的土,可保存着么?倒是给悠梦瞧瞧?”
钱倧不明所以地看着我,应了两声。
可我却浑身一颤,浑然忘记了刚才的头疼。
我的视线已经完全被宫门那边厢吸引住了。星,或者说,泽新辰,正朝这边翩翩而来……
*****
当泽新辰的舞姬出现的时候,广场上的地面已经被冲刷干净,之前的那些殷红的血渍看不见一丁一点。宫女太监们继续忙碌着,好像这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连我看到那一群和刚才的假舞姬一样装扮的流求少女时,都不由产生一种错觉,仿佛刚才是在梦里,每个人都做了一场非常真实的噩梦。
随同泽新辰来的,还有流求国的乐师,捧着各色手制的木鼓、木琴,他们奇异瑰丽的服饰,质朴却又精巧的乐器,让越国的宫人们不禁大开了眼界。
尹德妃饶有兴致,高兴地让舞姬们赶紧献舞。俨然忘记了刚才自己花容失色的糗态。
宫斗篇 第十五章箫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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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清脆的一阵鼓点,让人一下子就集中精神,仿佛看到了远处的云彩升起,初生的太阳扶摇直上,自己仿佛融入到一种天人合一的境界中去。
接着泠泠琤琤的琴声和起。
有着浓郁地方色彩的踏月歌舞开始了。那些少女们一边舞动着身躯,扭动着小蛮腰,跳得欢快,跳得酣畅,跳得放浪。
她们开始低低的吟唱,这齐齐的合声,音调虽单调,但却还是让人感受到另一个民族对生命的渴望和对生活的热情。
忽然,一阵宛如天籁的音符巧妙得如同细微的流水一般泻了进来。仿佛是从山上汇集而来的溪水,越来越宽,越来越急,就像一把斧子一样敲在了人的心头。
是箫声。淙淙如流水,岌岌如高山。这不食人间烟火的箫声正是泽新辰发出来的。原来他也是这个踏月歌的表演者。
有了那闹腾腾的歌声和音乐衬托,本就悠扬婉转的箫声更加显得苍白和孤寂。但却也正是这琴箫合奏,更加相得益彰。
泽新辰的眼里有着淡淡的哀伤,他空洞地扫了一圈,什么都没有捕捉到,毫无疑问的是,那一双眼并没有在我身上有片刻的停留。
我只能静静地望着他,听着这首曲子,眼睛有些湿润。此情此景,我想起多少个日日夜夜,星捧着他最心爱的吉他,拉着我坐在树下,听他新写的一首曲子。
台上跳得怎样,缘何在场的宫女太监都想拍手叫好,我都好像充耳不闻。我只能听到那澹澹的箫声,眼睛里只能看到泽新辰捧着箫睆然微笑的模样,那一刻,他应该是融入了他的箫声中吧。
一曲终了,箫声溶溶泄泄地洒在了那虚拟的月光里。尹德妃率先夸耀起泽新辰。泽新辰只是颔首不语,默默地朝尹德妃鞠躬行礼。
尹德妃又指点道:“这几个舞姬也着实跳得不错,只是,不知是水土的原因,显得有些紧张,还是这个台子没做好,本宫看着有几个动作略显生疏……”
那几个舞姬一听尹德妃提出意见,赶紧跪下。尹德妃慌忙笑道:“你们多虑啦。歌舞都是极棒的!还有辰王子亲自操刀,本宫的意思,是不如留在这里再操练几遍,后日跳起舞来,肯定更好啦。”
尹德妃的邀请,泽新辰哪里有拒绝的道理。何况就算尹德妃不说,他们也是要再练习几遍的。
我远远地看着,听到尹德妃让泽新辰留下来再排练几遍,心里一阵欢喜。至少我可以多看他一眼,只那一眼,就能支撑我在钱佐的“淫威”下坚强地活过来。
许是我看得入神,听得入神,完全没有注意到旁边的钱倧已经目不转睛盯着我好一会儿。终于,我被他灼热的目光给烫着了,回头看他,心里一阵惴惴,但钱倧什么话也没说,忽然掉转头就走了。
钱倧居然还“使起小脾气”?我颇有些无奈,目光在他匆匆而去的背影上没有停顿半秒,就又回复到舞台中央。
好在大家也都用一种新奇玩味的眼光看着那些流求舞姬,没有人注意到我只是被舞台上那唯一一颗光辉隐然的星星给吸引了。
对于钱倧的突然离去,尹德妃也视若不见。这毕竟不是尹德妃能够管得了的。她忽然朝我走了过来,带着一种谦和的笑意,问道:“姐姐,你觉得这会场可有什么欠妥的地方?”
“我?”尹德妃问我,我怎么说得上来。
尹德妃浅浅一笑,仿佛刚才没有任何不快一般,“姐姐去年好歹也将中秋灯会办的有声有色,妹妹毫无经验,还请姐姐多帮着提点一下才是。”我看着尹德妃,见她主动跟我示好,她此时的态度比起之前在人前与我保持几分距离相比,实在是显得太过亲密,以尹德妃这种做事稳妥,如履薄冰的态度,她这样和我套近乎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皇宫里处处是陷阱。虽然在宫里生活不久,但对于这一点,确实深有体会。没有人会没来由地对你好,要么就是你发达了,她想靠着你,从你这里分一杯羹,要么就是她想阴你一把,给你吃糖衣炮弹。
尹德妃对我,是前者?还是后者?
我谨慎得固守着自己的身份:“悠梦如今只是个小小宫女,不敢越俎代庖。”
尹德妃有些凄凉的一笑,语气中夹杂了一丝无奈,却又勉力装出一副喜色:“姐姐难道还看不出来么?姐姐搬回坤宁宫的日子只怕不远了。”
“什么?”我一惊,尹德妃这说得是什么话?什么叫我搬回坤宁宫的日子不远?坤宁宫是皇后住的,意思是我还是要做皇后?
宫斗篇 第十六章箫声(下)
笑话,难道她认为钱佐对我是余情未了?我想到她刚才落泪的那一幕,她一定认为钱佐把她撇下却来救我,在心里对我还是有感情的?所以尹德妃心酸地认为钱佐气一消,就会重新恢复我的皇后名分?所以才会对我无可奈何的亲热?被爱情左右的女人,果然都是一般的敏感和多疑。我理解尹德妃的心思,也不想让这样一个温和的女人伤心。我笑道:“德妃娘娘你误会了。我想我永远不会有那一天的。”
“不!”尹德妃轻轻地摇头,但摇得很坚决,她看着我的眼睛里雾蒙蒙的,升腾起水汽。“姐姐你不知道的。在你到南薰宫之前,圣上一个月也不会去我那一次。”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声音竟有些哽咽。
我有些惊慌失措,不知该说什么了。尽管尹德妃的声音只能让我一个人听见,但那其中的哀怨和孤寂却是深深地震撼了我。
“他,他还不是想去羞辱我!”我所能说的就只有这一句。我到南薰宫才几日,钱佐确实每日都来,甚至有时一天来两次。但这也不能说明钱佐对我是有旧情吧。
尹德妃脸一下子变得刷白,好像被涂了一层珍珠粉,“姐姐,你又何必自欺欺人呢。你我都是女人,爱之深,恨之切,这个道理,姐姐不懂么?”
爱之深,恨之切?
我一下子有些懵了。可是要让我相信钱佐是爱我,不对,是爱戴悠梦的?天方夜谭,痴人说梦!我正要辩驳,尹德妃已经先一步出声道:“姐姐,你帮我看一下还有什么需要添置重设的,吩咐她们做好了。我……我有些不舒服……”
再看她的脸庞,此时早已经惨白,额上甚至汗珠连连,显得很是虚弱。尹德妃一副心灰意冷的表情,让我不由把自己那本就苍白的说辞又咽回到肚子里去。
尹德妃强作笑颜,但内心的心酸还是暴露出来。在她眼中,钱佐对别人有情,自是对她的无情,即便她努力使自己接受,努力在钱佐面前表现大方,努力扮演一个毫不在乎的贤妃角色,但女人终究有脆弱的时候,尹德妃也不过是个平凡的女人。
尹德妃一个人转身离去了,背后远远地跟着几个宫女。看着她的茕茕背影,说不清的萧索伶俜。
尽管我想截住她,跟她解释什么。但当我听到箫声再次响起的时候,我马上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如今钱佐、钱倧还有尹德妃都不在,只剩我!(其他宫女、太监被我自然屏蔽掉了。)我甚至可以正大光明和泽新辰说话!
一想到这,我的心就异常雀跃,快要把我的胸腔给撞坏了一般。
我肆无忌惮地看着星的表演,听着星的歌曲。
“这位姐姐,这一遍可好些了?”我正陶醉着,脑袋已经秀逗得以至于表演完毕,泽新辰跟我说话,我都好半天没反应过来。
是,是泽新辰和我说话?
我有些激动,受宠若惊,以至于没听见他跟我说了什么。
“你在和我说话么?”我期待地望着他,他终于意识到我的存在了!
他的目光终于在我的身上停留,尽管,那双迷人的双眼并不是我印象中那样炽烈,并不是那一对温暖的太阳。相反,那双眼满是惙惙忧愁,对我也是一脸漠然。
我的心终究还是被他这沉闷的锤子狠狠地撞了一下。我知道他也许不是星,我知道他也许是星但是失忆了,我知道他也许是星但是碍于身份有着难言的苦衷不能与我相认,但当看到这双我魂牵梦绕的眼睛看到我却好像看到空气一样,我还是止不住地想流泪。
“这位姐姐,你没事吧?”泽新辰有些不懂地望着我。他听着尹德妃让我暂时看顾着这里的事,所以来问我。
“没……没事。”我强行把泪收回。
“没事就好。”泽新辰的目光只在我身上暂时停留,就又放在了舞台上,“这一段加上,是否更连贯了?”
“嗯。很好。”我无心地应和着。心里的那份痛楚却像是万千小蛇一样在咬啮着我。他到底是不是星呢?若不是,又怎会长得一模一样,连声音也这么相似。但若是他,怎么能这么坦然的把我当作陌生人?
正在我泪眼婆娑的时候,泽新辰忽然反转头,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盯着我的脸端详了好一会儿,他眉毛一展,露出一个笑容,如熹微的晨光,如潋滟的水波。“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宫斗篇 第十七章泥土(上)
这笑容可不是和我记忆中一模一样么?“你想起了?”我听到这句话,喜从天降。只觉得人世间总有那么些美好。
我就说,即便是真的失忆,也该有点“面熟”才对。我冲他甜甜一笑,旁若无人。
泽新辰看了我半晌,忽然恍然大悟,道:“我想起来了。”
“是吗?”我砰然心动。
“是啊,你是上次在御花园里站在屋顶上的那个宫女姐姐?对不对?”泽新辰睆然微笑着,“不过,你为什么……?”
我那颗扑扑飞起的心还没有滑上坡,就又摔回到谷底。这一次,都要被摔得四分五裂了。
“为什么?”我看着他,他想问我为什么那样放浪形骸,在那大哭大笑么?“有些事没有为什么。”说到此,我的鼻子一酸,只有别过脸去。
不知是我这副模样把泽新辰给吓着了,抑或是唐突了,他怔怔地站在那,半天没有动。我有些步履蹒跚地离开了他,重新远远地站着,人世间最痛苦的莫过于此。你不记得我,我却把你和我的昨日刻在了心里。
我依旧忍不住把目光投向舞台中央,就算他不认得我也罢。他是我的梦,是支撑我的梦,能多看一眼也是一种福气。
但泽新辰却有些芥蒂似的,当乐声再次响起的时候,那完美无瑕的箫声竟有了些嘈杂。再不是空山新语般那样平易近人的清新。
乐声噶然而止。泽新辰赧然地朝我走来,礼貌地说道:“有劳姐姐同德妃娘娘说一声。新辰先回府了,踏月歌定会不负所望。”
“不在这里练了么?”听泽新辰的语气似是要走,我不禁有些不舍,脱口问道。只刚说完,泽新辰便又诧异地看了我一眼,随即黯然道:“不了。”
那一个“不”字如耳鸣般在我的耳边嗡嗡响了很久,我连泽新辰是怎么离开会场,我自己是怎么就往南薰宫回去的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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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着和泽新辰的对话,心有些麻木。
人在宫里胡乱走着。也不知钱倧什么时候又站到了我的面前。
“你干什么?”我此时没兴趣和钱倧玩面具游戏。他绝对是个无处不在的幽灵。
钱倧气喘吁吁,手掌忽然伸到我眼前,摊开一看,只见一个荷包静静地躺在那。荷包有些旧了,但依旧可以看出其做工十分精巧。绣的是并蒂花,开得正是灿烂。
“这是什么?”我不解地看着他。
钱倧眼里有些哀泣,“这是我们在西湖装的土,我一直保存着的。你说过有朝一日你我再去西湖,用这包土栽芙蓉。”
“芙蓉?荷花?”
“是。”钱倧眼里闪着莹光,“这是我们乘着小舟在西湖畔让那采莲的姑娘从一株并蒂芙蓉下取的泥土。你还对我说,此日同栽合欢树,来年共赏并蒂花。你说要取个好兆头的。可是你现在都不记得了么?”
我摩挲着丝织的香包,泥土干干的。
钱倧眼神迷离:“如今能长出并蒂莲的泥也干涸了,悠梦你的记忆就和这泥一样,都被榨干了?”他说着,眼里的那份凄然陡然变成幽怨,他忽然粗暴的搂住我的双肩,一双唇就要欺上来。
“啊!”没想到他会在这里用强的,我拼命的挣脱,一边说道:“你再这样我可要喊了!”
钱倧张大了嘴巴,手上的力劲更加地大了几分,好像非要把我的骨头捏碎,才能表达他的感情,表达他对我“失忆”的痛苦。
“悠梦,我要你!我真的不能没有你!”钱倧说着说着,身子好像失去重心,完全软了下来,就要扑倒在我身上。
我左右张望,宫里虽然四处行走的人不多,暂时也没有人看到这尴尬的一幕,但这里好歹也是公众场合,随时都有人来,钱倧当众表演想干些什么?
我捏着香包,咬牙努力把钱倧扶正,准确说是用我的身体支撑着他,双臂使劲地向外推,一边急道:“王爷,你要是有什么话,有什么不甘心,又何必现在说?就算悠梦想起了,也不敢和王爷相认。”
循王钱倧一愣,对我这句“缓兵”的话甚是敏感,“你是说你记起来了?记起我们的一切了?”
“唔~”我支支吾吾着,我可不想在这里和循王纠缠不清,他老人家嫌给我的麻烦还不够么?
钱倧终于松开手臂,调整自己的情绪,努力使自己平静,但脸上换上了欣喜:“是,悠梦,我没有为你考虑。可是你知道,你对我一冷淡,我就受不了!”
见他终于正常了一点,我赶紧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服,左顾右盼,幸好无人。我一边叮嘱道:“王爷知道就好。”谁知我话刚说完,钱倧就小声对我说道:“悠梦,晚上我去找你。就这么说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