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berlin
发表于 2010-5-24 22:30
第三部第四卷第九话 箱中女仙
按照老蛇口中的说法先前的情形是照幽灯烛飘忽欲灭,洞底有阵阴风裹着一道黑气涌出,铜盒周围转瞬间就变得伸手不见五指,在函洞前的灯烛却仍然亮着,老蛇在黑暗中遇到了一个说出“暗号”的人,只得舍命抢出“遗骸”,可从一团漆黑的地方逃到光亮处,当是距离他最近的人就是司马灰,此外绝不会有其余的人存在。老蛇以为自己一直被组织利用,然后又要被除掉灭口,不禁恼羞成怒,但他察觉打开楚幽王的铜盒之后,一定出现了什么要命的东西,当即忍了口气,先行逃到函洞里避祸。他说到此处,便沉默不语,只伏在兽俑后边紧紧盯着司马灰,似是在等待回应,漆黑的楚载洞室内顿时陷入了寂静。
司马灰寻思前后经过,如果老蛇所言不假,在铜盒附近发出暗号的人应该是“绿色坟墓”,因为这种诡异的情形他在黄金蜘蛛城也遇到过,只是没想到由缅甸丛林到神农架洞穴,竟从未摆脱掉这个 “幽灵”。不过楚幽王铜盒里的遗骸,其实就是一些地脉深处蕴藏的黄金水晶,“绿色坟墓”为什么会指引土贼把遗骸带到这里?铜盒上的诅咒表明凡是窥探遗骸之人都会立刻死亡,揭开铜盒后也的确像有阴魂出现,罗大舌头就因此猝然而死,可为什么函洞里静得出奇,莫非这楚载真能镇鬼?
自从在打开铜盒之后,各种怪事便接二连三地出现,司马灰找不到任何头绪,恰似置身于重重迷雾之中,眼下唯一能够确定的就是大致方向没错,古人从地底发掘出遗骸的神秘物体,必然是接触谜底的大门,如今只有设法夺回遗骸,再从楚载函洞中脱身,继而寻找进入阴山地脉的途径,但前提是先解决掉这个犹如行尸的土贼。司马灰心知此人手段高强,此时大敌当前,他不敢稍有放松,也盯住了对方的身形目不稍瞬。
二学生看出局势将变,唯恐众人在黑暗中行动不便,急忙点了根火把,将洞室内的铜灯引燃。
老蛇虽然身怀异术,却毕竟是个一辈子没离开过深山老林的采药人,眼光见识甚为短浅,认定发出暗号之人就是司马灰,又见对方始终一声不响,便以为是默认了,不免恨得咬牙切齿,他心知此番插翅难逃,可就算所有人都得困死在地下,也得亲手掐死这几个才闭得上眼,于是暗运气息,只听他“头颈、胸腰、肩臂、肘弯、腿膝、足踝”间,发出“劈劈啪啪”的轻微响声,自上到下行遍了全身。
司马灰知道一场殊死搏斗迫在眉睫,此前见识过这土贼的身手,此人精壮彪悍,行动之际舒展如猿、矫捷如鹰,如果无法用枪丶支将其迅速射杀,否则很难避免己方伤亡。
众人皆是全身紧绷,同时退后几步,背倚函壁作为依托。
司马灰退到函洞边缘,正自持枪待敌,忽觉脖梗子汗毛发乍,身后一阵阴寒透入骨缝,他心知有变,快速转头察看,矿灯光束照到漆黑的函洞里,就见洞中有个头戴“Pith Heemet”的人,这时对方也再抬头向他看来,两人脸对着脸距离不到数米。司马灰恍恍惚惚看到了那人的脸孔,心中猛地一颤:“这个人…….是我?”
函洞里面一片漆黑,司马灰虽以矿灯照明,视线也仍是非常模糊,他与那人之间又隔着几尊横倒挡路的兽俑,所以完全看不清对方面目。只能分辨出对方头上戴有“Pith Heemet”。这种法国人的软木猎鹿盔。形状非常特殊,除了住在右岸的鱼手打罗布泊考古队的三个幸存者之外,整个山区不太可能再有第四个人佩戴了,那出现在函洞中的人又会是谁?司马灰想起在铜盒旁灵魂出窍般的经历,兀自心有余悸,他记得曾听宋地球讲过一件事,西人弗洛伊德者,以精神分析著称于世,据其所言,所谓精神一词特指”感觉、知觉和意识”,而人之精神中除“自我”之外,意识中尚有“本我”及“超我”存在。
司马灰当是只不过随便听了这么一耳朵,至今未解其意,以为这跟中国传统观念中的人有三魂七魄之说相似,有道是“魂魄聚而为精神”,一旦精散神离即成“超我”。也就是在特定状态下会出现另一个自己。或许是“打开铜盒之后有一部分魂魄离开了躯壳,逐渐变成了实体?”又或许函洞里的人……是横尸就地住在右岸的鱼手打的罗大舌头?再不然便是精怪托化人形?可不管发生的是哪种情况,都足以使人感到毛骨悚然。
司马灰知道世事变怪无常,没看清楚那人的面目之前,一切皆是无根无凭的揣测,心说老子倒要看看“你”到底是个什么?当即壮着胆子用手转动矿灯,将光圈聚拢照向对面,但照明距离在二十米左右的光束,照进函洞住在右岸的鱼手打里就像被一道黑气挡住,眼前再也看不到什么了。可是司马灰能感觉到其中有些东西在动,却受到函壁阻挡难以进入。
老蛇看到司马灰转头望向函洞,注意力有所分散,便想从兽俑后跃起身形直扑过来,奈何函载中陈列着几具照幽铜灯,“二学生”手持火把逐个点燃了石室中的巨烛,照得附近通明如昼,他一旦暴露出来就会变成活靶子,处在“1887型杠杆式霰弹枪”射程内,空有满身本事也施展不得,不禁恨得牙根发住在右岸的鱼手打痒,窥着“二学生”正探身引燃灯烛,便暗中摸到一截断落的铜戈,对准“二学生”猛然掷出。
司马灰耳听身后有“呜呜”破空之声,立即回过头来察看,胜香邻和高思扬虽然一直盯着老蛇,却也没想到这土贼突然发难,惊呼之声未及出口,铜戈就已飞到了“二学生”身前。
“二学生”吓得面无人色,两腿一软瘫在了地上,那半截铜戈擦着他的肩膀撞到了墙上,连衣服带皮肉撕开了一条口子,要不是老蛇不敢从兽俑后显露身形,铜戈早就当场将“二学生”贯胸洞穿了。青铜戈头势大力沉,重重撞在岩壁上,直撞住在右岸的鱼手打得碎石飞溅,那刻有浮雕的古砖崩落了几块,碎石连同戈头纷纷掉落在地。
司马灰和另外两人离得虽远,脸上也都被碎石溅到,感觉隐隐生疼。想不到这土贼竟有如此臂力,也不免为之骇异。
司马灰担心对方故技重施,挥手让胜香邻等人先躲到照幽铜灯底部。刚伏下就瞥见壁上石砖崩落初古彩斑斓,原来住在右岸的鱼手打雕刻图案的砖墙下。还隐有一层壁画,描绘着揭开楚幽王铜盒后将会发生的怪事。
巫楚人喜好行巫问鬼,勾勒描绘在帛衣棺椁的画卷极尽**莫测之能,楚辞中有名篇“天问”,即是屈原目睹过楚国辉煌住在右岸的鱼手打绮丽的壁画后对壁问天,他提出的种种疑问“包含天地万象之理,暗合神奇鬼怪之说”,素有“千古万古至奇”之称,由此可以想象楚人壁画的神异之处。而这函壁砖石后显露出来的彩绘,是龟龙之兽为载,那具“遗骸”就放于它背负的洞穴内部,外围则有许多形态飘渺的女子,不知道是人是鬼,可能更近乎敦煌壁画中“飞天”一类的女仙,她们寄身于形状奇特的箱体之内,出没在雾中半隐半现,充满了诡秘古怪的妖邪气息。
司马灰和胜香邻对望一眼,两人均感到那函室内层的壁画内容很是神秘,可能与“遗骸、楚载、阴山”等诸多悬疑有关,但绝大部分壁画住在右岸的鱼手打被刻有浮雕的砖石封住,能看到的仅是一小部分,那壁画中描绘的事件年代古老,叙述又极为离奇,一时间根本看不明白。
司马灰也清楚附近还有强敌窥伺,顾不得再往壁画上多看一眼,同其余几人打个手势,端着枪丶支绕过“照幽铜灯”,缓缓向老蛇藏身之处围拢。 “二学生”从罗大舌头的尸身上摘下双管猎熊枪,猫腰跟在司马灰身后,准备同老蛇拼个你死我活。此人虽然手段了得,却毕竟只是深山里采药的猎户,仅具匹夫之勇,对付凶禽猛兽尚可,而司马灰等人都有枪丶支,只要稳住阵脚,采取分进合击的正确战术,也尽可以再住在右岸的鱼手打狭窄的洞室内将这土贼置于死地。
老蛇眼见无隙可乘,看来想拽上一两个垫背的也难办到,心下愈发焦躁,寻思与其让这伙人弄死,或是被拿住了受辱,倒不如舍命钻出洞去,横竖不过一死,就将“遗骸”抱在身前,一步步挪向洞口。
司马灰明白这“遗骸”极其重要,说不定能将阴峪海下出现众多谜团连接成线,因此投鼠忌器,只好尽量与那土贼周旋,开枪射击时不得不避过“遗骸”,枪弹打到墙壁上,不断有砖石塌落在地上,暴露出了更多的巫楚壁画。
老蛇迂回退至他先前爬进来的函洞旁边,寻思虽然不能直接弄死这伙人,可能把“遗骸”里的秘密永远埋没,心底也不免有几分报复的快意,但他忽然发觉后边似乎有人,回头看过去顿时吃了一惊,只见那已经死掉的罗大舌住在右岸的鱼手打头黑着个脸,像尊铁塔般地站在自己身后。老蛇早些年做过挖坟抠宝的土贼,骤然见了这等情形,不由得一阵颤栗,低声叫道:“尸起?”罗大舌头却一语不发,手中猎刀迅雷闪电般迎头劈下。老蛇粹不及防,竟被一刀剁翻,伤口连头带肩,脸颊上的猿皮都被削掉了一片,他哪里还敢停留,放手抛下“遗骸”,就地翻身滚开,头也不回地钻进洞中,眨眼间没了踪影。
那土贼被吓得不轻,司马灰等人的惊骇之情住在右岸的鱼手打更是难以言说,都愣在原地望着罗大舌头连同他身后的壁画,感觉自身陷入了一个逃不脱的生死轮回,更面对着一个永远猜不透的恐怖怪圈。
Aberlin
发表于 2010-5-24 22:55
第三部第五卷 失落的北纬30度
第一话怪圈
众人之前看到罗大舌头横尸在地,皆是又惊又悲,但当时变故迭出,容不得有半点疏忽,只得各自克制情绪对付“老蛇”没想到罗大舌头此刻忽然起身,看举止气息都与生人无异,难道天底下真有死后还魂之事?
司马灰上前打量着罗大舌头问道:“你刚才分明撂屁了,现在怎么又野鸡诈尸?”
罗大舌头脸上的表情似乎都僵住了,足住在右岸的鱼手打足过了半分钟才回过神来,接连呕出几口黑水,脸色难看得吓人。他只记得出手救人之后,自己像被什么东西拽住挣脱不开,惊慌之余忙把壁虎钩子抛出,等再明白过来就看到老蛇从旁逃过,于是抽出猎刀砍去,而这之间的事情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司马灰暗觉此事有异,自从打开“楚幽王的盒子”之后,蓦然刮起一阵阴风,矿灯和铜烛之类的光源触到它就立刻熄灭,阴峪海下接连出现了许多怪事,在没有彻底搞清真丶相之前,这些事情全都无法解释,但不管罗大舌头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总好过是冷冰冰的一具死尸。
胜香邻和高思扬也觉得只要人还活着就是万幸,毕竟有呼吸又有心跳,应该不是死人挺尸。
“二学生”却疑虑重重,那罗大舌头心跳呼吸没了好久,怎么可能又活转过来?常言道:“山高人踪少,洞深鬼怪多”,在这与外界完全隔绝的深山洞穴里,谁能够证明眼前这个“罗大舌头”还和以前一样?但凡具备一点朴住在右岸的鱼手打素唯物主义思想的人,都会觉得这件事情太不正常了!
而罗大舌头看见“二学生”端着自己那条加拿大8号猎熊枪,不免心头有气,问道:“你小子俩眼加起来少说一千八百多度,使得了真家伙吗?”
“二学生”吱唔道:“这枪••••••沉倒是蛮沉的,我还处于适应阶段••••••”
罗大舌头伸手夺过猎熊枪,瞪目道:“我看你他娘的是处于欠揍阶段!”
“二学生”不敢再同罗大舌头多说了,避在旁边请高思扬处置肩伤,心里仍是恐惧莫名。
司马灰盯着罗大舌头看了一阵,没发现有什么反常之处,就告诉“二学生”道:“只要生人形影俱存,绝不会是阴魂所化,我的兄弟我最清楚,你们不必疑心。”司马灰见洞外部都被黑雾覆盖,也不知刚逃出去的土贼下落如何,铜盒里的“遗骸”则横倒在地,他又看胜香邻正用矿灯观察岩洞内的壁画,就问有没有什么发现?
胜香邻摇了摇头,暴露出来的巫楚壁画,主题记载了楚幽王镇鬼之事,壁画中似乎还描绘着许多怪异的圆圈,大部分住在右岸的鱼手打依然遮掩在砖墙内部,仅凭能够看到的部分,还无法理解这些神秘离奇的信息。
司马灰闻言便用枪托推落砖石,那外层墙体甚薄,只是嵌在壁上,开裂后受到外力就纷纷崩坏,随着显露出的壁画越来越多,所呈现出的景象也越来越是惊人。司马灰虽知楚幽王壁画中一定隐藏着重大秘密,却根本看不出个所以然,于是又问胜香邻:“这壁画里有没有记载死而复生之事?”
胜香邻眉头深锁,低声说:“好像没有,但我知道你在铜盒旁究竟看到什么了••••••”
司马灰想到此事就感到脊背发冷:“那个带着鲨鱼腮防化面罩的人?他是谁?”
这是胜香邻将视线从壁画上移开,转过来望向司马灰道:“我想它是个幽灵,而这个幽灵其实••••••就是你自己。”
司马灰被胜香邻这么一说,不免觉得有些发懵:“那阵阴风迷雾中出现的是个幽灵?我现在还活着,当时怎么会看到自己的亡魂?莫非真是我死后对土贼说出了暗号?这怎么可能呢?”
胜香邻说“绿色坟墓”的事我没法解释,但根据壁画上描绘的事件,我相信你确实遇到了你自己的“幽灵”。
其余三人在旁听了都颇感震惊,罗大舌头愕然道:“原来已经死了的人是司马灰!”
司马灰奇道:“老子什么时候死过?这么紧要的事我自己怎么不记得了?”
高思扬对胜香邻说:“考古队里也就是你头脑清醒,为什么也会相信鬼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巫楚壁画虽然扑朔迷离,常把一些自然现象超自然化,涉及到许多不可理解的古怪传说,但胜香邻到大神农架山区以来,与这些谜团接触得多了,也渐渐摸索到了其中的规律,她发现岩洞里暗藏的壁画,确实记述了很多诡异的事件。加之胜香邻的专业是勘探测绘,又懂些山径水法和历史典故,所以能领悟到楚幽王壁画里的一些神秘内容,当即将矿灯照在壁上,向司马灰等人说出自己的推测。
这神兽楚载中的壁画,是两千年前的楚幽王命人描绘在此,它以时间为径、事件作纬,如同史诗长卷般壮阔瑰丽:每个场景底部,都有站在巨鲸上的裸身力士擎托,长蛇、大龟、翼鸟,以及各种怪物分布周围。由遂古之初为始,支撑在天地间的八根柱子有两根倒塌,水汽与大气共存一体,到处浓云密布,迷迷蒙蒙的没有明暗之分,后来出现雷电狂风,暴雨浊流,大雨下了很久,水越聚越多,汇入千川万壑,形成了原始的海洋。那时的神农架是片浩洋不息的大海,水下则有雄伟的高山,深邃的海沟与峡谷,辽阔的海底平原和一些孤立的洋底火山,直到地门大开吞进了海水,山脉得以隆起,成为了如今群峰逶迤的神农架。
沧海桑田轮换之际,有一座岛屿陷在地裂之间,这岛上的史前植物群落还保存着原貌,后有一些头饰怪角身躯长大的古人,由于地底古岛中多有奇木异兽,人踪也就逐步跟随到此,并发现岛上的洞窟通往更深处,其下有大壑,实为无底之谷。
壑中有山阙如门,即是所谓的“阴山”,它时有时无,鬼怪出没其间,四周尽是漆黑幽暗不可抵达的去处,古人在一个地方找到了“遗骸”,这壁画里描绘的“遗骸”,其实就是一些地脉最深处的矿物,虽然像是人形骷髅,但实际上只是形状轮廓相似的黄金水晶,传至春秋战国时期。传说中发现“遗骸”的地点十分奇特,按照壁画上描绘,那是许多奇形怪状的圆盘形物体,形状并不十分规则,大小也不相等,其上纹路斑斓,除了铸刻在禹王鼎上的山海图之外,各类的古代文献和地理典籍中对此也毫无记载,显得很是神秘,而岩洞内的巫楚壁画同样是循环成圆,仿佛是个预示着生死轮回无始无终的怪圈。
胜香邻推测壁画的循环布局,默示着楚人的生死观,另外壁画中还提及祭鬼之事古以有之,因为古时候普遍认为:“有生之气,有形之状,造化之始终,阴阳之所变者,谓之生死。”人死之后为鬼,只有多加祭祭祀,王者才能变龙升天,不至坠入虚无,“遗骸”正是一件最为重要的祭器,这些情况同考古队掌握的线索基本吻合。
楚幽王丧女后以无数百姓殉葬,每夜噩梦缠身难以成眠,担心会有阴魂从地底逃脱,就想以大批活人祭把,可巫者占之不吉。于是置重器镇鬼,将洞内岩石凿为楚载巨兽,填塞了通向阴山的洞口,再占,又不吉。楚幽王疑心这具“遗骸”来自深渊,并非人间之物,也许是留在世上受鬼种所忌,是一切灾祸的根源,便想将它抛下阴山。
据说楚有神龟,活了三千年仍不免一死,可见这世间有生有形之物,到头来总要会有个限数,楚幽王同样生而为人,这次还没来得及再让巫者占问吉凶,他便厥身殒毙,乘龙而去了。
胜香邻说洞口附近的壁画,是楚幽王未能进行的祭鬼过程,一旦揭开铜盒玉匣,使“遗骸”暴露在外,洞窟里便会阴风四起,涌出愁云惨雾,这时唯有石函内部可以容人躲藏。记载楚幽王乘龙升天之后那幅壁画里所绘的情形,便是由数十名头戴面具的巫者,把“遗骸”摆在洞中一个特定的位置,楚载便会将之带到地底。壁画中那些通天神巫分置几处,除了在洞里守护着遗骸的几个人,还有几名巫者站在石函外,一个个都显得惊慌失措,不论其形态如何,雾中都有会有个身影与之重叠,还有不少人横尸就地。这壁画似乎是指在将“遗骸”运往阴山的途中,如果有人妄图违背王命逃跑,就会被惨遭横死。而那阴风鬼雾深处,还有许多妖异飘忽身体细长的女仙围绕着楚载巨兽,唯独此处最难解释。
司马灰听胜香邻分析得倒是十分合理,壁画中这些佩戴鬼神面具的楚国巫者,大都死在了附近,尸骨早已成了灰土,“遗骸”则装在铜盒玉匣里两千多年未动,显然是楚幽王死后,巫者们没有遵照王命行事,奈何阴峪海下的洞窟已被填埋,另一条穿过古岛通往山腹的秘径只有楚幽王才知道,因此无路可逃,但这些巫者宁肯死在原地,也不敢带着“遗骸”去寻找阴山地脉。不过根据这壁画所绘——“任何进到雾中的人,都会遇到自己的亡魂”,那到底是怎么回事?莫非真能预先看到了自己死后的情形?为什么直到打开铜盒之后才会有雾出现?这是否与“遗骸”有关?罗大舌头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又是谁对“老蛇”发出的指令?
众人都想尽快解开这些疑问,可胜香邻在壁画中找到的线索也不多,她现在只能告诉司马灰:“雾里出现的东西,并不是你死后的亡魂,用幽灵形容才比较恰当,或者说那是一个‘灵体’。
Aberlin
发表于 2010-5-24 22:57
第三部第五卷第二话 携灵
“二学生”家里头还有个姐姐,在文丶革期间负责看管校舍,常从被封的图书馆里给他带些书来读,看完了再悄悄还回去。当初“二学生”要来大神农架林场,其姐到火车站送行说:“某某家的孩子去北大荒。他爹妈又是给买手表,又是到百货大楼添置御寒的衣物,姐没本事。什么也给不了你,知道你爱看书,今后只能常给你寄书。”所以“二学生”这些年看了无数本书。那种条件下找到书看就不错了,哪还有挑三拣四这么一说,只要是带字儿的,不分内容深浅,也不论种类。他都能看得痴迷其中,因此最先领悟了胜香邻的意思:姑且不管这种说法是否合理,总之人死之后才有鬼魂,但人活着的时候身上都会有灵体存在,这属于“生物携灵现象”。是一个肉眼根本察觉不到的影子。
罗大舌头不解地问道:“我可真是越听越糊涂了,你小子怎么净说活人听不懂的鬼话?”
司马灰却听出了一些头绪,依相物古理而言,形神气质是活人由内到外的表现,凭借金木水火土五行,通达于言貌视听思五事,其增损升降。变化万般,说白了这就是“人活一口气”,当时看到出现在铜旁的人,只是自身留在雾中的气息。
胜香邻点头道:有些地脉间分布着浓密的磁云,古人认为是雾根。前些年森勘一大队的人员进入四川黑竹沟,也遇到过磁云形成的迷雾。那种雾就像有生命一样,一遇风吹草动便会出现,虽不致命,但它使能见度降到极限,让人找不到方向。我看巫楚壁画里描绘的诡异事件,表明神农架地底应该也蕴藏着磁云,雾中出现的东西,只是你接触磁云后被吸收的“灵体”,是个没有生命的幽灵,所以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不过这阵阴风惨雾出没无常,与黑竹沟里的现象并不完全相同,也许正是“遗骸”把雾引了出来。
“二学生”道:“四川黑竹沟与大神农架原始森林,同样处在北纬30度地带,这一点可别忽略了。”
司马灰稍一思索,觉得胜香邻是根据实际情况作出分析,有一定的道理,北纬30度本身就是怪事多发的地带,这也能解释先前在铜盒旁看到的现象,但前提条件是活人被雾根吞没,迅速脱离后的一霎那,会从雾的表面看到自身残留的“灵体”。那么适才与土贼对峙之时,出现在函洞里的东西是什么?那个身影虽然模糊不清,可戴着“PithHeemet”的轮廓却隐约可辨,当时众人躲入洞中已久,整个过程中没再与雾气有过接触,就算有的话,也不应该只看到自己一个人的身形,这又是何缘故?
胜香邻这才知道司马灰另有所遇。从见到那具“遗骸”开始,很短的时间内出现了很多诡异变故,每个人又只亲身经历了其中的一部分,使的整个事件变得更加离奇。不过胜香邻思维敏捷,擅于从各种未知、危险、矛盾的复杂信息中找出线索,此时她秀眉紧蹙,抬头望向巫楚壁画道:“因为雾里还有别的东西。大概其余的谜团都和它有关••••••”
司马灰想起在楚幽王铜盒旁,忽觉一阵阴风吹至,好像有只人手突然搭在了背后,恶寒之意透入骨髓,他根本没敢回头,立刻起身逃离。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不会有假,看来那道黑气中确实有某些非常恐怖的东西存在,会是巫楚壁画上描绘的女仙吗?司马灰对此难以揣测。毕竟只有罗大舌头困在雾中的时间最久,而这家伙被拖进洞里之后。已经是具冰冷僵硬的死尸,如今又突然活转过来,嘴里说的倒也都是人话,却不知道还有没有人心?
司马灰并非疑神疑鬼之辈,但此事太过反常,如今洞外黑雾弥漫,恐怕出去看一眼命就没了,他也不得不刨根问底,于是让罗大舌头仔细想想,当时有没有看到什么,那雾中是否出现了壁画上的东西?
罗大舌头闻言看向墙上的巫楚壁画,蓦然有种惊惧之感,吸了口冷气道:“壁画上的这些女子是鬼是怪?”随即摇着脑袋表示什么也没有看到,当时云昏雾暗,阴风吹灭了照幽铜烛,惊慌中就觉有道黑气迎面撞来,转瞬间连安装在“PithHeemet”上的矿灯都不亮了,在完全没有光源的情况下,眼前黑得跟抹了锅底灰似地,又不是火眼金睛,谁能看得见东西?
胜香邻说:“不管壁画里的妖怪究竟是什么,幸好都被挡在了楚载之外,可咱们也不能一直躲在这。”
司马灰定下神来想了想:先前完全没料到“绿色坟墓”会出现在阴峪海下,更不知道这个幽灵会潜伏在什么地方,土贼老蛇先是在通讯所无线电中接收到了指令,随后又在黑雾里听到首脑发出暗号,因为神农架阴峪海下除了自己这伙人和那土贼之外,应该没有其余的人存在。加上老蛇并不知道首脑的底细,所以误认为司马灰就是“绿色坟墓”。但这些事件也让“绿色坟墓”的特征愈发凸显,首先它还是不敢露出真实面目;其次是行动能力有限,只能利用他人达成任务;另外首脑的行动目标以及时间,也很可能与考古队重叠了,这表明“黄金蜘蛛城”与“罗布泊望远镜”里的所有线索,最终全部集中在“大神农架阴峪海”。看来这具从深渊而来的 “遗骸”,一定就是朝向谜底的指针。另外司马灰始终认为“绿色坟墓”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幽灵。因为幽灵不具形体,倘若可以做到埋踪灭影或变化形体,则完全没有必要隐藏真实面目。
至此别无退路,唯有继续解开“遗骸”之谜,找到通往阴山地脉的途径。
司马灰打定主意,就背上枪丶支,同罗大舌头上前搬起“遗骸”,两人一个抱头一个抱脚,上了手才觉的很是沉重,那遗骸骨骼皆是赤金,通体都被几条铜蛇紧紧箍住,酷似森林古猿的骷髅眼窝内诡波流转,让人不敢逼视。
众人参照壁画上的场景找寻过去。只见洞室内有两尊铜兽,规模大于逾常制。其中一尊人面虎躯,生有九尾;另一尊人面鸟身,背生双翅。巫楚壁画里对此也有描绘。是古楚传说中的凶神。两尊铜兽对峙而立,地下石台雕有人头图案,眼部呈圆窝形凸起,口部很大,眉骨以阴刻纹表现,嘴里尽是尖锐獠牙,模样显得十分夸张。在前往阴山地脉的壁画中,楚国巫者正是将“遗骸”摆放在此处。
司马灰正想按壁画描绘的样子放下“遗骸”,高思扬却忽然说道:“你们先等一下,我始终觉得有件事不太对劲。”“二学生”低声提醒高思扬:“按照摩非定律来讲,如果一切情况看起来都很正常,那才是最不正常的。”
高思扬没理会“二学生”,她继续对司马灰说:“这方面我本不该多问,可你千万别忘了,是绿色坟墓的首脑,让土贼把遗骸带到洞中,而且你说首脑并不是幽灵,只是以一种谁也想不到的办法躲在附近,也许咱们的一举一动,都在其窥觑之下,没准把遗骸带到深渊里,正是首脑想要得到的结果,至少你不能忽略这种可能。”
司马灰理解高思扬的顾虑所在,当前的情况变得越来越叵测,不确定的因素实在太多,她是担心考古队同那土贼一样,都是受到“绿色坟墓”控制利用的棋子,一旦成为事实,将是最为可怕的结果,真要是那样可就太糟糕了。
司马灰见胜香邻等人也都对此感到不安,就说这件事我已经想过了,咱们必须透过迷雾重重的表象,尽量看清整个事件的本质,我估计“绿色坟墓”和考古队,都有各自想要寻求的“结果”,但我估计“绿色坟墓”并不能洞悉前因后果,否则他早派探险队通过大神农架阴峪海,进入那个地底深渊了,没必要等到现在才来。全国解放至今已有二十余年,如今的大神农架山区,既不像战局混乱的缅甸,也不像五六十年代那会潜伏在各地的特务很多,随着时间的推移和政权的稳固,地下组织的成员被逐渐肃清,如今连老蛇这种没被洗过脑的土贼都被启用,看来该组织在境内的行动能力,已经消弱到了极限。
司马灰又说最开始的时候,关于“绿色坟墓”的一切都是谜,到现在也想不透它是怎么知道考古队在罗布泊找到的线索,不过经历了“野人山裂谷、罗布泊望远镜、大神农架阴峪海”一系列事件之后,首脑的秘密已逐渐暴露,这个地下组织存在的历史很久,但直到民国年间的赵老憋,从“匣子”中逃脱,另外也带走了占婆王朝黄金蜘蛛城的情报,从此被咱们成为“绿色坟墓”的这个首脑,才真正意义上开始控制这个地下组织,并着手探寻通往地底深渊的途径。根据死亡在楼兰的法国探险队尸骨推测,这个时间应该在二三十年代。
如果“绿色坟墓”真的了解一切前因后果,根本没必要选择在1974年采取行动。我觉得首脑在大神农架阴峪海的最初计划,是打算让土贼老蛇抢到考古队前边,把塔宁夫探险队的地图藏起来,因为它在解放前,就知道有这份记载巫楚宝藏的地图了,只是完全没想到楚幽王传说中的阴山地脉,竟会是通往深渊的大门,但地图最终落在了考古队手里,它才再次指使老蛇把“遗骸”带到洞中。我想“绿色坟墓”应该是在巫楚壁画外层的浅浮雕里,发现了“遗骸”的秘密,它之前则完全不知情,所以我敢断定,“绿色坟墓”也许了解最终的谜底,但绝不清楚整个过程以及找到谜底后出现的结果,而且它跟咱们都会受到“摩非定律”的干扰。如果咱们现在半途而废,不仅前功尽弃性命难保,还会永远失去唯一揭开首脑真实面目的机会。
众人听了司马灰的分析纷纷称是,“二学生”却说:“绿色坟墓的确不知道结果,其实它连谜底也不知道。”
Aberlin
发表于 2010-5-24 22:58
第三部第五卷第三话 海森堡不确定原理
“二学生”瞅冷子冒出这么一句。立刻引起了司马灰等人的警觉,所谓“谜底”就是深渊里埋藏的秘密,“结果”则是找到这个秘密之后发生的事,从逻辑上分析,首脑想找到进入深渊的途径,一定有着不可告人的意图存在,所以“绿色坟墓”应该掌握着谜底的真相,否则这些事就不会发生了,“二学生”无非一介在林场插队的知青,凭什么认定首脑不清楚“谜底”?
“二学生”见司马灰面露疑惑,就进一步肯定地表态:“从理论角度来讲,绿色坟墓确实不可能知道谜底。”
司马灰将“遗骸”放在地下,对“二学生”说:“咱是行伍出身,读的书少,不比你这知识分子满腹锦绣一肚子花花肠子,所以你最好讲浅显些,这种事怎么还有理论依据?”
“二学生”说当年有个德国物理学家海森堡,提出了一个阐述不确定性的原理,称为“海森堡不确定性原理”,大意是指你观察测量一个物体的时候,所得到的数据永远都不会是真实全面的。哪怕只是借助光线去观察物体,光也会使物体产生改变,虽然那只是肉眼察觉不到的细微变化,但我们终究还是无法洞察真实的本质,因为一切动量基础就来源于这些细微渺小的变化。这个原理揭示了人类的无知,这种无知客观存在,同时又是完全难以跨越的。既然连物理层面的细微变化都无法确定,命运和事件的发展就更加难以预料了。所以除非“绿色坟墓”是神,否则他所掌握的秘密,也仅仅是片面主观和不确定的。
罗大舌头道:“这我心里可就敞亮多了,说句唯心主义的话(- - 这里我差点打成说句心里话。。哈哈),最后会发生什么事,你不知道,我不知道,“绿色坟墓”也不知道,大概只有老天爷知道。”
司马灰虽然不太理解什么事“海森堡不确定原理”,但听“二学生”说的有理有据,估摸着无非应了“世事难料”那句旧话,这些事老祖宗们在几千年前就已经琢磨透了。反正咱就别管那么多了,硬着头皮坚持到底就是,可不能遇上些困难就对前途丧失信心,要知道“挫折只是成功者的勋章,疾风劲草,方显英雄本色,洪波汹涌,愈见生命不息。”
胜香邻也点头表示同意,高思扬却认为:“二学生那套理论,一会儿是唯心主义,一会儿又是唯物主义,实际上无非是找借口替司马灰的行径开脱,不过他有一点倒是说对了,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情况,如今这具遗骸放在地上许久了,怎地始终不见任何动静?”
按照壁画上描绘的场面,把这“遗骸”放在两尊铜兽之下,“楚载”就会成为通往阴山地脉的途径。司马灰摸索地面凹凸不平的雕刻,并没有发现有机括缝隙存在。
这“楚载”无非是个沉重无比的巨岩,也不知那壁画里神秘怪异的内容是否属实。众人心下皆感迷茫。完全想不出什么头绪。
司马灰只得再次对照巫楚壁画。见其中描绘的铜兽两目露出凶光,与现实中的阴郁暗淡截然不同,就凑近察看,却见铜兽眼珠里有转槽。内部中空,藏着半瓦状灯盘。形制精妙,由于灰尘积的多了,不到近处很难发现,于是以拨开盖子,看灯体内有些蜡状残留物,还剩下半截灯芯,推测燃料是动物脂肪或蜡烛。与龙髓完全不同,或许点燃灭掉了两千余年的铜灯,就会有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
司马灰想到这里,便吩咐“二学生”拿火把点燃兽首内的铜灯。
罗大舌头不解地问:“这石函莫非是下矿井的箱型电梯?点燃了铜灯就等于通了电,可以启动它深入地下?”
司马灰捉摸不透其中有什么名堂。眼下只能依照壁画里描绘的样子去做,虽说古时候没有“电梯”。但相传早在五千多年前,黄帝破蚩尤于北海,曾在迷雾中造“指南车”,据说坐在车上,不用推引,机括自然圆转无穷,欲东则东,欲西则西,上置木人以别四方,那是最古老的机械原理了,因此黄帝号为轩辕氏,“轩辕”二字不止是地名。也应当与制造车辆有关。想这“楚载”是春秋战国时期埋在地下。距离轩辕黄帝造车司南,已经过了数千年之久,如果山洞中设置着什么机关,能使它移向阴山地脉,那倒并不奇怪。
这时“二学生”举着火把,将藏在铜兽内的灯盘逐个点燃,但灯烛尘封已久,燃烧得并不充分,忽明忽暗如同鬼火一般,那两尊形态狰狞奇异的铜兽,恰似在黑暗中缓缓睁开双眼。
司马灰屏着呼吸等了一阵,仍是不见什么动静,心想楚国巫风甚重。多用神异事物,难道还需要有巫者念诵咒言才行?可惜那些带着青铜面具的巫者,至死都没敢把“遗骸”带往地底,现在尸骨已成灰尘,也没办法召出它们的阴魂来问个究竟••••••
正当胡思乱想之际,铜兽眼中的灯烛渐渐明亮起来,“遗骸”摆放在石台上,刚好位于铜灯光线汇聚之处,它再灯烛映照下,散发出一种阴森诡异的光芒,能照到十几步开外。几乎就在与此同时,众人发觉四壁摇颤,心中都是一惊,皆有栗栗自危之感,虽然知道这座“楚载”填塞在通着地脉的洞窟上,可没想到它会突然向下移动,幸好下坠的速度不快,还可勉强稳住身形。
司马灰扶住一尊铜兽道:“让罗大舌头蒙对了,这还真是部能下矿井的电梯?”
胜香邻脸色微变:“似乎是这具遗骸从洞穴深处引来的东西,在将咱们拖向地底。”
“二学生”想起壁画上那些寄身箱中的女鬼,心里不禁有些发慌:“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量?那是些••••••什么东西?”
胜香邻摇了摇头:“不知道。但它们很可能是受到了‘遗骸’的吸引,才会突然出现。
司马灰回想此前经历,心知胜香邻所料不错,外边那些东西似乎是奔着光线来的,但它们不知受何阻碍。一时间无法进入“楚载“,看来这里面还算安全,而且这情形与巫楚壁画里描绘的神秘内容极为相似。
司马灰刚打算背靠墙壁弯曲膝盖,以减缓坠落在地时承受的冲击力。这时忽见洞外钻进一个人来。化成灰了也能认出是那个采药哨鹿的老蛇。司马灰心想:“原来这土贼既没死掉也没逃脱,而是躲在了石壁间的洞道里,你这会儿爬进来算是撞到老子枪口上了。” 他手中的1887型拉杆式连发步丶枪始终顶着膛,此刻趁对方立足未稳,对准了老蛇的脑袋正想抠下扳机。谁知那土贼撞在枪前并不躲闪,嘴部突然大张开来,从中伸出一只漆黑的人手。
司马灰听胜香邻说地下矿脉形成的磁云中,很可能存在“携灵”现象,也就是生命的热量会被雾吸收,在雾里留下转瞬即逝的残像,而从洞外爬进来的老蛇,显然不是出现在雾中的“灵体”。
此刻见这土贼嘴里伸出一条手臂,好像体内有个阴魂挣扎欲出,老蛇身体发僵,脸上只剩两个眼珠子还贼兮兮地乱转,那情形就跟枯蝉蜕皮似地好不诡异,司马灰不由得想起“恶鬼画皮”之说,心想:“莫非是雾里的阴魂,钻到这土贼身子里去了?”他想要看个究竟,矿灯照到土贼脸上,却是黑漆漆的一片,从其嘴中出来之物,好像能吸收光线。
这时忽听一声尖叫,随即有道黑气弥漫开来,司马灰顿觉恶寒袭来,身上毛发森然倒竖,他在缅甸身经百战,虽然明知危险,却仍想抓住机会除掉那土贼,可突然有个念头从脑中闪过,硬生生将抠在扳机上的手指停住,倒转枪托撞去,奋力将老蛇推回洞中,随后翻身避开那团黑雾,再看洞道里漆黑一片,不见人踪。
高思扬过来扶起司马灰问道:“刚才这么好的机会,你为什么不开枪?”
胜香邻跟过来说:“幸好司马灰没有开枪,否则死掉的可就不止老蛇一个了。”
司马灰道:“我想这雾里的秘密是光线,多亏老子醒悟的快,要不然就给那土贼垫背去了。
罗大舌头说:“你是不是被那土贼吓住了没敢开枪?难怪常言道好马长在腿上,好汉长在嘴上,会练得就是不如会说的,这里外的话全让你小子给说了。”
司马灰说你用脑袋仔细想想,至此也不难看出楚幽王布下迷局的大致轮廓了,这楚载下的洞窟通这地脉,其深广不可估测,而且聚集着浓密的磁云,其中更有异物出没,除非是死尸,活人进去就没命了,是道不可逾越的界限。另外那具来自深渊的“遗骸”,看起来只是发出微光,却千年不衰,还能将蛰伏在地底磁云里的某些东西引来,这些不为人知的神秘之物,在巫楚壁画中被描绘为许多形态诡异的女子,却不知究竟是鬼是怪。但毫无疑问,楚载里的铜兽灯盏,照在“遗骸”上会使光线增倍,从而引来更多的怪物,它们聚集在四周破坏了脆弱的地层,使楚载开始沉入地底,洞窟里出现的这些东西,似乎可以吞噬光线,因此所过之处灯烛俱灭。
司马灰根据此前在石梁上的经历,断定步丶枪射击时发出的火光,也会吸引其前来袭击,它们好像会首先接近光线和热量强度高的目标。那土贼躲在洞道里逃不出去,结果被雾里的东西钻入了体内,他多半不甘心等死,又爬回函洞找寻活路,竟把雾里的东西也带了进来,此人这回事必死无疑了,不过司马灰为何会在洞道里看到自己的身影,还有罗大舌头和老蛇先后落在雾中,这两个人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此外壁画中暗示着生死轮回的“怪圈”又是何意?在没有看清“箱中女仙”的庐山真面目以前,还完全无从猜测。
此时楚载巨兽仍在不住下沉,地面开始倾斜起来,众人倚墙而立,只觉耳膜隐隐生疼,看来随着深度的降低,地底的压力也在不断增加,顾不得再去推测巫楚壁画里的种种谜团,一个个悬心吊胆,不约而同地想到:“这阴峪海下的洞窟究竟有多深?怎么还没到底?”
Aberlin
发表于 2010-5-24 22:59
第三部第五卷第四话 阴源
地底的磁云使手表机械装置近乎失灵,随着眩晕的下坠感逐渐增强,时间的流逝好像也变得格外漫长,众人头晕脑胀,又处在封闭空间内,五感丧失了应有的作用,就觉沉降之势无休无止,犹如掉进了无底之谷,实不知其深几何。
此前只知道有座古岛位于大神农架地下,同阴峪海原始森林的垂直距离大约是两百米,春秋战国时留下的祭祀坑深陷在岛屿底部,而像一道巨大石门般的 “楚载神兽”之下,可能还有更深的洞窟,直通着阴山地脉,此时不停下坠,感觉这古岛似乎陷在了地层板块交界处,否则不可能有这么深,也许这就是巫楚壁画中记载的“大壑”。
司马灰感到脑骨欲裂,耳底疼痛难当,矿灯下见其余几人脸上的血管都凸了起来,心里明白照这种速度掉落下去,还不等摔到底,血液就会开锅似地沸腾起来,血管壁承受不住压力而突然破裂,但想说话连嘴都张不开了,上下牙关颤抖不停。可除了气流嗡鸣之外,却听不到任何声响,也只好将生死置之度外。
这时众人忽觉身体被重重抛起,五脏六腑都险些从嘴里甩了出来,铜灯尽数熄灭,周围一片漆黑,还没等这口气缓过来,阴冷的地下水就从四壁同时涌入,水面迅速升高,转瞬间就没过了膝盖,“楚载”好像坠到了水里,倾斜着沉入深水。
司马灰等人惊魂未定,眼见情势危急,连忙爬出上方洞道,一看四周已经不再有磁云笼罩,但在矿灯照射距离内,尽是洪波翻滚,深邃处漆黑如墨,只听得旋风四起。森森渺渺,也不知身在何方。
此刻“楚载神兽”不住下沉,外壁也无法容忍停留,司马灰见石壁上缠着几段史前古树的躯干,其中一段能有五米多长,粗可合抱,就抽出猎刀砍断与函壁纠缠的树藤,其余几人领悟到司马灰的意图,也都上前奋力相助,。眨眼的功夫,“楚载”已被浊流彻底淹没,众人捡回性命。狼狈不堪地相继攀上古树躯干。个个气喘吁吁,脸色和死人一样难看。
司马灰让胜香邻打亮一根长柄信号烛,照得百米之内亮如白昼。众人趴在木筏般的枯树上茫然四顾,就见高处布满了浓密的黑云,周围凡是能看到的所在都是洪波滚滚。雾气相连,阴霾四合,大如山丘般的“楚载巨兽”,沉到这片无边无际的深水里,竟连些踪迹也没留下。古树躯干中空,被波浪推动不断向前漂流,旋即远离了“楚载”坠落沉没的位置。
司马灰这才想到,那具深渊里的“遗骸”,也跟着“楚载”沉到水里去了,看情形是别指望还能把它捞回来了。
这时候高思扬突然抬手指向后方,低声招呼司马灰等人道:“你们看。那边好像有人!”
众人闻言转身回望,借着信号烛刺目的光亮,能看到远处水面上露出一条手臂,不由得都是一怔,随着“楚载”坠落到这里的人,除了自己这几个人之外,应该还有那土贼老蛇,如今就算浮尸出水也并不奇怪。可水里伸出来的人手,却是五指张开一动不动,就这么直挺挺地伸着随波逐流,距离浮在水面的枯木躯干越来越近。
司马灰等人看那手臂浮浮沉沉已到近处,便举着信号烛向水里张望,瞧见水下的情形都是吃惊不小,原来是条两侧长有须鳍的怪鱼,似乎是种生活在漆黑环境中的深水大鱼,只见其首不见其尾,也难分辨是何种类,将老蛇吞下多半截,仅有一条胳膊和脑袋还在嘴外,看来这土贼早已毙命多时,他也可能是被水怪吞下之前,就已经在雾中死掉了。
司马灰心知此人身怀异术,没想到落在这里葬身鱼腹,终究是荒烟衰草了无踪迹,思之也不免有些心寒,他唯恐信号烛的光亮太强,会引得水族掀翻了木筏,急忙接过来抛到水中,怪鱼果然追逐光亮而去,瞬间不见了踪影。
黑暗中只觉洪波汹涌,那段枯树躯干随着激流起起伏伏,完全无法掌控,众人关闭了矿灯,只用一盏电石灯照明,脑中昏昏沉沉的一阵阵发懵,事到如今是死是活唯有听天由命罢了,司马灰趁着还算清醒,就让其余几人各自用绳索将身体绑在木筏上,免得在乱流中被抛到水里,随即抱着枪支蜷缩起来抵御寒冷,他自己也不清楚是不是就此睡着了,反正睁开眼闭上眼都是一片漆黑,脑子里没有了任何思维和意识,甚至连个噩梦都没做,也可能是现实与噩梦已经没有区别了,不知道经过了多少时间,才渐渐恢复了知觉。
其余几人也都陆续醒转,主要是水米未沾牙,饿得前胸贴着后背,又冻得瑟瑟发抖,实在是睡不着了。胜香邻取出干粮,分给众人果腹。大伙肚子里有了东西垫底,脑子才清醒过来,说起当前处境,都觉得情况不容乐观。
“二学生”头晕得厉害,吃了些干娘又都给吐了出来,他深感这地底的情形远出先前所料,强撑着对司马灰说:“那个土贼虽已毙命,但地底都被浓密的磁云覆盖,至今仍不知楚国壁画里描绘的鬼怪究竟是些什么,“遗骸”也被洪流吞没了,更没找到通往地脉的阴山,另外巫楚传说中的背阴山为什么会时有时无?莫非它再水下?水位起落就会将其暴露出来?眼前的谜团似乎越来越多了,可现在连准确定位都难以做到,甚至不知道现在到了什么地方。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还有这木筏,否则大伙现在全喂鱼了。
司马灰说这段木头虽然救了咱们,但它就像漂浮在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海洋中,我看这鬼地方不是天尽头,却是地绝处,曾闻古时有座“浮槎”,是往来于大海与天河之间的木筏,咱这也算乘上“浮槎木筏”了,不过并不是上天,却是下了地底的冥海,也就是黄泉,死人都得从这走。
众人虽然知道司马灰这么说只是自嘲之言,却均有绝望之感,只有罗大舌头硬充好汉:“赶紧死了才好呢,那就不用再受这份活罪了,这可是我把中午饭吐出来之后,听到的唯一一个好消息了。”
司马灰黯然道:“我要是再告诉你一件事,估计你把晚饭也得吐出来。”
罗大舌头被唬得不轻:“我就知道还会有更倒霉的事,因为倒霉是不可避免的,而倒霉又实在是太他妈的具有创造力了,我是想不出还能遇到什么更倒霉的情况,你就尽管说吧,我罗大舌头抗的住。”
司马灰从背包里掏出从山外带来的几盒香烟,刚才掉在水里的时候。没来得及套上防水罩,尽数泡了个稀烂。
罗大舌头惊得目瞪口呆,心疼不已地抖落着手:“完了完了,粮食全牺牲了,咱要是真死了也就踏实了。关键是现在还没死,而且落到了一个不确定是什么地方的地方,没香烟怎么还坚持战斗?我看咱是熬不过这黎明前的黑暗了••••••”
高思扬见这俩人到现在还为损失了几盒香烟感到担忧,真不知道他们脑子里都是怎么想的,不禁又是生气又是无奈,转头问胜香邻:“你在测绘分队工作,应该熟悉地质结构。能判断出咱们现在的位置吗?”
“二学生”插言道: “这洪波汹涌漫无边际,地下暗河与湖泊哪有这么大?咱们多半是掉进了茫茫大海,据说地底有被称为弱水的深渊,还有昼夜燃烧的火山,被称为弱水之渊与炎火之山,那弱水之渊其实就是虚无混沌的地底之海,它的尽头都是灼热异常的熔岩,以咱们的血肉之躯,还不等接近那些火山,就已被高达几十摄氏度的热流蒸发成雾气了。”
胜香邻正注视着手中罗盘若有所思,听到这些话就说:“我发现木筏上吸附了一些宏观藻类植物,但它不会是海,此外洪泉不息,波涌壮阔,也不像是地下湖或暗河。”
“二学生”不解地问:“按地底水系规模形势区分,也无非是江河湖海,既然都不是,这里又会是个什么地方?”
胜香邻说: “简单些形容的话,它很可能是个巨大的原始水体,是地表一切水系的前身,介于海水和淡水之间,曾经汪洋一片的大神农架阴峪海,就是史前时代由此演变发源。”
司马灰说“二学生”我还以为你小子多念了些书,天文地理都懂,实际上却只知道皮毛,悲观主义者只会从机遇中看到困难,而乐观主义者能在任何困难中看到机遇,我看这里既然是个什么地底的“水体”,它再怎么巨大也得有个边际,咱就只管乘着“浮槎”随水流而行,迟早能抵达尽头。
其实众人对此都没任何信心。但孤悬在“浮槎”上无计可施,只能不断被水流推动着往前航行,手表的指针停滞不动,也不知在冥海般的原始水体上漂浮了几天几夜,干粮吃完了就捕捉海兽为食,睡没有了便接取高处滴落的地下水解渴,而那木筏犹如坠入无底深渊的一片枯叶,磁云摩擦带来的急风骤雨起落无常,经历了无数次翻覆之险,前方却黑茫茫的始终不见尽头,在洪荒深处流动的仿佛只有时间和风。
司马灰深感彷徨无计,当初在罗布泊极渊中跋涉旱海,那至少也是脚踏实地,知道一步步走下去总能摸到边缘,可这会儿却真实海森堡不敢确定了,此刻日以继夜的乘载木筏上不断向西航行,天知道离这神农架阴峪海已经有多远了,他苦思无果。就问胜香邻:“这是否真是一个“水体”?会不会还有别的可能性存在?”
胜香邻早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她沉思了片刻才说:“这是个地底水体应该没错,但还有种最坏的情况,咱们是掉在巫楚壁画中描绘的怪圈里了,那么不论航行多少天,最后还是要回到先前坠落的大神农架地下洞窟,这个怪圈也许就是北纬30 度。”
Aberlin
发表于 2010-5-24 23:01
第三部第五卷第五话 水体
司马灰感到此事难以置信,奇道:“北纬30度”地带存在着一个怪圈,而众人从阴峪海洞窟坠落下来,正好掉进了这个循环往复的“怪圈”里?
胜香邻说:“我看木筏在地底不停地向西航行,时间和方位都已失去了意义,才会作出这种猜想,但我也没有任何把握和证据。”
“二学生”正昏昏沉沉地伏在木筏上,听到司马灰和胜香邻的交谈,立刻爬起来抱住树杈,激动地说道:“这种可能性太大了,也许北纬30度的谜底,就是这个怪圈。”
“北纬30度正负5度”地带存在着一系列不可思议的诡异现象,它几乎成了“失踪”和“神秘”的代名词,并且留有诸多古代遗迹,许多科学地理历史方面的人士,都认为这条纬度怪事集中多发的背后,隐藏着某种内在的联系,可始终没人能够给出答案,一切都停留在猜测和假设阶段。不过众人深入阴峪海地底,发现了一个深不可测的巨大水体,高处云雾密布,“浮槎”似乎迷失在了这片永远没有尽头的冥海中,这么多天过去了,说不定已经漂流了上万公里,但是连一点看到地脉的预兆都没有。胜香邻的推测虽然大胆,可找不出比这更合理的解释了,“北纬30度”之下必定是一个无始无终的环形水体。
罗大舌头没听明白,问道:“咱们掉进了地底的怪圈••••••那意味着什么?”
司马灰说:“意味着咱们需要一份世界地图了。”
这时高思扬担心“二学生”误导众人,就说:“你也只是凭着木筏持续航行的方向加以猜测,在没有进一步的证据之前,可别乱下结论。”
“二学生”却显得很有信心:这绝对是个惊世骇俗的发现,古往今来发生在北纬30度地带的各种离奇事件,大多复杂而且无法解释,加之外界众说纷纭,更使其蒙上了浓重的阴影,甚至被认为是有鬼神作怪,但咱们此时置身其中,在确定地底存在“怪圈”的前提下,再去思索答案,许多谜团都可以迎刃而解了。
胜香邻凝神一想,也觉得自己判断无误:“北纬30度”是地压和水磁释放活动,最为频繁集中的区域,地底凝聚了大量磁云,使得这个水体循环贯通,往复不息。比如四川境内的黑竹沟与鄂西神农架原始森林,同样位于这条纬度,全都有磁云黑雾出现。该维度中分布着多处被称为“魔鬼三角、死亡陷阱、地球黑洞”之类的地点,现在想来,不也是受到一股无影无形的未知力量干扰吗?其实它得来源正是这个深处地下的“怪圈”。
高思扬说:“咱们水粮断绝,总不能无休无止地困在这竹筏上一直漂流,既然确认了当前处境,就该好好想想,究竟要怎样才能从这怪圈里脱身。”
“二学生”对高思扬说:“你还是没理解我们说什么,你懂得什么是地球黑洞吗?在别的地方失踪船舶、飞机、人员,最终除了幸存下来的生还者之外,还有很大一部分能找到尸体或遗骸,哪怕时隔几十几百年之久。但在北纬30度失踪,实际上就意味着彻底的消失,永远也不会再出现了,因为这个怪圈能吞噬一切事物,它就像北欧传说中恐怖无比的乌洛波斯之环。”
胜香邻听到这里点了点头,喃喃自语道:“乌洛波罗斯之环••••••它确实是对这个地下黑洞最形象的比喻了。”
高思扬从没听过此事,问道:“乌洛波罗斯之环?那又是什么意思?”
司马灰说这话我听着耳熟,是指一个古老的神秘符号“衔尾蛇”,暗有循环之意,当初我在缅甸占婆王朝黄金蜘蛛城里,曾见过“阿奴迦耶王乘白蟒渡海”的壁画。那白蟒即是自吞其尾,后来向考古队的宋地球提及,才知这个古怪的符号由来已久,据说在北欧神话传说中,也有一条咬住自己尾巴的大蛇,它盘绕在大地边缘,被称为“尘世巨蟒”,象征着万物的轮回与混沌,代表着自然界周而复始的现象,结束既是开始,开始亦是结束。这个深处在北纬30度地底的庞大“水体”,果然很像那条预示着无始无终的“衔尾蛇”,莫非“马洛波罗斯之环”的原形就是此处?
胜香邻说殷商以前就出现过“曲形龙”,也属此类神秘符号,以前没人知道它们具有什么特殊含义,但现在看来似乎都与“北纬30度之谜”有关,这也能从侧面证实咱们的判断,只是地底的磁云浓密深厚,限制了各种仪器设备的精确勘测,致使当今之人并不比几十年前所知多少。
众人进一步分析了当前面临的困境,如果将这个漆黑无边的“水体”,描述为围绕在北纬30度正负5度区域下的“衔尾蛇”,现在就等于落进怪蟒肚子里了。地壳受膨胀扩张运动与压力作用产生了环形裂痕。其中孕育着海洋的原始形态,水体在磁场影响下循环涌动。
这个巨蟒般的黑洞也被地磁产生的浓雾覆盖,它上方则是位于地表的山脉和海洋,与其连接薄弱的区域,可能是有怪异现象发生,那是磁雾从地底涌出,能够造成地震地陷,甚至影响到江河湖海的水位突然涨落,过往的舰船飞机遇难失踪。大多与此有关,因此出现的大量次生灾难则无从统计。
据此推测,“鄱阳湖鬼火、长江断流、死亡之谷、黑竹沟妖雾、百慕大三角”等为数众多的恐怖地带。很可能都与隐藏在这条纬度下的“衔尾蛇”有关,而大神农架阴峪海原始森林下的洞窟,便是其中一处与这个地底水体相通的所在。那尊堵在洞口上的“楚载神兽”能挡住磁雾,众人坠落下来的时候才得以幸免于难,至于雾中出没的鬼怪,到现在也没搞清楚究竟是些什么,此刻想起前事兀自毛骨悚然,贸然接近无疑是自寻死路。
估计绕行北纬30度线的黑洞距离,少说要在30000——40000公里之间,何况乘在筏子上针迷舵失,不知航行了多少昼夜,谁也说不清现在处于“怪圈” 里的具体位置,对司马灰等人而言,此时头顶是大神农架的莽莽林海,还是高原尽头的喜马拉雅山脉,都已经显得没有任何区别。而众人赖以栖身的木筏,只是一株古树,虽然粗大坚韧,质地紧密。但在这洪波惊涛中也恐怕支撑不了太久。
司马灰屡遏奇险,深入过距离地表10000多米的“罗布泊望远镜”,可都不及落进这地底的“怪圈”来的恐怖,因为它既没有尽头,也没有起点,插翅都别想飞出去。
高思扬知晓了当前处境凶险,可就算这黑洞是个无始无终的“怪圈”,但它两侧也该有个边际,可以尝试接近两边的洞壁,总不至没有缝隙,只要找到一处能够容人进入的裂痕,就可以摆脱这个“怪圈”了。
胜香邻也曾想过这条路,不过并不可行,即使你能够接近水体边缘,也仍置身于地壳地层,未必找得到生路,而且那纵深处没有氧气可以维持呼吸,走不出多远便会窒息而死。
司马灰看木筏犹如渡海一般,随着洪波翻滚中起起伏伏,前方水势更壮,就对其余几人说:有言道“人定胜天”,许多人认为这话是指人能战胜大自然,我觉得这么理解就太笼统了,其实这个词应该是“人定而胜天”,天使指命运和困境,人只有先定了,稳定了,团结了,下定决心了,然后才有机会克服困境。当然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扭转命运摆脱困境,可如果不这么做,那就连半分机会也不存在了。咱们这支地下探险队,现在困在筏子上确实无法可想,但绝对不应该放弃希望坐以待毙,眼下要做的是尽可能生存下去,多活一天,便多一分指望。如果命运真的是个诅咒,我们唯有怀着谦卑,在黑暗中默默前行,或许才是对自身悲剧命运唯一的救赎方式。
众人皆有同感,毕竟早在神农架木为巢之际,就有古人从地底将“遗骸”带了出来,可见这个北纬30度线下的黑洞里,并非只有茫茫无边的洪流,只是很多秘密都被吞没了,探险队现在需要的是一个近乎奇迹般的机会,这个机会出现的可能非常渺茫,又仅属于最终活着的人,所以求生存就成了首要目标,此时心里有了指望,悲观绝望的情绪略有缓解,振作精神清点剩余电石的数量,木筏在地底航行,主要凭借“电石灯”照明,如果没有了光源,生命之火也将随之熄灭,因此电石和火把都显得十分宝贵。
这时高处有几道闪电掠过,似乎是磁雾中出现了雷暴,气压低得令人感到呼吸困难,波涌也变得更加剧烈,木筏摇摇晃晃的起伏不定,众人担心狂风巨浪会将木筏击碎,稍作整顿之后,又忙着用绳索加固筏子。
“二学生”虽被起伏颠簸的木筏折腾得不停呕吐,瘦的几乎脱相了,可他终于发现了“北纬30度”的怪圈之谜,还是显得分外亢奋,大声高呼着战天斗海的口号,帮忙拿防水罩保护怕潮的物品。
罗大舌头却认为“二学生”状况不容乐观,感叹道:“跟什么人学什么艺,跟着黄鼠狼子学偷鸡,你跟司马灰混,除了盲目乐观主义精神,哪里学得了好?我看你真是快不行了,我这还特低存了听牛肉罐头,本打算留到关键时刻再用,现在发给你算了。”说着就伸手往背包里去翻。
“二学生”见罗大舌头翻开的背包里,装着一副“猎鹰8X40高密封军用望远镜”,不由得眼馋起来,借在手中摆弄了几下,趁着远处忽明忽暗的闪电放到眼前眺望,他突然在镜筒中观察到,那茫茫冥海上似乎有浮着个黑点,有些吃惊地说:“前边好像有大鱼!”
司马灰结果望远镜仔细看了一阵,脸上神情随即变得凝重起来:“那是一艘潜艇。”
Aberlin
发表于 2010-5-24 23:02
第三部第五卷第六话 “Z-615”
司马灰此前在“罗布泊望远镜”里,得知有一艘下落不明的“Z—615苏军潜艇”,隶属于苏联武装力量第40独立潜航支队,这艘潜艇搭载着潜地火箭,出海迷航之后变成了一个神出鬼没的幽灵,遇难地点也在“北纬30度线”经过的海域,外界偶尔会接受到它发出的短波通讯,但位置很难确定,这艘“常规柴油动力潜水艇”似乎在不断移动,远远超出了11000海里的续航里程。
考古队在极渊沙海中,也曾搜索到该潜艇所发射的短波信号,当时司马灰从无线连得通讯班长刘江河口中,获悉了这艘苏军潜艇的详细情报,此刻距离虽然很远,但是通过望远镜观察,浮在海面上的黑点体型狭长,与“Z—615”的特征十分接近,尤其是上面耸立的升降式环形通讯天线格外显眼,因此不难辨认。
司马灰略感意外,随即把望远镜交给其余几人进行观察,看明情况后低声商议,推测苏联潜艇并未驶入地心深渊,而是遇到了海啸或海蚀,结果被卷进了北纬30度下的“怪圈”,与众人所乘的木筏相同,都是在地底水体中循环航行,由1953年至今,已有二十几年不见天日。不过这个衔尾蛇般的“怪圈”,正好位于地壳底部的磁层里,短波完全可以通过磁雾向外传导,这就能解释考古队在罗布泊收到的古怪信号了。
但这地底黑洞中狂澜汹涌,渊深莫测,直如汪洋大海一般,众人乘着木筏随波逐流,能够遇到这艘潜艇的机率十分渺茫,它此时突然出现在前方,倒像是自己找上门来的,不免让人觉得事有蹊跷。
高思扬眼里不揉沙子,责怪司马灰说:“你保密工作做得不错,事先怎么不告诉我们地底下有艘失踪的苏联潜艇?”
司马灰最怕高思扬较真,推脱道:“我哪想得到它会在这里冒出来,真他娘的撞见鬼了。”
罗大舌头主张摸过去探个究竟:“那苏联潜艇里也许还有罐头、武器、电池一类的物资,咱好不容易捞着这根救命稻草,绝不能轻易错过。”
司马灰说:‘苏军Z—615潜水艇掉在黑洞里二十年了,也不知为什么未被水体吞没,我看它是名副其实的鬼潜艇,里面的人肯定都死光了,未必能找到食物和电池,不过地底怪圈中可能还有很多难以想象的秘密,咱们不能放过任何一个线索。”
胜香邻提醒司马灰说:“地底水体茫茫无际,木筏在这冥海中航行了许多昼夜,现在只推测是处在北纬30度线的某一点,却没有经度可以定位,而潜艇里应该配备着磁经陀螺,如果能够确认参数,咱们至少可以知道木筏的具体位置,冒些风险也是值得的。这艘潜艇里虽然不太可能还有幸存者了,但它持续发射的短波通讯很不寻常,接近之时不可不防。”
司马灰当然没忘,那段载有摩尔斯信号的短波,应该是艇员遇难前发出的,通过低功率无线电向外持续发射了二十年,试图告知搜救部队不要接近,看来当时发生了一些很可怕的事情,但你不到舱内亲眼看个究竟,便永远不会知道原由,于是他告诉众人要加倍谨慎,这可不是演习,随即倒转步枪划水,竭力朝着发现潜艇的方向驶去。
503楼
迷踪之国3.5.6“Z—615”2
木筏行出里许,突然有大股气流呼啸掠过,一时间风如潮涌,惹得洪波耸立如山,筏子时而被抛上高峰,时而又坠落深谷,生死仅有一线之分,每时每刻都可能被乱流吞没,大雨滂沱,浇得众人衣衫湿尽,眼前陷入了一片漆黑。
高思扬用雨披护住电石灯,才不至令光源熄灭,待到波涌稍微平缓,便提起来照明清点人数,其余几人看着地底下黑得伸手看不见五指了,也都打开矿灯辨别方位。
司马灰发现“二学生”在木筏上颠簸的胆汁都快吐尽了,身体抖得如同筛糠,牙关咯咯作响,就说:“那罗大舌头熟识水性,人送绰号海底捞月,常跳入万丈深渊,到那三级巨浪中看鱼龙变化,有他在此你大可不必担心落水。”
罗大舌头在后叫道:“可别指望我,咱也不是水陆两栖的,顶多是会两下狗刨儿的旱鸭子,比你们强不到哪去。”
“二学生”摆了摆手表示并非惧怕掉到水里,只是忽然记起了一件很恐怖的事情,当年舟山群岛的渔民架船出海作业,时常看到海面上浮着一个圆形的“铁盖子”,底盘有木漂,黑沉沉的毫无光泽,当中都是空的,浮在海里很多年了,以前总有人想把它捞起来,却怎么也拖拽不动,让水性精熟的人摸下去,发现铁盖子底下是根很粗的胶皮管子,但深得探不到底,也不知底下连着什么东西,人们对它猜测纷纷,据那些年长的渔民说,这个东西在解放前就有了,可能是海匪沉下的宝货,上头拴个浮标是为了确定位置,免得回来打捞的时候找不到。后来此事被地方有关部门得知,找人过来一看可不得了,推测那“铁盖子”完全是军工级的制造标准,里面还藏有通讯线缆,不可能是海匪留下的,这件事立刻引起了重视,特地请上海打捞局派船过来,又动员了好几艘渔船,却根本拖不动水下的庞然大物。经海军侦察那是艘太平洋战争后期的日本潜艇,可能它撞在了海底珊瑚礁群里,又因机械故障无法上浮,只好放出通讯浮标,这铁盖下有条管子通到潜艇里,可以向外界发出信号,还能输送氧气,可该着这艘潜艇倒霉,通讯浮标也阻塞了,又无法及时排除柴油发动机的故障,致使艇内氧气消耗迅速,内部气压失衡,各个舱口盖受负压力影响,已不可能再从内侧打开了,结果里面的六十多名日军尽数葬身海底,都是给活活憋死的,限于技术条件,至今无法对其进行打捞。
“二学生”曾听他在打捞局的朋友,绘声绘色地描述了整个过程,当然里面不乏有夸大渲染之处,比如潜艇残骸里面的情况和遇难经过,就完全属于小道消息了,但还是给“二学生”心里留下了一层阴影,总觉得潜艇这种东西非常不祥,那个大铁壳子简直就像口棺材,哪怕只是一个细小环节上的失误,也会酿成重大事故,而且会死的很惨,艇员死亡前难以承受的恐惧和绝望,或许会永远地存留在潜艇舱室中,外人进去了不出事那才怪呢。如今在“北纬30度”的地底怪圈里,发现一艘失踪的二十多年的“鬼潜艇”,此刻它里面会是个什么情况?又曾经发生了哪些可怕的事?思之真是令人不寒而栗。
司马灰不以为然:“你这文化程度,搁在以前差不多能算个秀才了,秀才以上皆为功名,上公堂不跪,犯过失不罚,得革去功名方可责打,有功名的人连神鬼都惧让三分,你用不着自己吓唬自己。”
罗大舌头对司马灰说:“什么不寒而栗,我看他这就是冻的,灌碗姜汤我看他还栗不栗。”
高思扬在“二学生”额上试了试体温,触手滚烫,此刻暴雨如注,但这木筏子没遮没拦,前后左右头上脚下全都是水,就对司马灰说:“暂且到潜艇舱内躲避一时也好,或许还能找到一些药品。”
这时木筏被洪波推动向前,借着云雾中滚动的闪电,已距离Z—615潜艇巨大漆黑的躯体越来越近,逼仄压迫的感觉也越来越重,同时也发现舰体残破不堪,锈迹斑驳的外壳上条条裂痕清晰可见。
司马灰暗觉奇怪,看舰体有些地方都漏水了,也许刚掉到地底的时候还算完好,但被海水侵蚀多年,已是损毁甚重,为什么还浮在水面没有下沉?但司马灰并不太懂潜艇结构原理,这念头在脑中一转,也没顾得上去想,他燃气信号烛照明附近水面,抛出绳钩搭住舷梯。
众人将木筏紧紧绑住,冒着暴雨攀上舰桥,摇摇晃晃地摸到主舱盖前,发现竖起的“夜间潜望镜”和“42厘米强光探照灯”都已残破不堪,舱盖从内侧紧紧闭合,完全无法开启,只好从潜艇侧面裂开的一个大窟窿里钻了进去,里面是个滚筒形的隔舱,极是低矮狭窄,里面湿漉漉的到处渗水,使人呼吸都变得紧促起来,通过铸刻在舱体内侧的舷号,能够确认它正是那艘迷航不返的“Z—615”。
“二学生”告诉司马灰等人,这里像是个“平衡水箱”,分布在潜艇两侧,从外壳上裂开的缝隙直通进去,看来Z—615曾受到过很剧烈的撞击,不知是什么东西能把它撞成这样?
司马灰见穿过这个“平衡水箱”,就能爬进潜艇内部了,里面漆黑沉寂,虽然Z— 615潜艇如今只剩下一个残骸般的躯壳了,却不敢掉以轻心,他让胜香邻取出照相机装上了胶卷,如有重要发现可以及时记录,然后吩咐罗大舌头等人重新检查枪丨支弹丨药,“温彻斯特1887”的枪身经过改装,要比普通步丨枪短得多,能适应地洞及舱体内狭窄压抑的地形,另外“塔宁夫探险队”配备的皆是特制平顶金属弹壳,也可以有效防水。
众人稍作准备,便一个接一个爬过两层壳体间的裂缝,进至倾斜的潜艇舱体内,周围既无人踪,也没有尸体,狭窄的空间内,充满了幽暗压抑的气息。
司马灰看地形是在一条主通道内,抬头就能碰到密布的管线,其中一端的舱门关着,而另一端的尽头能看到P37—D型柴油机组,通到下方是存放鱼雷德弹丨药库,再往深处还有一层是淡水及油料舱,这艘潜艇虽然长近百米,从外部看极为庞大,可除了两层壳壁,艇内至少分为上中下三层,所以舱室内部结构狭窄复杂,众人初来乍到,免不了晕头转向,只得分头到各处搜寻。
司马灰在一个密封的舱室中,翻出几套艇员的备用制服,看臂章上有个 “鲸鱼”的图案,可能是负责“声纳”的艇员所穿,冷战时期苏联军工一律采用核战标准,坚固耐用的程度超乎寻常,就让“二学生”穿在身上抵御地底的阴冷。
“二学生”在林场这几年,一直没穿过不带补丁的衣服,见那制服没什么霉变气味,于是不管不顾地穿了,一会儿摸摸“鲸鱼”臂章,一会儿掏掏口袋,瞅哪儿都觉得新鲜,可不知为什么他心里总有些很怪异的感觉,似乎这艘阴森的Z—615潜艇,根本没有众人接触到得那么真实。
Aberlin
发表于 2010-5-24 23:03
第三部第五卷第七话 比深海更深的绝望
司马灰明白“二学生”的感觉,这不是艇上空气混浊及照明灯光阴影造成的心理错觉,众人在落入地底怪圈之后,乘在木筏渡海,航行了无数个昼夜,每个人都不免头重脚轻,连踩在平地上的感觉也不记得了,这艘Z—615潜艇舰体巨大,浮在海面上总比木筏子稳固多了,只是刚进来的人一时难以适应,但如今已在舱内多时,这种反常的感觉仍然挥之不去。
司马灰发现Z—615损毁之后没有沉没,但不论洪波如何汹涌,潜艇舱体内部始终由后向前倾斜,角度始终不变,致使众人在舱室或通道内移动时,总要攀着舱壁稳住重心,这说明潜艇是以一个不合常规的固定姿态浮出水面,可地底水体深不可测,Z—615怎么会倾斜地浮在海中一动不动?
司马灰实在想不出什么结果。只是觉得失踪的Z—615潜艇身上,一定还有许多谜团,它目前所在的位置,不过是众多秘密的冰山一角。当下同“二学生”继续搜寻,发现这舱室里还有一些扁平的铁箱,里面装着手电筒和一些工具,另外有两盒“氧烛”,点燃了可以短时提供氧气。大概是用于在封闭断电的黑暗环境下,提供抢修作业所需,司马灰把手电筒和氧烛交给“二学生”装在背包里,其余的东西便无大用。
此时在附近搜索的罗大舌头三人,也先后过来会合,他们均未找到先前预期的“电池、药品和武器”。只好再往深处探察,穿过幽暗的通道,往里就是主舱及声纳通讯室。堆积散落着各种海图和舱内机械图。还有潜艇与基地长波台建立联络的密码册,司马灰随手捡起几张图纸,放在眼前相了半天的面,又哪里瞧得出什么名堂。
众人经过地毯式的彻查,除了那部低功率短波发射机,还在不断发出“不要接近”的通讯信号以外。整个主舱内唯一具有实际意义的线索,仅是Z—615的航行日志,这里面详细记录了这艘潜艇出海的具体经过。胜香邻虽然能够读懂俄语,但航行日志里有大量军事术语,所以辨识起来有些吃力。
众人均想尽快知道Z—615失踪遇难的真相,以及包括艇长在内的乘员下落,因为这同样也是探险队所面临的困境。
司马灰让胜香邻不用着急,逐字逐段的仔细解读,反正外边下着暴雨,离开了潜艇也无处安身。
罗大舌头见状就把最后一听罐头撬开,分给其余几人裹腹。众人肚子里有了东西打底,也都不那么发慌了。罗大舌头趁机自我标榜道:“我平生视物质为粪土,重精神如千金,哪怕就剩一口吃的了,宁可自己饿着,我也得先想着你们大伙。我看咱这回在地底下找到了615潜艇,绝对是个重大发现了,等回去报告了中央军委和毛主席,你们千万别忘了多替我说两句好的,那我罗大舌头指定能高官得做、骏马得骑、出门小汽车接送,屁股后头再跟俩警卫员,《人民日报》、《光明日报》轮流登头版,还得到万人大会上作报告,那该是多么激动人心的场面?”
高思扬白了他一眼说:“现在是什么处境,你野鸡诈尸居然还能想到立功受奖的事?”
罗大舌头嘬着牙花子正想反驳,却见司马灰摆手示意不要出声,让众人先听胜香邻解读Z—615的航行日志上记录的情况。
胜香邻简单翻看了航行日志中的记录,发现其中还有艇长在最后时刻留下的内容,艇长如此形容Z—615——这是一艘还没出航就已受到邪恶诅咒的潜艇。
司马灰和罗大舌头有从军作战的经历,他们认为艇长对待自己的潜艇,就应该像对待生死与共的战友。有种割舍不断的深厚感情,听说有许多艇长,在潜艇发生事故或被击中而无可挽救之时,会命令艇员弃船逃生,自己则选择与潜艇共同沉没,带着不朽的荣誉长眠深海。可Z—615的艇长似乎很反感他的潜艇。甚至在还没出航执行任务的时候,就已经觉得这艘潜艇极其不祥。这未免有些言过其实了,毕竟Z—615落进“北纬30度黑洞”的结果,在真正发生之前是谁都无法预料的。
胜香邻说根据艇长在“航海日志”里的叙述,Z—615潜艇真的发生过很多怪事,接二连三的不幸总是追随着它。冷战时期的苏联潜艇技术十分先进,其设计结构、保护性能,均处于领先地位,屡次创潜航速度和下潜深度记录。尤其是Z级柴油动力常规潜艇,它采用双壳船体,抗打击和生存力极强,排水量水下2475 吨,水上1952吨,长91米,宽7米5.在全配给状态下,自持力可达53天,堪称海中的庞然巨物。而这艘Z级615型潜艇,战术舷号是“107”,也称 “玄武岩号”,由于该型潜艇没能量产,仅有这么一艘,所以艇员们都习惯以“615”直接称呼。
艇长称615好像受到了诅咒,是从最初建造的过程中,它就开始出现了不幸的兆头,当时要安装大梁,有一根钢梁意外掉落,将两名船厂工人砸成了肉酱。而在首次调试P37—D型柴油发动机的时候,发动机因故障冒出了大量浓烟,使一名工人窒息而死,等到下水后执行战斗训练任务试射鱼类,又突然发生爆炸,当场炸死了几个人,还有多人受伤,这615似乎一直都被死神的阴影笼罩着,总会出现致命事故,使得人心惶惶。
众人听了航行日志中的记载,均有不寒而栗之感,Z—615为什么会经常出事?
罗大舌头说:“看来这潜艇就跟闹鬼的凶宅一样,谁接近它谁倒霉。”
司马灰感叹道:“其实世上不止是人,万物皆有命运,这潜艇就跟咱似地,总遇上倒霉事,不过‘为什么 会这样’之类的问题谁也回答不了,无非天公安排造化施为罢了。咱们只能经历命运,却永远不可能理解命运。”
高思扬对胜香邻道:“别听他们发牢骚,你接着说,615潜艇后来怎么样了?”
胜香邻说虽然615事故不断,但经事故原因调查委员会勘验,没有发现潜艇存在任何问题,所以被指挥层认为是粗心大意和纪律缺失所导致。不准艇员再谈论这些事,最后轮换了全体乘员,由苏联武装力量第40独立潜航支队接替,这是一支具有光荣历史的英雄部队,其前身伏尔加河区舰队,参加过残酷无比的斯大林格勒保卫战,被授予过近卫称号。现任的艇长指挥员潜航作战经验丰富,在军中威望素著,众皆服之,敌之服也,他手下的人员训练有素作风顽强,也曾多次获得苏联最高苏维埃主席团颁发的“红星”勋章。
艇长在接管615之前,就已经对它过去发生的各种事故有所耳闻,但在政委的监控下,没人敢谈论以前的事,他们甚至还没有来得及熟悉615潜艇,就突然接到了执行战备值班任务的密令。
艇员们利用短暂的事件跟家人告别,随即匆匆集合,冒着大雨搭乘Z—615进入大洋,不料潜航至北纬30度线附近,突遇海底地震引发海蚀,潜艇像石头一样往下沉,直冲海底,并陷在了淤泥里无法浮起。艇上人员在海底绝望中被困十几个小时,想尽了一切办法都于事无补,那一刻好像已经触摸到了地狱的大门。
正当他们绝望之时,故障却自动消失,该艇自行浮出水面,可那一张张惊恐万状的脸还没恢复过来。615就被海底潜流形成的水桥吸进了黑洞。海面出现的风暴过后平静如初,因地震裂开的海床也已闭合,而615虽然完好,却与外界完全失去了联系,陷入了比深海更深的绝望,面对着比噩梦更恐怖的现实,艇长如此描述当时的感受:“为了祖国,我宁愿背叛上帝,但此刻也许只有上帝才知道,615究竟掉进了什么地方。”
Z—615潜艇此后的经历,与司马灰等人大致相同,由于磁陀螺经故障,只知道是顺着“北纬30度线”不分昼夜的向西航行,不过 615凭借出色的潜航能力和声纳系统,试图寻找出路,但地底的大海汹涌苍茫,深不可测,上方全被浓密的磁云覆盖,为了保存燃料等待救援,不得不让柴油发动机暂时停止供电,任凭潜艇在地底黑洞中漂浮。顽强存活了六十几个昼夜之后,陆续有人死亡,甚至还有承受不住压力精神崩溃的,艇长也发现到黑洞里的死亡之海根本没有尽头,因为这就是一个环绕着北纬30度线的怪圈,进得来出不去。虽然潜艇作战时为了隐匿踪迹,常会采取完全静默,与后方指挥所中断联系时常有的事,可一旦长期失去联系就表明出事了,如今过了这么长的时间还没等来救援部队,可见没有指望了,也许615全部人员的名字,都已经被刻在莫斯科烈士公墓的石碑上了,大概还会刻上“因公牺牲的Z—615全体成员永垂不朽。对祖国无比忠诚的儿子,你们将永远活在全体苏联人民心中”,但不管那墓碑上刻了什么,艇上的人是再也看不见了,至此彻底放弃了得到救援的希望,只能尽力采取自救。
这时大副建议615下潜,也许能找道暗流经过的洞穴,那就能逃出这个怪圈,艇长采纳了这个大胆的建议,决定冒死一试。Z—615下潜的极限深度在200米,凭着先进的设备和潜航经验,这艘潜艇潜到了260米,水压几乎将舰体挤碎了,却始终没有到底,也没能找到暗流洞穴。
艇长知道这计划已不可行,再不上浮潜艇就完了,立刻命令615上浮。可为时已晚,已经潜得太深了,平衡水舱受挤压变形,勉强维持着260米的深度持续向前,艇员们自知在劫难逃,都说被这该死的615害了。
谁知潜艇突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缓缓拖拽,得以重新浮出水面。不过像是撞到了岩石,船体破损严重,不少人患上了增压症,隔舱的蓄电池组突然起火,幸存下来的艇员们扑灭火情,升起夜间潜望镜仔细观察,发现潜艇被一座岛吸住了。这座岛似乎是个大磁山,它也漂浮在地下之海中,潜艇是撞在了岛外侧的一块暗礁上,距离那座岛还有一段距离。
经过勘测,艇长推断这座岛是块大得难以想象的磁铁,能将在“北纬30度线”附近遇难失事的飞机舰船吸住,大概此岛前身是从地壳里脱落下的巨大岩盘,不过它具有一种普通仪器探测不到的波动磁场。吸力与潜艇船舶的体积成正比。体积越大受到的吸附之力越重,比如枪丨支一类的物体反而不会被这块磁铁吸住。当年日俄对马海战之际,俄军铁甲舰就在海上遇到过这种灾难,有两艘海军舰船被吸进了海底。不过那时候对此类异象还无从认知。没人想得到地层深处会有这个“怪物”存在,难怪航径北纬30度线的飞机和船舶,经常会一个接一个的往下掉,但615下潜失控后,也多亏距离这座岛非常接近,才侥幸被它带出深不可测的水体。
经过艇长同政委商议决定,派遣沉稳老练的大副同志,带领十名艇员前往岛上侦察地形,但离艇后很快中断了通讯联络,派出去的人再也没有回来。
Aberlin
发表于 2010-5-24 23:05
第三部第五卷第八话 打火机
胜香邻说:“艇长随即发现这座岛不仅是块大吸铁石,还隐藏着更可怕的秘密,潜艇已彻底损毁,不可能再有人生还了,于是命令通讯员发出信号,通知搜救部队不要接近,航行日志能解读的部分只有这么多了,后面的记录我实在看不明白。”
众人听胜香邻读了Z—615的“航行日志”,不禁暗暗心惊,先前冒着狂风骤雨发现了潜艇,并未探明水下情况,原来这艘Z—615是被岛吸住了,而这座漂浮在北纬30度怪圈里的孤岛,好像就是古楚国传说中的阴山了,为什么去过岛上的侦查分队没有返回?潜艇舱内也没有尸骸,剩下的那些艇员都去哪了?
罗大舌头说:“我觉得艇长这老小子嘴上挂风箱,倒有几分说书先生的本事,他指定是看潜艇损毁了无法继续航行,就带手下离船逃生了,又担心615潜艇被外人找到,才故意捏造了些耸人听闻的事件。”
“二学生”则说:“潜艇技术应该属于高度军事机密,如果真是因为Z—615损坏而撤离,理应引爆鱼雷将它彻底炸毁,不可能就这么一走了之,另外地底衔尾蛇般的环形水体,就像黑暗的原始海洋般无边无际,这座岛也在其中永远朝着一个固定的方向循环移动,Z—615上的幸存者们又能逃到什么地方去呢?”
众人纷纷猜测,终无结果,但司马灰觉得这件事几乎没有什么选择的余地,因为Z—615潜艇的遭遇很难揣测,倘若这座漂浮在北纬30度怪圈里的岛,确实是巫楚壁画中描绘的阴山,那么以前发现的各种线索,此刻就全部集中到了这里。如今必须相信,只有前去揭开这些秘密的真相,才有机会找到“怪圈”的尽头。
众人都同意这是唯一可行之策,于是就在舱体内稍事休整,准备等暴雨稍停,就离开Z—615潜艇的残骸登上阴山。
这时高思扬见“二学生”仍是高热不退,但整个主舱都找遍了,也没发现任何药物,就想到Z—615的下层舱室内搜寻。
司马灰等人知道主舱下面还有两层,各层之间有直上直下的工作井连接,分别是弹药舱和淡水舱,弹药舱两端设有几个隔舱,可能是储存物资的容纳舱,这Z— 615的舰体前端向下倾斜,底舱非常狭窄,渗水严重的区域都被淹了,所以刚才没有下去察看。
众人当即前往附近的主通道,揭开隔舱的铁盖,穿过工作井陆续下到第二层舱室,这里的空间更显压抑,两侧都放置着火箭助飞鱼雷固定架,用矿灯往前照去,全是漆黑的地下水,可能由于前舱破裂,加上从上边渗下来的积水,已经淹没了弹药库前端的舱门,无法进入鱼雷发射舱。
胜香邻用矿灯照着航行日志中夹带的图纸,辨认第二层的舱体结构,估计后方还有几个辅助隔舱,不知道是用来放置什么东西的。
司马灰见第二层前舱无法进入,便要转身再去后舱,忽觉头上有些响动,他顺势往上边看去,只见工作井里露出一个脑袋,正在探头探脑地向下张望,矿灯刚好照到那东西灰白色的脸皮上,那模样活像浸死鬼,七窍里都带有淤血。
其余几人也分别有所察觉,矿灯和手电同时向上照射,几道晃动不定的光束中,就看那东西似人非人,脑袋像只被剥了皮的蜥蜴,也不知是个什么怪物,它两眼对光线极为敏感,脸上没有鼻子,只有着几层肉褶,脖颈两侧似乎还有鳃,直通到嘴边,它似乎感应到了活人的气息,吐着血红的舌头从工作井里倒爬进来。
众人在黑暗中骤然见了这东西,脑瓜皮都跟过电似的,头发根子“蹭”地一下竖了起来。
那怪物全身湿漉漉的,好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浸死鬼,动作快如鬼魅,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便已从工作井里突然扑下,司马灰的“温彻斯特1887”在舱内调转不开,赶紧向前滚倒避让。
这浸死鬼似的怪物扑将下来,正落在司马灰和高思扬之间,它“咕哝”了一声,张开嘴对着高思扬就咬。高思扬惊骇之余,急忙开枪射击,“砰”地一枪击中了那怪物的胸口,12号霰弹在对方身体贯穿了一个大窟窿。凄厉的惨听声中,那怪物直接从伏地躲避的司马灰身上滚了过去,刚一触地便蹿身而起。高思扬还没来得及重新上弹,对方就已撞到了面前,她见来势惊人,无从躲闪,只好用步枪格挡。
队伍前端的胜香邻和“二学生”同时惊呼不好,罗大舌头发现情势危急,立刻端起加拿大双管猎熊枪开火,大口径弹药顿时将那怪物拦腰撕成两段,溅得舱壁上全是鲜血。
谁知那厉鬼两只爪子却仍攫住高思扬的步枪不放,而且力道奇大,怎样也甩落不掉。
这时司马灰一跃起身,他在狭窄的船体内不敢开枪,唯恐伤到己方或是引爆了鱼雷,于是抽出猎刀从后挥落,切瓜似的劈下一颗头来,不过那厉鬼剩下半截没头的躯干竟然还没死绝,它坚硬的指骨兀自狠狠抓挠着舱壁,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又过了十几秒钟,才终于一动不动了。
这场突如其来的意外遭遇,前后还不到半分钟,但整个过程险象迭出,众人都已出了一身冷汗,全凭舱内地形狭窄,限制了怪物的行动,否则现在就得有人到阴曹地府报道去了。
罗大舌头用猎枪戳了戳掉在地上的头颅,骂道:“这他娘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许不是压在阴山下的恶鬼?”
司马灰说:“恶鬼不应该有血肉形体,我看这是故老相传的伏尸,据说人之所凭全在魂魄,魂灵而魄浊,魂善而魄恶,如果是魂死魄滞,尸体躯壳里只剩下魄,那就会变成昼伏夜出的行尸走肉。”
其余三人也都壮着胆子上前,用矿灯照向那血肉模糊的碎尸,就见那东西有腮有鳍,爪牙尖锐,前后肢格外发达,尾骨很长。
高思扬说:“这东西嗅觉和听觉一定格外敏锐,而且还有鳃,它可能是从水里爬到Z-615舱内的。”
“二学生”刚才吃了一惊,被吓得冷汗直冒,高热竟也退了,昏昏沉沉的头脑清醒了许多,他说这好像是种异常凶狠残忍的原始掠食生物,听闻当初美帝有艘军舰出海巡航,带回一个从冰山里挖出的“鱼人”,为什么说是鱼人,而不是人鱼呢,因为鱼的特征非常突出,推测是在北冰洋里由两亿年前冷冻至今,解冻后居然还有生命迹象,被称为生物史上失落的一环,此事一直被列为军方绝密档案,这北纬30度线下的地底水体,也是个完全与世隔绝的地方,是不是同样有“鱼人”?
司马灰摇头道:“既然是军方绝密档案,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当年还有谣言造原子弹需要割男人卵蛋来炼油呢,这都是些不靠谱的小道消息,也能信得?”
胜香邻像是忽然记起了什么,心有余悸地对司马灰说:“它也许是Z-615上的艇员之一,你还记不记得林场老炊事员讲的那件怪事?”
二学生不解地说:“这长着鳃的怪物至多是轮廓像人,说它是生存在洞穴里的冷血爬虫倒更适合,怎么可能是615艇员?”
司马灰却是一怔:“此事会和途中听来的林场奇闻有关?”司马灰在前往大神农架山区的途中,顺路搭了个老炊事员的车,闲聊中听说以前林场里有个土贼,进到山里挖掘古楚国的青铜文物,可能此人只是钻进了阴峪海原始森林里的隧洞,并未深入放置楚载神兽的祭祀坑,也不知究竟掏了件什么东西,害死几个同伙后就潜逃了,最终在火车上被人逮捕。
据车厢里的目击者讲,那土贼妄图毁灭证据,把藏在包里的一个死孩子扔到了江里。土贼已经背了三条人命,横竖是个敲砂锅的罪过,他却抵死也不肯承认有什么小孩,只说自己抛到江里的是件楚国青铜器。直到被押赴刑场执行枪决,也没审出来什么结果,成为了林场里流传的一个怪谈。
司马灰觉得这事听过就算了,有没有还是回事儿呢,压根也没当真。因为整个事件连最基本的逻辑都不成立,典型是田间地头的乡野之谈。当时以为胜香邻在车上昏睡,其实她也是从头听到尾了。司马灰自认也算个有急智的人物了,却实在搞不明白“林场子审问枪毙土贼”和“在615艇上遭遇怪物袭击”两件事之间,会有什么关联存在。
司马灰正想仔细问问,却听上层舱体中传出异响,忙把矿灯照向工作井,只见有个白影迅速闪过,从声响上判断来得不止一个。
众人皆感情况不妙,如果还有此类生物进入潜艇,在狭窄局促的弹药舱里遇上一个也是难以应付,而且地形极为不利,从作业井钻出去等于找死,于是就想抢先关闭舱盖,谁知前舱的水面一阵翻动。
司马灰立即将矿灯拨转下来,就见有个浸死鬼般的白色怪脸正从水下冒出,心知糟糕透顶,看来要被堵在舱内了。
这时罗大舌头抢到近前抬枪轰击,那怪物没等爬出水面,就被掀掉了半个脑袋,舱室内都被血水染遍了,充满了浓重的血型气息,紧跟着又有其它同类,快速从鱼雷发射舱裂缝中钻进潜艇。
司马灰见作业井里也有伏尸爬下,一把拽住还在装填弹药的罗大舌头,叫道:“挡不住了,先撤进后舱。”
众人快步退进位于潜艇第二层后部的隔舱,合力推动轮盘想要关闭舱门,但有条白森森湿淋淋的手臂也从舱外伸了进来,恰好被夹在缝隙间,使舱门无法完全闭合。
司马灰等人心里明白,此刻关不上这道舱门命就没了,一齐发声喊用尽全力,将舱门推拢,又将轮盘转到了底,那手臂中间被挤压的血肉模糊,半截爪子连皮带骨的挂在门前,手指还在不住抖动。
高思扬不敢再看,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转过身提气“电石灯”,想先辨明这间隔舱里的情况,只见是四个被固定住的大铁罐子,正待观看罐体上的标识,却被“二学生”突然按灭了电石灯。高思扬被他吓的不轻:“你干什么?”
“二学生”因紧张过度而面如土色,颤声说道:“罐子里装的是液态氢,如果沾上一星半点的明火,Z—615就得被炸到天上去了!”
胜香邻用矿灯向四周一照,发现罐体上果然有液态氢标志,按照航行日志的记录,Z—615潜艇除了柴油发动机,还安装了正在实验阶段的厌氧装置,用来为水下续航任务提供燃料,为了安全起见,需要安排独立的舱室存放,但由于储存罐设计并不完善,具有随时爆炸的可能性,所以又被称为“打火机”,看罐体仪表上的显示,这几罐液态氢还都是满的,应该没有泄露,否则提着电石灯进来,此刻哪里还有命在,想到这也不禁后怕。
司马灰得知情况,同样是暗中叫苦,他让罗大舌头顶住舱门,然后追问胜香邻:“这些爬进潜艇里的伏尸,怎么会与被枪毙的土贼有关,他到底在隐瞒什么事实?”
Aberlin
发表于 2010-5-24 23:06
第三部第五卷第九话 退化
胜香邻说:“最初我看不懂615航行曰志的后半部分,但我现在想通了,Z—615的艇员都成了被这座岛控丨制的怪物。”
司马灰摇头道:“这我就更不明白了,岛怎么会让Z—615上的艇员变成怪物?”
胜香邻心中焦灼,想尽快向司马灰说明经过,可这件事并非一两句话就能解释清楚,想了想只能先从途中听说的传闻开始,因为众人对此只是道听途说,毕竟传了多年真伪难辨,于是问在林场擦队多年的“二学生”,炊事员讲的怪事是否属实。
“二学生”说这是确有其事的,不仅是几个林场子,山里人基本上都知道,不过发生这件事的时候“二学生”还没到林场擦队,也只是耳闻,并不曾亲见,大致与司马灰等人听说的情况一样。这大神农架原始森林野寿多而人烟少,诸如野人水怪之类的传说很多,人为的世剑却非常有限,何况深山老林里岁月漫长,因此这个土 zéi被捕腔毙,在当地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乃言奇言怪必谈之事,它怪就怪在不合常理,奇就奇在没有逻辑,让人们根本琢磨不透,谁也不知道那土zéi心里怎么想的,所以时隔多年,还会经常有人提及。
高思扬表示自己也听民bīng讲过这件怪事,有人说那土zéi是个潜伏的特丨务,用sǐ孩子的人皮包着一部电台,他发现行踪抱露,便将电台投入jiāng 中毁miè证据,至sǐ不肯承认是为了保全同挡,还有人说土zéi是在山里被阴魂附体了,但这些猜测更加荒唐,也都站不住脚。
罗大舌头说:“这就是个谣言,平时很寻常的一件事,传得多了也能越变越xié乎,或许压根儿就没发生过。”
胜香邻说:“如果此事的确属实,便只有一种合理解释,那就是土zéi把自己做过的事彻底忘了。”
众人尽皆愕然:“忘了……这是说忘就能忘的吗?”
胜香邻说北纬30度线蕴藏着许多带有磁忄生的矿层,以往在这些地区参加过地质勘探和矿井作业的人员,也有人出现过记忆力逐渐缺失的状况,那是受矿物辐sè 致使Tau弹白在脑内聚集的症状,记忆链条缺失的部分没有规律,我看Z—615艇长记录在航行曰志后面的内容十分混乱,尽是些互不相关的内容,就像林场里传言的这件事情,逻辑奇怪得让人无珐理解,所以我想当年那个土zéi,很可能进入过存在磁层的洞xué,后来发生的事大概都是记忆链缺失造成的,也许土 zéi除了盗取青铜器,还出于某种原因下手害sǐ过一个小孩,将斯体藏在了包里,但被人发现的时候,他已经完全想不起来中间做过什么了,至于具体经过现在也无珐追究,我只是受到这个传闻的启发,才推测出Z—615潜艇的遭遇。
司马灰说:“土zéi的事或许如你所言,但照你的推测,倘若北纬30度怪圈同样会给人造成记忆缺失的影响,那些艇员就算把脑子里的事都忘光了,他们最多变成chī洒,又怎么会成为è鬼般的怪物?”
胜香邻说:“因为Z—615上的幸存者退化了,它们已经变成了这座岛的寄生虫。”
众人相顾失色,高思扬问道:“这是不是属于一种返祖现象?”
罗大舌头插话说:“且慢,人好像是从猿变来的,真要返祖退化也该变成猿,我可不知道猿类会长鳃。”
“二学生”解释道:“海里的生物被陆地上的东西吸引,产生了突变,才演化成了两栖类,再转变为爬虫类,而古猿又是由爬虫类逐渐进化而成的。”
罗大舌头道:“不对啊,这猿类既然能进化成人,为什么世上至今还有猿猴?”
“二学生”说:“这个……好像是古猿分支众多,但只有其中一支具备慧根的古猿,最终得以进化。”
司马灰仍有许多不解之处,就让胜香邻再具体说一说,如果Z—615的艇员迅速退化了,那么咱们这伙人此时置身北纬30度线怪圈,是不是也将面临同样可怕的结果?
胜香邻说某些地底岩脉中,存在天然放射性元素或磁场,短时间接触有可能会对人脑产生影响,比如记忆缺失行为异常,类似西方所说的阿尔兹海默综合症,据苏军 Z—615潜艇侦测,这座地底的阴山实际上是块大磁石,依前事来看,如果长期停留接触,便会出现急剧退化,最后变成丧失了人心的怪物,和恶鬼没什么分别,并且永远被阴山束缚在此。迷航于北纬30度线下的Z—615潜艇乘员,至少在这水体中持续漂浮航行了许多个昼夜,Z—615潜艇刚被这座岛吸住的时候还没有任何异常,但此后的航行日志就逐渐开始混乱了,艇长好像发现了这个秘密,可为时已晚。古楚传说中阴山背后尽是万劫不复的阴魂恶鬼,其原形也许正是这些退化了的怪物,它们大概都是由夏商周乃至春秋战国时期,无数被扔进山里献祭的奴隶和俘虏所变,倘若Z—615潜艇上的幸存者没被这些恶鬼吃光,剩下来的人也都已变成阴山之鬼了。咱们这支地下探险队孤立无援,当然也逃不脱这种噩运。
众人早将生死置之度外,但一想到这种结果,也不免怕上心来。
司马灰问胜香邻:“现在还剩下多少时间?”
胜香邻表示无法准确推测,不过从Z—615航行日志上的记录判断,估计最迟在一两天之内,就要有人开始出现记忆缺失的现象了。
司马灰凭生物钟估算,从发现Z—615潜艇到现在,差不多过去三四个小时了,如果阴山上确实有“天匦”存在,探险队或许还有时间找到“通道”,逃离北纬 30度这个死亡的怪圈。
高思扬说:“如今Z—615潜艇残骸里已不知爬进来了多少恶鬼,咱们连这道舱门都出不去了。”
“二学生”喘着粗气说:“我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了,这个辅助隔舱内的空气好像已经不多了。”
罗大舌头也觉憋闷,出主意说:“不是找到潜艇里使用的氧烛了吗?我看点氧烛还能多坚持几个小时,趁这功夫赶紧想办法。”
“二学生”连忙说:“别忘了这舱室是个打火机,谁敢在装满液态氢罐子附近用火?那我宁愿自己打开舱门被鬼吃掉。”
司马灰知道“氢弹”是种战略武器,能够制造出上千万吨TηT当量的爆炸,还具有严重的放射性污染,因此也称“脏弹”。这艘装备着液态氢辅助燃料的Z— 615潜艇,岂不正是一颗威力恐怖的“脏弹”?如果它在地底下发生爆炸,别说Z—615的残骸,估计整座阴山都得被炸到地表上去,甚至北纬30度线之下的怪圈也要从中断裂。此时见这辅助舱内近乎封闭,剩余的氧气支撑不了多久,但在此使用氧烛或枪丨支,都会引发灾难性的后果。
胜香邻说:“不至于有那么严重,因为作为燃料舱的液态氢,和武器级的氢弹完全是两个概念,但它的爆炸威力也足以将Z—615炸毁。”
司马灰寻思前舱肯定回不去,留下来很快便会活活憋死,也只能继续往后舱去了,可万一后边的舱室同样密不透风,那就真被闷成“人肉罐头”了。他心里打着鼓摸过去转动轮盘,缓缓打开了后部舱门,所幸后舱冷嗖嗖的能感觉到空气流通。
胜香邻参照图纸,指明潜艇后部除了一处隔舱,依次还有“主电机”和“辅助电机室”,通过辅助电机室的作业井上去,即是与甲板连接的封闭舱盖,从舱体内侧应当可以打开这个铁盖。
众人见通道里一片寂静,看来这些阴山之鬼,多是经底层淡水舱爬进潜艇内部的,听动静此刻还没有绕到后舱,正可趁机脱身,等被它们发觉再想走可就难了。当下不敢耽搁,蹑手蹑脚穿过辅助电机室,司马灰推开舱盖向外窥探,借着雨雾中不时掠过的闪电,远处黑黢黢的巨大山体依稀可辨、
这时胜香邻压低声音对司马灰说:“那些怪物的感觉非常敏锐,咱们躲在Z—615潜艇里还有舱室作为依托,可一旦到了木筏子上随着洪波漂浮向前,必然会被它们察觉,这水面上没遮没拦,到时该如何抵挡?”
司马灰一听胜香邻的话就顿时警醒起来,有道是“一招不慎,乾坤难回”。此时的处境让司马灰想起当年他刚到缅甸,跟随游击队穿过一片茂密的丛林,前方遇到一条齐胸深浅的大河,河面非常开阔,众人正准备涉水渡河的时候,忽然发现丛林里有大批敌军追了上来。当时指挥员见前有河水后有追兵,而且众寡悬殊,便命令游击队强行渡河,争取尽快到对岸占据有利地形,却没想到部队涉水的速度,要比在丛林里行军缓慢得多,敌军在身后出现的时候,游击队才刚到河心,结果都成了活靶子,活着上到河对岸的十个里还剩不到一个,血水几乎把整条河流都染红了。后来司马灰经验多了,才明白那场渡河遭遇战必须牺牲掉几个人,让他们借助丛林的复杂地形留下阻击敌人,掩护主力部队安全渡河,这叫做“丢卒保车”。
其余几人稍一寻思,也均是毛骨作噤,如今在行动速度不占优势的情况下,乘着木筏渡过水体接近阴山,恐怕会在途中就被那些怪物追上,若平地遭遇还能凭借武器勉强应对,而被拽到深不可测的水里,却是半点挣扎反抗的余地也没有了,况且没有水和食物,即使困守在Z—615的舱室内,恐怕也支撑不了太久。
司马灰吩咐胜香邻留在舱盖处监视外边的动静,随即狠下心来对其余三人说:“没什么办法可想了,唯有引爆装满液态氢的罐体,即使没把潜艇附近的怪物都炸死,爆炸产生的巨响和火光,也会把它们吓得四处躲藏,这是探险队活着接近阴山地脉的唯一机会。”
地底水体中洪波万里,Z—615潜艇被吸在大磁山的边缘,现在留下一个人引爆Z—615里装载的液态氢燃料罐,其余四人才有机会脱身,众人深知接触这地底大磁山的时间越久,便越有可能被它困住万劫难复,必须在“退化”迹象出现之前,找到逃离北纬30度怪圈的途径,片刻不容耽搁,司马灰说的计划虽然可行,但谁留下谁就是个死,应该让谁留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