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
发表于 2010-11-12 11:44
第四十章 微云(四)
夏瑞熙蹲在廊下对着小泥炉搧着扇子,看着药罐里袅袅上升的白雾有些恍然。夏老爷开的这药,相当于安眠药,夏瑞蓓只要吃了就会终日昏昏沉沉,再也没有精力糊闹。虽是无奈之举,却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到底怕外人知道,所以夏老爷才会交代让她亲自熬药,不许别人搭手。
“二妹妹,你给世叔熬药?”欧青谨走过来,好奇地看着夏瑞熙把每次熬得的药汁混入一个大碗中,“这是做什么?为何要混在一起?”
见他问药的事情,夏瑞熙有些心慌,不答是给谁熬的药,干笑了一声:“这样混合以后,药的浓度就是一样的,药效才稳定。要不第一次熬的浓,越往后面越淡,药效不稳定。”
欧青谨好奇地蹲下去:“到底是你家学渊源,连熬药也有这么多的学问。我总算是又学着一件了,是世叔开的方子?”
“嗯。”
“我也认得几味药,让我看看是些什么?说不定就学着一个方子了。”他接过夏瑞熙手里的筷子,往药罐里拨拉。
夏瑞熙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忙道:“不一样的,这药炮制方法不同,药效也不一样。你就是认出药来,不知道炮制方法也是白费的。你要真想知道,去问我爹,他肯定地告诉你的。”
欧青谨看了她一眼,见她脸颊微红,笑容僵硬,一副紧张的模样,笑了笑,把筷子还给她,起身道:“是啊,同样的药,炮制方法不一样,药效也不一样。你忙着,我先走了。”
夏瑞熙忍不住道:“欧四哥,今天的事情,真的谢谢你。”
欧青谨淡淡一笑:“你不必放在心上,我也是为了阿恪。”
他这意思就是说,他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阿恪?是她自作多情啦?夏瑞熙明知道他也许不是这么个意思,就是忍不住要生气,便干笑道:“话虽如此,但我总不能去谢阿恪吧?”
欧青谨愣了愣,没吭声,转身走了。
药熬好了,夏瑞熙留足了给夏瑞蓓服一顿的量,把剩下的其他药汁用一个小瓷坛装起来,交给婉儿保管。剩下的就是如何让夏瑞蓓乖乖服药了。
夏瑞熙已走到夏瑞蓓房间门口,又犹豫不决地退回去,夏瑞蓓服了这药,要是真的一直昏睡不醒,其他人会不会说是她害夏瑞蓓呢?要是不喂吧,事情又不能解决,夏瑞蓓就这样绑着对她的身体伤害更大。
她正在犹豫不决,“熙熙。”夏老爷竟然带着夏金来了。
夏瑞熙为难地看着那碗药,夏老爷微微叹口气:“给我吧。”接过药,“夏金在外面候着,熙熙跟我进来。”
纯儿见夏老爷和夏瑞熙一起进去,有些惊慌地看着夏瑞熙,夏瑞蓓还绑着呢,要是被夏老爷看见了,可怎么办?
夏瑞熙强作镇定,心里已是做好了准备,夏老爷真要骂她,她就受着,反正再来一次,她还是会选择把夏瑞蓓绑起来。但她想错了,看见夏瑞蓓的模样,夏老爷的表情冷静得很,一点都不奇怪,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想想也是,夏瑞蓓闹得那么凶,他在门口却没听见夏瑞蓓的哭喊声,那不是被塞住了嘴是什么?
夏瑞蓓本来已是奄奄一息,见夏老爷来了,立刻兴奋起来,看着夏老爷流泪,狠狠地瞪着夏瑞熙,“呜啊”地低吼,在床上乱滚。
夏老爷突然停住了脚步,闭上了眼睛,长长地叹了口气,表情痛苦而挣扎。夏瑞熙忍不住猜想,夏老爷会不会觉得她心狠手辣?从此不再喜欢她?夏老爷就是她的上司,衣食父母,替身就是这点不好,稍微做了件有可能让对方不喜欢的事情,总会担心人家因此不喜欢她。要是真正的女儿,又哪里有这么多的担心?
片刻之后,夏老爷睁开眼睛,神情仍然痛苦,却带了几分毅然:“蓓蓓,你病了,病得不轻,爹给你熬了药,你乖乖把它喝了,咱们好上路。”
夏瑞蓓愣了愣,突然想到了什么,表情惊恐万分,眼睛猛地睁大,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拼命摇头。
夏老爷道:“你们按住三小姐,帮我喂药。”
兰儿和香儿也以为夏老爷是要杀了夏瑞蓓,以便掩盖家丑。夏瑞蓓死了,她二人还有活路吗?吓得什么似的,哪里还有力气帮忙?夏瑞熙此刻已经明白,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这药无论如何夏瑞蓓都是必须喝下去的。当下冷喝道:“想什么呢?如今要的就是三小姐平安回到家中,不明白吗?”两个丫头定了定神,这才上去抱住了夏瑞蓓的手脚固定住。
一番忙乱后,夏老爷到底亲手把那碗药灌进了夏瑞蓓的嘴里,夏瑞蓓含着药不愿意咽下,绝望地看着夏老爷,眼泪不停地流,浸湿了夏老爷的手,夏老爷颤抖着手,闭了闭眼睛,用手捏住夏瑞蓓的鼻子,夏瑞蓓煎熬不过,只得吞下了药汁。
见夏瑞蓓喝了药,夏老爷这才放了手,仍然不放心,怕她乱叫乱嚷,用布巾继续塞住她的嘴,老泪横流:“蓓蓓呀,你不管我们的死活,我却不能不管你,我不能由着你的性子闹,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毁了你二姐的婚事,再毁了你弟弟的将来,还要让你姐姐在婆家抬不起头来。”
夏瑞蓓静静地看着他,眼神从绝望到冷漠再到茫然,终于开始昏沉。夏老爷探了探她的脉搏,确定药起作用了,这才命人给她取掉嘴里的布巾,解开手脚,梳洗换衣。
见夏老爷挺直的腰杆突然变得有些佝偻了,夏瑞熙心里颇不是滋味,同样的事情,不同的时代,不同的结果。如果夏瑞蓓这事儿要是在现代,哪里会有这么多的痛苦和为难?走到这一步,夏瑞蓓固然是自作自受,但她也内是一个时代和制度的牺牲品而已。夏瑞蓓这样的日子,她想着都是难过的,更何论夏瑞蓓这个十多岁的小姑娘?夏瑞熙忍不住取了手巾替夏瑞蓓擦额头上的汗水,夏老爷长叹了口气,步履蹒跚地走了出去。
吃午饭时,夏老爷神色如常地招呼着欧家父子,倒是欧二老爷主动问起夏瑞蓓可要好些了?为什么不见她来吃午饭云云。
夏老爷道:“蓓蓓昨夜被我吓着,坐了一宿,有些不安稳,吃了药,刚睡去。不管她,等会让婆子把她抱上车就行。”
夏瑞熙觉得欧青谨似乎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他一定是认出那药就是给夏瑞蓓熬的了。别人不知夏瑞蓓的情况,就算是知道她吃安神药也没什么关系,可是欧青谨不同,他什么都知道,凭他的聪明,自然也猜得到她们灌夏瑞蓓的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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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1-12 11:44
剩女不淑 第一章假相(一)
夏瑞蓓被婆子抱上车时,阿恪远远地看着,眼里满是疑惑,夏瑞熙也不再独自坐车,和夏瑞蓓同乘一辆车,以便就近照顾她。
接下来的两天,夏瑞蓓往往是还没醒过来又被灌下了药汁,除了晚上会被婆子抱下马车,送进客栈休息,其他时候根本不下马车。同时为了方便照顾,减少排泄次数,也只是喂少量的食物和水。短短两天功夫,她的模样大变,脸色苍白没有血色,脸颊也凹了进去,不要说夏老爷看了心中难受,夏瑞熙喂药的时候也不忍心。她有些药物知识,知道这种安神类的药吃多了,对人体是有害的,夏瑞蓓真要成了傻子,对全家来说,也不是件好事。
夏瑞熙趁着中途饮马的时候寻到夏老爷悄悄说出自己的担心:“爹,这药吃的时间长了会不会对她的这里有影响?”她指指脑袋:“要不要先停一下?我小心一点,和她好好说说,她大概能听进去的。”
夏老爷道:“我用药很小心的,她只吃了一副药,不会有什么损害。但长此以往,也不好。今天早上,欧二老爷已经问我了。今晚就不要喂她吃药了,我们和她好好谈谈。如果她不闹了,就把药停了吧。”
夏瑞熙这几日也有些顶不住其他人探寻疑问的目光了,欧青谨还看不出什么,一如既往的客气有礼,但阿恪不同,每次看她时,那目光都是凶狠无比的,仿佛她就是一个杀人凶手,如果不是欧青谨拦着,只怕阿恪早就找她的麻烦了。
夏瑞蓓醒来时,烛火摇曳,屋里没有其他外人,只有夏老爷和夏瑞熙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她。
夏瑞蓓轻轻动了动长期不活动而酸软的手脚,竭力想让自己能坐起身来。夏瑞熙意识到她的企图,想上前去扶她,却被夏老爷制止住。
夏老爷默默地看着夏瑞蓓一点一点地挪动身子坐起来,靠在床头大口喘气,眼里闪过一丝痛惜,仍然沉了脸,淡淡地说:“现在你可想通了?”
夏瑞蓓垂着眼不吭气,父女二人就这样耗着,就在夏瑞熙以为夏瑞蓓不会开口了的时候,她终于沙哑着嗓子道:“如果我还没想通,你们是不是就要让我病死在路上?”
夏老爷脸色微变,“我看你还是没想通,也罢,就让你一直睡到西京也好。”
夏瑞蓓到底还是怕了这种半死不活的状态,闭上眼微叹了口气:“我想通了。”
夏老爷紧逼不放:“你想通了,以后该怎么做?”
夏瑞蓓沉默良久,方低声道:“我恪守规矩,不给您惹任何麻烦,您不让去的地方就不去,不让说的话就不说。如果我违反了其中一条,您继续拿药灌我。”
她后面一句话带了很大的赌气成分在里面,夏老爷也顾不得,只问她:“你想吃什么?我让你二姐去取来。”
“我不想吃,我要睡了。”夏瑞蓓躺下去,翻了个身,把背对着二人。她睡了这么多天,哪里会还想睡,明显是赶二人走,不想理睬二人。夏瑞熙和夏老爷无奈,只得出去,吩咐纯儿照看好夏瑞蓓,同时仍然不敢撤了看守的婆子。
天空飘着几丝细雨,夏瑞熙扶了夏老爷送他回房。
夏老爷叹气良久,道:“蓓蓓在恨我。”
夏瑞熙苦笑了一下,夏瑞蓓最恨的人恐怕是她才对。先前就已经很恨了,如今有了捆绑和灌药事件,只怕更是恨她恨得要死。
“我一直在想,你们都是我和你娘生养的,一样的教养,可是性格为何如此不同?她自小就有些小心眼,霸道自私,我和你娘都知道,对她就稍微要严厉一些。可说也说过,打也打过,每次都只管得了短短一段时间。熙熙,你说是我们没管教好还是她真的天性如此?”当子女出了问题以后,做父母的总是在懊悔之余,总想找到原因,或是自责或是迁怒推卸责任。
夏瑞熙没做过父母,不知道做父母的心情,但她能体会夏老爷的痛苦和自责:“爹,我想呢,你们不是没有教好她,而是她不懂事,也是天意如此。她抽的签不是说了吗?先苦后甜,也许就是要她吃点苦头才会懂事,才会懂得珍惜,慢慢变好的也不一定呢。”
夏老爷听了她的话,想想也觉得是这个道理,叹了一口气,说:“你也看见了,欧四少这个人不错,这件丑事从始至终都落在他眼里,他也没有因此轻视我们,还为我们掩盖。你将来进了他家的门,可要珍惜。”
夏瑞熙应了,取了热水给夏老爷泡脚,又瞧着他睡下才悄悄退出门去。刚走到门口,夏老爷又唤住她:“熙熙,你加派人手,看好那香儿和兰儿两个丫头,但又不能让她二人发现,该哄的就哄,该骗就骗,等回去后......算了,回去后再说。总之,你这一路上辛苦些。”
夏瑞熙拖着酸痛的身子往回走,想着夏老爷的话,“等回去后......”等回去后,是要把香儿和兰儿怎么处理吗?这两个丫头对夏瑞蓓私奔的事件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同时知道的太多,回去只怕是凶多吉少。
婉儿跟在夏瑞熙身后,见她脸色阴晴不定,有些忐忑。婉儿心眼多,不像纯儿。纯儿很专注,比如她想着夏瑞熙对她好,她要忠心,就对夏瑞熙的言听计从,忠实地执行夏瑞熙的命令,不会想太多。
而婉儿,总觉得自己知道得太多,这样太不好。多知道一件不该知道的事情,就会多一份危险。每当遇到这些事的时候,她本能地想躲远些,可她作为主子的贴身丫鬟,又无法躲开,还要首当其冲地冲在前面。做一个粗使丫头倒是可以不必知道这些事,但她又不甘心做粗使丫头,埋没了她如花的容貌和过人的才智,人生真是两难啊。
婉儿正在暗自嗟叹,一个人呼呼地大步走上来,气势汹汹拦在夏瑞熙和她面前,开口就是:“毒妇!你到底把她怎样了?她好歹是你亲妹,你如何下得这个手?”正是阿恪。
他从那天晚上和夏瑞蓓分开,知道东窗事发之后,就无时不在担心夏瑞蓓,总怕夏老爷会严厉地惩罚她。接下来这几天,他看见的夏瑞蓓都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又恍惚听见下人们在传,夏三小姐被夏老爷发病惊吓得不轻,吃了药都还是这么一副模样。他从马车周围偷窥,又看见夏瑞熙给夏瑞蓓喂药,心里便想当然的认为是夏瑞熙父女在害夏瑞蓓。
往日是欧青谨安慰他说没什么大事,压着他不许生事,他也有些怕欧二老爷,故而只是瞪夏瑞熙,并不敢怎样。今夜里他实在是忍不住了,背着欧青谨溜出来去看夏瑞蓓,却被纯儿提着大棒拦在门口,骂了他一顿,不让他进。他不敢去找夏老爷,却记得纯儿是夏瑞熙的丫头,便凭着一口恶气,气势汹汹地来找夏瑞熙的麻烦。
映着昏暗的灯光,夏瑞熙见阿恪满脸戾气,仿佛要把她生吞活剥的模样,突然有种错觉,觉得这是一条憋屈太久,发作起来就控制不住的恶狼。心里有些发怵,微微往后退了一步,仰起头:“你还知道她是我亲妹啊?她既然是我亲妹,我会把她怎么样?总归都是为了她好罢了。倒是你,恪少爷,请你自重,你没有立场管我家的私事。”
婉儿下意识地想躲,又知道夏瑞熙恨极了她这个脾气,她绝对不能再犯。忍住心里的害怕,硬着头皮上前拦住阿恪,颤抖着声音说:“恪少爷,您深夜拦着我们家小姐,恐怕会引起诸多误会,这样对大家都不好。若没有其他事情,还是请您回去的好。”
阿恪发怒,抬脚要往婉儿身上招呼:“贱婢,我和你主子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你搭话了?”夏瑞熙看不起他也就算了,她的丫头竟然也如此轻视于他,一个拿棒子招呼他,一个教训他,他怎能不怒。
婉儿忙闪身躲过,拉着夏瑞熙后退了两步:“小姐,好汉不吃眼前亏,还是先躲开得好,这人是疯子。”
“你说谁是疯子呢?”阿恪更怒。
夏瑞熙往前踏上一步,提高了声音:“说的就是你!你还不明白吗?你是什么人?凭什么来管我们家的事情,败坏我们家的名声?好好和你说话,你却听不懂,上来就莫名其妙打女人,和女人争吵,全没有一点正常人的模样!你不是疯子是什么?你若是再敢动手,我定要去请欧世伯来评理。”
夏瑞熙算是拿住了阿恪的死穴,阿恪死死地瞪着她,眼睛血红:“好,好,好,你好。心思歹毒,用心险恶,这样的手段,怪不得能嫁给我四哥。毒妇!自有天收你!”
她是毒妇,老天都要来收她?夏瑞熙冷笑一声,再顾不得什么体面:“依你所言,由着你二人胡闹,闹得两家人都丢干净了脸,无法在西京城里立足,气死老的,委屈小的,我就不毒了?就善良了?如果是这样的善良法,我还是做我的毒妇,也好过一边引人犯错,一边又装作义愤填膺的模样去继续污人清白的好。”像阿恪这种弄法,没两天到处都要传他和夏瑞蓓怎样怎样了。就算是孙棹死了,夏瑞蓓也被他败坏了名声,难找一户好人家。
“我怎么污人清白了?你给我说清楚!”阿恪涨红了脸,跨前一步,要去拉夏瑞熙。他明明连夏瑞蓓的一根头发都没碰到,夏瑞熙凭什么要污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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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1-12 11:44
剩女不淑 第二章假相(二)
“阿恪!你在胡闹什么?”就在阿恪要抓住夏瑞熙袖子的时候,欧青谨急速跑过来插入二人中间,对夏瑞熙道:“二妹妹,他有些糊涂,不懂事,你不要和他一般见识。”又推阿恪:“你还不道歉?”
阿恪扭开头,脖子上的青筋鼓起来老高。
夏瑞熙的暴性子也上来了,不依不饶地道:“欧四哥,你来得正好,你的这位表弟,正在这里一定要管我们家的私事,骂我毒妇,说我害了亲妹,还要打我的丫头,也不知他平时是怎么学做人的?有这样的人吗?请你给他讲讲道理,教他怎么做人。”
“你说我污人清白,我怎么污人清白了?你给我说清楚!”
夏瑞熙讽刺的冷笑:“你连这个都没想明白,还敢来替人出头?我只怕蓓蓓被你这个疯子牵连,连累了名声!”他是什么人?有什么立场来替夏瑞蓓出头?她此刻已经相信阿恪对夏瑞蓓应该是真心的了,她不是不理解这种心情,而且夏瑞蓓能嫁给阿恪,总比嫁给孙棹的好。但她更清楚的认识到现实,如果由着阿恪,只会造成更大的悲剧,谁都讨不了好。
“你胡说!”
“闭嘴!”欧青谨脸黑如铁,大喝一声,吓得二人齐齐闭了嘴,看向他。
欧青谨冷着脸说:“吵完了?不吵了?继续吵啊?最好再打上一架,弄得所有人都听见,出来围观看热闹啊?我们走了以后,人家还在说西京城里的欧家和夏家,吵得怎么怎么的精彩。”
夏瑞熙吵得兴起,早忘了这茬,经他一提起,忙闭紧了嘴,阿恪还在坚持,只不过压低了声音:“四哥,你看见的,夏三这几日半死不活的,分明是这毒妇怕夏三闹黄了她和你的婚事,所以才不惜下药害她。你向来见不得别人害人,怎么容忍她这样害人?你就不怕她将来进了咱们家,继续害人吗?”
夏瑞熙气得迟差要吐血三升,忍不住指着阿恪:“你太过分了!我若是要害人,首先就要害了你这个心思歹毒,躲在暗处用石头裹在雪团里砸我的小人!”她之所以没找阿恪的麻烦,开始是没机会,后来是记欧青谨的情。但阿恪这人实在是太让人讨厌了。
阿恪没想到她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却一直忍着没说出来,也没找他的麻烦,他眨了眨眼睛:“这是两回事,你别混为一谈。承认吧!你就是怕你妹妹误了你的婚事,才下手害她的。”
夏瑞熙抚额道:“话说到这个份上,我索性和你明说了。我不想迁怒你,但她有今日,我爹之所以会被气得半死,和你脱不开关系!你不内疚也就罢了,还在这里继续害人,含血喷人!我就没见过你这样无耻的人!请你自重身份!她是许了人家的人,不容你如此累她,请你今后不要再提着她一个字,否则我定然叫你后悔!”夏瑞蓓是不好,可如果阿恪不去引她,不给她希望,她又怎会打阿恪的主意?想出私奔的主意来?
阿恪听了这话,如雷轰顶,竟然忘了反驳夏瑞熙,傻愣愣地看着欧青谨,欧青谨点点头:“阿恪,你不肯听我的话,再胡闹下去,我也护不住你。”
那边已经有人被惊动,来问是怎么回事,婉儿道:“没什么事,小姐被一只大老鼠吓着了,刚才正打老鼠呢。”
夏瑞熙轻哼了一声:“至于我的婚事,不劳你关心。我就是嫁不掉也不愿受你这个疯子、小人的侮辱!”她懒得去看欧青谨的脸色,低着头走得飞快,反正什么事欧青谨都是知道了的,什么难听的话都给阿恪说了,她也没那么想嫁入欧家,左右都不会如她的意,哪里管得了他到底怎么看她?愿娶就娶,不愿娶就算了。
夏瑞熙回了房,还在为阿恪那句她是毒妇,为了自己的婚事害夏瑞蓓,进了欧家门还要继续害人的话气得不得了,一边念着:“我不生气,我不生气,为这种人生气是傻子。”一边却忍不住拼命捶床出气。
婉儿取了热水回来,见她气呼呼的模样,忍不住笑道:“小姐别捶了,否则手捶肿了,明日老爷见着又要心疼。为着那种不明事理的人,值得生这个气么?奴婢刚刚去绕了一圈,听纯儿说了件事,包您听了就不生气了。”接着把阿恪去闯夏瑞蓓的房间,被纯儿指着鼻子骂,拿着大棒赶出去的事情说了一遍。
夏瑞熙听了恶狠狠地说:“怎么不打死他,把他的头砸个稀烂!”说完又忍不住想笑。笑够了才问:“纯儿骂他,三小姐怎么说?”
夏瑞熙分析,夏瑞蓓要么就是记恨阿恪不带她走,要么就是故意做给夏老爷看,表示她很顺从,等夏老爷放松了警惕,她再跑。这两人的感情到底到了什么地步?夏瑞熙烦躁地揉揉太阳穴,硬是想不透。如果是现代人,只凭着这寥寥几次见面和十多天的相处,感情自然不会深到哪里去,可这是古人,平时被关疯了,一看对眼就分外热情,最容易被热情冲昏了头脑,简直无法用常理推之。
第二天早上用早饭时,阿恪没有出来用饭,夏瑞熙和欧青谨二人都有些不自在,欧青谨几次找话和她搭腔,夏瑞熙都岔开了,他也就不再坚持。
婉儿悄声道:“小姐,我瞅着四少是想为那个疯子的事和您道歉,您何必为了这么个疯子和他置气呢?多不值得啊?”男人都喜欢明理的女人,不喜欢又泼又得理不饶人的女人。婉儿觉得夏瑞熙应该装作很贤淑大度才能得到欧四少的喜欢。
夏瑞熙轻轻一笑,她不想让欧青谨以为她就是那么好说话,那么想嫁他的。被人羞辱之后,他轻轻一抬手,含糊不清地表示一下下,她就要笑脸相迎?做梦去吧!除非他肯正儿八经地给她道歉,那还差不多。就算惹她的人是阿恪,不是欧青谨,这账也得算到他身上!如果不是他给阿恪撑腰,阿恪能这么说她吗?她最生气的是,当时阿恪那样说她,他居然也没替她分辨一句,说明他心里也是这样想的,只是他比阿恪更能掩藏心思罢了。
小孩
发表于 2010-11-12 11:45
剩女不淑 第三章 假相(三)
夏瑞蓓也没有出来用饭,这是夏老爷的意思。
他谨慎地让人给她送进房间,不给她和别人交流的机会。但好歹夏瑞蓓是自己上马车的,她低着头,靠在纯儿身上,什么人也不看,静静地上了马车。若是有人问候她的病情和身体,她只是淡淡的笑笑,一切都由纯儿去答。
夏瑞熙知道她不待见自己,但妹妹病者,姐姐总要跟着去照顾,否则不像话。她刚要上马车,夏瑞蓓低声道:“不要在我面前晃,我不想看见你。”
夏瑞蓓不想看见夏瑞熙,夏瑞熙其实也不想看见她,更不想在车上看她的死人脸。但面子还是要顾的,夏瑞熙笑着说给别人听:“好啊,你嫌马车挤,想自己乘一张车也由得你。纯儿,你要好好照顾三小姐,有什么需要,及时通知我。”
纯儿应了,又对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放心,夏瑞熙这才转身上了自己的马车。
阿恪骑着马跟在队伍最后,几次想靠近夏瑞蓓的马车,终究敌不过欧青谨严厉的眼神和欧二老爷偶尔的一瞥。
欧二老爷是个老狐狸,明明什么都知道,偏偏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夏家这几日背着他做的事情,他都知道,但硬是装得什么都不知道似的,只因他关心的是夏瑞熙的反应和应对方式,而不是夏瑞蓓。不要说夏瑞蓓和阿恪逃不脱他的五指山,就算是真的跑了,他也有能力把这件事抹平。
他更关心的,是夏瑞熙这个人符不符合做欧家的儿媳妇。每天都有人把夏瑞熙的一举一动,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都一一报给他听,从目前来看,他对夏瑞熙还是满意的。夏瑞熙的身上有一种天生的勇气,敢于应对困境,努力生存。
欧家那样的家族,并不需要逆来顺受的小绵羊做媳妇,家族要发展,不只是靠男人在外面打拼,还需要能干,有魄力的女子来坐镇家宅。但女子最容易犯的毛病,就是私心太重,短视,心胸狭窄,还算好,在夏瑞熙身上他暂时没发现这些毛病,或许说,也许有,但所占比重太小。
当然也有不满意的地方,比如说,他就觉得夏瑞熙不够圆滑,凡是太较真,性子有些暴。就比如说她和夏瑞蓓之间的关系,亲姐妹也处成了这个模样,虽然说夏瑞蓓占了主要因素,但在他看来,夏瑞熙也没有尽到应尽的责任和义务。
再说她和阿恪吵架,刚开始说的话都是义正言辞的,后来就有些赌气了,此处失了风度。最后,她白日里不买欧青谨的账,这里也不好,女人在这些小事情上是不能和男人较真的,该装糊涂的时候就要装糊涂,顾全了男人的脸面,自然什么都好说。
欧家的儿媳妇,不但人品要好,魄力要足,还需要八面玲珑,处事圆滑老到,才能面面俱到地把各方人马安抚妥当,家族的力量才会得到壮大。不过夏瑞熙还小,又是在那样简单的家庭中长大的,夏老爷甚至没有一个妾,她欠缺阅历和经验,如果给她时间和机会,相信她能迅速成长起来。
欧二老爷摸摸胡子,想起当初欧二夫人从宣家寿宴上回去后说的一句话:“那个孩子是个好苗子,人品不错,值得培养。”就是这句话,让他一直假装忘了夏家扣下欧青谨的庚帖,却迟迟没有交代的事情,如今看来,果然是正确的。欧二老爷想到这里,不由眯了眯眼睛,微微笑了,到底是老妻看人眼光毒啊。
夏瑞熙并不知道欧二老爷是这样的人,也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入了人家的眼。她不是什么圣人,不会怪责任,不会怨恨,没有私心,她是记仇的。她也不是侠女,不是才女,没什么本事,所以觉得离了家庭和父母的庇佑,她会活得很艰难。如果夏瑞蓓的事情处理不好,夏老爷就会倒霉,夏家也就会垮掉,那么她遮风躲雨的地方也就没有了,幸福也就会离她越来越远。
西京城遥遥在望,这段旅途再过两天就要结束,可是夏瑞熙和欧青谨两人的关系不进反退。两个人哪怕就是面对面地坐着,也没一句话。远远看见了,各人转身走开,都装作没看见彼此。
晚间休息时,夏老爷忍不住问夏瑞熙:“你们这是怎么了?”
夏瑞熙装晕:“什么呀?我和谁?和蓓蓓吗?您知道的呀,不要担心,她过段时间就好了。”
“我问的是你和欧青谨,前些日子不还是客客气气的吗?怎么现在就想不认识似的?多没规矩!”
“哎呀,我们真的没什么。我要是真的多和他说上几句话,您又要骂我了。真是的!”夏瑞熙妄图蒙混过关。
夏老爷认为,现在夏家所有事情的重中之重就是把夏瑞熙的婚事搞定,因为特别关注小心,哪天要是这两人彼此对视着笑了,他心里就特别舒坦,要是二人互相不搭理,他就总觉得不踏实。总的说来,他一颗强壮的心早被儿女的婚事忽悠得虚弱了,再也经受不住打击:“你不要想瞒我,快老实交代!你妹妹的事就够让我操心的了,你不能再让我操心吧?”
夏瑞熙憋不过,只得道:“阿恪骂我是毒妇,还说我要是进了欧家的门,肯定还会接着害人。他当时就在旁边,可是一句话也没说,任由阿恪这样欺辱我,他肯定也是这样想的。我想,要是他瞧不起我,我也没必要上赶着去。”
夏老爷沉吟半刻,恍然大悟:“我知道了,他肯定是因为蓓蓓的事情误会你了,让我去和他说说。”
夏瑞熙一把抓住他:“不许去!我又没做错事情,使他们胡乱猜测人家,凭什么要我们去找他?不许去!”
夏老爷溺爱地刮刮她的鼻头:“淘气任性的小丫头。你懂什么?有些事情如果不说开,永远都是心头的刺,一旦说开了,就什么事都没有了。”说着拉开她的手,真的寻欧青谨去了。
夏瑞熙哀叹了一声,夏老爷这主动一找欧青谨,她这么多天苦苦经营的高傲形象不是就崩塌了么?说不定那个眼高于顶的家伙还以为是她扛不住了,找夏老爷去和他委婉说项的呢,婚前就这样,婚后还得了?
“小姐,纯儿让人来说,三小姐要见您。”婉儿带了几分好奇,三小姐不是挺恨二小姐的么?怎么突然想通了,要见二小姐?
夏瑞熙也在想这个问题,但她是不能不去见夏瑞蓓的,打整了衣服,带了婉儿去见夏瑞蓓。
这段时间,夏瑞蓓一直都很安静,没有再给大家添麻烦,经过阿恪身边的时候,目不斜视。夏老爷很满意,同意她出来和大家一起吃晚饭,她举止得当,也没什么出格的地方,只是仍然不愿意和夏瑞熙说话,也不肯都看她一眼。有什么需要,都只让纯儿去和夏老爷说,坚决不喝夏瑞熙打交道。
夏瑞熙到的时候,夏瑞蓓竟然在看书。见她去了,把手里的书放下,指指身前的椅子,淡淡地说:“做吧。”
夏瑞熙有些忐忑的坐下,仿佛夏瑞蓓是主,她是客的那种感觉。她瞧见夏瑞蓓放下的书,竟然是一本佛经,更是觉得匪夷所思,一切都透着古怪。
夏瑞蓓的眼睛仿佛是看着夏瑞熙又仿佛是看着她身后的墙:“我想让你跟父亲说,让兰儿和香儿回来继续伺候我。”
她的口气让夏瑞熙很不舒服,不是商量而是命令。夏瑞熙想了想,也淡淡地说:“我想跟你说,这不是我和父亲说了就算得的,一切都要看父亲的意思。如果你真的这样想,就该自己去和父亲说。”
夏瑞蓓垂下眼:“你要不肯说,那就算了。不过,如果香儿和兰儿不能回来伺候我,我就要把你的宝贝纯儿永远留下来,即便是嫁去孙家,我也不放过她,一过去,我就要抬举她做姨娘,让她一辈子都陪着我守寡。”
纯儿闻言一惊,眼巴巴地看向夏瑞熙,随即又低下了头。
夏瑞熙深吸了口气,愤怒地站起身来往外走:“纯儿是谁的,也不是你说了就算得的。”
夏瑞蓓在她身后冷幽幽地说:“你可以试试看啊,只要我和父亲说,我离不得纯儿,离了她我就不活了,我就不吃饭,你看父亲会不会让你把纯儿给我?我给你三天时间,回了家,我就要看见香儿和兰儿在我房里候着。”
夏瑞熙恍若未闻,直直地往前走。
夏瑞蓓回头对纯儿咧嘴一笑:“瞧,在我二姐心里,你这个丫头可比我这个同胞亲妹重要得多呢。”
夏瑞熙愤怒地在走廊里快步前进,就连撞了人也顾不上,只是埋着头,咬着牙往前冲。太可恶了,夏瑞蓓这个恶毒的丫头,竟然用纯儿的一生来威胁她。不过,她为什么一定要香儿和兰儿回去伺候她呢?
夏瑞熙猛然停住脚,被她撞了的那人这才有机会道:“你干什么呢?后面有什么在追你?”
竟然是欧青谨,眼睛里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温和地看着她,夏瑞熙眨了眨眼,她眼花了吧?他怎么突然改变对她的态度了?
小孩
发表于 2010-11-12 11:45
剩女不淑 第四章假相(四)
婉儿从后面追上来:“小姐,您走慢点,被老爷看见又要说您了。”夏老爷总担心欧家人会嫌弃夏瑞熙,耳提面命要她装斯文。
欧青谨见她一副傻傻的模样,又尴尬地笑了笑:“我都听你父亲说了。对不起,嗯,阿恪实在是很不像话,我已经教训过他了,我保证以后他再不敢对你无礼。”
“哦。知道了。”夏瑞熙暗自腹诽了一句:“阿恪是该教训,该道歉,那你呢?是不是也该向我道歉?”不过她没敢说出来,说出来就意味着她在乎他对她的态度。
欧青谨继续温和地笑着说:“你不要生阿恪的气,以后相处的时间长了,你会知道他虽然脾气不好,但其实心眼并不坏,他是那种直来直去的人,不会耍心眼,比很多装模作样的人好。”
夏瑞熙不客气地说:“在他眼里,我就是那装模作样的人呢,表面上看着贤淑,实际上内心恶毒无比。”她不想装什么大度的圣母,她就是看阿恪不顺眼。见欧青谨被她的话堵得尴尬,她才挤出一个笑:“如果你不介意,我还有急事要找我爹。”
“你去吧!”欧青谨总算是放过了她。
“小姐,虽然你对四少不客气,但他看上去心情很好哦。”婉儿眨巴着眼睛,频频回头。
夏瑞熙皱着眉头想,婉儿又犯了花痴,其实婉儿想说的应该大概是:“他笑起来好好看哦。”好吧,她承认他笑起来确实很好看,但她又不是没见过美男,不稀罕。特别是做老公,太招桃花了,没安全感,就像一个普通人戴着一只五克拉的钻戒,总担心会有人来抢一样,不如不戴。所以,个人条件太好也是错。
婉儿没注意夏瑞熙纠结的表情,继续说:“奴婢猜着,肯定是老爷给四少解释了三小姐的事情,他知道事情并不像那个疯子所说的那样,小姐不是什么毒妇,所以才这样开心的。”
夏瑞熙打断她的话:“婉儿,以后不许你再说什么疯子,否则被人听见挨了打,不要怪我没提醒过你。”
婉儿在夏瑞熙身后悄悄撅起嘴:“是,小姐,奴婢记住了。”她这不都是想为夏瑞熙出气么?再说了,那个不知从哪里来的恪少爷,本来就像个疯子。
夏老爷听了夏瑞蓓的要求,皱起眉头:“我知道了。不要理她。”香儿和兰儿是绝对不可能回到夏瑞蓓身边的,事实上,一回到西京府上,他就要让夏夫人处理了这两个丫头。
谁都想得到的结果,夏瑞蓓不可能想不到。夏瑞熙推测,她之所以这样要挟自己,肯定是为了报复那天自己绑她,纯儿捂她嘴的事。夏瑞熙发狠地想,坚决不让她达到目的,要不以后肯定越发嚣张了,便旁敲侧击地问:“爹,您不问问她为什么要这两个丫头回去伺候她吗?”
夏老爷道:“不需要浪费这个力气。总之不可能满足她的要求就是了。”
夏老爷不顺着夏瑞熙伸出的线走,夏瑞熙也不好说纯儿的事,她此时真后悔,当初就不应该把纯儿派去看管夏瑞蓓。啊,涉及到另一个兄弟姐妹的时候,和父母说话也真费力呢,不能直来直往,必须曲线救国。
迂回婉转了许久,夏瑞熙终于找到突破口:“爹,昨晚蓓蓓还和我说了,如果我不帮她,她就要把纯儿留在她身边,还要带着纯儿一起去孙家,抬举纯儿做姨娘。”
见夏老爷沉着脸不说话,夏瑞熙知道他肯定在为她竟然舍不得一个丫头而生气。夏瑞熙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很温和平缓:“其实,她要纯儿也没什么关系,纯儿要是不好,我当初也不会让纯儿去照看她,纯儿跟着她,我倒还放心些。关键是我觉得,她不是真的想要香儿和兰儿,也不是想要纯儿。”
夏老爷这才脸色稍霁:“那你觉得她到底是想要什么?”
夏瑞熙一本正经地说:“她在试探咱们对她的态度,比如说,是不是还怕她闹,会不会在一定范围内尽量满足她。一些小的要求,当然是无伤大雅,但我怕会助长她的脾气。真等到事情控制不住了再惩罚她,只怕会更伤感情。”说完以后,她心里咚咚直跳,悄悄观察夏老爷的表情。
夏老爷背着手在屋里来回游了几圈,终于停下来:“你说得对,她刚安生下来,不能再由着她胡来。她不是给你三天时间吗?你先不要回答她,她问你,你就说你会想办法,等回了西京再说。”上次给夏瑞蓓灌药的时候,夏瑞蓓看他的那种眼神,他到现在都不能忘记。午夜梦回之时,总觉得心痛难忍,他不想再有一次同样的经历。
哼,小样儿,看你和我斗!叫你竹篮打水一场空。夏瑞熙忍住心里的喜悦,竭力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很平静:“是,爹爹。”
夏老爷叹了口气,踌躇良久才说:“你心里想必还是恨蓓蓓的吧?”
夏瑞熙愣了愣:“为什么这样说?”她还做得不够吗?夏瑞蓓这样对她,她也没有对夏瑞蓓怎样,还要她怎样?“您是在怪我绑了她的手脚?”
夏老爷没有直接回答,但也差不多就是那个意思了,“我知道你委屈,但我希望你对她再宽容一些,给她一个机会。比如当时,除了把她绑起来以外,还有没有其他更合适,能减少摩擦的办法呢?你们是姐妹,不是仇人。有些话,如果你能去和她好好说,效果比我和你娘去说好得多。如果你能主动多关心她一点,她也许不会犯这么多的糊涂。”
夏瑞熙低下头,夏老爷除了怨她当日的做法,还怨她对夏瑞蓓的关心太少。其实她当时也没多想,也不是存心想借机会报复夏瑞蓓,只是情急之下,只能想到那个方法。或许她的处理方式真的有问题,没有解决矛盾,反而激化了矛盾。她本来就是一个外来的灵魂,可以对夏瑞蓓没有感情,但她可以采用更合适的方法处理好和夏瑞蓓的关系。对待狗有对待狗的方法,对待猫有对待猫的方式。
小孩
发表于 2010-11-12 11:46
剩女不淑第五章劝诫(一)
对待狗,得又打又哄,只要在它心目中建立起威信了,它才既忠心又服从。对待猫却不然,这东西不通人性,野得很,想要它听你的,打不起作用,只会把它打得害怕了跑远,最后该干嘛它还得干嘛,不停滴给你添麻烦。得顺着毛捋,捋顺了,它才会乖顺听话。夏瑞蓓就是那打不乖得猫(从夏老爷和夏夫人打她时,她反应出来的那种暴烈就能看出来),得一边顺着毛捋,一边保持距离和她斗智。
夏老爷见夏瑞熙沉默着不说话,又安抚道:“也许你觉得我太偏颇她一些,但做爹娘的,总是希望每个子女都好。你也不要觉得爹爹是怪你,你也只是个不懂事的小姑娘呢,能做到这个地步不错了。不过爹爹希望你能做的更好些,我们是一家人,是一个整体,有一部分变坏,有一部分扯后腿,你不能因此就把他切除掉,那样就不完整了。比如说,你的一只手,有一个手指坏掉了,你是马上就要把它切除呢,还是要想办法医治呢?不管怎样,打断骨头连着筋,明白吗?比如当初你大伯那样自私,我不也是没和他计较吗?”
在夏老爷看来,夏瑞蓓远远还没到坏死需要切除的那个地步,只要有可能,他就会尽自己的一切努力去挽救她。
但从夏瑞熙的角度来看,夏老爷对她的要求确实高了些,夏老爷能那么不计较地对待夏大伯,那是因为他心里对夏大伯还是有兄弟情分的,和她和夏瑞蓓这种情况不同。毕竟她只是一个外来的灵魂,融入这个家庭有一个漫长的过程,感情也需要慢慢积累,逐渐变深。在这个过程中,除了生存需求以外,只有别人对她好,她才可能对别人好。夏瑞蓓如此对待她,她又怎么可能无私的去对夏瑞蓓好?
她最多改善一下自己与夏瑞蓓的相处方式,要她把夏瑞蓓真正当姐妹看,那是互相的,不是单靠谁一个人就可以做到的。她能不和夏瑞蓓计较,尽自己最大的力量为夏瑞蓓打算,掩盖丑事,就已经不错了。
夏瑞熙想着,脸上就情不自禁露出不以为然来。夏老爷见了,担忧地摇摇头,也不再劝,扯开话题:“对了,昨晚我和青谨说过了,他让我替他把阿恪的道歉带到。”
“我昨晚遇见他了,他已经和我说过了。”
“那就好。明早吃饭时,主动和他打个招呼。反正你迟早都是他家的人,听爹爹的话,和他把关系搞好没坏处。”
夏老爷说的没错,但夏瑞熙心里就是不情愿,闷闷地说:“知道了。”为什么是她主动?虽然他救了她的命,但她也救了他的命。他帮了她家不少忙,可他自己不是也说,是为了阿恪吗?
但她终究没能逃过去,第二日吃饭时,在夏老爷威逼的目光下,她只得硬着头皮对着欧青谨扯了成嘴角,欧青谨友好地回了她一个微笑。夏瑞熙发现婉儿又看呆了,气得她使劲掐了婉儿一把,气哼哼的想:“这死丫头,坚决不让她跟了去欧家。”
夏瑞蓓一反常态地坐到夏瑞熙身边,趁着没人注意,低声问:“怎么样?你和父亲说过没有?”她现在不再亲热地称夏老爷为爹爹,只喊父亲。见夏瑞熙摇头,她冷冷一笑:“明天就要进西京城了,你自己掂量着办。对了,昨晚纯儿哭了一宿,你记得去安慰安慰她。”
夏瑞熙忍着没看纯儿,淡淡的说:“我会和爹说的。你就等着听好消息吧。”
夏瑞蓓站起身:“我相信你肯定能说服父亲的。”
阿恪见夏瑞蓓过来,故意上前和她迎面相遇,二人交错走过,夏瑞蓓看都没看他一眼,步履轻盈地上了马车。阿恪立在原地茫然若失,鼻尖还萦绕着夏瑞蓓身上淡淡的幽香,心里像缺了一角,空荡荡的,他知道他已经错过了最重要的东西。
这是旅途中的最后一夜,因为气候炎热,夏瑞熙晚饭吃得很少,早早就退了席,命婉儿搬了凳子,拿了蒲扇坐到廊下纳凉。
“婉儿,你觉得我对三小姐是不是不好?不够宽容?”夏老爷既然都看出来了,那其他人会不会也是这样觉得的呢?
婉儿沉吟道:“不是不够宽容,而是......唉,怎么说呢?奴婢说不好。”
“我让你说你就说。怎么想的就怎么说。”
婉儿忐忑不安地说:“嗯,奴婢觉得您平时很不搭理三小姐。虽然说她脾气不太好,可是大小姐对她就比您对她耐心得多。比如说,三小姐做错了事情,不管是大错还是小错,大小姐只要知道了,都不骂她,管她,就算是三小姐不服,大小姐也还是会管。而您,除非是三小姐惹着您,您才会说她两句,其他时候,就不理她的。”
婉儿一直都觉得二小姐和家里其他主子都亲近,只有对三小姐从始至终都是淡淡的,甚至是讨厌的,远远不如对身边的丫头亲近。尽管三小姐不讨人喜欢,但作为姐妹,还是有点那个。
原来她表现得这样明显?夏瑞熙苦笑了一下,怪不得夏老爷不满意她。她以为她说得够委婉,但夏老爷还是犀利的看出来,在她心目中,纯儿远远比夏瑞蓓更重要,再联系上她捆绑夏瑞蓓的事情,夏老爷自然会认为她恨夏瑞蓓。
“小姐,四少过来了。”婉儿带了几分欣喜,不等夏瑞熙吩咐,就主动给欧青谨倒了茶。
欧青谨自动在离夏瑞熙几步远的地方坐下来,开始和她东拉西扯。
夏瑞熙觉得他是有话要和自己说,便道:“欧四哥有话就直说好了,不必绕弯子。”
欧青谨轻轻一笑:“其实,就是想和你说对不起。”
“你昨晚不是说过了吗?我没那么小气,现在已经不生气了。虽然我想,你大概也和阿恪一样的看待我,但是没关系,说开就行了。”夏瑞熙嘴里说得好听,那话听上去却是愤愤不平的。
欧青谨垂下眼帘:“你误会了。我没那个意思。”
夏瑞熙没吭气,是不是那个意思大家心里明白。
婉儿见二人又僵了,大胆地插了一句:“小姐,奴婢就说您误会了嘛,四少那不是给您脸色看,是气恪少爷呢。”
夏瑞熙骂道:“多嘴,退下!”
欧青谨哑然,瞬间明白过来:“婉儿说得对,我不是给你脸色看,我也从来没像你想的那样看过你。三妹妹的事情,要是换了我,我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来处理。我第二天就和你说话,是你不理我啊。我都不知道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所以才......昨夜听世叔说了,才知道大家都误会了。”
原来是男人的自尊心在作祟,男人和女人的脑袋构造果然不一样,知道他没像阿恪那样看待自己,夏瑞熙心里要稍微舒服了些。欧青谨见她脸色舒缓了,便看了婉儿一眼:“我还有话要和你说。”
婉儿会意,立马退了老远,远远地看着二人,却又忍不住竖起耳朵想知道他们都说些什么。
“我有些后悔让木斐把三妹妹和赵明韬的那件事情告诉你。我觉得,那件事情可能影响了你们的姐妹感情。”欧青谨见夏瑞熙讶异地挑高眉毛望着他,他尴尬的笑笑:“当时我有些气愤她的所作所为,可是后来一想,到底是她救了你,她并没有坏透底。而且,她当初也许也不是真的想害你,而是上当受骗也不一定。”
夏瑞熙一听就明白了,扯扯嘴角:“是我爹让你来和我说这个的?”看来她和夏瑞蓓之间恶劣的关系,成了夏老爷的一块心病。夏瑞蓓是不会让步的,夏老爷只会逼她让步。早上他和她说了还不放心,晚上还要请欧青谨来和她说,夏瑞熙心里有些不舒服,为什么一定要她让步呢?因为在他的眼中,她更懂事,更听话,更能吃亏。做人和做子女是一样的,如果你比别人更好说话,更心软,那么注定吃亏多的人就是你。
欧青谨笑笑:“他也是一片慈父之心。”接着又补充了一句:“其实,还有人让我跟你说,希望,希望你能处理好姐妹之间的关系。”他一边说,一边小心地观察着夏瑞熙的脸色。
“谁呀?还挺关心我的。”到底是谁这么多管闲事?夏瑞熙憋住心里的火气,尽量露出微笑。为什么所有人都来说她?都要她去将就夏瑞蓓?
“嗯,嗯,是我爹。”欧青谨有些不自在,别别扭扭地说:“他还说,如果你能做到这个,他对你就更满意了。”见夏瑞熙还能露出笑容,暗自松了口气。欧二老爷总和他说,夏瑞熙的性子不太温柔,得压压才行。但夏瑞熙的性子有点暴,他早就知道了,谁没脾气?只要她不阴险,还讲道理,他就能接受。
原来是那个吝啬,一路上吃夏家的,住夏家的,舍不得花自家一分钱的欧二老爷,她还没进他欧家门呢,他就开始管她了,对她不满意又怎样?又不是她一定要嫁进欧家的。想归想,做归做,未来的公公开了口,自然是要遵从的。
夏瑞熙刚想圆滑地笑着说好,对上欧青谨探究的目光,突然计上心来,便收起笑容,撅起嘴,垮下脸,闷闷地说:“可这件事情,明明就不是我的错,为什么所有人都来说我?”他在观察研究试探她,她也得试探试探他的底线在哪里。
第六章 劝诫(二)
夏瑞熙现在就等着欧青谨发脾气,看他是不是会不耐烦,会不会皱眉头,一定非得要她口服心服,不折不扣地执行他老子的命令,否则就要骂她不知礼。
如果是这样,那说明他也是那二十四孝,断然不能忤逆父母,她以后就得多长一个心眼了。
欧青谨不知道夏瑞熙肚子里这些弯弯绕绕,见她久久不说话,一瞧,不高兴了,便道:“我就知道你会不高兴。但我爹也是关心你,他说我们家情况和你们家不一样,人口比你们家多得多,嫂子们的性格也多种多样,希望你能学会和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以后才好……才好过日子。”他后面那句话,低得夏瑞熙几乎听不见。
“你怎么知道我会不高兴?我高兴得很。世伯关心我,我怎会不高兴呢?”夏瑞熙的嘴巴这次是真的撅起来的,这是在说她不会做人呢。不管夏瑞蓓做了什么,在夏老爷和其他人看来,她们俩都是姐妹,可以生气,可以闹别扭,但不应该永远这样下去。
而且这欧二老爷明显是在考验她啊,看她有没有处理好这件事情的能力是吧?难道她处理不好这件事,以后就不能过好日子了?不过她也能理解欧二老爷的担心,怕她连自己的妹妹都无法相处好,将来到了欧家,和那些叔伯姑嫂只怕是更难相处。理解归理解,但实在是让人憋屈得很。
欧青谨怎么看不出她口是心非,低咳了一声:“其实,他们不是责怪你,是希望你能做得更好一些。你想啊,她再不好,始终都是你的妹妹,和你是一家人。这不比其他关系,如果是一件衣服或是一件什么东西破了,不喜欢了,就可以把它扔掉。既然无法改变这个事实,为什么不尝试着和她把关系相处得好一些呢?这样你的麻烦也会少一些。有时候,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吃点小亏却可以占大便宜。是不是这个道理?”
夏瑞熙皱眉道:“我明白你们的意思,但这是两回事。她做的那些事并不是小事,我吃的也不是小亏,可以闭着眼睛就装作不知道的。试想一下,如果换了你,你能接受吗?而且我认为,我没有什么对不起她的地方!”
欧青谨好像有些不耐烦了,踌躇片刻,突然道:“让你装装你都不会装啊!率真是真性情,但容易吃亏。想归想,做归做,你听我的就是了。”
夏瑞熙没想到他会冒出这样一句话来,大概是因为她家的这些事情也让他烦了吧?便瞅着她:“你刚才和我说的那些话,也是装的?那大可不必委屈你。”
欧青谨叹了口气:“我如果是装的,用得着和你说后面这句话吗?以后我们毕竟是…”
他虽然没说后面的话,但夏瑞熙明白他的意思,他和她,再不愿意,今后都将是一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我知道你委屈,可是人生在世,哪里能事事遂意?自己再不喜欢做的事情,别人喜欢,你不也得熬着吗?”欧青谨站起来要走,“关于这件事情,你自己看着办吧,他们说他们的,你顺从一下,下来自己该做什么做什么,谁会知道?何必一切都做在表面上?”
暮色中,欧青谨高大的背影看上去有些失意落寞。
看似春风得意,什么都有了的他,似乎很不满意现在的生活呢,这其中好像就包括了他们的婚事。虽然他一直以来表现出来的都是听天由命的态度,但夏瑞熙不想让自己的婚姻如此的窝囊,没有丈夫的爱和庇护,她不信能独自在那个复杂的大家庭过上幸福的生活。夏瑞熙索性道:“你先不要走,既然有这个机会,还不如大家有些话说清楚的好。
“你想和我说什么?”欧青谨又坐了下来。
“我记得上次你曾经向我要过你的庚帖。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其实是很反对这门亲事的。”
欧青谨皱起眉头:“所以呢?”
“你为什么不反对?”夏瑞熙一鼓作气地说:“既然你也不乐意,我也不乐意,你为什么不反对?我是没有这个能力,我们家当时必须靠着睿王解决赵明韬的事情,根本没有立场。但是你不同,如果你坚决不肯,说不定事情会有转机的,你现在这么痛苦,痛苦给我看吗?我也很痛苦呢。”
大约是没见过把婚事说得如此明白轻巧的女子,欧青谨目瞪口呆地看着她,随即打断她:“你瞎想什么呢?我当时没有向你要回庚帖的意思。”
夏瑞熙不明白了,“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我当时是想跟你说,我已经背过你了,和你…呃…反正,我会负责的。”他背夏瑞熙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反正他是不可能扔下夏瑞熙不管的,如果真要娶她,他就娶了吧。后来他很委婉地和夏瑞熙提起庚帖,是想表明他的意图,谁知道夏瑞熙竟然会错了意,反复地说要还他,要撇清,他也不好再说什么。
“谁要你负责啊?”夏瑞熙被踩到了尾巴,原来是因为他不得不背过她了,所以他才不得不接受她的。怪不得当时木斐和他都不肯背她呢。也就是说,如果没有那次意外,她永远都不要想高攀上他吗?
夏瑞熙恼羞成怒,口不择言:“我还没到这个地步!你现在就去和你爹和我爹他们说,你不愿意娶我!我也不稀罕嫁给你!别人要是认为我为了那件事情,失了清白,没人愿意娶我,我就剪了头发做姑子去!可以了吧!走,走!”
夏瑞熙气冲冲地走出了几步远,才发现欧青谨还站在原地不动。
夏瑞熙凭着一口气,对着他嚷道:“你干嘛站着不动啊?你不去,我去!”
她转身要走,欧青谨深吸了一口气,快步上前一把拉住她的袖子:“不要胡闹!”
同样的情形何其相似,夏瑞熙恶狠狠地瞪着他:“放开!你不要以为你有才有貌,就所有人都稀罕你!上次你不是就拉着我的袖子说你是不肯娶我的吗?我如了你的愿,如今你又要干什么?我去解脱你的痛苦,又怎么会是胡闹呢?放开!”她忍受很久了,再不爆发她就要疯了!
欧青谨果然松开了她的袖子,后退了两步,低着头说:“我早就知道知道你不稀罕我。既然你这样讨厌我,我不会委屈你。你也不必去,就由我去找他们吧!”
夏瑞熙冷笑道:“何必把话说得如此好听?什么不委屈我?咱们不过一个半斤,一个八两罢了,彼此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不用装!咱们各说各的!我去找我爹,你去找你爹!”
第七章 劝诫(三)
夏瑞熙很委屈,觉得自己来了以后,一直都小心翼翼地活着,尽量不给任何人添麻烦,也尽量用一种感恩的心情去看待周围的一切人和事。但现在看来,似乎越能忍,别人对你的要求就越高,越是受委屈。
不就是嫁得掉和嫁不掉吗?上一世纪她已经过了29年的单身生活,再来一个29年她也不怕!如果真除了欧家以外就没人敢娶她,她嫁不掉,她就赖着,她不信夏老爷夫妇会把她赶出去。再不然,他们就不愿意养她了(当然,这种可能性实在太小),她饿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也许还可以穿回家乡呢!谁一定要靠谁才能活下去啊?谁说嫁不掉就不能活了?
就算嫁不掉,要做剩女,她也不做劣质剩女,她要做优质剩女!宁愿嫁不掉,也坚决不委屈自己!夏瑞蓓这样的古人都可以为了自己的前途冒私奔的风险,她就不能为自己的婚事搏上一搏?想到这里,夏瑞熙突然觉得通透了,高高地仰起头:“你不必委屈你自己,我也不想委屈我自己。既然如此。不如咱们一起去说?两个人的力量总比一个人的里力量大吧?咱们真要是不肯,他们也拿咱们没法子,是不是?”
欧青谨见她突然没了怒色委屈,取而代之的是和颜悦色的协商,有些搞不清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疑问地望着她。
夏瑞熙笑笑:“我突然想通了,你不愿意娶我,你没有错,也不是我的错。只是我们没缘分罢了。你去不去?如果没想好,我先去和我爹说。”
欧青谨没有阻拦她,只是夏瑞熙走了很远,都感觉到他一直站在原地看着她。
“什么?!”夏老爷听到夏瑞熙的话,险些没昏厥过去,“你,你也是个不省心的!你们都要气死我才甘心!”
夏瑞熙扶住他发抖的身子,温和细语:“爹,您不要着急,先听女儿把话说完。”
夏老爷推开她的手,态度前所未有的坚决:“你不必再说!你妹妹已经够我闹心的了,我不会再由着你胡闹!你说你嫁不掉,就剪了头发做姑子?笑话!我们家的女儿能去做姑子?你是不是为了我说你那几句话,心里不满意了?”早知道会这样,他就不让欧青谨去劝夏瑞熙了。
“不是,爹爹说女儿两句,又会怎样?您说我不能做姑子就不做吧。”夏瑞熙早知道他会反对,也知道单凭她几句话是无法打动他的;“只是人家不愿意娶我,您却非得把女儿塞给人家,难道真的是要看着我没人疼惜,过苦日子吗?”
夏老爷眼睛瞪得有铃铛大:“是那小子说他不愿意娶你的?我这就去找欧之君,如果不同意,当初干嘛开那个口!把我们家当什么了?”
夏老爷一脚踢开一张椅子,真的要去找欧二老爷,夏瑞熙本来想拦着他的,但又想着迟早都要爆发,不如一并发作出来,便由着他去。她自己回房歇着等消息,让婉儿警醒点,听见有什么动静及早和她说一声。
谁知道客栈里始终静悄悄的,根本没有她所期望的那种争执或是争吵声,一切安静如常。半个时辰后,有人敲门。
婉儿去开了门,门口站着的是欧青谨:“婉儿,你家二小姐睡了吗?”
婉儿正在遗憾这二人的婚事又不成了,见欧青谨这么快就找上来,以为他是迫不及待来谈他二人婚事的,很是郁闷,正想说睡了,夏瑞熙已走了出来:“欧四哥,你有事?”没了那种嫁不嫁他,他愿不愿娶她的纠结,她反倒能平静地对待他了。
“世叔和我爹让你我过去一趟。”欧青谨脸上看不出什么端倪来,既看不出高兴,也看不出不高兴。
“那你等等。”夏瑞熙回房抿了抿头发,抱定了主意,不管他们如何打算,她坚持自己就是了。
走在路上,夏瑞熙从来没有过的觉得星星如此明亮,空气如此沁人心脾。一通百通,不管怎样,生活都要继续,只要坚持自己就够了,能活着就努力活好每一天,不能活了,就坦然受之,谁知道人死后又会去到另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呢?所以,夏瑞蓓的烦心事也好,夏老爷的拆东墙补西墙也好,都且由得他却去,她只要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
欧青谨不时地偷眼瞧她,终于忍不住:“你真的和你爹说了?”
“那是当然,你以为我和你说笑呢。”
“你爹怎么说?”
“没怎么说。你不是才从那边过来吗?他们说得怎么样了?”
欧青谨道:“我也不知道。这样吧,你等会儿最好不要再开口,有什么我会说。”
“为什么?让他们知道咱们都不肯不是更好吗?”
“我爹不喜欢女子谈论自己的婚事,你不要开口,让我说更好些。”
夏瑞熙没有再反对。
进了欧二老爷的房间,夏瑞熙才发现气氛有些不对劲。屋子正中一张茶几上摆着三四个小菜,一壶酒,两只酒杯,欧二老爷和夏老爷一左一右的坐着,推杯置盏,低声谈笑,哪里有什么不高兴的模样?
欧二老爷见二人来了,笑着指指下手的凳子:“来啦?坐下说话。”
夏瑞熙狐疑地瞅了欧青谨一眼,只见欧青谨垂着眼睛,放在膝上的两只手紧紧交握在一起,看得出来他也很紧张。
欧二老爷让欧墨给夏瑞熙二人上了两杯清茶后,就不再搭理二人,继续和夏老爷说话。两人从天南谈到地北,又从十年前说到十年后,就是没有一句是关于夏瑞熙二人婚事的。
一盏茶过去,夏瑞熙坐不住了,几次想开口,都被欧青谨轻咳一声打断,夏瑞熙想起他说的欧二老爷不喜欢女子谈论自己婚事的话,到底忍住了,拼命朝他使眼色。他却像没看见似的,夏瑞熙忍不住,低声说:“你干嘛还不说?”
他道:“机会不对。”
夏瑞熙皱眉道:“再等下去天就亮了。”她好不容易才冒着气晕夏老爷的风险开了口,当然不想功亏一篑,特别是当前的情景实在是太诡异,怎么都不像婚事不成的样子,反而是儿女亲家把盏言欢的模样。
“你再等等,想必快了。”
欧二老爷终于低咳了一声:“你二人在说什么呢?”
夏瑞熙一瞧,这正是个好机会,她不能再指望欧青谨了,这人大概很害怕他亲爹的。便道:“回世伯的话,我们……”
“爹,我们在说,二妹妹家中有只很特别的猫,她听说咱们家很喜欢养猫,就想送给咱们家。”欧青谨一下就接了过去。
夏瑞熙睁大眼睛,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吗?她哪里知道欧二老爷喜欢养猫?又什么时候说过这个话?夏家倒是养得有几只猫,可那不都是养来抓耗子的大黄猫吗?就算是有,她干嘛要送给他们家呀?她现在又用不着讨好他们家。
“真的?是什么样子的?”欧二老爷的眼睛骤然发亮。看来喜欢养猫的人不是他们家,而是他自己。
夏老爷呵呵一笑:“没什么稀罕的,就是只五彩猫,只是性子特别些罢了,有些小聪明,会捕鸟捉蛇的,其他时候又特别腻人缠人。不过呢,它娘生它的时候,只生了它一个。”
有人说她要送猫,有人就把猫都准备好了,还什么模样性情生平都描述了出来,夏瑞熙有种掉进了阴谋里的感觉。
欧二老爷摇头晃脑:“这猫产仔,一龙二虎三猫四鼠,还是一只的好啊。不怕树淮弟笑话,我也养过不少猫,但那些猫越养越懒,到后来就肥得不会动了。这会捕鸟捉蛇的猫,我听说过,也见过,也不是性子太野就是样子不好瞧。熙熙真是有心了。”
夏瑞熙没办法,只得虚辞两句:“一只小小的猫罢了。”
欧二老爷小酒也不喝了,继续兴致勃勃地和他们讲猫,夏瑞熙见话题越扯越远,顾不得别的,对夏老爷道:“爹。我先前和您说的那事儿…”
夏老爷威胁地瞪了她一眼,不吭气。
欧二老爷老狐狸一样的笑笑:“年轻人就是性子急,让你们来,是想告诉你们,我们商量好了,等回去,今年年底就给你二人把事办了。虽然急了些,不过考虑到你二人的年龄都不算小了,而且这事去年底前就提了的,算算到时候从提亲到成亲,也有一年的光景,也不算太短。就这样了。”
欧青谨居然答应了一声,站起身来欢欢喜喜地对着两人行了一个礼。
夏瑞熙的脑子“嗡”的一声响,傻傻地看着欧青谨,他什么意思?刚刚不是才说好了吗?他怎么突然就变卦了?他到底想怎样?
欧二老爷看都不看二人,挥挥手:“没事了,退下吧。我们还要商量一下婚事的细节。”
夏瑞熙是怎么踏出房间的,她都不知道。她只知道,她被人涮了,被那三人联手涮了。只因为她是女子,所以她没有发言权,所以她的婚事她不能做主,全由别人说了算。
欧青谨出了门就想溜,夏瑞熙咬牙切齿地拉着他的袖子:“你什么意思?”他很聪明是不是?把她当猴耍?
欧青谨尴尬地道:“你松开,别人看着不像话。”
夏瑞熙放开他的袖子,鄙视地看着他:“你拉我袖子的时候呢?你就不怕别人看见了?就像话了?你给我把话说清楚,你到底什么意思?我们明明说好了的。”
欧青谨低头道:“二妹妹,你还不明白吗?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除非你我死了,否则不管你我如何想,这件事都是无法改变的。而且,我并没有不愿意娶你,将来,我不会对不起你的。”说完就急匆匆地走了,剩下夏瑞熙站在原地发呆。
第八章 劝诫(四)
婉儿原本睡在夏瑞熙床边的地铺上,听见她辗转反侧地睡不着,便大着胆子道:“小姐,您睡不着吗?现在事情已经定了,而且四少爷也说了,他没有不愿意娶你,将来不会对不起您,您还担心什么呢?”
夏瑞熙叹气道:“你知道什么?他之所以愿意娶我,大概是因为觉得我比其他的女子更能让他接受,并不是真的对我…唉,和你说了你也不明白。”
婉儿道:“其实,奴婢明白的。他觉得您比其他的女子更能让他接受,不是已经很好了吗?说明在他眼里,您比其他人好啊。换句话说,要是老爷和夫人非得让你嫁个不认识的,不知人品行事的,您不也得嫁吗?”哪个女子怀春?谁不想找个真心实意爱自己的丈夫啊?婉儿是懂得的,她觉得有欧四少爷这句话已经足够了,毕竟像夏老爷和夏夫人那样的婚姻,是天下少有的。
夏瑞熙笑笑,如此一说,她倒真庸人自扰了,必须记住这不是她来的那个时代。而是盲婚哑嫁,婚姻不能自主的时代,她能力有限,不可能与整个时候和风俗为敌。
“婉儿,你再和我说说他们家人的事好吗?比如性情如何啦等等。”夏瑞熙终于开始主动打听欧家的事情。她记得一句话,不要仇恨命运,也不要屈从命运,要做命运的朋友。既然无法改变自己的命运,那她就努力去适应,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多知道点欧家的事情,对自己总是好的。她不一定要爱上欧青谨,但她可以让欧青谨爱上她,如若不然,也要他敬重她,在他心中有一定的地位,她将来才能少受些气。
婉儿笑道:“小姐是害怕他们家一家子都吝啬吧?”
夏瑞熙确实很害怕欧家一家人是吝啬鬼。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总算明白为什么当初欧家去提亲,夏老爷会怀疑欧家是为了夏家的钱财了。因为欧家的人,从主子到下人,都穿得极体面,用的东西也很精致,看上去真有那种百年世家的气派,
可是欧二老爷用钱的态度实在太不大方。
欧家父子俩对待钱的态度太不相同,欧青谨用钱很大方,经常会打赏下人,下人们看着他都是眉开眼笑,四少长四少短的。欧二老爷却有些吝啬,每次住店吃饭,要结账时,他虽然都叫呱呱地让管家欧墨去结账,但最后结账的却总是夏家,他家唯一一次结账,还是欧四少的脸色实在太难看,管家欧墨才死死拉住夏金,总算是没有让夏家结账。
虽然夏老爷很高兴为欧家花钱,但下人们都在偷偷议论,说欧二老爷如此吝啬,也不知欧家那大善人的名声是从哪里来的。夏瑞熙也想,欧青谨是异类可以不算数,但其他人就不一定了。当家人尚如此吝啬,其他人就算是不吝啬,肯定也大方不到哪里去。要是一家子都是吝啬鬼,那可有得玩了。
婉儿道:“其实您大可不必担心这个问题。欧二夫人乐善好施是出了名的,欧家大少和三少,也是很和善很大方的人。只是欧三少奶奶,您见过的,不太好相处。就算是他们家都是这样,四少也不是那样的人,您有嫁妆。关起院子门来自可把小日子过得极好,怕什么?”
夏瑞熙松了口气,看来欧二老爷才是那个另类,她不必担心会出现严监生那种伸着两个指头,不灭多余的一根灯芯就不肯落气的情形。
车子还没驰进西京城,大管家崔元已带着几个家奴打马迎上来,见着夏老爷,崔元胖胖的脸笑得挤成一团,先和自家主子见了礼,又向着欧二老爷和欧青谨行礼。
离开了半年之久,猛然见着了家里人,夏老爷也高兴,忙问崔元家里的情形如何。
崔元笑道:“回老爷的话。家里一切安好,老妇人身体安康,夫人一切都好,大小姐的小少爷白白胖胖的,聪明伶俐。少爷的书也是读得极好的,舅老爷几次考校,都是顺利通过,舅老爷夸了他好几次。原本少爷今日要和奴才一起来接老爷和二位小姐的,夫人不让,让他往学堂里去了。”又瞧着夏老爷头发斑白了不少,叹道:“老爷辛苦了。”
夏老爷摸摸头:“越发老了不是?”
崔元咧嘴笑道:“老爷正当壮年。”
欧二老爷在旁一本正经地说:“父母高堂还在,哪里能说老?我今年六十多了,也不敢言老。”只因欧老太爷还在,所以他从来不敢称老。
夏老爷哑然,自己也就是那么随口一说,谁知欧二老爷竟然当真了,便笑着一揖:“是,之君兄说得极是,小弟受教了。”正说得高兴,欧家接人的也到了,两家就此道别,各回各家不提。
夏家的马车刚出现在街口,夏瑞昸就飞奔上前,立在马前,一把抱住夏老爷的腿,欢喜得什么似的:“爹爹,爹爹。”又跑到后面,把头探入马车里:“二姐!三姐呢?”不等夏瑞熙回答,一溜烟地又跑到后面马车前掀开帘子:“三姐!”
“过来!”夏老爷拿马鞭手柄瞧夏瑞昸的头:“不是说你去学堂了吗?为何会在此处?夏洪呢?”
夏瑞昸眼珠子一转:“夫子病了。夏洪拿着我的书包在后面呢,您瞧,他不是跟上来了么?”
夏老爷抬眼望去,果然见夏瑞昸的长随夏洪愁眉苦脸地抱着书包往这里走。夏老爷狐疑地看着夏瑞昸:“夫子为何好巧不巧偏今日病了?学堂里其他人也放了?”
夏瑞昸不答,一手抓住缰绳,一手抓住马鞍,自动往夏老爷马上爬:“爹爹,托我一把,儿子想死您啦!”
夏老爷道:“去和你二姐她们坐马车。这么大人了还和爹爹挤,也不害臊!”
夏瑞昸一本正经地说:“正是因为儿子大了,所以更不能和女人一样的坐车,要和爹爹骑马才是。”
夏老爷无奈,到底给他涎着脸爬上了马,窝到怀中。夏瑞昸撒娇的心愿得偿,硬压下心头的喜悦,努力做出沉稳的样子:“爹爹,骑马要全身放松是不是?”
夏老爷不知道他在打什么鬼主意,点点头。
小孩
发表于 2010-11-12 11:46
第九章 破釜(一)
夏瑞昸笑道:“儿子会骑马啦!明天骑给您瞧呀!”
夏老爷这才知道他是来显摆的,宠溺地摸摸他的头:“我不在家的这段时间,可听你娘和夫子的话?”
夏瑞昸越发眉飞色舞:“哪里会!您不在,我就要帮着娘理家,哪里还会让她操心呢?”见哄得夏老爷高兴了,话锋一转:“爹,您原来买给我二姐的那西域马,给我好不好?反正二姐现在也不骑了。”
夏老爷道:“买给你二姐的,就是她的,自家去和她说呀。”
夏瑞昸闻言,迫不及待地又要下马去找夏瑞熙,夏老爷沉了脸:“马上就到家你都等不及,夫子平时没有教你修身养性吗?”
夏瑞昸忙缩了脖子,规规矩矩地坐好:“儿子知错了。”
夏老爷久未归家,不要说夏老夫人和夏夫人欢喜无比,早早就伸长了脖子等待。
就连经常不在家的夏大伯,也破天荒地没有出门,候在家中等着吃团圆饭。夏瑞楠和武子军安也带着三个月大的儿子回家看望久未归家的父亲和妹妹,一家子热热闹闹地坐在一起吃了顿团圆饭,夏老夫人一高兴,还多吃了半碗。
夏瑞熙和欧青谨定亲的事情已是众人皆知,众人不住地恭喜夏老爷夫妇,调笑夏瑞熙。
夏瑞楠生的儿子已经要满百天了,白白胖胖的,特别爱笑,一笑就把嘴张得大大的,露出粉红色的小牙床来,看得夏瑞熙心里软悠悠的,只想抱着狂啃几口,恨不得把什么好的都搜给这个小家伙。
夏瑞蓓见了孩子的可爱样,一直阴郁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些微笑,也忍不住接过去逗弄了一会儿,还摸出了一个精致的长命锁给孩子带上,也不知她是什么时候备下的。
夏老爷更是抱着外孙逗弄个不停,回家的喜悦令他暂时忘记了夏瑞蓓给他带来的烦恼,一迭声的让人把他从京城带来给众人的礼物取出来分,谁都没落下,一时间皆大欢喜,热闹非凡。吃饭反而成了次要的,说笑才是正事。
大伯母王氏见状,酸溜溜地说:“哟,还是咱们熙熙有福气啊。从前一直都没个合适的人上门提亲,可急坏了大家,还说是怎么了呢,原来是有这天大的福气等着她呢。”
夏夫人不软不硬地道:“大嫂说的没错,咱们家熙熙本来就有福气,哪里是什么人都配得起的?从前那些来提亲的,也不看看自己的斤两就敢贸然来提亲,也不怕人笑话。”
王氏脸变了变,不服气地说:“要说,也是二弟攀上了睿王爷这位贵人,要没有他老人家保媒啊,这欧家未必肯的。你说是不是啊?熙熙?将来你可得记着人家的大恩。”
这王氏端的太可恨,夏瑞熙一口恶气涌来,起身对王氏福了福:“多谢大伯母的关心,其实年前欧家就曾经上门提过亲,只是当时我爹和娘没有告诉伯母罢了。不过睿王爷也是极关心这件事的,依您所言,日后侄女儿一定给他老人家立个长生牌位,日日烧香地供着。”
夏瑞昸眨巴着眼睛道:“原来媒人要立长生牌位供着啊?大伯母,我咋没看见你房里有?”
众人听了暗自好笑,夏大伯不耐烦了,骂王氏道:“这么多吃的都塞不住你那张嘴!你不就记挂着你那侄儿吗?也不看看他那样儿?也配得上我们家的姑娘?”
原来夏瑞熙不在的这段时间,王氏家一个侄儿上门求过亲。那人中过秀才,年貌倒也相当,只是出身寒微了些,又穷,正想借着自家功名结一门富有的亲,以便就些改善一下家中条件。
王氏想夏瑞熙没人提亲,就是来提亲的也是些拿不上台面的,便想当然的认为这事是十拿九稳的,亲自去当说客,结果被夏夫人毫不犹豫地给拒绝了,气得她指桑骂槐了半个月,夏夫人只是不理。今日见着二房风光,她心里又是酸又是不忿的,便说了先前那一番话。
王氏脸上挂不住,把碗一推,正想说自己不吃了,被夏老夫人冷冷一瞥,立时把话吞了回去。但她心里到底不舒服,眼睛一瞟,瞧着夏瑞蓓坐在一旁郁郁寡欢,人瘦成了一把骨头,顿时笑起来:“呀,熙熙的事儿什么时候办定了吗?”
夏老爷道:“大致定了,就是年底,具体日子,要等欧家看好了,再来协商。”
王氏一拍手:“那接下来就该办蓓蓓的事儿了吧?今早孙家还上门来说过这事儿呢,他家是等不得了,就盼着早日用八抬大轿把蓓蓓迎进门呢。可真是喜事一件接着一件呢。”
夏夫人脸白了白,正要讽刺王氏几句,夏瑞蓓猛然抬起头,一言不发,一双眼睛像锥子似的狠狠戳着王氏。
王氏被她看得心虚,干笑着道:“三丫头,你干嘛这样看着你大伯母啊?”
夏瑞蓓不答,仍然死死瞪着王氏,手已经抓上了一只汤碗,看样子是想拿碗去砸王氏。
夏瑞熙见势不妙,朝纯儿使了个眼色,纯儿忙上前接过夏瑞蓓的碗,低声道:“三小姐可是要喝汤?奴婢给您盛?”夏瑞蓓固执地抓着碗不放。王氏终于有些害怕起来。
与此同时,夏瑞熙低声和夏瑞昸说了几句话,夏瑞昸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王氏正在提心吊胆,被夏瑞昸的笑声吓了一跳,恼道:“你突然笑什么?”
夏瑞昸道:“没什么。刚才二姐和我讲了个故事,特别好笑。”
夏夫人道:“是什么故事啊?”
夏瑞熙柔声道:“我们回来时,有天中午在路边一个小店里吃饭,那地方简陋,隔壁就是猪圈。里央有只猪,一直不停地哼哼,我们嫌吵,店家就说,那猪饿了,要等客人吃剩下饭菜才喂它。我被它吵得心烦,便让人给它倒了一盆饭,谁知道给它对着好吃的不吃,偏偏还是哼哼。我就问店家:这么多好吃的吃塞不住它的嘴,它是怎么了?后来知道,原来它是吃惯了潲水猪食,不会吃米饭精粮。可不是好好笑么?”
夏瑞昸笑道:“你们没见过这种蠢猪吧?果然是猪。难怪它是猪。扰人胃口不不说,偏偏以为自己很聪明。”如果夏瑞熙还只是含沙射影,夏瑞昸这话就有些明目张胆了。夏瑞蓓的手总算是收了回去。
夏老夫人冷哼了一声,夏夫人作势狠狠瞪了夏瑞熙姐弟二人一眼:“就你们事儿多。吃饭也能想起那恶心巴拉的畜牧来!”
王氏涨红了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想说几句吧,就等于承认自己是猪,想不说吧,又实在是憋不下这口气。
众人面色各异,除了大房这边气愤不平,其他人更多的是想笑。夏瑞熙憋得脸抽筋,武子安没忍住,茶水喷得夏瑞昸一身都是。夏瑞楠的丫头莺儿忙上前给夏瑞昸擦衣服,夏瑞昸皱着眉头道:“大姐夫,你可是没见过猪,吓着你了?”
武子安搂过他:“不是,这茶太烫了。姐夫失礼了,先给你陪个不是,改日让你姐姐给你换身新的。”
夏大伯面子上挂不住,咳嗽了一声,转移话题打起了圆场:“熙熙呀,听说万佛寺有一种碧桃,长得与众不同,你们可看见了?”
王氏夸张地道:“万佛寺?信儿和那几个婆子不正是在那里逃走的吗?要说咱们家待她们也不薄,她们怎么就……”
夏大伯瞪她一眼,悄声道:“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不想在这儿呆着就滚!脸都给你丢干净了。”又回头对着夏瑞熙笑:“二丫头,咱们继续说那桃花的事儿啊?”
夏瑞熙描述了一遍桃花的模样,有意无意地瞅着夏瑞蓓,说:“我原本不知道那里种有这种桃花的,还是蓓蓓告诉我让我去的,否则我就要错过了。”
夏瑞蓓脸色顿时变得极难看,藏在袖子里的手被指甲掐得青紫也感觉不到疼痛。
夏瑞熙见她眼皮跳了几跳,随即哈哈一笑:“蓓蓓,你说是不是?当时,我脚疼,还说不去呢,多亏你劝我。”夏老爷疑惑地看着夏瑞熙,夏瑞熙只当做没看见。
当着众人,夏瑞蓓不得不干笑一声,敷衍过去,夏瑞熙总算是放过这个话题,另外讲些京城见闻。
好不容易散了席,众人四散开说话谈笑。夏瑞蓓对夏瑞熙身使了个眼色,二人一前一后走到左边厢房里无人处。
夏瑞蓓冷声道:“你什么意思?是不是想提醒我,你被掳走是我害的。”
夏瑞熙轻轻一笑:“你认为呢?我以为你现在只顾着恨我,其他的都顾不上了。”
夏瑞蓓拧了眉头反攻为守:“我让你和父亲说的话,你说了没有?香儿和兰儿呢?”
夏瑞熙道:“明和你说了罢,爹爹根本不可能答应让香儿和兰儿回到你身边的。那两个丫头,明明知道你做的事情,却不告诉爹爹,反而助你,放任你,等到事情不可开交了,还想私逃,从前红儿为了一场口角,就被娘严惩致死,你觉得这两个丫头回到你身边的可能性大吗?”
夏瑞蓓挑挑眉:“既然如此,我就笑纳纯儿了,难得你调教出如此出色的丫头。”
第十章破釜(二)
夏瑞蓓根本就没真想过要香儿和兰儿回到她身边,特别是东窗事发之后,这两个丫头对着夏瑞熙主仆摇尾乞怜,根本无心伺候她,更是让她恨极了这两个丫头。她的最终止目的还是纯儿,上次桃林事件让她看出了纯儿这个丫头的难得可贵之处。从内心深处,她是很羡慕夏瑞熙有这样的一个得力的丫头的,所以才想借着这个机会,既把纯儿弄到身边,又可以让夏瑞熙不好受。
夏瑞熙淡淡地说:“我是不会如你所愿的,假如你认为你能笑纳,就去和爹娘说说,看看你是否能得偿所愿?你真的以为你做的那些事情,他们不知道?”
虽然夏瑞熙已经把夏老爷那里说通了,但夏老爷那天早上的责怪让她不得不怀疑,在夏瑞蓓不顾一切地哭闹起来的情况下,他还能不能坚持不变的原有的计划。毕竟一个小小的丫头和夏瑞蓓的听话乖巧比起来,实在是算不得什么。
就像一个孩子要死要活地争家里的一件不甚紧要的东西,那父母就是为求耳根清净,也会把东西给那孩子,哪里管他这种迁就行为要得要不得?会不会助长孩子的脾气?只要她不哭不闹不烦心就好。所以夏瑞熙认为,必须得把夏瑞蓓的念头给完全掐灭掉,就算是威胁她,恐吓她,哄骗她也无所谓,反正是绝对不能把纯儿给她的。
有一瞬间,夏瑞蓓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夏瑞熙传递给她的信息让她慌乱不已,片刻之后,反而冷静下来,反正她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左右都是要嫁去孙家的,怕什么?她轻笑起来:“我做过什么,他们自然都知道。比如说,燕儿是我失手打死的,比如说,我不想嫁去孙家,比如说,我约了阿恪私奔,好些人都知道,但他们也没把我怎么样,不是吗?你休想威胁我,吓唬我。”
夏瑞熙望着她摇头:“还有一件事你说漏了。你出卖我,听了赵明韬的话,把我引去桃花林。燕儿为什么会死?因为她知道了你的秘密,你不是失手,你是故意的。”
夏瑞蓓眼睛也不眨地看着夏瑞熙冷笑:“你可真会瞎编。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会知道你说的是假话。如果我真出卖了你,害了你,我还会冒险跑出去找人救你?你会有机会嫁给欧青谨?你不感激我就算了,怎么还一而再,再而三地在爹爹面前说我的坏话?我碍着你什么了?走,咱们这就去父母面前说个分晓!”反正夏瑞熙也拿不出人证物证,她只需要抵死不认就行了。
夏瑞熙不理她:“正是因为你最后到底没有帮他害我,去找了人来救我,所以我才一直忍到现在。可是你越来越不像话了,不但没有丝毫内疚,反而迁怒于我!凡事都有个度,有些话,咱们不必说个明白!你还记得我从万佛寺回到别院的那天吗?有一个妇人偷偷溜进了别院。她对我讲了很多话,你想知道吗?”
夏瑞熙愣怔片刻,抬起头看着夏瑞熙:“我不知道你说什么妇人!就算是你不想把纯儿给我,也用不着给我扣这么大一顶帽子。”
夏瑞熙叹息道:“不是只有你一个人聪明。你是需要人证还是物证?你是我的妹妹,没有确凿的证据,我会这样猜疑你?我不是疯子。如果你不信,可以继续闹,人的心是肉长的,经不起一次又一次的伤害,你尽可以闹到让他们对你丧失最后一分希望。你可以想象,假如他们认为你已经无可救药了,他们会怎么办?那就是对你不闻不问。”
夏瑞蓓猛地把头转过去,不让夏瑞熙看见她的眼泪,夏瑞熙觉得话也说得差不多了,正要说她要带走纯儿的事,夏瑞蓓幽幽地道:“那又如何?一子落错,满盘皆输。我哪里还有退路可走?你命比我好,就连要死了也可以重新活过来,逢凶总能化吉,就是丫头,也比我的忠心伶俐…… 你哪里体会得到我的苦楚?我也不想这样的,可是我有什么办法?”
夏瑞熙被她那种悲怆绝望的语气刺得一阵发冷,却又忍不住的想生气:“你没有办法就可以出卖姐姐吗?就可以杀人灭口吗?就可以不管全家的死活私奔吗?就可以拉着别人和你一起入地狱?”
夏瑞蓓冷冷地看着她:“我说过我也不想这样的!但凡我还有一丝希望的话!你以为我不想风风光光,人见人爱地活着?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如果你换了我,你会怎么做?说不定只有您想不到的,没有你不敢做的。”
夏瑞熙还真没想过自己若是夏瑞蓓,她会怎么做的问题。她只知道自己不会出卖亲人,不会为了自己的个人利益而置他人于不顾,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她一定也不愿意嫁进孙家,一定也不愿意守一辈子的寡。
夏瑞蓓见她沉思不语,轻轻笑了:“瞧,你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吧?逆来顺受?夏二小姐做不到,我也做不到。不为别的,因为我们身上流的就是夏家的血,夏家从来没有一个人是逆来顺受的。就连素来温顺软弱的大小姐,刚刚有了儿子,不是也翻身了么?”
怎么又扯到夏瑞楠的身上去了?夏瑞熙有些摸不着头脑。今天夏瑞楠看起来是和以往不太一样,满脸都是笑,对跟来的武家下人也是呼来喝去的,不像从来那样忍气吞声,但夏瑞熙以为,那是因为她生了武家长孙,母凭子贵的缘故。怎么听着夏瑞蓓的意思,好像不是那么回事呢?
夏瑞熙清了清嗓子:“蓓蓓,你没有说错,我们不是你,能理解你的心情却不能体会你的痛苦。可是我要是你,假如我换做了你,我是不会出卖亲人,置亲人于不顾的。坚守底线,不走错路,与所谓的逆来顺受没有任何关系。我瞧着你也给外甥和瑞昸都准备了礼物,说明你也不是心里完全没有家人的。而且,你如果真的不管不顾一切,就不会担心你做错的事情给别人知道,对不对?你只是方向错了,不要再继续了。”
夏瑞蓓冷哼一声:“现在你是赢家,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咯。”心里却有些迷茫,自己是不是真的希望一家人都陪着自己倒霉,是不是真的嫉恨夏瑞熙到希望她死的地步。
见夏瑞蓓强硬的态度有些软化了,夏瑞熙又道:“假如我是你,我会让所有的人都心疼我,从而舍不得我去吃苦。而不是让所有人都来痛恨我,斥责我,认为我的存在只是个麻烦。只有这样,他们才会尽所有的力量帮助我。你现在做的,对那件事情不但一点作用都不起,还把自己的退路都堵死了。”只要能拿回更多的好处,受点委屈,装点傻又算得了什么?这就是为什么看上去精明厉害的商人反而没有看上去老实憨厚的商人更容易让顾客信任的原因。
门吱呀一声响,夏瑞昸突然探进头来:“原来你们在这里呀?怪不得我到处都找不到你们。”然后谄媚地笑着对夏瑞熙招手,示意她过去。
夏瑞熙笑道:“干嘛呀?去院子里等我,我和你三姐说完话就出来。”
夏瑞昸看看夏瑞熙,又看看夏瑞蓓,觉得气氛有些诡异,摸摸脑袋:“好啊,那你快点啊。”
见夏瑞昸走远,夏瑞熙道:“你好处为之吧。如果还把我当姐姐,我能帮的一定帮,假如你不愿意,我也不强求,你要再敢伤害我和我身边人的事情,惹毛了我,不要怪我不记姐妹之情。现在我要把纯儿带回去了。”
夏瑞蓓既没有表示同意,也没表示反对,歪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夏瑞熙刚走到院子里,夏瑞昸飞快地跑过来拉住她,眼巴巴地看着她:“二姐,把阿月给我好不好?反正你也不骑了,我跟爹爹说过了,他说如果你答应就可以了。”
“阿月?”夏瑞熙莫名其妙。
夏瑞昸同情地看着她:“就是你的那匹西域马呀。你怎么全忘了?”
她有一匹马吗?是了,她的前身就是坠马而死的,又怎么会没有马呢?原来那马儿叫阿月,大概是匹很美的马吧?夏瑞熙呵呵一笑:“我好久没有看见它了,你带我去看看?”
夏瑞昸不肯,只怕夏瑞熙见着了又舍不得:“马厩离这里好远呢,你不累啊?你先答应了我,我明日骑来给你看,由你看个够!”
不过一匹马而已,反正她又不会骑,夏瑞熙很爽快地应道:“好呀,那你骑的时候可得小心些,一个人不能独自骑出去啊?”
夏瑞昸皱眉道:“啰嗦死了。你有我这么大的时候,早就在城里巷中来回跑了几百趟了,怎么到了我,你也和他们一样的啰嗦。”
“是么?那你以后可不可以教我骑?”夏瑞熙也很想骑马,在她的下意识里,多会一样本领总是好的。
夏瑞昸踮起脚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都不记得了?这是还会疼吗?你从前骑马可骑得好了,还偷偷带我出去过,为此被娘抽了一顿掌心,两天都端不起碗。因为是我求你带我去的,你没出卖我,独自受了责罚,弄得我难过了好久。你放心,等我可以骑马出去跑了,我也偷偷带你出去玩。”
虽是孩子气的话,但夏瑞昸却是个有心的。夏瑞熙哑然失笑:“你不怕被娘打手心?”
夏瑞昸道:“我是男人,不怕。”
“对,你是男人,等会儿挨打的时候,千万记得这句话,不要大哭大叫喊叫救命。”夏瑞楠抱着孩子站在不远处,脸色阴沉地看着夏瑞昸。
第十一章 破釜(三)
夏瑞昸心虚地说:“我又没做错事,为什么要挨打?为什么要大哭大叫救命?”他有个脾气,一挨打就会大哭大叫喊救命。据说小时候更夸张,只要一惹着就会遍地打滚,后来还是夏老爷用细竹条抽打和罚蹲马步,抬酒杯轮番上阵,才纠正过来,不过他一挨打还是会拼命喊救命。事后大家嘲笑他,他也觉得丢人,可一到那个时候,他就会忍不住。
夏瑞楠道:“你有没有做错事,自去和父亲说分晓。他在书房里等你,让你在一炷香之内必须赶到,否则惩罚加倍。
夏瑞昸白了脸,咚咚地跑走了。
夏瑞熙道:“他做了什么?爹爹要罚他?
夏瑞楠生气地道:“刚才学里来人,说今日下午有人在先生的茶里放了巴豆粉,先生泄得没法子,只好提前下了学。后来查实就是瑞昸下的巴豆粉,他为了能去接你们,便在先生的茶里下巴豆粉,先生正嚷嚷着不饶他呢。小小年纪就如此顽劣,将来如何能承担起家业?我们全家可都指望着他光宗耀祖呢。”不得不说,夏家虽然有了钱,却一直遗憾夏老爷没能做成官,只能把希望都寄托在夏瑞昸身上。夏瑞楠也希望自家兄弟有出息了,自己人前人后腰杆也要直些。
夏瑞熙不以为然地道:“他还小么,大些就懂事了。”捉弄老师么,有几个人没做过?夏瑞熙读初中的时候,她们班的同学还把老师弄哭了呢,一点巴豆粉和她们那个时候的手段比起来,实在是不算什么。夏瑞昸要真是个只会读书的木头孩子,那才让人担心呢。
夏瑞楠严厉地道:“就是因为他还小,所以越发不能放纵他。你就是个例子,就是小时候爹总说你还小,所以才放纵你,看看,命都险些闹没了,我们家就是他一个男丁,他若是不成器,咱们家就完了!我不在家,你就是大的,盯他盯紧点儿!别由着他胡闹。
有那么夸张吗?夏瑞熙不想为这事儿和夏瑞楠争执,伸手去接过孩子:“啊呀,做了娘的人,说话就是不一样了呢,是不是啊?宝宝?”见夏瑞楠注意力被转移了,不在意地问:“你婆婆没再派人跟着你了?
夏瑞楠皱皱眉头:“大好的日子,别提她。”
夏瑞熙瞧着她虽然丰腴了不少,但掩盖不掉眉宇间深深的疲倦和憔悴,看来日子是过的不太舒心,便道:“我瞧你气色不太好,可是没休息好?别太累了,养了那么多丫头婆子,还有奶妈,别让她们偷懒呀。”
夏瑞楠道:“我月子里没养好,自然脸色不好。”
夏瑞熙探头四处找人:“既然没养好,干嘛不让人帮你抱孩子?奶妈呢?莺儿呢?该骂得骂,别由着她们不像话。”
夏瑞楠道:“别喊了,好久没见你了,我是特意独自来寻你说话的。”
二人寻了个安静避风的地方坐下,夏瑞熙心疼地问:“生孩子时吃了不少苦吧?”古代女子生孩子不亚于过一次鬼门关,有个好的稳婆和大夫就显得极其重要,夏老爷原本是要在家里守着夏瑞楠的,可因为夏瑞熙要上香,时间不等人,不得不送夏瑞熙姐妹上京。
夏瑞熙还记得那几日,夏老爷算着夏瑞楠生产的时间要到了,日日坐立不安,一直到后来收到报平安的心,才松了一口气。信上说,虽然吃了不少苦,过程有些惊险,但总算是母子平安,为着这事,夏瑞熙总觉得有点对不起夏瑞楠。
夏瑞楠一瞧就知道她在内疚什么,轻轻一笑,“没事,娘在外面守着呢,我不怕。”其实她当时真的很害怕,因为武夫人对她不满意,她又是头胎,生得很困难,生了整整一天一夜,几乎就要挺不过去了。迷迷糊糊中,她最怕的就是武夫人下令说要保孩子不保大人,又怕自己死了,将来武子安娶的其他女人对孩子不好,所以硬是咬着牙顶着。
幸好夏夫人一直在外面守着,关键时刻强横压制住武夫人,加上武子安的坚持,武夫人总算是没有说出那句话来,她也平安地挺过来。
夏瑞熙听夏瑞楠说了当时的情形,后怕地握住她的手:“他现在对你怎么样呢?你生了儿子,她应该找不到什么话可以说了吧?”母以子为贵,夏瑞楠生的这个孩子是武家的长孙,应该会让她的地位更稳固才对。
夏瑞楠的眼泪一下子冒出来,止也止不住了,夏瑞熙慌了神,忙腾出一只手拥住她,轻拍她的背:“别哭,有什么好好说,你别哭啊。”
原来武夫人说夏瑞楠不会带孩子,非抱到自己房里去养,孩子吃住都在她房里,就得过去,月子里也是一样。这样来回折腾,折腾的夏瑞楠也没做好,恢复得很差,两个多月了恶露还没干净。武夫人又趁机往武子安屋里塞丫头,气的夏瑞楠哭了无数场,又不敢让夏夫人知道,人前人后,还要强作笑容。
这大概就是极品恶婆婆了,如果是换了其他女人,夏瑞熙还会怀疑是不是这儿媳妇真的不招人疼,可夏瑞楠的温婉善良实在是有目共睹的,她所欠缺的,恰恰就是凶悍。所以才会让武夫人得寸进尺,拿捏着想怎样欺负就怎样欺负。
夏瑞熙气得胃疼,忍不住说:“你实在太软弱了,她今天抢你的儿子,明天往你丈夫房里塞女人,那最后你算什么?就是泥人也有三分土性,,莫非你就打算这样忍气吞声的过一辈子?
夏瑞楠擦了眼睛,眉宇间带一股狠历:“我当然不会任由她欺负!先前是我身子不好没法子,想强我儿子,她做梦!”她接过孩子:“你瞧这孩子像谁?
夏瑞熙仔细瞧了,道:“眉眼和姐夫几乎一模一样,下巴和嘴是像你多一些。
夏瑞楠冷笑道:“她嫌孩子太像我,一个劲儿地说孩子长得不好看,又因着孩子爱笑,说他笨不会认人,谁逗都在笑。我就觉得奇怪了,莫非这小孩子小小年纪非得像她一样丧着块脸就聪明了?不喜欢就算了,和我抢什么?她不稀罕,我稀罕。”
夏瑞熙却是明白这武夫人干嘛要做这矛盾的事情,她又嫌孙子长得不好瞧,又嫌孙子笨,偏偏就要和夏瑞楠抢孩子,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打压夏瑞楠。因笑道:“我觉着呢,她并非是不喜欢孩子,不过就是想打压你罢了。想叫你知道,你生了儿子没什么了不起的。
夏瑞楠道:“可不是么?我怀着孩子的时候她百般挑剔我,总吓唬我说,我若是生不出儿子,就要在给你姐夫娶个二房。等我生了孩子,她一边嫌弃,一边抢我儿子。她先前作的那些,我都可以忍,可她万不该抢我儿子。”
夏瑞熙好奇地问:“你到底做了什么才把孩子接回来的?”武夫人持家多年,积威甚深,夏瑞楠又自来软弱惯了,她想要打赢这场翻身仗,只怕是难上加难。
夏瑞南收敛了脸上的愤愤不平之态,认真地说:“熙熙,咱们姐妹二人,姐姐和你说几句知心话。将来你到了欧家,就是先吃点亏也不要紧,但切记一点,必须把丈夫的人和心牢牢抓在手心,只要他向着你,就什么都好说,千万别由着自家性子,把他推远了。”
夏瑞熙垂了眼:“我知道了。”他当然知道这个很重要,可是,收服那个心高气傲,闷着做事的男人,她决心是有的,却没有底气。
夏瑞楠摸摸她的头发:“欧家那样的人家,看着光鲜实际上内里的腌臜事儿肯定不少,他家五代同堂,人丁兴旺,妯娌多,没有一个是善茬,何况,这些年是亏空了的,大家都没钱,还要死撑面子,更是像饿狼一样,见着了钱就不会撒手的。欧二夫人虽然厉害,到底老了,我很替你担心啊,你的嫁妆必然不会少,小心做了冤大头还被人说你傻。”
“我知道了,姐,还是说你呀,你教我两招,你怎么抱回宝宝的?
夏瑞楠得意地眯起眼:“我只是遵循一个原则,心里再委屈,我不和她吵,也不当着她哭,她说什么我都答应,笑脸相迎,让她抓不着我一点错处。回到房里,我也不和你姐夫吵,也不说她的不是,我就守着他哭。这哭呢,不能随便就哭,得选他时间多,心情好的时候再哭,让他和她闹去。他再孝顺,也得母慈才会子孝?后来公公发了话,骂她没事找事,她没法子,只好把孩子还我了。
夏瑞熙道:“法子是好法子,可是她不是更恨你么?姐夫要是不在家,她总会寻了法子挑你的不是,你不当家,身边没有得力的人,又豁不出脸和她闹,可怎么办呢?除非你们能分出来单过,可她又怎会同意?最好就是让姐夫谋个外地的缺,你带了孩子跟了上任去,离她越远越好。”
夏瑞楠道:“这个你就不要担心了。我已经说动了你姐夫,我们瞒着他家里寻了关系,谋东京府衙的一个缺,算是平调,只要舍得花钱,难度应该不大。现在已经有些眉目了,就是缺钱。本来爹爹给的嫁妆有几个铺子,收入不少,可那钱被她看得死死的,我又不敢典当首饰衣服,只怕别他们发现就走不掉了。只能取些平时偷偷存下的私房来用,可实在是不够呢
第十二章 破釜(四)
夏瑞熙道:“这有何难?你和爹娘说一声就是,你要不好说,我去帮你说。”
夏瑞楠的态度却是前所未有的坚决:“不行!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他们该给我的,已在我出嫁时给了,现在再开口,会被人轻瞧。你姐夫更是会被人瞧不起。”
夏瑞熙道:“是借,又不是不还。”
夏瑞楠始终摇头:“我不想让他们知道我的委屈,他们现在够伤心了。”
夏瑞熙想想也是,便道:“除了首饰,我的积蓄不多,大概只有个几百两的样子,过两日我让人换了银票给你送过去,虽然不起什么作用,但也总比没有的好。”
“我哪儿能用妹妹的私房钱?你将来也有用的。”
“推辞什么?咱们谁跟谁!对了,你和蓓蓓呐?我看你们的关系比原来更差了。”
夏瑞熙苦笑了一下,她和夏瑞蓓的关系恶劣,无论怎么掩盖也掩盖不了,到底还是被看出来了,这些事情并没有隐瞒夏瑞楠的必要,她把前因后果一说,末了叹了口气:“爹要我和她把关系处好,我也想着只要她以后不要再犯糊涂,我也就当那件事没发生过。可她恨我恨得要死,总想着和我作对,我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我这个有理的,现在反倒成了没理的了。我也不是舍不得纯儿,只要她好,休要说一个纯儿,十个纯儿也是肯的,但我就是觉着,不能助长她的这种坏脾气,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夏瑞楠点头:“她做的这些事情,实在太不像话,纯儿的确不能给她。你也不要太怨她,她到底是我们一奶同胞的亲妹,咱们不帮她,谁帮她?其实她也挺可怜的,你不知道,那孙家有多可恶。他家不知从哪里听说你们今天回来,一大早就找了一大群人上门来协商成婚的时间,坐着就不走,一些扮黑脸,一些扮白脸,娘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不容易才把人打发走。”
夏瑞熙说:“这退婚为何这样难?他家要是一直都不同意,难道咱们就一点办法也没有了?拖也不能拖?”
“咱们是女方,不比男主。没有正当的理由,我们就是提出退婚,他家不同意,那也白搭,总不能说,他家人要死了,咱们不嫁吧?那时候,他家就是不闹,咱们家也得被西京城里众人的口水淹死,说不定舅舅就是第一个出来骂的人。拖吧,大秦律法规定,女子不能超过十八而不嫁,就算是想法子拖过了这几年,他要是不死,将来蓓蓓还是得嫁过去,你想,先前发生了退婚的事情,她还会有好日子过吗?只怕是雪上加霜。所以这事只能温和地解决。”
夏瑞熙道:“被口水淹就被口水淹,总比毁了她一生的好。到时候就算是找不到好人家要她,找个贫寒些,心眼实在的,多给些钱,一样的能把日子过好。”
夏瑞楠摇头叹息:“哪有说说那么容易?我说她可怜,就可怜在这里。瑞昸还没定亲呢,真要是为了这事闹得沸沸扬扬的,他只怕定不到什么好人家的姑娘,将来就是读书入仕,也会被人嘲笑瞧不起。所以这事只能温和地解决,咱们家丢不起这个脸,女儿再金贵,能和家业、儿子比吗?蓓蓓真要怪,只能怪她是个女儿身,运气不好罢了。”
夏瑞熙无语了,这里永远没有男女平等的概念,女儿的地位永远都无法和儿子相比的,平时可以一样的娇惯,可到了关键时刻,很少会有人愿意放弃儿子的前途去将就女儿的婚事。关系到家族的面子和声誉,还有家族继承人的婚事前途,夏瑞蓓果然只有听天由命了。
夏瑞熙突然明白夏瑞蓓的疯狂和绝望了,果然是靠天靠地靠父母都不如靠自己的。
只有自己变强了,才能过上自己想过的生活,仰人鼻息,一辈子都只有逆来顺受。
夏瑞楠又道:“我今日几次想劝劝蓓蓓,都给她推了,想必极是不愿意提起这件事来。大伯母也真是,好吃好喝地供着,这些年偏越发地看我们这房不顺眼了,将来分家的时候,还不知道要怎样的闹腾法。”
二人正在叹息,丽娘寻过来道:“大小姐,夫人请您过去呢,二小姐也去。”
夏夫人让夏瑞楠去,却是给她钱的。作为母亲,她哪里会不知道夏瑞楠吃的那些苦,受的那些罪?只是大家都顾着面子,不曾说开罢了。
夏夫人把一叠银票偷偷塞进夏瑞楠手里,轻声说:“不够我又让人给你们送去。”
“我有的。”
夏瑞楠刚想推,夏夫人轻声道:“我都听你舅舅说了,谋个好差事,这点只怕还不够,原本你就是没动这个心思,我也要和你谋划的。这是我的私房钱,没人能说得起什么话,你真要是觉得不过意,将来多看顾一下你弟弟,就什么都在里面了。”
夏瑞楠想了想,也就收下:“将来我还给瑞昸。”
“随你便吧,不过不要当成负担。”夏夫人抱过孩子:“她还是不消停?”
夏瑞楠道:“能消停么?孩子的事情,她觉得她失了面子,三天两头的闹,变着法子折腾。”
夏夫人叹口气,眼圈红了:“你再忍忍吧,你三妹那样,我不也得忍着么?”夏老爷回来就瞅了个空,把香儿和兰儿两个丫头交给她处理,顺便把夏瑞蓓的事情也说了,夏夫人又是生气又是难过,可人多事多,她也不能表现出来。
夏瑞熙趁机正色道:“娘,您和爹是怎么打算的,也该和蓓蓓好好说说,她这样一直闹下去,也不是法子。”
夏夫人皱眉道:“今日事多,也晚了,明日再说。”便把话题扯开:“熙熙,我叫你来,是要跟你说,你的嫁妆我已是备下了,还差一些绣品衣饰,要你自己做。时间紧迫,你歇两日就开始做吧?除了你奶奶那里,不必日日都来和我们请安。”
正说着,有人来报,说是武夫人派人来接孙少爷回家去,让大少爷和少奶奶多耍会子。其实武夫人就是喊儿子儿媳回去的,偏生只说接孙子回去,这样弯酸的性子实在是令在厌烦。可以想象夏瑞楠平时和她打交道,得有多难。
夏瑞楠也不多说,告辞了家人,跟着武子安上了车,背着人偷偷把银票塞进武子安手里,抱着孩子默默流泪。武子安看着手里的银票,又看着委屈万分的妻子,愧疚无比,却别无他法,只能揽着夏瑞楠哄道:“你放心,我绝不会负你。”
夏瑞楠一走,夏老夫人连声呼累,先就走了,接着众人也散去。夏瑞熙辞过夏老爷夫妇,自回雪梨小筑不提。
夏瑞熙老远就看见一个打扮整齐的丫头独自提了一盏小红灯笼,立在雪梨小筑门口东张西,听见众人的脚步声就激动地伸长了脖子看过来,确认之后,疯了似地跑过来行礼,扶着夏瑞熙往里走:“小姐,奴婢想狠您了。”正是半年多不见的良儿。
夏瑞熙笑道:“良儿,你的伤全都养好了?”
良儿笑得见牙不见眼,特意嘣跳了几下给夏瑞熙瞧。她这段时间日子过得惬意,夏瑞熙不在,她每日里只需监督着粗使丫头把房里院子里打扫干净,花草调理好,再干些夏夫人临时分派下来的零碎活计,吃得好,睡得好,凡事不操心,自然养得白白胖胖的,个头也长高了一截。
今日夏瑞熙回来换衣服时,良儿被派去厨下帮忙,等她回来,夏瑞熙又去了前院,就一直都没见着夏瑞熙。现在她简直就是喜不自禁,一迭声地问夏瑞熙洗不洗澡。说自己早就把热水备好了,在床上铺的是新晒的被子,送过来的造行礼也打整好了,又指着院子里的花花草草说是她带着谁收拾的,问夏瑞熙喜不喜欢等等叽叽呱呱地说了一大长串。
婉儿道:“良儿,黑灯瞎火的,小姐哪能看得清楚?小姐累了一天,没精神听你唠叨。”
良儿吐了吐舌头:“小姐白日里不是看见了吗?人家看见你们高兴嘛。”
婉儿撇撇嘴,暗骂一声马屁精。
夏瑞熙洗完澡,换了衣服,吩咐婉儿把她在京城里买的小玩意拿出来赏给自己院子里的下人,或多或少,包括看门的婆子也是人人有份,雪梨小筑里的诸人俱都是欢喜不已。
趁着婉儿忙乱,良儿过去给夏瑞熙梳头:“小姐,奴婢这段时间学会梳头了,您试试手脚轻重可合适?明日您再瞧瞧梳的发式可好。夫人特意请了师傅来教我的,说是将来小姐出阁了,梳头的活儿就交给我了呢。”
纯儿正在收拾夏瑞熙的衣服,闻言瞧了良儿一眼,也不吭气,继续箱子里的衣服拿出来分门别类地放好。
婉儿却变了脸色,给夏瑞熙梳头的活儿向来是她在做,没想到她离开这段时间,夏会人竟然另寻了梳头师傅来教良儿,这是不是说明她以后没机会和夏瑞熙一起去欧家了?放着她这个从小跟着的丫头不用,偏要一个才来一年都不到的小丫头,这不是打她的脸么?不由既委屈又难堪。
夏瑞熙知道婉儿心里不舒服,便道:“婉儿,你做完手里的事过来一下,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想让你去做。”
小孩
发表于 2010-11-12 11:47
第十三章 沉舟(一)
婉儿听着夏瑞熙说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她去做,心里稍微要好了些,强笑:“请小姐吩咐。”
夏瑞熙道:“你去打开我床头那口小红木箱子,里面有几盒雅芳斋的胭脂和香粉,还有几方丝巾。你取一盒香粉、一盒胭脂、一方丝巾给丽娘送去;再取一盒胭脂、一方丝巾给真儿。就说是我特意在京城给她二人买的,其他的什么也不必多说。还有一个包袱,里面都是些胭脂水粉,你送去老夫人房里,让丫头们分了。”
老夫人那里也就不说了,丽娘和真儿都是夏夫人身边得力的人,特别是丽娘,掌管着后院仆役的升降职责分工,月钱发放。平时婉儿也没少吹捧二人,得了这个机会,婉儿真的高兴起来,忙笑着去取东西,打算顺便把自家准备的几件小礼物一并奉上。
夏瑞熙随即冷了脸看着良儿:“我以为你经过那顿打,会懂事许多,结果还是错看了你,你还是难堪大任!”
良儿慌了神,忙跪下道:“奴婢错了,请小姐责罚。”
夏瑞熙冷冷地看着她:“你错在什么地方?你且说来听听。”
良儿张口结舌,只拿眼睛瞟纯儿,指望纯儿给她个提示。谁知纯儿埋头自做自的事情,根本就不理她,只得咬咬牙道:“请上姐明示。”
夏瑞熙道:“夫人让你来我身边做什么的?”
“是服侍小姐的。”
“上次你为何挨打?”
“奴婢多嘴多事,与人争强。”良儿说到这里猛然明白过来,她不应该在婉儿和纯儿面前显摆,不该总想压过婉儿一头去,磕头道:“奴婢知错了。还求小姐再给良儿一次机会。”
夏瑞熙道:“后院之所以不安宁,就是因为你们有这些攀比争强之心,才会生出许多事端来。你记好了,我要的是忠心,实干的丫头,而不是事事挂在嘴上,耍嘴皮子厉害,总想压着别人一头的丫头。若真的这么想出人头地,我禀了母亲,提你去上房当差,我这里庙小,留不得菩萨,早些去了,我好另寻合适的人伺候。”
良儿闻言哭道:“奴婢只是性子烂了些,哪里敢生出这些脏心思来?小姐对奴婢恩重如山,您赶奴婢走奴婢也是不会走的,今后奴婢改了这些坏习惯就是。请小姐责罚,怎么责罚奴婢都不会不服。”
婉儿拿着东西停在门口,一字不落地把夏瑞熙的话都听进了耳里,就看她怎么处罚良儿。
夏瑞熙道:“婉儿,你去跟丽娘说,让她禀明夫人,良儿多事不慎,扣她一个月月钱,纯儿一路上照看三小姐有功,升作一等丫头。”纯儿在万佛寺的时候机警勇敢,救了夏瑞熙的命,早就该升作一等丫头,却因为要掩盖事实,只得等到现在才寻了这个合适的借口的等级。
纯儿忙过来磕头谢恩,夏瑞熙见婉儿口里应着,身子却不动,知道她心中不忿,便似笑非笑地道:“婉儿,你再不去,可晚了,更是不舒服,累了,我便让纯儿去。”
婉儿忙一溜烟地去了上房,办完了事,来寻夏瑞熙回话。进得屋里,只见夏瑞熙独自靠在床头看书,纯良二人并不在她身边。便过去剔亮了灯芯,回了话,又给夏瑞熙换了一盏热茶。
夏瑞熙眼睛放在书页上:“不要茶了,给我一杯白水吧?要睡觉了,喝了茶怕睡不着。弄完就去歇着吧,今夜不必守夜。”
婉儿依言做了,立在一旁只是不走,也不发声。
夏瑞熙又看了两页书,才佯作刚发现婉儿,惊讶地道:“你怎么还在没下去歇着?可是有事?”
婉儿‘噗通’跪倒在夏瑞熙面前垂着泪道:“小姐可是不要奴婢了?”
夏瑞熙心中暗自好笑,却装作惊讶地模样:“你这话是从何而来?谁和你说的?”
婉儿道:“没人和奴婢说,是奴婢自家猜的。”
夏瑞熙道:“你起来说话,为何会这样猜呢?”
婉儿眼泪流下不停,腹中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
夏瑞熙皱眉想了许久,才道:“你可是觉得我提了纯儿做一等丫头,夫人又让良儿学梳头,这些都是你从前做的事儿,怕她们把你挤走了?”
这一说却是说的婉儿的心里去了,婉儿却不敢说是,只道:“奴婢若是有什么不好的,奴婢改,请小姐给奴婢机会。只求不要将奴婢赶出去。”
夏瑞熙笑道:“婉儿,你可记得,同样的话,你和我说了不下十遍?每一次你一犯错,你就和我说同样的话。你觉得咱们十年来的情分,够你这样折腾几次?”
婉儿大惊:“小姐,奴婢这段时间一直安分守已,没有做半分不该做的事情,请小姐明鉴。”
夏瑞熙道:“不是说你这段时间又做了什么,你若又做了什么,你现在还能在我面前站着么?三小姐那里差人,你又是做熟了的,聪明能干,去那里做一等丫头最合适。”她说到这里偏停了下来不说了,示意婉儿端水给她喝。
婉儿险些要晕厥过去,递水的手都是抖的。夏瑞熙慢吞吞地喝完了水,觉得火候差不多了,方道:“你这段时间做得极好,若是继续保持,我是不会不记旧情的,若是再有任何行差踏错,你自己明白的罢?”
婉儿含着泪低声道:“奴婢明白。”
“下去吧。”
等她告退到门口,夏瑞熙又唤住她:“有件事儿,忘了和你说。你这段时间做得不错,但离你上次降级,时间不长,又是老爷亲自开的口,不好这么快就让你重新做一等丫头。可是你年纪大了,也要存点嫁妆,这样罢,明日我去和丽娘说,以后从我的月钱里面拿钱给你涨一级月钱,这样下来,你拿的还是一等丫头的月钱。你到底是老人儿了,这院子里谁要敢不尊敬你,你来和我说。”
婉儿是个通透的,到这里已是知道自己作为丫头,是不可能陪着夏瑞熙嫁去欧家了,若是想要保住自己的地位,想跟着夏瑞熙走,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作为媳妇子跟了去。当下忍住泪谢过夏瑞熙,悄悄退下不提。
第二天一大清早,丽娘就亲自来请夏瑞熙去夏夫人房里。到了上房,夏瑞蓓已是坐着了,夏瑞熙给夏夫人请了安,夏夫人淡淡地应了一声,示意丽娘把房里其他丫头婆子支使出去。屋里只留娘三个和丽娘四人。
夏瑞熙一看这阵势,心中隐约猜到了几分,夏夫人又要使手段了。
夏夫人也不啰嗦,对丽娘道:“把东西取出来。”
丽娘从妆台深处抱出一个巴掌大小的黄花梨木匣子来,从腰门取了一把绿色汗巾系着的小银钥匙,小心翼翼地打开锁,放到夏瑞熙姐妹二人面前的桌子上。
夏瑞熙看着里面拇指大小的四个精致琉璃瓶,伸手要去拿,被丽娘紧张制止:“二小姐,您看看就行,别摸。”
见丽娘那紧张样,夏瑞熙不由好奇的问:“这是什么?”毒药?夏夫人这是要对谁下手?莫非是要把香儿和兰儿两个毒死?那婉儿和纯儿也知道了一些,是不是也得跟着死?
夏夫人不答,对着夏瑞蓓扬扬下巴:“你自己挑一瓶吧。”
屋里顿时鸦雀无声,夏瑞蓓惨白着脸看着夏夫人:“娘,您什么意思?这是什么?我挑来做什么?”
夏夫人纤长素净的手指指,点着其中的两只琉璃瓶:“这是哑药,灌下去后,这人此生都休想再开口说话;这是毒药,喝下去,不到半柱香,人必死无疑。你就在这两瓶中挑一瓶。”
夏瑞蓓尖着嗓子说:“那又如何?为什么要我挑?”
夏夫人着丽娘,丽娘躬身退出。
夏夫人站起来对着夏瑞蓓猛地就是一个耳光,打得夏瑞蓓头昏目眩,栽倒在地。夏瑞熙忙拉住夏夫人:“娘,有话好好说。”
夏夫人指着夏瑞蓓低声道:“你干的好事!我的脸都给你丢干净了。你怎么敢?怎么敢?我教你的礼仪廉耻都到哪去了?你是要气死你爹,拉着我和你一起守寡,让你姐姐在婆家抬不起头来,被那个老虔婆赶出来,让你二姐嫁不出去,让你弟弟娶不到门当户对的媳妇,一辈子只能做个平头百姓,让全家都给你陪葬吗?”
夏瑞蓓爬起来跑好:“我明白了,您直接把那瓶毒药给我吧!”
夏夫人冷笑道:“好呀,你倒是干脆!熙熙,给她!”
夏瑞熙中立不动,一迭声地劝阻。夏夫人怎么可能会舍得毒死夏瑞燕?最多不过是吓唬夏瑞燕罢了,她要真听夏夫人的话递瓶子给夏瑞蓓,她才是真傻了。
夏夫人道:“你看看她那模样儿,现在还执迷不悟,真等到她再犯错,就是万劫不复!与其让她被千人骂万人指,我不如趁早自己断了她!”说着把那毒药递给夏瑞蓓:“你不是想死吗?吃下去就肠穿肚烂,一了百了!”
夏瑞蓓此时反而不敢伸手去接了,夏夫人冷笑道:“不想死了?舍不得死了?舍不得死就选一瓶去把自己做下的丑事擦干净!”
原来夏夫人是要夏瑞蓓自已去把香儿和兰儿处理好。夏瑞熙心里拨凉拨凉的,忍住心里的不适:“娘,我不舒服,我告退了。”
“你等会儿,我还有事和你说。要是不舒服,就到一边去坐着吧。”夏夫人眼睛在夏瑞熙脸上一扫,就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害怕些什么,偏偏不肯放她走,硬要她当看客。
第十四章沉舟(二)
夏瑞熙寻了个椅子远远躲开,却又忍不住想瞧夏瑞蓓到底要会取什么,是毒药,还是哑药。又担心她的纯儿和婉儿可怎么办,夏夫人是不是也要她二人的命。
夏瑞蓓面如灰地看着那两瓶药,无论如何也伸不出手去,她想起每夜里的噩梦,仿佛又看到了燕儿惊恐、怨恨的眼神,还有那石头砸下去后,溅出来的腥热鲜血粘了一手的恶心感。全身冒出冷汗来,眼睛往上一翻就昏了过去。
夏夫人皱了皱眉,命丽娘进来将夏瑞蓓扶到床上,随手取了那瓶哑药,看了看夏瑞熙。
夏瑞熙吓了一跳,背起手往后退,不等夏夫人开口就坚决无比地拒绝:“我不!”
“你们都是心软的,我却没有法子不做恶人。”夏夫人叹口气,她原本也只是吓唬吓唬夏瑞蓓,顺便让夏瑞熙知道这种事情该如何处理,目的达到,便不强求,唤过丽娘低声吩咐了几句,丽娘低着头走了。
夏夫人又问夏瑞熙:“纯儿和婉儿知道多少?”
夏瑞熙的心脏几乎要从胸膛里跳出来,手心里全是冷汗,尽量平静地说:“女儿当时就觉得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所以她们只知道蓓蓓想逃走,气着了爹,其他一概不知。这一路上多亏有了她二人,否则我还不知怎么办才好呢。”
夏夫人盯着她看了一会,道:“就算是知道也不怕,这两个丫头都是嘴严的。我素来知道婉儿是个聪明的,不会乱说。纯儿么,很不错,也罢,就依你所言,提她做你房里的一等丫头。你过来。”
夏瑞熙偷偷把手心里的冷汗擦在袖子上:“什么?”
夏夫人指着箱子里剩下的那两瓶药:“这个给你,我教你使用方法。”
“这是什么?”夏瑞熙胡乱地想,定是那所谓的家传秘方,入水即溶,无色无味,神不知鬼不觉的害人毒药。
夏夫人道:“这里就是我们娘儿俩,我就和你直说了。你就要成亲,不再是小姑娘了,有些话,有些事,做娘的必须要教你。欧家情况复杂,我估计将来欧四的妾室通房不会少,那么你就要多为自己考虑一下,这个,只要一点点,放在饭食或是茶水里,再不然可以放在油灯里,她就是再受宠,也休想出孩子来。这个呢,万一要是不小心有了,也只要一点点就可以解决,你明白吗?你只要自己有了儿子,再把这个握在手里,想让谁生就让谁生,谁也越不过你去。”
夏瑞熙听得头皮发麻,夏夫人平时表现出来和教导她们的那一套贤良淑德,都是台面上给人看的,实际上,她要教给她们的,就是怎样做到面子上好看,里子又实在的生存之道。
从理论上说来,夏夫人却也真是为她考虑,欧青谨那样的人,妾室通房必会不少,不管夏瑞熙愿不愿意,她要是想确保自己的地位,就不得不使些手段,这就是给古代杰出青年做老婆的下场。
夏夫人自顾自地说完,把箱子关好,“等你出阁时,我会给你收好,你记好了,谁都不能告诉,包括纯儿和婉儿。”
一想到将来的种种可能和无奈,夏瑞熙烦乱无比:“要是被人发现了怎么办?这可是七出之罪,他要找多少个他找他的得了,我有嫁妆,不靠他生活。”他若是真有那么多的妾室通房要她来处理,她该怎么办?装聋作哑?逃离?
夏夫人竖眉道:“胡说!你是我的亲生骨肉,我能害你?要么你就能有那个本事把他牢牢地抓在手里,就像你姐姐那样,关好自己的门,看好自己的人,就算是婆婆凶悍一些,吃点小亏也不要紧,反正最后占便宜的人还是你。你要没那个本事,就只有这条路可走,若是你还要当菩萨,你就等着窝囊一辈子!”
夏瑞熙坐了片刻,终于接过红木箱子,“我想学做些家常菜。”事到如今,她同样的没有退路可走,要想不走争宠害人的这条路,她就要全方位地包围他,不给别人一丝空隙钻。前怕狼,后怕虎,远不如破釜沉舟那样勇往直往更有生机。
夏夫人眼睛一亮,笑道:“这就对了!打起精神来,我和你姐姐做得到的,你也一定能做得到!你想学什么?我亲自教你。”
夏瑞熙低声道:“要看他和他爹娘爱吃什么,还有,爹爹说我们家有只五彩猫,会捉鸟打蛇的,要送给欧二老爷,猫是在哪里呢?”
“今早你爹就让人送去了。”看见女儿努力,夏夫人心情很好:“你们都是一样的,不逼就不成器。”
夏瑞熙看看夏瑞蓓,只见她一动不动,隔着眼皮却可以看见眼珠子在动,心中有数,这丫头肯定早就醒了。便道:“娘,三妹没事儿吧?”
夏夫人瞅了夏瑞蓓一眼:“她若是听话,不给我添麻烦呢,我便尽量想法子拖着,能拖一天是一天,说不定就把那痨病鬼给拖死了。她若是还要继续闹下去,没法子,我精力有限,顾得了老的,就顾不了小的,只好应了孙家。”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夏夫人不比夏老爷,她精明厉害,也比夏老爷心狠,夏瑞蓓那点手段都是从她这里学去的,哪里又能逃过她的火眼金晴。她话一说完,夏瑞蓓的手骤然抓紧了身下的被单,夏瑞熙看得好笑,这下子夏瑞蓓肯定会安生一段时间了。
说到做菜,夏夫人兴趣也来了,也不等丽娘来回话,换了衣服自带夏瑞熙去厨房。夏瑞熙瞧夏瑞蓓躺在床上直梆梆的装死。替她难受,便道:“娘,我喊一下三妹,若是她好些了,问她愿不愿意和我们一起去,她也学学。”
夏夫人道:“不必了,她愿意躺着就躺着。我们走。”出了门,高声吩咐夏瑞蓓的丫头芳儿:“芳儿,三小姐若是醒了,你让她不必等我,自己回去,若是不想来吃晚饭,也不必来,就让厨房送两个清淡的小菜和半碗粥去她房里。”她倒要看看夏瑞蓓能和她熬上几天,等夏瑞蓓熬不住了再来求她,她便好好收拾夏瑞蓓。
只因欧青谨爱吃鱼,夏瑞熙学的第一道菜就是如何做她最恨吃的鱼。夏夫人先命厨娘收拾了鱼鳞和内脏,系了围裙,手起刀落,分别在鱼鳃下半寸处、尾巴处来一寸处各割了一条口子,指着切口道:“看见没有,这鱼两边各有一条腥线,做之前要把它去掉,这样做出来的菜和汤才会没什么腥味儿。”
夏瑞熙闻言凑过去一瞧,果然在刀口处看见一条白色的如同筋一样银白色的线头。夏夫人又把鱼翻过另一面,如法炮制。然后举起刀,用刀侧“啪啪”地拍起鱼来。
夏瑞熙道:“这是干什么?”
“这样拍拍,拍松了好抽线。”说话间夏夫人用指尖掐着那线头轻轻一抽,就将那根线抽了出来。
厨娘在一旁啧啧称奇:“今日奴婢们总算是大开眼界了,难怪得老爷总说我们做的鱼没有夫人做的好吃,原来夫人藏了一手呢。”
夏夫人微微一笑:“这只是最基本的,不同的鱼有不同的做法。别的还要瞧吃鱼之人的口味如何,是味重还是清淡。今日咱们就做一道最简单的清蒸鱼吧?你来弄,我来指点你,反正迟早都要自己动手的。”
夏瑞熙也不知道原来的夏二到底掌握了多少厨房法,本着多做少说的原则,埋头干活。做菜她以前还是能做一些的,但也只是能做,远远说不上做得好,到底是有些生疏。
夏夫人见她虽然有些生疏,但手脚还算麻利,也不怕脏,便笑道:“如此甚好,还有几个月的功夫,你日日都来学做一两道菜,到时候就算是不精于此道,却也勉强可以拿出手了。虽然说他们家用不着你亲自下厨,但多会做一两件事情总是好的,技多不压身。”
夏瑞熙笑着把鱼上了蒸笼,瞧着灶台旁有个罐子,便凑过去瞧:“这里面是什么?”
厨娘笑道:“是些腌酸菜,大少奶奶害了口,想吃,又等不及,奴婢只好把这罐子放在灶台旁,这样酸得快些。”原来是王氏的大儿媳又有了身孕,想吃酸的,所以特意让厨房准备的。
夏夫人叹口气:“她倒是个好生养的,一个接着一个。”
厨娘笑道:“夫人休要急,等过几年四少爷成人了,少奶奶进了门,不是一样的么?只怕到时候小少爷,小小姐满屋乱跑,夫人还发嫌烦呢。”
夏夫人微微一笑,心想夏瑞昸已经十一岁了,是该寻一门亲事了。夏夫人由真儿伺候着洗了手,脱了围裙,又想到欧二老爷爱吃甜食,便道:“熙熙,趁着时辰还早,你再学做一道绿豆糕,它的做法最简单,但要做到松软适中,甜度刚好,入口即化,可是不容易,配料的比例很重要,没些日子恐怕掌握不了。”
其实夏瑞熙已经有些厌烦了,她天生就不喜欢下厨房,但想到这是自己求来的,也只得咬牙坚持下去。接着夏夫人的指点,把绿豆面、糖、蜂蜜、糖桂花、香油、猪板油准备好,刚把绿豆面蒸上,丽娘便来了。
丽娘沉静地给夏夫人施礼道:“夫人,刚才清莲水榭那边的婆子来报,说是老爷从京城买给三小姐的那两个丫头,叫香儿和兰儿的,水土不服,病倒了。病得好像还挺重的,请夫人示下,怎么处理才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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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1-12 11:47
第十五章嫁妆(一)
夏夫人不在意地道:“去咱们家堂里寻个大夫来瞧瞧,抓几服药,让她二人养几日,养不好了,便送到乡下庄子去养。”
厨娘笑道:“到底是京里来的,身子要娇贵些。奴婢听说这两个丫头的身价可高,路上就有些不好了。”
丽娘道:“可不是么?那喉咙肿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夏夫人道:“如今秋燥,莫不是火气太重?我记得我房里好像还有一瓶清火丸,你去取了给她二人吃。”
厨娘道:“夫人真是菩萨心肠。”
夏夫人不以为然的道:“进了我家的门,便是咱们家的人了,我自然要善待她们。”
夏瑞熙偷眼觑着丽娘和夏夫人,只见二人表情再正常平静不过,就像两个丫头真的只是水土不服了一般。
夏夫人起身道:“时辰差不多了,可以准备午饭了。咱们先回去,这里弄好以后,让人送到上房去,让大家也尝尝熙熙的手艺。”
夏瑞熙臊得脸红:“这哪儿是我的手艺,分明就是您说怎么办就怎么办的。”
夏夫人笑着摸摸她的脸:“我的儿,可不是你亲手做的吗?”
院子里桂花飘香,各色菊花开得正艳,夏夫人心情不错,和夏瑞熙说起了她的嫁妆:“我和你爹商量了,和你姐姐一般,大的呢,也给你准备两个庄子,三个铺子。庄子一个是自家的,另一个,已是看好了,过几日你和你爹爹去瞧可满意,若是满意,咱们就盘下来,铺子呢,一大两小,大的就是城西福寿卷口的那个永福当铺。小的两个都是药铺,人不必换,货还是从咱们家这里一般地配,每个月结一次货款,赚了是你自己的。你可别学你姐姐,去了就什么都交给公婆,自己半点自由都没有。那样活的也是死的。”
夏瑞熙应了,夏夫人又和她说起衣服首饰,人情世故,恨不得把自己会的全都一古脑地教给夏瑞熙。说得不过瘾,道:“这样,你每日做针线要是做得疲乏了,便过来和我说话,看我管家,能多学一点是一点。”
听得夏夫人这样一说,夏瑞熙感到前所未有的紧迫感,她马上就要嫁为人妇,过另外一种未知的生活,似这般悠闲的日子终将会离她越来越远。
第二日,夏瑞熙做了一些针钱活,觉得乏了,便依言去上房看夏夫人管家。正忙着,老夫人身边的丫头桔子过来行礼道:“桔子见过二夫人、二小姐。”
夏夫人点点头。
桔子笑道:“老夫人说,二夫人若是有空,请您过去一趟呢。”
夏夫人道:“我知道了,把手上的事儿做完就去。”
待桔子告辞,丽娘快步跟了上去,不多时回来悄声对夏夫人道:“桔子说,大房今早去闹过了,说的就是福寿巷口那个当铺的事。”
夏夫人一听,猛地把手中的茶盏掼在几上,冷笑道:“我要动用自家的东西,还要她批准不成!人心不足蛇吞象,简直是得寸进尺!”
丽娘进言道:“虽是如此,但也是老爷和夫人平时对他们太好了,他们才会如此不知进退。依奴婢瞧,夫人不妨趁这个机会把有些话说开了,免得日后老夫人仙去,有诸多烦恼。”
夏夫人道:“你说的有道理,我忍了她这么多年,她真以为我是看谁的面子呢?等会儿熙熙就和我一起去,看看你奶奶怎么说,瞧她是不是真要把孙女儿的嫁妆强占给孙子去。”
夏瑞熙在一旁不知是怎么回事,问了丽娘才知道,原来永福当铺地处最繁华的地段,生意和名声都极好,现在是王氏的长子——夏瑞诸管着的。因为夏瑞诸没甚本事,不能像其他人那样跟着夏老爷出去做生意,夏老爷只得临时派他去永福澌发铺管事儿,顺便练练眼力劲儿,将来也好让他自家开一个当铺。
说他管事儿,其实也就是每日没事时去那里坐坐,收东西,估价,统统都有专人做,他是不动手的,夏老爷也不放心让他亲自动手,换句话说,就是给他一个好听的名义,不让人说他是吃白饭的罢了。谁知道一来二去,王氏竟然把这当铺看作是她家的了,才听说夏老爷夫妇有把永福当铺给夏瑞熙做嫁妆的消息,就跑到老夫人那里去哭闹,说是夏老爷原来说过给她家夏瑞诸的,怎么这会儿又反悔要给女儿了。不心疼自家侄儿,反而要拿去补贴外人。
夏夫人听了这话,又岂能不生气。
真儿道:“夫人,这事儿一闹恐怕就会扯出许多事儿来,断难善了,要不要先和老爷说一声儿,您们商量商量,再去老夫人那里回话?”
夏夫人取了手巾擦擦手,垂着眼道:“不必了!让他知道这些干什么?让夫人骂他合着媳妇儿一起气她老人家呀?他大伯不是也没出面吗?就是我去得了。”
夏夫人分派完家中的大小事宜,深吸了一口气,命丽娘取出一匣子官燕窝来,让夏瑞熙端了,跟着她一起去老夫人房里。
到了老夫人房里,老夫人一个人跪在堂着敲木鱼诵经,王氏已是走了。
请过安后,夏夫人满脸堆笑,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娘,昨日媳妇娘家嫂嫂让人给我捎来一包官燕,说是从东京那边带来的,让给熙熙添在嫁妆里,将来好拿去孝顺未来的婆婆。熙熙却说,奶奶这段时间有些咳嗽,饮食也不是很好,正好给奶奶滋补滋补,这不,听说我要过来,便特别挑了其中最好的和我一起送过来啦。”
老夫人瞅了一眼,这匣子燕窝盏形完美,大而丰满,也没有什么杂质,的确是极品头生燕窝,明明心里是高兴的,偏偏要装作瞧不上的模样:“什么官燕,前儿个你大嫂还给我送来一包血燕呢。既然是给熙熙的,熙熙留着便是。”
民间普遍都认为物以稀而贵,血燕是最好的,夏老夫人这话有些打压二房的意思在里面。夏夫人装作听不出她话里话外的意思,一本正经地解释:“媳妇儿原来也以为血燕是最好的。谁知娘家嫂嫂告诉我,说是东京那边,最上等的人家,就只吃这种官燕。”见老夫人脸色不愉,话锋一转:“不过呢,话又说回来,不管是官燕好还是血燕好,最重要的是儿孙的一片孝心,是不是呀?娘?”
夏瑞熙在旁见机插话道:“奶奶这么慈祥,疼爱儿孙,咱们自然是有什么好的,都想给奶奶用的。”
老夫人这才点点头:“既是熙熙的一片孝心,桔子收下罢。你是极孝顺的,把我那一对五彩翡翠鹦鹉取出来,给三小姐添妆。”
夏夫人笑道:“那可是好东西呢,熙熙还不给你奶奶磕头?”
果然是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夏瑞熙忙拜了一拜。
不多时,桔子果真捧出一只紫檀匣子来,打开匣子,大红色的绸布上躺着一对绿色为主,间以红紫蓝白的五彩翡翠雕琢而成的鹦鹉,玉石好不算,还要雕工好,这对鹦鹉的嘴刚好就红色的。一对鹦鹉用精心打制的紫色万福结穗子系在一起,好不漂亮。
见众人惊叹不已,夏老夫人抚摸着那对鹦鹉叹气道:“这东西,说起来话长,当年我久病不起,这个家风雨飘摇,能当的都当了,能卖的也卖光了,孤儿寡母,几乎就要睡到大街上去。什么脸都丢干净了。幸好老二是个吃得苦,受得气的,硬是靠着自己一双手,两条腿打拼了这份家业。
为了我这副病秧子的身体,他不知想了多少法子,那年他去南方贩药材,听人说佩五彩玉可以延年益寿,便用两只百年老参加一株紫灵芝换回了这块玉,又请巧匠整整琢了半年才成这对五彩鹦鹉,说来也怪,我戴了之后,慢慢就好起来了。”回头望着夏瑞熙:“如今你要去欧家,便把它给你罢,这个家里原也只有你配得上戴它的。”
夏瑞熙腹诽道,这话说得,莫非她不嫁去欧家,就配不上这五彩翡翠鹦鹉了?果然生得好不如嫁得好。腹诽归腹诽,见夏老夫人说着说着流下两行混浊的眼泪来,少不得递上手绢劝道:“奶奶,如今日子过得好好的,干嘛要伤心?”
夏老夫人摇头:“我的儿,奶奶人老啦,没几年好活了,越是这些年,越是想起你父亲当年受的委屈,心里难受哇。这几个孩子,我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他。”原来夏老夫人不是不明白,而是明白也要这么做,一切只是为了平衡、家和两个字,能受气的自然要多受些气,能干的也要多干一些活。
夏夫人笑道:“娘,您瞧您,说这话可不是见外了?树淮不是一直都在说,只要全家都好,安安生生的,他再苦再累也是愿意的。咱们是一家人,哪能说什么委屈不委屈,对得起对不起的?”
夏老夫人低咳了一声:“咳,说到熙熙出嫁的事情,我倒是想起来了,嫁妆都准备好了吗?你们是怎么打算的?说给我听听,欧家是大户人家,可不能马虎。”
夏瑞熙一听,咦,正话来了,夏老夫人铺垫了这一大歇,总算是转到正话上了,姑且看夏夫人怎样遮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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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嫁妆(二)
见老夫人问起,况且到最后也是瞒不住的,夏夫人也就不客气地把和夏老爷商量来的结果一一告知,末了补充一句:“就像娘说的那样,欧家不比寻常人家,嫁妆薄了只怕入不了他家的眼,陪的东西还得精致,否则也要被人嫌弃。如今咱们熙熙的这份嫁妆,一个是比照着楠楠的来,另一个呢,也综合考虑了一下,才暂时定做这样,也不知合不合适,请娘把把关。”
老夫人推辞道:“你们定了就好,我多年没有操持这些,生疏了。”
夏夫人笑道:“娘吃过的盐比咱们吃过的米还多,就算是多年不曾操持,也还是比儿子媳妇把握得好。要不,干嘛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呢?”
老夫人心里受用了,才沉吟片刻道:“我觉着呢,衣服首饰始终会过时,她也穿戴不了那么多,在精不在多,面上过得去就行,你安排得很得当,这就不必再改了。家具和要带过去的药材,人选,这些你也拿捏得当,就不说了。反而是庄子和铺子的事情,得再好好商榷一下才行。”
夏夫人心里不高兴,面上笑得甜:“两个庄子,一个是现成的,另一个还没定,初立想定在城南,那边的温泉庄子多,咱们也有一个,却是要留给瑞昸的。不过,这几年有调往京中的官家,要出手的好几家,也是极不错的。本来想说过两日让熙熙和她爹一起去瞧的,瞧上哪儿便是哪儿。母亲若是身体吃得消,不如到时候儿子媳妇陪着您,咱们一起去和熙熙挑呀?好么?”
老夫人见她只提庄子不提铺子,心里也不高兴,又不好做在面子上,有些话当着夏瑞熙也不好说,便把目光转到夏瑞熙身上:“熙熙,你昨日才归家,今日又起了个大早,想必没休息好吧?不如回去歇会儿呀?”
夏瑞熙明白这是要赶她走了,便把眼角去看夏夫人,夏夫人笑道:“娘不要惯坏了她,她马上就要给人做媳妇了,到了婆家哪里能由着她这般娇气?祖母日日早起,我日日操持家务,都不曾说累。她小孩子家家的,累什么累?就让她在这里伺候着,熙熙,过去给你奶奶捶捶腿。”
夏瑞熙忙应了一声,取了美人捶,坐到夏老夫人身边的柳条凳上,给老人家捶腿,笑眯眯地问:“奶奶,轻重如何?”
夏老夫人只得道:“不错,不错,比桔子捶得好。”心里却在盘算,要怎样才能让夏夫人打消把永福当铺给夏瑞熙做嫁妆的打算。绕了两圈,还是又把话绕到铺子上去:“咱们家这些年,有多少个铺子呢?”
夏夫人明知道老夫人在想些什么,偏不如她的愿,认真地扳着手指算了算,抬头道:“娘,树淮曾告诉过我,咱们夏家当年被典押出去和卖出去的铺子一共是五间,房产除了这里外,还有两处庄子,地有二百倾左右,这些他都一一赎回来了,让摆着在那里,所有收入,一并入在公中,将来可以让瑞昸和他三个哥哥分。”
夏老夫人一听,心里就不舒坦了,二房这是在撇清,哪些东西是公中的,哪些是他们自己的。本来也是,论起来,这个家早给夏大伯败光了,这份家业要说是全都是二房挣来的,一点都不为过。可夏老夫人总想着要过原来那种,什么都在她一个人手里掌着,按她的意愿平均分配给两个儿子,两家都一样过得好的打算。却没有想过,这人都是有私心的,无私只能保持在一定限度里,就算夏老爷愿意拿出来分给大房,也得夏夫人同意,舍得才行。
夏夫人继续装作没看见夏老夫人越来越阴沉的脸:“后来么,树淮又买进了一些地和铺子,还有几个庄子,说是给孩子们嫁娶用,我就不太清楚了。就连说给熙熙陪嫁的三个铺子,我也只知道大的一个呢,另外两个小的,叫什么名字,做什么营生,在哪里,我都不知道,也不知地段可好,收入如何?是还得再和树淮商量一下,要是不如意,得换个好些的,就像娘说了的,欧家是大户人家,不能马虎。拿不出来也就不提了,若是拿得出来而没有处理好,被人笑话便是白捡的。”
夏老夫人见她每一句话都是在堵自己的嘴,脾气也上来了,干脆开口直说:“老二家的,你说的另外两个铺子我不管你们怎么换。可是这永福当铺,怎么听你嫂嫂说,两年前树淮就答应给瑞诸的?”
夏夫人惊讶地道:“有这回事吗?我怎么不知道?这个铺子可是从几年前陪嫁楠楠的时候,她爹就和我说过,将来要给熙熙做嫁妆的距?”皱着眉头想了想,恍然大悟:“哦,我知道了,两年前不是瑞诸做生意陪了几千两银子么?之后他就一直呆在家里,大嫂就去找我,说不能让他在家中这么吃白饭,让树淮再给他安排一个妥当些,又可以学些本领的差事。树淮就说,让他有空时去永福当铺坐坐看看,瞧里面的掌柜是怎么收东西,鉴别真假,做生意的,将来要实在不行,他可以自家开一个当铺求生。这不,每月里,树淮都按大管事的份例给他开工钱呢,一问瑞诸媳妇儿就知道了。”
老夫人刚要开口,夏夫人又掩嘴笑道:“大嫂这话说得,倒像是叔叔侵吞了侄儿的铺子似的。也是咱们知她素来糊涂,否则树淮那脾气,还不得闹起来,一场好事儿反而惹了一肚子气,可真不划算了。”
夏夫人一席话说得滴水不漏,夏老夫人听到这里,便知二房是决计不会松口的了,若是夏瑞熙不在,她还可以劝劝夏夫人说,既然地方好,生意好,不如将来留给夏瑞昸,另寻个稍差些的铺子给夏瑞熙。可夏瑞熙正巴巴地给她捶着腿呢,这话当着夏瑞熙她也说不出来。
但老夫人心里始终向着大房,总觉得二房是有的,不缺什么,大房则不然,她要不管,可就散了架。便道:“那这铺子给了熙熙,再让她大哥去做事,可就不合适了。”
夏夫人道:“这是自然,所以,到时候,就让瑞诸回家,不要再去了。”
“那瑞诸怎么办?他二十多岁的人了,难不成让他一天坐在家里带孩子不成?”夏老夫人本来指望着夏夫人打蛇随杆上,另给夏瑞诸安排一个丰厚些差事,谁知夏夫人竟然装晕,这明显的就是和她做对了,便开始甩脸子,推了推夏瑞熙:“别捶了,骨头都要散架了。”
夏瑞熙知道自己又被迁怒了,气都懒得生,笑笑站起身放下美人捶:“没能让奶奶舒服些,反而让奶奶不舒服,都是孙女儿手艺不好。”
夏夫人心里却腾地蹿出一股怒火来,上次夏老夫人为了王氏的事情迁怒夏瑞熙,让夏瑞熙寒冬腊月里在院子里吹了几个时辰的冷风,这笔账她还没算呢,这次又为了铺子的事情让夏瑞熙受气,别人的儿子是人,她的女儿就不是人,就没见过占别人便宜还这么理直气壮的人,是可忍孰不可忍。当下腾地站起身来:“既然娘不舒服,媳妇儿不敢再拿这些事儿打扰娘,您老歇着罢。后日欧家要来纳征请婚,媳妇刚才来得匆忙,还有些事儿没安排好,这就告退了。”
夏夫人也不多耽搁,拉了夏瑞熙行完告退礼就走。
夏老夫人气得胸脯一起一伏的,正要把旁边的茶盅子挥到地上去,夏瑞熙又笑眯眯地跑回来:“奶奶给孙女儿的五彩鹦鹉忘了拿了,谢谢奶奶哦。”从桔子手里接过紫檀木匣子,一溜烟地去了。
夏夫人和夏瑞熙刚走出老夫人的院子,就看见王氏房里的小丫头,坠儿立在柳树下,探头探脑地往这边看来,看见众人,便缩回头,绕开众人往老夫人院子里钻。
夏夫人知道坠儿定是王氏派来打探消息的,她正兜着豆子找不到锅炒,正好碰上这个自己撞上门来的,哪里有轻轻放过的理?便发怒道:“那是谁呀?鬼鬼祟祟的,见着了主子也不过来行礼?去把那小蹄子给我叉过来!”
坠儿见势不妙,正要跑,就被两个媳妇子拿住,先就在她脸上甩了两记响亮的耳光:“见着主子不去行礼,反而要跑,这是谁教的规矩?”
坠儿被打懵了,任由她们将她叉到夏夫人面前跪下,大气也不敢出。
夏夫人喝道:“你是哪个房里的?鬼鬼祟祟地干什么?”
坠儿实在是怕这位二夫人得紧,抖抖索索地道:“回二夫人的话,奴婢叫坠儿,是大夫人房里的。大夫人让奴婢过来寻桔子姐姐说几句话。”
夏夫人道:“我道你认不得我呢,是谁教你的规矩,见着了主子,不来行礼问安,反而鬼鬼祟祟的要跑?”也不等坠儿回答,便道:“拉去让张婆子打十下板子,让她长长记性,知道什么是规矩!”也不管坠儿哭喊求饶,仰着头走了。
夏瑞熙同情地看了坠儿一眼,这便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由此夏瑞熙又记住了一条,不管你做什么,怎么做,必须占着理,让人抓不到错,才能屹立不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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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1-12 11:48
第十七章糖渍樱桃(一)
娘儿俩回到房中,夏夫人仍然气得不行:“当真是养了一群白眼儿狼。每年补贴他们那么多都填不满他们的肚子。
夏瑞熙道:“娘,看了今天这事儿,女儿有个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是关于咱们家这些事的。”见夏夫人没有表示反对,便道:“如今奶奶已是六十多岁的人了,身体也一天不如一天。哥哥们大了,各自成家立业,都有了自己的老婆儿女。
咱们的瑞昸很快也要定亲的,吃饭的人越来越多,可做事的人还是那几个。房中做多做少都是一个样,大家各打各的小算盘,都不想做事,变着法子捞好处,如此以往,钱财散尽是小事,只怕还要家宅不安。
夏夫人不动声色:“那你说,该怎么办呢?
夏瑞熙道:“爹爹虽然把原来的祖产分在了公中,但这么多年来,就没有真正的分清过,这也是导致那边得寸进尺,不劳而获反而心安理得的原因。咱们还是该趁着奶奶还在,桥归桥,路归路,把该说的说清楚,该分的分清楚。该从公中取用的,便从公中取用,不该的,一个子儿都甭想,更不要说从咱们家挖。公中不够了,大家便都平摊,各凭本事吃饭,不养闲人。断没有拿咱们家的钱去补贴了人家,还要让人家给冷脸子,指手画脚的道理。
夏夫人点头:“我是早有这个意思,可你爹一直都不肯。”
夏瑞熙笑道:“爹爹不过是拉不下那张脸罢了。若是大房那边先闹起来呢?反正到最后都是要得罪人的,不如早点得罪了,到时候反而还要好说话些。”
夏夫人望了她两眼,慢悠悠地道:“你今日怎么突然开窍了?”这个二女儿,没有坠马之前是咋咋呼呼的,有什么心事都放在脸上,坠马之后有一段时间,是呆呼呼的,总是发呆,接着又是凡事都沉默不语,很少有这样明白地表达自己想法的时候。先前她还担心夏瑞熙去了欧家,怎么办,现在看来,倒也不必那么担心。
夏瑞熙垂了眼低声道:“女儿不是要出嫁了吗?弟弟还小,爹爹常年在外,您一个人支撑这么大个家,还要受气,女儿心中忧虑呢。总想着为您分忧,却没有什么好办法。
原来女儿是真的长大了,夏夫人愣了愣,随即眼圈红了,低头拭泪:“我没白生你疼你一场,要是你妹妹也有你这般懂事,我就放心了。”
夏瑞熙被她哭得心里酸溜溜的,劝道:“您别哭呀。其实蓓蓓她也挺可怜的。就不能想想其他的办法吗?”
夏夫人摇头:“那孙家也不是吃素的,难道我还能买凶杀人?实在拖不过又再说,只是白白耽搁了三丫头的青春。”
正说着,真儿在外面喊道:“三小姐,来给夫人请安哪?您不进去了?”
夏瑞蓓急匆匆说了句什么,没有进来便去了。
夏夫人和夏瑞蓓心中还在别扭,也不管她,继续和夏瑞熙合计怎样让大房先闹起来的事。本来这事夏夫人一个人也做得来,但她有心要培训一下夏瑞熙,自然要拖着夏瑞熙出谋划策。
夏夫人先命人把两边的账簿分清了,然后又让人去羞辱了坠儿一顿,说些特难听的话给坠儿带回去给王氏听。
夜里,夏夫人便把万福当铺和老夫人拿夏瑞熙撒气的事说笑一般说给夏老爷听,特意还说了句:“大嫂说点话也真是难听,仿佛是你这位叔叔占了侄儿子的产业给自家闺女一般。听娘那意思,还颇有些怪咱们亏待了瑞诸呢。”
夏老爷心头一阵烦躁:“她就是那点见识,你和她计较?”
夏夫人抿嘴笑笑:“我哪能和她计较?我要真和她计较,这家还不得闹翻了天去?我是在想,现在她这样胡闹,将来还有蓓蓓要出阁,瑞昸要娶亲,她又出来闹,可怎么办?还有,若是娘有一天糊涂了,管不了她,她是长嫂,不管不顾地闹起来,大家这脸上可是真难看呢。知道的,会说她没道理,不知道的,硬说是咱们侵占他们的家产,可怎么办?瑞昸还小,又只有一个,我是挺担心的。”
夏老爷沉着脸不吭声,夏夫人也就识趣地不再提。她的目的也就是给他提个醒,大房如同一群饿狼,公中那点产业远远塞不饱他们的胃,夏老夫人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分家迫在眉睫,必须早作打算。
第二日,夏夫人起了个大早,第一件事便是命人去和夏瑞诸说,让他从今日起就不必再去万福当铺了,也不说要另给他安排个什么差事。然后就等着王氏上门来闹。
谁知此次不知什么原因,王氏偏生不上当,销声匿迹,不曾出头。夏夫人和夏瑞熙猜测着,肯定是王氏那个精头鬼脑的二儿子夏瑞言给她出的主意。但夏夫人给她下了套,她就是想躲过,可没那么容易。
夏瑞诸的妻子江氏因为怀有身孕的关系,以往在家中是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怎么吃就这么吃的。时值秋日,她突发奇想地想吃樱桃,听说有一家铺子买糖渍樱桃,也不管那东西是不是要一两银子一小罐,便要厨房去买。厨房听了便去账房支钱,账房却不给钱,道是这个月给少爷小姐们买零嘴的钱超支了,夫人说过,如今生意难做,谁超支了便由谁垫出来。
厨房如实回了。江氏一听,这还得了,她肚子里怀的可是夏家的嫡子嫡孙呢,正好夏瑞诸没事儿做,成日里守在家中,她便去找夏瑞诸哭闹。
若是从前,夏瑞诸还在铺子里做事的时候,手边宽裕,也不会当回事,直接取银子给她让人去买就是了。如今却是没事做,加上原本吃穿不愁,不用存钱,他又手散,更是没存多少银子。手上紧了,便想着不能由着江氏这样胡花,便说了江氏两句,江氏反讽他没出息,语气尖酸刻薄,夏瑞诸便轻轻儿给了她一下。
这一来可捅了马蜂窝,江氏又哭又闹,寻死觅活,闹到王氏面前,要王氏给她做主。
本来呢王氏不是没钱,她是个爱财的主,这些年没少存下私房来,这事儿只要她肯拿出点私房来补贴下儿子儿媳便什么事都没了。可她偏偏不这样想,一门心思地就是恨上了二房,就是二房刻薄她们这一房,不但削了夏瑞诸的差事,还不给东西吃。
但此时王氏还记着夏瑞言的话,凡事多找老夫人,不要直接和夏夫人对上,便收整一番,带了江氏往老夫人房里去。谁知在路上看见夏瑞熙带了夏瑞昸坐在路边亭子里看菊花耍,见了二人,夏瑞熙便笑嘻嘻地请大伯母和大嫂一起坐下来赏花吃东西耍子。
王氏心中烦躁本想一口回绝了,偏看见夏瑞昸怀里抱着个青花罐子,用小银勺子在里面舀出一粒红彤彤的指头大小的果子来喂进嘴里,眯着眼说:“真甜。”那不是糖渍樱桃是什么?
江氏见了,抱着肚子嘴一瘪,委屈万分地喊了声:“婆婆。”
王氏不动声色地道:“瑞昸,你吃的是什么?”
夏瑞昸把罐子递到王氏、江氏面前:“大伯母,大嫂吃樱桃,糖渍樱桃,城里那家鼎鼎有名的糖渍樱桃。可贵了,一两银子才一小罐呢。你们尝尝,若是喜欢,我那儿还有两罐,一人分你们一罐。”
王氏笑道:“谁给你买的呢?”
夏瑞昸道:“自然是厨房啦。我今早起来听人说糖渍樱桃,突然就想吃这个,便让夏洪和厨房说,半个时辰不到就买来啦。”
王氏道:“不是你自己出钱买的?”
夏瑞昸道:“干嘛要我自家出钱?自然有人给我买,再说我又哪里有钱呢?大伯母,您要不要?侄儿孝敬您一罐?”
王氏笑笑,亲手接了一罐,拉着江氏便去了。
夏瑞昸见王氏笑得得意,便问夏瑞熙:“二姐,大伯母笑得古怪。你今日怎会突然想起要让厨房买糖渍樱桃?买来又不吃,倒是便宜了我。”
夏瑞熙道:“没你的事儿,吃完快去读书!小心被爹爹抓到,又要罚你蹲马步。”
夏瑞昸吐吐舌头:“上次和你说的那马的事儿,你可不许反悔。”
夏瑞熙道:“我也是有条件的,你必须教我,否则不给。”
夏瑞昸摸摸头:“这有何难?只要你不是那么笨就是了。”
姐弟俩没说上几句闲话,就听见老夫人房里闹腾起来,王氏那条声音,隔了老远就能听见。“娘啊,您要给我们做主啊!瑞诸媳妇儿这还怀着您的重孙子呢,你说宣氏苛刻谁不好,偏要来苛刻她呀!您瞧瞧!您瞧瞧!怀孕的嫂子不能吃一颗,生龙活虎的小叔子却独自抱着三罐子吃!怄得我这心里简直是……我苦命的孙儿啊!你爹你娘没出息,害得你小小年纪就要饿肚子……”
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夏瑞熙听得暗自好笑,推推夏瑞昸:“去,抱着你的罐子回你房里去。”
夏瑞昸精得似鬼:“别呀,上次看戏还是在舅舅家中。我要瞧大伯母今日想唱哪一出。”
夏瑞熙低声说:“一颗樱桃引发的血案。”
“你说什么?”夏瑞诸耳朵尖,好奇地凑过来,“你刚才说什么?一颗樱桃怎么地?”
夏瑞熙拍拍手,提高了声音:“我说一颗樱桃也值得这样闹!他们又不是没有钱!”
正说着,桔子跑过来:“四少爷,二小姐,老夫人请你们二位去一趟呢。”说完又请夏夫人去了。
小孩
发表于 2010-11-12 11:48
第十八章糖渍樱桃(二)
夏瑞熙没有说错话,一颗樱桃果然险些引出了血案。
面对夏老夫人的质问,夏夫人一言不发,就命人把账簿端出来着。上面明明白白地记着,这一月以来,除了一家子正常的开支外,大房额外支出多少,二房额外支出多少,老夫人房里又额外支出多少。
算来算去,大房的额外支出竟然是老夫人和二房加起来的五倍还要多。特别是江氏的,今日吃燕窝,明日吃鱼翅,后日又要吃的海参,都是开的小灶,还不算各式各样的高档零嘴,几乎是只有想不到的,没有吃不到的。一笔笔都在那里记着呢。
王氏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咱们这房人口多,只有要进来的,没有嫁出去的。自然多用些,瑞诸媳妇儿怀着身孕,为夏家传宗接代,肯定要吃些好的。这样记着,记给谁看呢?”她句句都戳着夏夫人儿子没她多,没她有功劳。
夏夫人没理她,轻声细气的说:“娘,媳妇也不想让大家过紧日子,可这一年来,生意不好做,家中又逢大事,若是不省着点儿,只怕办事的钱都没有,不得不划一条线在那儿,并不是要为难谁。”
老夫人还没答话呢,王氏就一嗓子吼过去:“什么生意不好做?前儿晚上我还看见崔元带着人拉了整整两大车银子回来。什么大事?不就是嫁女儿吗?谁家没嫁过女儿?你嫁女儿,却要我们勒紧裤腰带陪着你们受穷!没那个本事,充什么门面?好好的铺子不留给自家子侄,偏要拿去补贴外人,难不成要一家子喝西北风去?”
老夫人听了,觉得太不像话,皱起眉头要说话,王氏还没说完呢,手指敲打着账簿:“我是不识字的,你做的账簿还不是想怎么记就怎么记,想怎么蒙人就怎么蒙人。为何只有我们家吃用的,没有你们吃用的?这么多的银子,难道都是我们用的?亏空?亏空也是你不会当家!”
夏夫人心平气和地道:“大嫂说这话,我就不得不问一句了,我们用了什么没有记上去?”
“我问你,这上面有买糖渍樱桃的支出吗?”
“没有。”
“没有就好!”王氏气势汹汹地把那罐糖渍樱桃拿出来使劲地放在桌上:“娘,这是您亲眼看见的。她不许给瑞诸媳妇儿买,偏一次就给她儿子买了3罐,还不曾记上账去,这算不算她私吞公中的钱?也是今日被我碰上了,往日里这样的事儿还不知做了多少呢?”
夏瑞熙道:“大伯母,咱们是一家人,伤人的话还是不要说,免得伤了和气。这糖渍樱桃,是我自家出钱给瑞昸买的,自然用不着记上账去。我要知道大嫂想吃,一准儿也买了给她送去,还是不用上账。”
大抵是如今的夏瑞熙太温柔文静,以至于王氏不再慌她无礼,所以王氏瞅了她一眼:“去!去!丫头片子,大人说话哪里有你说话的份儿?要不是你,你嫂子也不会饿肚子。”
夏瑞熙皱眉道:“大伯母,您说这话什么意思?我怎么让嫂子饿肚子了?你口口声声说我爹娘给我嫁妆是补贴外人,难不成我用了大哥大嫂一个铜板?我是丫头片子怎么了?您当初不也是丫头片子吗?”
夏瑞熙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揪着夏夫人的袖子垂泪道:“娘,我不要嫁妆啦!省得大伯母总说我占了大哥大嫂的铺子,饿着了侄子,让你日日受气!我给自家小兄弟买罐零食吃,还要害您被污贪了公中的钱!咱爹莫非连这一两银子也苦不来么?难道您和爹爹这般辛苦,给女儿嫁妆也是给不得的么?”拿眼觑着老夫人:“奶奶,您给评评理,是我让大嫂饿肚子的?”
老夫人垂着眼,嗯嗯啊啊地说:“你大伯母说法有些颠三倒四,你甭理她。可大人的事儿,你小孩子还是少管。”
“好,小孩子不管,那大人来说道,”夏夫人冷冷地看着王氏:“大嫂,你把话说清楚!瑞诸的铺子在哪儿呢?你给他买的还是他自家挣钱买的?我们怎么不知道?熙熙又怎么饿着她嫂子了?我给我闺女嫁妆占着你一个字儿?”
王氏答不出,反过去凶夏瑞熙:“二丫头!我什么时候说不给你嫁妆啦?什么时候说你占了你大哥大嫂的铺子?”
夏瑞熙瞪着她:“大伯母,这是你问我的吖,不是我要管你们大人的事儿。你说的这些话大家都听见了的!你日日在你院子说我占了打个大嫂的铺子,你还喊着我的名字骂,诅咒我为什么当初没有摔死,这么来败家!丫头婆子都在说!我本来想着忍下去的,可是您太过分啦!我受点气没什么,你不要冤枉我娘!”又去喊夏老夫人:“奶奶,大伯母希望孙女儿当初就活不过来呢!有没有这样做伯母的?”夏老夫人想要装晕,夏瑞熙就什么事都提醒她一声儿,免得她到后面说她没注意,没听见,不知道。
王氏张口结舌,她对着自己儿子儿媳念叨的话,怎么会传到夏瑞熙的耳朵里去?
夏老夫人两只耳朵被炒得嗡嗡响,烦躁不堪,拿着拐杖使劲往地上一顿:“都给我闭嘴!不就是一罐樱桃么?这般小家子气,传出去要被人笑死!谁要吃?谁要吃?老婆子请她吃十罐,二十罐,不够再吃一百罐!够了吧?”又对着桔子使眼色,让桔子去劝王氏不要再闹下去。
夏夫人看在眼里,嘴角噙着一丝冷笑,对老夫人行了一礼:“娘,话说到这个地步,儿媳为了自家的清白,也为了这个家的安宁,不得不把话说开了。这些年来,因着树准说要把公中的钱存下来留给他们哥几个,所以公中的钱我们没有动用一个铜子儿,无论大小支出,包括瑞诸、瑞言娶媳妇的钱都是我们出!我也不说那些难听的谁养着谁的话,就说现在我陪个铺子嫁女儿,买罐糖渍樱桃给儿子吃,大嫂就说我占了侄子的东西,饿着了侄儿媳妇,污了公中的钱,甚至于还诅咒熙熙为什么不早死。这实在是不像为尊长者说的话,令人寒心!现在就请娘主持公道,咱们把这事查清楚,看我用的是自家的钱还是公中的钱。我若是贪了公中一个铜子儿,做了一件对不起这个家的事,便双倍地赔出来,受家法,从此不再当这个家!”
老夫人知道要糟,夏夫人却不给她任何反对的机会,转身命令下人:“马上去把大老爷和二老爷喊回来,再把公中的账簿搬过来,请家法!”
王氏得了老夫人传递的信息,知道要她不要闹,又听说要请家法,要看公中的账簿,到底心虚,跳出来:“喊他们回来做什么?准备什么家法?难道要惩罚谁呢?娘在这儿坐着,你有权惩罚谁呢?”
夏夫人瞅了她一眼:“谁犯了法就惩罚谁。主要是说,我若是犯了错,就请家法惩罚我。我若是没有犯错,那肯定就是惩罚犯错那一个呗。”
老夫人使劲咳嗽了一声:“老二媳妇!稍安勿躁!芝麻大点儿事,闹这么大动静做什么?就不怕传出去,人家笑话咱们家?”
夏夫人笑道:“娘,国无法则乱,家无规则败。正因为怕传出去人家笑话咱们家,所以才越发要把这事儿闹清楚。否则,我背着这个污名,出门抬不起来,在这家里,也当不了家,服不了众。”
老夫人沉了脸,试图用自己的权威压制夏夫人:“你还会顶嘴啦?我还没死呢!我说不许再闹就不许再闹!都散了!”
如果夏夫人再说,就是忤逆老夫人,可是夏夫人是谁?断断不会给人把柄,更不会打没有把握的仗。她看着王氏得意的嘴脸,笑得高深莫测:“好,就依娘的话,大家都散了,不闹。丽娘,把东西拿上来。”
丽娘低着头送上一个匣子,老夫人皱眉道:“这是做什么?”
夏夫人打开匣子,“这是家里的钥匙。媳妇儿无能,当不了这个家,今日就把钥匙交出来,大嫂能说会道,精明能干,又能秉公执法,就请大嫂来当这个家。大嫂,你看如何?若你没有其他事情,便这样定了吧?”
王氏一听,喜出望外,正要应了好,却被江氏轻轻拉了拉袖子,回头一瞧,桔子正望着她挤挤眼睛摇摇头又看看老夫人,那意思在明显不过了。王氏得了提醒,转念一想,宣氏向来狡猾,从进了门就牢牢把持着管家的大权十几年,岂会如此轻易地交出大权?肯定又是在搞什么鬼,当下也瞧着老夫人不说话。
老夫人却是明白夏夫人今日是铁了心要把账算清了的。不管是进祠堂还是交管家的权力,最后都是要清算的。硬的不行来软的,想哄哄夏夫人,安抚安抚二房,把这事按下去。可又摆架子惯了,拉不下脸,冷咳了两声,不阴不阳地说:“老二媳妇,我知道你受了委屈。你大嫂没见识,说错了话,做错了事,我骂她,让她给你赔礼道歉,你就看在我的面子上算了吧?”
小孩
发表于 2010-11-12 11:48
第十九章 理还乱(一)
王氏一听,这是啥意思?让她赔礼道歉?老夫人先前不也说宣氏做得太过分,要狠狠骂一顿吗?怎么转过脸又要她向宣氏赔礼道歉了?她才不干呢!王氏刚想开口却被老夫人狠狠一眼盯得噤了声。王氏不服气,又不敢挑战老夫人的权威,不由心里暗骂,老虔婆,要不是得靠着你,我鸟你才怪。
夏夫人笑的甜蜜:“娘,大嫂是大的,就算错了也是对的,媳妇当不起她赔礼道歉,也不想和她计较。媳妇只是做不下这当家的事了,一则熙熙要出嫁,时间紧迫,事儿太多,媳妇忙不过来;二则当了这么多年家,太累,想歇歇;三则媳妇头上的骂名没摘去,难以服众。既然又没时间,又没心情,又没名声威望,肯定是当不好这个家的,为了大家都好,媳妇坚辞当家这个差事,还望娘成全,也能让大嫂一展拳脚。”说着接过丽娘手里的钥匙匣子,放在老夫人面前,端端正正地磕了一个头,“娘一向慈爱怜悯,肯定会体恤媳妇的苦处的。”
夏夫人逼得老夫人一点退路都没有,老夫人恨死了夏夫人,却不得不赶紧想对策。
她如今也是两难,答应夏夫人召集全家人,请家法吧,把这帐算清了,事儿查清了,夏夫人没问题,王氏就要吃家法。王氏吃家法是小事儿,关键是帐还得算清,同时又助长了夏夫人的气焰,以后就更不好打压管制,大房就不要再想翻身了。同时她要想劫富救贫,也没那么方便了。
她若是不答应吧,夏夫人就要撒手不干。那夏夫人交钥匙,清点财物,交接管家权力之时,还是会把公中的和二房的财物彻底清算出来。公中有多少钱,老夫人是有数的,那点有限的财物交到王氏手上,只怕等不到她闭眼睛,就要给折腾光了,到时候大房所得更少。大房三个儿子,夏瑞言两口子铁板都可以刮下二两锈来,可以不管他,总之饿不死他。但夏瑞诸是个无用的,夏大伯和夏瑞礼还是两个混世魔王败家子,夏瑞礼未成亲,还有一个最小的夏瑞薇要出嫁,那点子钱哪里够糟蹋?
两害相较取其轻,还不如顺着夏夫人的意思,让王氏吃点苦头,把这事糊弄过去,不请家法,不算账,这家还是得给二房当着。虽然会受点气,但好处是显而易见的。若是钱不够用了,二房还是会补贴出来,她再趁着自己还活着,想法子把夏瑞礼的婚事办了,夏瑞薇的嫁妆置下,暗地里多补贴补贴大房,给大房另外置点产业,将来她闭了眼,大房也算勉强能过得去了。
老夫人打好算盘,很快下定了决心:“家还是你当着,刚才我听清这事的前因后果了。这事儿不用再查,是你大嫂的不对。老大家的,给你弟媳妇儿赔礼道歉。”
夏瑞熙见王氏的脸都涨成了猪肝色,僵着身子不说话,有心要再气她一气:“我们犯了错,都是要挨家法的,那是大伯母的不对,是不是要请家法呢?”见老夫人不应声,她又说:“娘,您刚才说的那个,什么国无法则乱,家无规则败,是吧?”
夏夫人指指她:“你闭嘴,不许插话。”回头对老夫人道:“虽然是小孩子的一句戏言,但也是实话,做长辈的不给小辈以身作则倒也罢了,关键是如果不把帐算清,没有真凭实据,恐怕大嫂心中还是不舒服,以后还会产生各种各样的误会。若是明儿、后儿又出来说媳妇污了公中的钱,占了子侄的铺子,拿家中的钱去补贴外人,诅咒我的女儿早死,再好的感情也禁不起折腾。娘,您是明白人,大嫂这样三天两头的闹,就算是泥人也有三分土性,更何况媳妇还是一个人呢。今天无论如何要请娘给媳妇个说法,否则媳妇也是不依的。”
老夫人逼得没有法子,只好道:“那就依你所言,请家法。王氏妄言乱语,为大不尊,诅咒自家侄女,失了体统规矩,就罚,就罚她跪祠堂,发月钱……”
老夫人见夏夫人不表态,显见是不满意,于是又加了一句:“再让她当着全家上下给你赔礼道歉?”夏夫人还没表态,王氏已经忍不住叫道:“娘!你莫要为了一个丫头片子这样偏心!她不是咱们家的人,算不得的,将来上坟祭祀的,还是我家的这些儿子呢!”罚点钱爷就算了,要真的再让她当着全家上下给夏夫人赔礼道歉,不要说在自家儿媳妇面前,就是在那些下人面前,她又如何抬得起头来?
夏瑞熙此刻才深深的感到,作为女子在古代的低下地位,她此刻竟然没有丝毫发言权。女儿竟然算不得人,是外人,被剥夺了上坟祭祀的权力还不算,就是多说两句话也不行。她轻轻拉了拉夏瑞昸,示意他说两句。
夏瑞昸是被夏夫人压住了不敢出声,此刻得了暗示,早忍不住:“我二姐怎么不是咱们家的人?莫非她不姓夏吗?怎么算不得?只有哥哥们才可以上坟祭祀,那我呢?我也不能上坟祭祀吗?”揪着老夫人一个劲的问:“奶奶,我为什么不能?我难道不是男人?我难道不是夏家的子孙?大伯母这是什么意思?”老夫人被他缠的无法,直喊头疼。
王氏这话端的太欺负人,就是说自家儿子,有什么了不起。夏夫人冷笑道:“是呀,既然如此,还请大嫂自家去养活自家的儿子孙子,莫要来问我要钱买糖渍樱桃!从今后咱们桥归桥,路归路,各用各的钱!娘!大嫂都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了,就请娘把家中老小都请来,把事弄清楚,省的她总说您偏心!总这样欺负人!诅咒自家侄女儿,实在是太恶毒!”
一说到钱的问题和要她自己出钱养活自家人,王氏忍不住一跳八丈高:“谁问你要钱买糖渍樱桃了?那钱本来就是我们大家的!我进门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呢!也轮得到你在我面前跳?”她憋得太久,眼界又窄,看不透老夫人的真实目的,只当自己吃了天大的亏,靠不上老夫人了,于是再也忍不下去了。
“对,大嫂,宣氏只知道咱们家败过,她进门时也还不算富裕。你进门进的早,正好可以和宣氏说说,你进门的时候有些什么,回娘家的时候又有些什么好了。”夏老爷背着手立在门口,把王氏的嘴脸和老夫人的偏心都看了个干干净净,再回想到夏夫人先前和他说的那些话,只感到前所未有的心灰意冷。他若是再不出面,这件事闹到最后,亲人不是亲人,自己的儿女妻子也要受多少委屈,索性就来个一了百了。
夏夫人见夏老爷来了,立刻收起脸上的怒色,拉了夏瑞熙姐弟站到一旁,一副凡事都听夏老爷安排的温顺模样,且等他夏家人自己闹去。毕竟有很多话,儿子说出来不是错,儿媳妇说出来就是错。
王氏见了夏老爷,心中有些发虚,转眼又瞧着了自家三个儿子也得了信赶来了,胆子一雄,把腰一叉,睁着眼睛说瞎话:“我进门的时候就有良田千顷,屋舍无数,仆从如云,金银若干。”
要真是如此,她哪里能进得了夏家的大门?这也罢了,不和她理这些,夏老爷叹了口气:“那咱们家败了,你回娘家时呢?你还记得当时我们家的房契和地契都被大哥拿去赌了嘛?你要是不记得也不要紧,这件事,族中各位长老肯定都记得。”
王氏无处抵赖,犟着脖子说:“那又如何?你大哥难道不能用用自家的钱?”
夏老爷继续说:“那钱不只是大哥个人的呢。他不光在那个时候把自己的钱都用光了,还把我们的和娘养老的钱都一并用光了。我还想问问他,什么时候把我们的那一份钱给还回来,这也稍后再说。我再问你,当时一家老小无处栖身,我去向你借钱,你怎么回答的?你说小叔子算计嫂子的私房钱,不要脸,是不是?”
“……”王氏找不到话可答,翻了个白眼,“那你做生意的钱从哪里来的?难道不是卖书得来的?那书难道没有咱们一半?你休想赖账!”
夏老爷叹了口气:“话说到这里,你都还要睁着眼睛说瞎话,耍赖耍泼。大哥用了的那些钱和你从娘这里拿去的首饰不知道要买多少书本。你能诅咒自家侄女早死,开口就剥夺了我家瑞昸上坟祭祀的权力,我自问和你这样的人是说不清的。正好今日大家都到齐了,我便去请族中长老,开祠堂,把这事儿一并说清了。”也不问老夫人的意思,上前跪倒:“娘,儿子今日不孝了。
儿子明白您想要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好好过日子的心情,但事到如今,这日子再这样是过不下了,否则明日就不是亲人而是仇人。她今儿能说儿子占子侄的铺子,诅咒熙熙早死,明日就能诅咒我和瑞昸。”
夏老夫人闭了闭眼睛:“你待要怎么做?”
夏老爷道:“儿子已派人去请族中各位长老,把该了断的都了断了。”
夏老夫人怒道:“我还没死!你们就要分家啦?谁敢分家,我就死给他看!”
小孩
发表于 2010-11-12 11:49
第二十章 理还乱(二)
夏老爷头也不回的往外走:“桔子,老夫人就交给你们了,老夫人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的,你们就跟着去伺候老夫人。”
老夫人脸色发白,胸口发闷,第一次,她的威胁失去了作用,她不曾想到夏老爷竟然如此干净利落的处理了她的威胁,她越想越难过,越想越觉得没有面子,索性嚎啕大哭起来:“老头子,你倒是撒手就去了,留下我这个老不死的在这里被人嫌弃啊……”
夏老爷充耳不闻,瞧瞧夏瑞熙:“熙熙,你虽然要出嫁了,但现在还是我们夏家的人呢,就在这里伺候奶奶,尽尽孝道,不要学别人做那悖逆无情之事,只想着拿钱,不顾别人的死活。”
夏瑞熙应了,他又指着夏瑞诸三兄弟:“我已经派人去寻你们父亲了,你们马上跟我去祠堂。”
王氏凑过去:“去祠堂干什么?我……”
夏老爷虎着脸,断喝一声:“嫂子,祠堂没你妇道人家的事!嫂子该谨遵妇道,理好自己的家。在家伺候老母,管好儿媳,不要为了一点子小事弄得家宅不安,为女儿以身作则,将来到了婆家才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不被人轻瞧了去。”
王氏张了张口,却是找不到任何可以反驳的话。因为宣氏就没有像她那样,而是低眉顺目的去张罗着为老夫人倒水取食。
事情突然演变到这个不可逆转的地步,夏瑞诸三兄弟面色各异,但都有个共同点,脸色不好看。夏瑞诸瞪了罪魁祸首江氏一眼,一巴掌甩过去:“扫把星,都是你嚎出来的!”
江氏捂着脸嚎啕大哭着往外冲去,夏瑞礼打了个呵欠伸个懒腰,懒洋洋地道:“打媳妇儿做什么?有本事自己出去挣钱啊!瞧你这两口子,一天吃饱了饭撑的没事儿,还要闹腾闹腾,这下你们可满意了?你记着,哥,将来我娶媳妇儿的钱就是你出的。”
夏瑞诸烦躁的对着他低吼一声:“去!你凑什么热闹!有那时间,想想谁家闺女愿意嫁你才是真!”
夏瑞礼道:“这个不劳你操心,你备好钱物就是了。”说着哂笑着凑到夏瑞熙面前:“二妹妹,好久没见你了,听说你就要出阁了,恭喜你啊!四少和我喝过酒,人不错,不错。”
夏瑞熙瞧着他两眼通红,盯着两个大黑眼圈,人未靠近就一大股子酒臭味,心中有些嫌弃,却又不得不强笑着敷衍两句,找个借口躲开。夏瑞礼摸摸鼻子,自顾自地摇头笑笑,懒洋洋的歪倒在一旁去。
夏瑞言则是双手袖在袖子里,垂着眼皮,沉默了片刻,突然绽开一朵笑容凑到夏老爷面前:“叔,您别生气呀?我娘这个人从来都没见识,说话又难听,这家里谁不知道?您和二婶大人大量,和她计较什么?没的把自家身份都降低了!”
夏老爷看了他一眼:“瑞言,二叔不是生气,是为了大家都能早些过上爽心的日子。我先去了,你们稍后来!”指指夏瑞昸:“来,你也是男人,将来我的家业都要你来继承,还不跟我去祠堂?”甩着袖子去了。
夏瑞熙羡慕的想,在这个时代,把握好自家男人果然是通向成功的一条捷径。恶婆婆又如何?毒嫂嫂又怎样?有男人给女人撑腰,什么都好说。想到这里,她不禁对在一旁闷声发大财的夏夫人佩服的五体投地,夏瑞楠说的没错,她要向夏夫人学习的东西太多了。
夏瑞昸对着王氏做了个鬼脸,兴奋地小跳小跳地跟在夏老爷身后,慢慢走远。夏家三兄弟蔫巴巴的也跟了去,王氏六神无主的站了一会儿,猛地扑到老夫人脚旁:“娘!您行行好啊!媳妇儿和您的孙子还有您的重孙子都要活不得了!”
夏老爷今日一点面子都不给老夫人,老夫人早把一张老脸憋得铁青,上面的皱纹都被她板平了。她想到这一切都是王氏引起来的,还好意思道她面前来哭,抬起脚就给了王氏一脚:“你这个效价伴食的蠢货,光长肉不长脑子的夯货!气死我了!给我滚!”一叠声地喊人把王氏轰出去。
桔子上前对着王氏行礼请她走,王氏无奈,连告退礼也不耐烦行,气哼哼地走了。
老夫人喘了口气,转眼又看见夏夫人在一旁低着头弄水弄果子的,肝火又往上升,指着夏夫人骂道:“你也不是好东西!都是你撺掇着树淮和我闹的!这下子他们兄弟反目成仇,你高兴了?你也给我滚!”
夏夫人抬抬眼皮,不冷不热的说:“娘,您此言差矣,首先是您把儿媳喊来的,这是一则;其次,树淮只是请了族老断清家务,非但不会和大哥反目成仇,反而有助于两兄弟以后更好的相处,这是二则。最后媳妇劝您一句,您年纪大了,身体不好,生不得气,还是歇歇的好。就算不为儿子儿媳着想,也要怜悯怜悯您身边这几个丫头。上天有好生之德,她们服侍了您这么多年,尽心尽力的,要是让树淮因此把她们打死或者提起脚卖了,您日日吃斋念佛的那些功夫,可就全都白费了。”
老夫人颤抖着手指着夏夫人,半天才挤出一句:“我今日总算是看清楚你的真面目了。原来你平时的温顺孝敬都是装出来的,我要告诉我儿子,把你这个……”
夏夫人笑道:“娘,您被打扫气糊涂了不是?媳妇说的这些话,哪句是错的,请您指出,媳妇儿改了就是。”
老夫人一口气上不来,往后一倒,夏夫人叫道:“桔子!还不来帮老夫人顺顺气?可是把二老爷说的话都当成耳旁风了?”
桔子正想着自己先前听老夫人的话给王氏递眼色,肯定得罪了二房,这会儿二房压倒性的胜利,今后老夫人威风不再,这房里的丫头死死生生还不是夏夫人一句话的事,不由心中七上八下的,脑门子都冒出毛毛汗来。听得夏夫人一声喊,惊了一跳,忙过去把老夫人扶了睡好,低声劝慰了几句,老夫人呼哧呼哧喘了几口粗气,到底没有再闹,饮了一盏安神茶,抽泣着渐渐睡了。
夏夫人见老夫人安生了,也不走,命丽娘在里面守着,自己就坐在外间唤桔子出去说话。
桔子出去以后,一句话不是,就跪倒在夏夫人面前连着磕了三个响头。
夏夫人笑道:“桔子,你这是干什么?”
桔子道:“桔子以前不懂事,还请夫人见谅。”她是老夫人身边的红人,无论是大房还是二房都会寻她打听一些事情。其实她也做得不算太差,总之在遵守老夫人指示的同时,又兼了左右逢源,尽量不得罪大房或是二房。所做错的,无非是今日帮着老夫人多使了几个眼色而已。
夏夫人道:“主子有主子的难处,奴才有奴才的难处,大家都有难处,无非都是为了老夫人好,互相体谅着些儿就是了。说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我又岂是那等不分好歹的人?起来吧。”
桔子听了夏夫人这句话,知道她向来言出必行,便放下心来,起身后,恭恭敬敬垂手站立好:“请夫人吩咐。”
夏夫人淡淡一笑:“我问你,你刚才怎么劝的老夫人?”
桔子犹豫了一下,才道:“奴婢和老夫人说,日子还长着呢,以后需要她老人家主持大局的地方还很多,请她千万保重身体。”
夏夫人呵呵一笑:“说得好,只要能让她安静下来,保重身体,多说几句我也不会和你计较。你照顾好了她,以后我不会亏待你。如果做得特别好呢,老夫人百年后,就算是恢复你的自由身也不是不可能。”
这算是一个承诺了,也是逼着桔子表态,她必须在大房和二房中间选一个,今后再不能左右逢源。桔子心头一跳:“奴婢谢夫人恩典,断然不会让夫人失望。”
夏夫人挥手让她退下,又命真儿把午饭传到老夫人房里,让人去把夏瑞蓓喊来:“家中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她怎么也不闻不问的?快让她来给奶奶侍疾。”
不多时夏瑞蓓小跑着过来,进门就说:“娘,女儿不是不想来,是不敢来。”
夏夫人淡淡地道:“你如何不敢来?谁会吃了你?”
夏瑞蓓低声道:“女儿性子冲动,只怕控制不住情绪,会给娘添乱。”
夏夫人瞥她一眼:“控制不住情绪?今后就得学着控制情绪。我体谅你性子冲动,那别人呢?谁欠你的?”
夏瑞蓓低低的应了一声:“是。”在夏瑞熙下手做了,娘三个鸦雀无声的用了午饭,就坐在屋里等候祠堂那边的消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是肯定要有个结果的,无非就是看大房能分去多少财物而已。
根据夏夫人派出去打听的人传回来的消息,祠堂那边闹得厉害。无非就是夏大伯先是半醉半醒,后来好不容易酒醒了,一听说二房要和他们大房分清楚财物上的事情,又借酒装疯,闹腾了个不亦乐乎,遍地打滚不为其说,又拉着夏老爷的袍角喊大爷,让给他一条活路,他们这支的什么底都给他丢干净了。最后还是族老命人淋了他一桶凉水才算了事。
一直到掌灯时分,一家人脖子都伸长了,夏老爷才疲倦不堪的带着夏瑞昸回来。虽然说事情总算是办成了,但可以看出,他的心情无比糟糕。
这个夜晚,对整个夏府来说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小孩
发表于 2010-11-12 11:49
第二十一章 花开(一)
最后的结果是大房把公中的三分之二都分了区,还占了祖宅,理由是他们这房的男丁多。族老们都说不公,可是夏老爷想着,宁愿多给大房一些,也要把这事早些牵扯干净,所以吃点亏就吃点亏,况且本来他也想多给大房一些的。
夏老爷请族老们做了证人,把分家的契约写好,他和夏大伯当着众人签字画押,又让人送去衙门里备了案。
两方商定,二房暂时先不搬出去,等老夫人过世之后,二房再搬出去。与此同时,双方另起锅灶,各负责各的日常开支,老夫人那边的开销,双方平摊。说是双方平摊,实际上大家都明白,大房不过只是说说而已,老夫人实际上也就是二房养着。接下来要分的东西还很多,单就说下人的分配就很麻烦,主子心中要谁不要谁,下人们又愿意跟着这房或是那房的,托关系,找人情,总有说不完做不完的事情。
虽然事情多而杂,但因着多年的混账终于拉扯清楚了,夏夫人心情很好,再加上二房将来要住的房子她是早就准备好了的,所以分家的事情并不是很让她操心,多数精力还是放在了准备夏瑞熙的婚事上面。
分家的事情还未告一段落,欧阳家来纳征请期的人就上门了,最后把二人的婚期定在了腊月十六。夏瑞熙一听这时间,忐忑不安的同时又暗自好笑,当真是娶个媳妇好过年呢。夏老爷夫妇倒真是喜上眉梢,前段时间的不愉快统统一扫而光,夏夫人把家中奴仆的名单拿出来一一考较,哪些人要陪了夏瑞熙去,哪些不能去都有个讲究。
最后定下来,纯良两个丫头就是陪嫁丫头了,另外又打算再陪两房家人。不管愿不愿意,婉儿到底是被夏夫人定给了崔元崔大管家的二儿子崔慧,她若是要跟了夏瑞熙去,就只得是以媳妇子的身份过去。
要确定陪房的时候,夏瑞熙问了她的意思,她哭了整整一个时辰,最后还是决定不跟着夏瑞熙去欧家了。她也有她的考虑,先前想去欧家是因为她想做姨娘,私底下仰慕欧四少得紧,现在已是不可能了,过去后还要一切都从头开始,远远不如就留在夏家,跟着大管家的儿子好好过日子那样来的体面。
夏瑞熙叹道:“你倒是个聪明厉害的。虽然有段时间我对你不满意,但你总归跟了我这么多年,我对你还是有感情的,总希望你好。崔慧整个人,我也见过,很不错,也挺有出息的。你跟着他好好过日子。”崔慧长得白净斯文,精明能干都是其次,关键是据说他一直都喜欢婉儿。原本想着婉儿是要随着夏瑞熙去欧家,他是无望的了,谁知竟然听里面传出消息说要把婉儿配人,他第一时间就让崔元去求夏老爷。夏瑞熙觉得他应该会对婉儿好,所以也很为婉儿高兴。
婉儿结果夏瑞熙给她的一只金簪,一副银耳坠,一对银镯子和两匹缎子,拜倒在地嚎啕大哭:“小姐,今后奴婢不能服侍您了,您到了那边,凡事多忍让,多想想,好好过日子。”又对纯良两个丫头说:“你们需得服侍好小姐,凡事多为小姐谋算些,小姐好过,你们才会有好日子过。”
夏瑞熙被她哭得一阵心酸,找了个借口先溜了,留下婉儿和院子里的其他人一一告别。直到瞧着婉儿被夏夫人派来的婆子领走了,才敢摸出来。
纯儿道:“小姐表面上不喜欢婉儿,心里其实还是有点舍不得她的吧?”
夏瑞熙说:“婉儿这个人呢,最大的有点就是聪明,最大的缺点也是聪明。她害怕死,想过好日子,所以做了一些我不喜欢的事情,可是究其根底,她到底也没做过什么害我的事情。朝夕相对,人非草木,焉能无情?我只希望她能过上好日子,这种心情,对你们也是一样的。将来我必定为你二人寻一门好亲事的。”
良儿在一旁打络子,闻言笑道:“奴婢们还小呢,就想跟在小姐身边学点本事。”她自从被夏瑞熙提点后,这段时间稳重了许多,不再一门心思地争宠巴结,多数时间也能静下心来专心做点事了。
夏瑞熙笑道:“你二人如今也十四岁了,说是小,也不算小。几年的功夫弹指之间就过去了,平时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的,也该有个打算才是,也免得到时候茫然一片。”说到这里,她也不禁有些怅惘。她到这里,已经有一年半的时间。
先前来时疯狂的想念那个世界和原来的额父母亲人,到现在的逐渐很少想起,慢慢将自己融入这个世界,其间走过了一段很复杂的心理路程。时间,果然能改变一切。
“二小姐,夫人请您去上房一趟呢。”
门口传来婆子的声音,夏瑞熙忙收拾了往上房去,进得屋里,正好赶上夏夫人问丽娘:“丽娘,我让你去办的那件事情办得如何了?”
丽娘悄声道:“奴婢正要寻个机会和您说呢。前些日子,奴婢依着夫人的法子,去寻了孙家那位姑奶奶。那位姑奶奶先前死活不肯,后来好不容易松口了,却是狮子大开口。”又笑道:“孙家这位寡居的姑奶奶,当真是个有趣的人儿,读书人家的小姐,竟然也干上了这样的勾当。就是自家亲侄儿的钱,她也要赚。”
相比丽娘的大惊小怪,夏夫人不以为然道:“那有什么法子?她一个寡妇,要独自抚养三个孩子,还要供儿子念书,还得凑齐了小女儿的嫁妆,她不想法子谁能帮得了她去?她要不肯赚这钱,我这事怎么办?”
丽娘讪笑道:“那是,夫人心善。只是她要的也太多了,足足够一座上好的宅子了。”
夏夫人道:“钱算什么?只要他家不三天两头地上门来闹腾,就比什么都好,拖得一时是一时。我最怕的,就是熙熙大喜之日,他家会上门来闹腾。”不管孙棹的病情是否稳定,得了痨病,他都注定不是一个长寿之人,只要有可能,她就不愿意把夏瑞蓓嫁去孙家。
夏夫人想了想,道:“这样好了,你去和她说。她的要求我统统可以答应,甚至可以让她的三个儿子进鸿麓书院念书。不过呢,她得先把这事儿给我搬好了,让蓓蓓冲喜的话休要再提。孙家要冲喜,就让他家另买两个小妾进去,蓓蓓不到十六岁之前,休想让蓓蓓过门。钱呢,我先付给她五十两黄金,事成之后,再把其他的一并付清。”
丽娘应声而去了,夏夫人方回头对夏瑞熙道:“都听见了?有时候男人的办法不见得管用,我原来也一门心思地想着只有靠你爹,谁知道竟然也有靠不住的时候,只能靠自己。”
夏瑞熙点头应了,夏夫人才道:“我们去厨房准备今天的午饭吧。”
因为夏夫人恨不得把她所会的一切都教会夏瑞熙,所以总拉着夏瑞熙学习管家,应对各种突发事件。夏瑞熙除了要陪着夏夫人管家以外,还要学习如何做菜,还不能落下女红书画琴棋,每天都过得像打仗,紧张得气都喘不过来,几乎是一天一天地挨,无比地盼望这种苦难的日子赶快结束。
时间过得飞快,随着欧家二十四抬聘礼的来到,夏瑞熙的婚事在紧张热烈的气氛中进入倒计时。
终于,只差七天就到夏瑞熙的婚期了,夏夫人也觉得差不多了,不再每日里追着赶着夏瑞熙学这学那,让她每日多睡多休息,包养身子和皮肤。夏瑞熙突然闲了下来,反而觉得不习惯,闲得无聊之际,就想着去看看那匹传说中叫阿月的西域马。
夏瑞昸赈灾夏夫人房里默书,听说夏瑞熙要找他去看马,高兴得不得了。刚立起身,就被夏夫人一戒尺打在手背上,打得他火辣辣地疼,立时眼泪汪满了眼眶。夏夫人沉着脸道:“我平时怎么和你说的?该做的事情没做完,就想着去玩,你还能做成什么大事?”
夏瑞昸委屈地道:“我不是想着二姐就要出嫁了嘛?想和她多待点时间而已。我先前去寻了她好几次,她都没有空。”说着就抽抽搭搭起来。
夏夫人心中一软,本想放着他去和夏瑞熙玩耍,转念又想到夏大伯家的三个不成器的儿子,打了个寒颤,仍然沉着脸,严肃的说:“你十一岁了吧?还这么爱哭?就算是想和姐姐多待一段时间,也得先把分内的事情做完才行!这点自控能力都没有,将来如何能成大事?你就算是不能光宗耀祖,但也不能是败家子!”
夏瑞昸咬着嘴唇不说话,对夏夫人的话从心底里生出愤怒来。他是爱哭不假,但要说他会做败家子,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他虽然年龄小,但已经能明辨是非,非常瞧不起三个堂兄,立志要做和他们不一样的人。若不是他从小受的教育就是不能悖逆父母,他早就顶嘴了。
小孩
发表于 2010-11-12 11:49
第二十二章 花开(二)
夏夫人一瞧夏瑞昸的那模样,就知道他犯了倔,举着戒尺怒道:“你要和我对着来是吧?我的话你都敢不听了?”
瞧着母子二人剑拔弩张的模样,夏瑞熙有些过意不去:“瑞昸,你先做完该做的事情。二姐这几天有的是时间,等着你,等多会儿都没关系。”
听夏瑞熙这样说了,夏瑞昸这才坐下去继续默书。夏瑞熙又拉拉夏夫人的袖子,低声劝道:“娘,弟弟是明事理的,有什么,您好好和他说,他能听得懂。不要总是动不动就拿戒尺惩罚他,虽说是为了他好,可也要注意欲速则不达,过犹不及。”夏瑞昸很快就要进入青春期,这个时期的孩子最叛逆,最难收拾,一个不小心,也许就会前功尽弃,须得多些宽容,多些理解,多些体谅。
夏夫人闻言,沉默了一会儿,脸色不再那么难看了,轻声道:“我知道了。我是被你大伯家的那几个,还有蓓蓓给吓着了。总想着玉不琢不成器,对他难免严厉了些。”
夏瑞熙抱着她的手臂,低声说:“我总是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的。”
夏夫人笑道:“我知道,你担心我们过得不好?又担心去了欧家,你会过的不开心是不是?”
夏瑞熙莞尔一笑:“我就说什么心思都瞒不过娘。”
夏夫人拥住她:“娘当年要出阁的时候呢,也是一样的不想嫁,想留在家中过好日子。不过做女人,这一关总是要过的。你今后道了那边,记住我教你的就是了,凡事三思而后行,要开口前先想想,不要冲动。尽量做一个品德端正的好人。可是人家如果欺负上门来了,也不要太软弱,该使的手段要使出来。”
娘两个说了会儿话,丽娘抱着一摞账本进来,夏夫人便坐到一旁去看账本。天气寒冷,夏夫人房里被炭火烤的温暖如春,夏瑞熙靠在熏笼上,只觉得暖洋洋的,眼皮越来越沉,昏昏然就睡了过去。纯儿就问小丫头取了一床毯子给夏瑞熙盖上,任由她去睡。
夏夫人看完账本,顺手拿起一张图纸,正是她买给夏瑞熙作嫁妆的温泉庄子,兴趣高涨起来:“熙熙,你过来瞧?”回头一看,夏瑞熙正睡得香甜,脸蛋儿被热气烘得粉扑扑的,正如同一枝含苞待放的粉荷,可爱娇艳。夏夫人想到自己当年二八年纪之时,不由有些痴了。时光荏苒,她如今已是做了外祖母的人,当年那个在荷花池边戏水的少女一去不复返。
纯儿要去唤醒夏瑞熙,夏夫人忙制止道:“不要喊她,她这段时间也累极了,将来去了婆家,哪里能有这般自由?”边说边情不自禁地红了眼圈。
丽娘轻声劝道:“夫人,您休要这样。这是喜事呢,要为二小姐高兴才是。若是二小姐知道您又伤心了,还不得又陪着你哭?”
夏夫人把眼泪掩去:“我哪里又哭了?我高兴还来不及。”回头瞧着夏瑞昸瞪大了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盯着她瞧,仿佛在说她怎么也爱哭,不由没好气地道:“看什么看?你的书默完了?不要等你二姐一觉醒来你还没默完,明日又有明日的事。”
夏瑞昸撅嘴道:“想哭就哭嘛,我没你那么霸道,都不许人哭的。”
夏夫人挺直身子道:“你说什么?”
夏瑞昸地低下头把书遮了脸:“没什么。”
夏夫人想到夏瑞熙的话,放软了声音道:“你抓紧时间快些默完书,不是就可以和你二姐痛痛快快地玩个够了吗?娘不是苛刻你,是希望你好。”
夏瑞昸闻言一笑:“我知道了。娘不就是怕儿子变成哥哥们那样的人吗?您放心,您儿子这辈子都不会成为那种人的。”
夏夫人粲然一笑,摸摸他的头,正想夸赞他几句,便听见真儿在外屋和人说话,仿佛是夏瑞蓓的声气,转而问:“真儿,你和谁说话呢?”
真儿打帘进来:“夫人,奴婢在和三小姐说话呢。”
“她怎么不进来?”夏瑞蓓这段时间虽然不再给家中添乱,瞧着规规矩矩,沉默寡言的,但夏夫人总觉得有那么一点不对劲,却又无从抓住。
“奴婢进来时,瞧见三小姐丫头也没带,一个人立在门口,从帘缝往里瞧,奴婢请她进来,她只是摇摇头,让奴婢和二小姐说,她改日再去瞧二小姐。”真儿又在夏夫人耳旁轻轻补了一句:“奴婢瞧着,三小姐竟然好像是哭了。”
夏夫人想了想,起身道:“我去看看三丫头。这段时间总忙着分家的事情和熙熙的婚事,没怎么管她。”不如意的人爱钻牛角尖,夏瑞蓓刚刚来了却不肯进来,躲在门口哭,谁知道她又是想到哪里去了?
夏瑞熙美美的睡了一觉,梦中居然有欧青谨,他立在尚家那株绿萼梅花树下,折下一支递给她,笑意吟吟:“你不是喜欢这花吗?咱们把整个园子都种成这树,好不好?下雪的时候,我烹茶,你抚琴。”
夏瑞熙接过花,却摇头:“不好,不好。你太自私。”
他讶然道:“我如何自私了?”
“冬日天冷,你烹茶,可以烤火,却要我在一旁冷飕飕的为你抚琴,不是自私是什么?干嘛不是你抚琴,我烹茶?”
欧青谨哑然失笑,正要开口说话,一道声音从夏瑞熙耳畔响起:“二姐!大懒虫!快起来!”接着一阵剧烈的摇晃把夏瑞熙从美梦中惊醒。
夏瑞熙悻悻然地坐起身,拍开夏瑞昸的胖手:“你吓死我了。”
夏瑞昸盯着她瞧:“你做梦了吧?我知道你梦见什么了。”
夏瑞熙矢口否认:“乱猜,这么一会儿功夫,我做什么梦?”心里却在回忆刚才梦中的情形,貌似是很温馨愉快的一幅画面,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自己潜意识里是非常希望能和他相处愉快随意,而不是相敬如宾的吧?
夏瑞昸这个小妖怪看了她一会,认真的说:“你不要否认,我就是听见你说梦话才摇你的。你脸红什么?放心了,我不会和爹娘说的。”
她说梦话了?说了什么?夏瑞熙吃了一惊,又是羞又是窘的,转眼看见纯儿弯成月牙的眼睛,知道自己被调戏了,跳起脚就去追打夏瑞昸:“臭冬瓜,居然敢骗我!”
夏瑞昸早跑了老远:“你不是要去看阿月吗?晚了还怎么看?”
阿月是一匹纯黑色,美丽的母马,眼神温柔可爱,毛皮被夏瑞昸打理得油光铮亮。
它见了夏瑞熙,居然能把头靠过去在她身上擦,显得很是亲热。夏瑞昸惊叹道:“我就说阿月聪明吧。这么长时间没见着你,居然还记得你。”接着又有些酸溜溜的,“枉自我对它那么好,它见了你就忘了我。”
夏瑞熙寻了个干瘪瘪的苹果喂给阿月,摸摸它的鬃毛,嘲笑夏瑞昸:“你还吃醋了啊?”
夏瑞昸突然笑道:“你要不要上去试试?我觉得你肯定一上马就会记起怎么骑马了。”
夏瑞熙闻言,心中一动,就有些跃跃欲试,不管记不记得,身体的本能是在的吧?就像她拿起针线,有意识地去想下一针该怎么绣,反而不如她无意识的去绣来要好。古人说心想,心想,是不是换了灵魂之后,某些记忆还残存在心中呢?现代医学也有换了心脏之后,手术者的一些生活习惯和心脏原有的主人慢慢变得相似的例子,她会不会也是如此呢?夏瑞熙想着就抓住了阿月的缰绳。
夏瑞昸叫道:“你急什么?还没装上鞍蹬呢。”
装好鞍蹬,夏瑞熙又有些害怕了,脑子里总出现马儿发狂,她被颠下马背,摔得头破血流的凄惨画面。夏瑞昸发现她的紧张,轻声安慰道:“你不要怕,阿月自小就是你养大的,性子温顺着呢。你那天骑得,并不是阿月,如果是阿月,你一定不会出事。这样好了,我让人把你扶上去,咱们就在这院子里慢慢的溜达两圈,你找一下感觉,好不好?要是找不到感觉,也别难过,就当时玩耍罢了。”
夏瑞熙刮了一下他的鼻子:“小人精,就你什么都知道。”
阿月果然如同夏瑞昸说的一样,温柔而体贴,夏瑞熙也没她想象的那样笨拙,不一会儿功夫,也就适应了这种颠簸,身体变得自然柔软。最紧张的人反而是夏瑞昸,他眼睛也不眨的盯着夏瑞熙和马,让一个膀大腰圆的护院牵着阿月,不准放开缰绳,只怕一个不小心,会把夏瑞熙颠下马背来,酿成大祸。
夏瑞熙想象着自己在一片辽阔的草原上,纵马驰骋,偶尔还可以来个高难度的动作,那将会是何等的惬意啊。正在YY就听有人唤道:“三小姐。”
轩昂到刚才夏夫人就是去看夏瑞蓓了,夏瑞昸不由被吓了一跳,反射性的朝院子门口瞧去,却只看见夏瑞蓓一个人,披了件蜜色的羔羊皮披风,头上只简单地插着一只金簪并两小朵珠花,神情萧索的看着二人。
夏瑞熙示意护院让阿月听下,自己借着纯儿的手下了马背,朝夏瑞熙走去:“蓓蓓,娘刚才去看你,你没遇见吗?”
小孩
发表于 2010-11-12 11:50
第二十三章 花开(三)
夏瑞蓓垂了眼:“遇到了,她在我房里坐了一会儿,就被人叫走了。”
夏瑞熙探手一摸她的手,冰凉冰凉的:“你怎么一个人就来了?丫头也不带一个?这么冷的天气,怎么的也该抱只手炉再出来。”
夏瑞蓓不着痕迹的把手从夏瑞熙手中抽出,从怀里摸出一对绣工精美的鱼戏莲叶荷包:“我是来恭喜你的,希望你今后万事胜意。”
夏瑞熙一摸那荷包,里面硬硬的,不由探询地看向夏瑞蓓。夏瑞蓓接过去打开荷包,从里面取出一对光彩夺目的南珠串成的珠花:“这是我的心爱之物,给你添妆。希望你能忘了从前那些不愉快的事情。”
既然是她的心爱之物,自己就断然没有夺人所爱的道理,夏瑞熙正想推辞,夏瑞蓓干脆利落的将荷包盖上:“不要多说,如果你不愿意接受,就是不肯原谅我。”
夏瑞熙只得收了,夏瑞昸见机凑过去道:“三姐,不是你和我说,你也想学骑马的吗?今日正好上去溜溜,如何?”
夏瑞熙听了,怀疑的看了夏瑞蓓一眼,夏瑞蓓垂着眼,并不看她,自顾自的往阿月走去:“我闲得无聊,学点其他的,也算是排解一下愁闷。”她这话仿佛是对夏瑞熙说,又仿佛是对夏瑞昸说。
夏瑞蓓走到阿月身边,并不需要人搀扶,一脚踩蹬,一手拉住缰绳,竟然是轻轻松松就爬上了马背,根本就不像是第一次骑马的样子。
夏瑞熙道:“蓓蓓不是第一次骑马了吧?”
夏瑞蓓直言不讳地说:“对,我这段时间经常来这里和阿月说话,你瞧,它很喜欢我是不是?我现在可比你骑得好呢。你们先回去吧,我要骑一会儿。”说完便不再搭理其他人,专心致志的骑着马在院子里小跑起来。
夏瑞昸跺了跺冻僵的脚:“我怎么不知道她经常来这里?没有人看着,就让她学骑马,这多危险啊?”
负责管理马厩的小厮点头哈腰地道:“回四少爷的话,奴才们也是这样劝三小姐的,可是她不停。”
夏瑞熙骂道:“她不停,你就不会报上去?”
小厮道:“二小姐,先前奴才去过主院那边寻过几次管事,可是到处都乱糟糟的,不知道该寻谁呢。丽娘和崔管家,奴才是找不上的,其他的人,又都不想管事。前几日,我又去了一次,所有人都在忙您的婚事,也是寻不到人。”
他说的也是事实,因为分家,除了几个大管事和主子身边的近人,其他普通仆役都在担心自己的前途,肯定无心管理其他事情。夏瑞熙心里隐隐生出一丝不安来,总想劝夏瑞蓓两句,却又觉得无从开口。和夏瑞蓓现在的情形比起来,她显得是那么的幸福和完美,就连多说两句也怕会被人误会是在炫耀幸福。
夏瑞熙牵着夏瑞昸在风中占了一会儿,觉得有些冷,有些想走了,而夏瑞蓓正跑得高兴,脸红扑扑的,眉宇间流露出这段时间以来从没有过的快乐。
夏瑞熙叹了口气,让夏瑞昸先回去,自己留下来等夏瑞蓓。夏瑞蓓跑了半个时辰才停了下来,一转眼瞧见夏瑞熙还立在廊下,裹紧了披风,鼻子冻得通红,眼睛却是瞧着她的,便惊讶的文:“你还没走?”
夏瑞熙呵了呵手:“我有话要和你说。”
夏瑞蓓跳下马,把缰绳扔给小厮:“我们边走边说。这里离我那里近,你要不要去喝杯姜茶暖暖身子?然后我们再一起去上房用晚饭?”
夏瑞熙让纯儿远远地跟在后面,二人顺着青石板路慢慢向青莲水榭走去。
“你为什么突然这么想学骑马?”夏瑞熙不想和夏瑞蓓打饶章,大家都是明白人,没必要试探来试探去的。夏瑞熙相信如果夏瑞蓓不想说,自己根本就别想从她嘴里掏出半个字来。
夏瑞蓓轻松的说:“不是突发奇想,只是不想再事事都依靠他人了。那次在逃跑的时候,阿恪不敢带我走,我想自己走,却发现自己不能骑马,只能事事依靠他人。离了他人的帮助,我居然连马儿也不能靠近半步,觉得自己挺没用的。”她看着夏瑞熙轻笑起来:“你怕我又会偷跑?”
夏瑞熙点头:“我当然怕。我不想和你说那一套大道理,我只希望你在做任何事情之前,都要三思而后行,不要总做让自己和亲人后悔的事情。世上是没有后悔药买的,一脚踏下去,也许就是永远都不能退回来了。你想幸福,想躲避命运,不是你的错,关键在方式。”
夏瑞蓓道:“你不用多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放心我不会逃走的。因为我就是逃出去了,我也肯定活不下去或是活不好。在我没有足够力量之前,我不再做傻事了。请你和娘说一声,让她不必担心我,好好地把家里的其他事情料理好就是。”
夏瑞熙吃惊急了,夏瑞蓓怎会突然变得如此通透?夏瑞蓓望着她点点头:“我看你也无心去我哪里,我还是先回去了。”
夏瑞熙忙唤道:“蓓蓓。”
夏瑞蓓停住脚望着她:“你还有话和我说?”
夏瑞熙犹豫了好久,才说:“以后不要一个人出来溜达,身边无论如何都要带个人,还有,多穿点衣服,天冷。谢谢你的珠花,我很喜欢。”兴许就是要离开的缘故,所以总觉得有很多话想和身边的人说,就是平时不喜欢,痛恨的人,也再痛恨不起来。
夏瑞蓓垂下眼:“我知道了。”
夏瑞熙看着夏瑞蓓单薄的身影在冬日萧瑟的花木中慢慢走远,一直到再也看不见才唤了纯儿去上房。
到了上房,正好听见夏夫人和丽娘谈笑,说的正是孙家的事情。夏夫人见到夏瑞熙进去,也不避讳她,反而招她过去坐了。
丽娘继续道:“孙家这位姑奶奶真是个厉害角色,我那日把那五十两黄金交给了她,又和她说了夫人愿意引荐她三个儿子去鸿麓书院读书的事情,她高兴地不得了。第二日便亲自寻了一个据说是八字硬的,镇得住的,眉眼齐整的姑娘,带回家去悉心调教。也不知道她使的什么法子,总算是让孙家把人从后门抬了进去。虽然只是冲喜的小妾,但那位少爷仿佛倒是挺喜欢这位的,病情也稳定了,估计短时间内,是不会再提这件事情了。”
夏夫人笑的灿烂,却又想着,这病情稳定了也不是什么好事,只怕稳了纪念还是要死的。不管了,先平平稳稳地混过了夏瑞熙的婚事这一关再说。
夏瑞熙在一旁暗香,由亲姑母对症下药,亲手调教出来的,不对孙少爷的胃口那才奇怪。要是夏瑞蓓将来不得不去了孙家,有这样一个拦路虎在前面挡着,也不算是什么好事呢。
她们此时哪里又会想到,就是这个夏夫人花了重金请孙家姑奶奶帮忙缓解了燃眉之急的, 冲喜的小妾,在若干天之后,会一劳永逸地把夏家的隐忧给解决了。
夏瑞熙正襟危坐在大红的八抬大轿中,盖头把头脸遮得严严实实,却丝毫不影响外面传来的震天喧哗。鞭炮声,恭喜声,锣鼓声,还有满眼的大红色,无不提示着她,她将跨入一个全新的天地,开始新的生活,给人做儿媳,为人妻,还将为人母。
说不担心不害怕不紧张,那是假的,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人已经坐在这里了,没有退路可走。夏瑞熙暗自安慰了自己一把:“好歹是嫁出去了,不用再做剩女。”
她很想看看欧青谨的表情,但是她没有那个勇气,不敢掀开盖头,不敢从轿子里偷窥他,因为她生怕会看见一副淡漠的,或是带着面具的面孔。那会让她没有勇气继续走下去。
颠簸了很久之后,轿子终于停了下来,又过了一段时间,周围突然静了下来,有人高声喊:“吉时到,新郎官踢轿门咯!”人们嘻嘻哈哈地又笑起来。
夏瑞熙的心突然揪紧了,尽管周围并不算安静,她仍然很清晰地听到了欧青谨向轿子走过来的脚步声,平稳,实在,一如他的为人。
欧青谨停在轿前,轻轻拍了拍轿子,夏瑞熙知道这是在提醒她准备好了,他马上就要踢轿门了。果然,片刻之后,一声闷响,轿子轻轻地晃动了一下。这是说,日后男方不惧内。
夏瑞熙卯足了劲,也不示弱地回踢了一脚。回应他,她也不示弱。这是夏夫人特别交代她的,总怕她会忘记或是不愿意,反复交代到她烦了才为止。
回踢完这一脚,夏瑞熙仿佛是听见了一声不易察觉的轻笑,她还没来得及辨清是不是欧青谨在笑,喜婆已经在提醒她快把嫁妆的钥匙递出去给新郎。新郎要把这嫁妆的钥匙给天看一看,以便将来新娘多生男孩。
夏瑞熙从腰间的荷包中取出一串钥匙,递出去。一双温暖略略有些干燥的大手在接过钥匙时,有意无意地轻轻触摸了一下她的手指,仿佛触电一般的感觉从指尖迅速传到夏瑞熙的心里。从今后,她就是他的妻了。
第二十四章 花开(四)
夏瑞熙如同偶那个木偶一般,被人扶下轿,把红绸塞进她手里,亦步亦趋的跟着别人走,不敢有丝毫的行差踏错。
透过盖头,她只能隐隐看见一群乌压压的人影,低下头,只能看见一双青绸面的靴子,一直在离她不远的地方,那是欧青谨的脚。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礼成!送入洞房。”一条系着大红花的红绸,她握着这端,他握着那端,这根红绸联系了他们的一生,从此后,祸福相依。
盖头被揭开,夏瑞熙听见欧家在场的诸人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这让她马上紧张起来,不知道自己的样子是不是不入众人的眼,但随即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的举动让她松了一口气,小女孩挤到她面前,好奇的抬起头盯着她看,随即叹了一声:“好漂亮的四婶啊,!”屋里顿时响起其他人的恭贺声和赞叹声。
夏瑞熙不敢看揭盖头的人是什么表情,只敢瞅瞅那个小女孩,小女孩穿一身粉蓝向前银狐毛边的小袄,梳着两个抓髻,脖子上带着一个向前七宝的明晃晃的金项圈,长得粉妆玉琢,很是漂亮,想来应该是欧青谨哪位哥哥的女儿了。
小女孩走上前,探手就去摸夏瑞熙的脸,夏瑞熙躲避不及,竟被她捏了一把,小女孩点点头:“不错,久闻大名。”
其他人都轻笑起来,这是一个小孩子该做的事情吗?夏瑞熙尴尬万分,欧青谨淡淡地道:“福儿,这是谁叫你的规矩,阿七婶,还不把小小姐抱下去?”
一个穿鸭蛋青瓜子的妇人上前行礼并将福儿抱起往外走,福儿叫道:“四叔,你娶了新娘子就不要福儿了。”
众人失笑,尚夫人也在房中,出来打圆场道:“小孩子家家的,不懂事,各位亲友莫要见笑,外面的席已经摆好了,请各位入席啊。”
人们又笑闹了一会儿,总算是散去了,只留下欧青谨和夏瑞熙还有两个丫头,喜婆在屋内。
夏瑞熙不敢抬头看欧青谨,她觉得此刻屋内的空气是停滞不动的,令人几乎要窒息,渴望被他承认,担心不被他真心的接受,被反复煎熬的人就是她。
桌边传来一声被盖捧着茶杯沿的轻响,“熙熙。”欧青谨终于开口叫了她一声,在夏瑞熙的记忆里,似乎他从来没有这样叫过她,每次开口都是“二妹妹”长,“二妹妹”短的,但不得不说,这样的叫法,让她心里松了一口气,这是不是意味着他接受了她的新身份呢?
夏瑞熙尽力让自己显得平静的抬头:“是。”二人的目光相对,同时都有些慌乱的错开了眼神。
欧青谨低咳了一声,眼睛盯着她的脚说:“福儿是我三哥的女儿,自小被宠坏了,她脾气有些古怪,难免失了体统,你不要和她计较。”
夏瑞熙微微一笑:“我不会。”
欧青谨不自然的摸摸头,“我知道你不会,可是我怕你会多想,那个,我出去待客了。”仿佛背后有人在追他,他逃也似的溜了。
喜婆笑道:“新郎官不好意思了。”
欧青谨的背影停顿了一下,飞快的消失在门外。
纯儿和良儿咬了咬耳朵,良儿凑到夏瑞熙耳边道:“小姐莫要担心,奴婢瞧着姑爷是很高兴的。”
夏瑞熙的心不受控制的跳的擂鼓似的响,她心慌意乱,虽然看了他一眼,却没有看出他高兴与否,但愿他真的是高兴的吧。
等待的过程是漫长而备受煎熬的,夏瑞熙觉得自己此刻就仿佛是在等待高考的结果,既急切的希望结果快些宣布,又害怕那个结果是自己不想要的,总希望时间停滞在这一刻,永远不要前行。
最终,那个激动人心的时刻到了,欧青谨带着淡淡的酒味回了房,他在门口时身子还有些晃,进了房门口立刻站直了身子望着房里的人傻傻的笑了笑,虽然过后他坚决不承认“傻”字会和他联系起来,但夏瑞熙主仆三人都毫不迟疑,不容置疑的形容他当时就是傻笑。
喜婆将二人的头发各剪下一绺,绾在一起,用五彩的丝线缠了,放入一个精致的鸳鸯戏水荷包中,道:“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接着服侍二人喝交杯酒,喜婆把二人各喝了一半的酒互相交换,待二人喝完,喜婆将两只杯子一正一反掷于床下,笑道:“一仰一合,大吉。”
这意思夏瑞熙是听得懂的,不由做贼心虚的闹了个大红脸,头也不敢抬,繁琐的礼仪总算完成了,中人伺候着二人褪下大衣服,洗漱干净,又让二人并肩坐在床沿上,这才放下帐幔,退出去,屋里鸦雀无声,只剩下偶尔烛芯爆裂的声音。
夏瑞熙无意识的玩弄着自己的手指,并不敢看身边的人一眼,欧青谨又低咳了一声,轻声道:“你不冷吗?”说着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夏瑞熙心跳如鼓,还未来得及回答,就听窗外发出一阵闷笑和花盆跌落在地的声音,不由又羞又恼,正是那听壁根的在笑话二人,二人对视一眼,尴尬万分,接着有个青年男子的声音响起:“寒冬腊月诸位不冷吗?我那里有上好的鹿脯和十年的花雕,可饮一杯否?”一群人唧唧喳喳的商量了半晌,有人笑道:“还是欧三哥心疼自家的兄弟。”众人促狭地笑起来,一哄而散。
没了这些听壁根的,屋里两个人都松了一大口气,“不要管他们。”一只手轻轻抚上夏瑞熙的脸颊,夏瑞熙的情绪越发的紧张起来,缩紧了脖子,身子僵成一根木棍,口干舌燥,连眨眼睛的功能都几乎丧失了。
欧青谨察觉到她的紧张,微微叹了一口气:“折腾了一天,你不累吗?我可是累极了。”说着脱下了鞋子先上了床。
夏瑞熙看看他,又看看他的鞋,想起夏夫人说的,上床之前一定要踩踩他的鞋,同时又不能然他踩她的鞋,这样以后他就不能欺负她了,虽然这样的说法有些啼笑皆非,但她还是想试一试,不过呢,她不想让他发现,免得他也相信这个,让他心生不快,偷偷地踩踩得了,所以她脱下了鞋,迅速在他鞋上踩了一脚,若无其事的上了床。
欧青谨睡在外面,只给她留下了半人宽的一条空隙,夏瑞熙若是想要睡好,就必须从他身上爬过去才行,她鼓了几次勇气,临头都又泄了气,只得咬着唇戳戳他的胳膊。
他装晕:“干嘛?”
“睡进去些。”
“我不,男主外,女主内,你睡里面,我睡外面。”就着朦胧的灯光,夏瑞熙看见欧青谨的眼睛亮闪闪的。
夏瑞熙道:“你还信这个?”
欧青谨不置可否,望着她一本正经的说:“反正以后你睡里面,我睡外面,有事情的时候,我在前面,你在后面。”
夏瑞熙闻言愣住了,这是他的承诺吗?欧青谨拍了拍里面的床铺。“进来呀,这么冷的天气,你就这样坐着,不冷啊?难道你想明天早上拖着两条清鼻涕去拜见公婆?”
夏瑞熙还是不敢从他身上爬过去:“那你让让我。”
“我累了,起不来,你不会第一天就不心疼夫君吧?”某人闭上了眼。
夏瑞熙试探性的跨过一只脚,没反应,等她又大胆的探过身子,一双温热的大手猛地搂住了她的要将她拉下去贴上一个宽厚温暖的胸膛。
“你干什么?”夏瑞熙紧张的舔舔嘴唇。
欧青谨眼神清亮的看看她,“熙熙,今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是最亲的人。”
夏瑞熙没有挣扎,温顺的把脸贴在他的胸口上 ,低低的应了一声:“嗯,我不会让你失望的,那你呢?”
“我自然会好好待你。”他仿佛是松了一口气,实际上两个人都明白,承诺是承诺,生活是生活,他们要走的路还很长,不过对于夏瑞熙来说,只要有了这句承诺,就是她努力的方向和勇气的来源,她想,总有一天,她能得到他发自内心的珍爱和疼惜,她一定能过上想要的幸福生活。
初经人事,切身体验毕竟不同于看到的和听到的,夏瑞熙以为自己已经够慌乱了,谁知道有人居然逼她还要慌乱不堪,她很囧,同时又很高兴,老天爷给了她多么大的惊喜啊,她恍惚记得书上曾经讲过,男人对于自己的第一个女人总是有一种很特殊的感情的,她现在要力争的,就是要让自己成为他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
这个人兴许是家教甚严,只敢想不敢动,也兴许是自视过高,包括最冲动的青春期也不曾看上其他的女性,所以他也就无从成为一个高手熟手,说他一窍不通吧,他又懂点的,应该说还是受过一点婚前培训的,说他懂吧,他手忙脚乱,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他虽然不曾流泪,但沮丧和不甘心却是显而易见的。
男人对于这种事情即使就是表面上不在意,但内心却是无比的在意,夏瑞熙没有吃过猪肉,但也见过猪走路,对于他此刻的心里非常的理解,也深知此刻正是攻破他内心的最佳时机。所以她很好的扮演了一个善解人意,温柔体贴的妻子,耐心的抚慰着他受伤的心灵。最后,在双方的共同努力下,他们终于成功了。
当欧青谨一改先前的拘谨,放肆而大胆的在夏瑞熙的脸上“吧唧”的亲了一大口,温柔的搂着她,体贴的为她擦拭的时候,夏瑞熙知道,她已经往他心理迈进了一小步。
小孩
发表于 2010-11-12 11:56
第二十五章 四少奶奶(一)
第二日天不曾亮,夏瑞熙就被某人的小动作吵醒,一只手不安分的在她身上来回摸来摸去,弄得她很痒。
夏瑞熙睁开眼,只见微弱的烛光中,欧青谨正皱紧了眉头,好奇的打量着她,她恶作剧一般的紧紧抓住他的手:“你做什么?”
欧青谨不防她会突然醒来,迅速缩回手,有些尴尬的笑笑:“你好睡么?我有些认床。”
“认床?”夏瑞熙有些奇怪,是了,这张床是她的陪嫁,但屋子可是他的屋子,他认什么床呀?该人床的人是她才对。
“该起床了,今天要做的事情很多,得早些起床才是,我先去院子里练练剑,你慢慢收拾,不要急。”不等夏瑞熙答话,欧青谨已经起了身。
听见响动,一个穿绿绸袄子,粉红裙子,容颜俏丽的大丫头走进来伺候他穿衣洗漱,接着纯儿和良儿也跟了进来伺候夏瑞熙起身。
夏瑞熙一边漱口,一边偷眼瞧着那个大丫头,虽然经过昨晚,她知道自己是他的第一个,但突然看见他身边多了这样一个人,还是忍不住心里酸溜溜的,总想着这是谁,服侍了他到底有多久?有没有那个意思?而且这个丫头居然还不先来给她行礼问安,这是什么意思?给她下马威看?但她瞧着欧青谨显然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也就打算不当着他问话了,以后收拾这种没眼色的丫头的机会多的是。
良儿善于察言观色,等欧青谨先去院子里舞剑了,才借机道:“请问这位姐姐是谁?咱们初来乍到的,也认不得人,怕叫错了人,大家尴尬呢。”她已经提醒这个丫头赶快过来给夏瑞熙见礼了,这丫头要是再不来,便该好好收拾一顿了。
那丫头“啊?”的应了一声,才仿佛突然想起来似的,走过来给夏瑞熙磕头:“奴婢碧痕给四少奶奶磕头。”
夏瑞熙点点头,也不喊她起来:“碧痕初化池塘草,荧荧野光相趁。你的名字是四少起的吧?”
见夏瑞熙随口就说出她名字的来历,碧痕眼里闪过一丝异色,点头应道:“回四少奶奶的话,正是四少给奴婢取的名字。”
夏瑞熙看见她身上穿的绿绸袄子,再联想起她的名字,心里越发不舒服起来,世家都有提前给少爷公子们预备通房或是姨娘的习惯,看这碧痕的模样,应该是这样的身份了。
良儿瞧着碧痕的模样心里就烦,恨不得给她两下子才能出气。
偏夏瑞熙轻柔的说:“你起来吧,纯儿,把那荷包赏她一个,就算是见面礼了。”
纯儿有些不解的看向夏瑞熙,,先前不是说好了,按等级来,下人们只给红封的么?这个丫头看样子是个一等的,就只能给个一等红封,干嘛要把给体面管家的荷包给她?
夏瑞熙见她犹疑,知她所想,便道:“就把那个绣着荷叶的给碧痕吧。”
纯儿知她自有自的考量,这才取了出来递给碧痕。
碧痕谢过起身,略略看了一眼,转手放在桌上,要去收拾床上。夏瑞熙看了看纯儿,纯儿跨前一步拦住她:“不劳碧痕姐姐,小姐的贴身事物一向由我和良儿打点惯了的,还是由我们来得好。”
良儿轻轻一笑,弯腰从床上揭起那块染了点点殷红的白绸布有意无意的在碧痕面前晃了晃,然后小心地叠好放在一个早就准备好的檀香木匣里,准备等会儿交给欧二夫人派来的人。
夏瑞熙默不作声的坐在一旁观察碧痕的表情,碧痕见着那张白绸布时,立即就垂下了眼睛,看似没有什么表情,实际上却是要哭了,根本就不敢抬起眼睛来,夏瑞熙很善解人意地说:“这里没你什么事儿了,昨儿累了一天,你退下休息吧。”
碧痕好一会儿才哑着嗓子说:“四少舞剑后,还要换衣服,洗脸擦手,奴婢…”
夏瑞熙不容分辨的低声道:“难道你还怀疑我伺候不好四少?我让你退下你就退下!”
碧痕粗略行了个礼,也不拿荷包,猛地回头,大步往外走,正好在门口撞上欧青谨,欧青谨皱眉道:“你干什么?急急慌慌地。”
碧痕立时抬起头,伸手去接他手中的剑,委屈的说:“四少…”
夏瑞熙不动声色的上前抢先接过剑,笑道:“我想着昨日大家忙乱了一日,便让碧痕下去休息,你怎么不练了,我记得还要再练一小会儿才行。”
欧青谨对她轻声道:“今日不是有事么,我怕你不习惯,少练会子不要紧。”又看了碧痕一眼,“既然是少奶奶体恤你,你就下去歇着吧,以后这房里就是少奶奶当家了,你去和其他人说,谁要敢忤逆少奶奶的意思,就是忤逆我,我断然不轻饶。”
碧痕的声音低的几乎听不见:“是,四少,奴婢知道了,这就去办理。”
夏瑞熙面上平静无波,心里几乎要了开了花,看来是襄王有意神女无心,这笔很小丫头的一腔心思落空了,不过,她要进行的斗争还在任重道远,欧青谨对碧痕也许没有男女之情,但作为长期复式的丫头,肯定是有点感情的,这种事情,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她坚决不允许这样的意外出现,可是估计到其他人的感受,也得注意方式方法才行。
欧青谨结果夏瑞熙递过来的毛巾,瞧了一眼荷包,之间用料极讲究,做工也精致,在外面少说要值个一两银子,便问:“你赏给她的?里面都装些什么?”
夏瑞熙笑道:“一个一两的银元宝。”
欧青谨仔细的看了她一眼,“碧痕不过是一个小丫头,你不用给她这么重的赏赐。”
夏瑞熙轻柔的笑道:“她是你身边的大丫头,我多赏她些,我有面子,你也有面子。”
欧青谨摇头:“没有这个必要,你第一次出手就如此大方,这家里这许多人,你能赏得起多少,厚此薄彼反而要得罪人,这个荷包已经很值钱了,把里面的银元宝换成铜钱吧。”
第二十六章 四少奶奶(二)
听说要把银元宝换成铜钱,夏瑞熙犹豫了一下,“这不好吧,怕碧痕笑话我,说我出尔反尔呢。”
“不会的,碧痕是个很懂事的丫头,要不然她也不会在我身边呆这么久。”
夏瑞熙瞧着欧青谨的神情很认真,看来碧痕给他的印象确实很不错的,这倒有些棘手呢,她自问不是一个狠心无理的人,但却不是一个大方到可以把丈夫与别人分享的人。
夏瑞熙不再多言,照欧青谨吩咐的做了,轻声道:“好多人情世故我都认不得,你要多提点我,不要让我闹笑话。”
欧青谨失笑道:“我怎会让你闹笑话?刚才你不还说了,你的面子就等于我的面子嘛,这会儿又和我说这个话。”他压低了声音:“大家都说你家很有钱,你家送来的嫁妆有那么的引人注目,你千万千万莫要太大方了,这个头,开不得,只怕有些人吃人的还要羞人,而且,你要压过别人去了,只怕会得罪人。”
他家中三个嫂嫂,要论出身,都不比夏瑞熙低,可要论嫁妆丰厚,却是赶不上夏瑞熙,送嫁妆那日,有人心中已经有些发酸了,夏瑞熙若是在大手大脚的打赏下人,越过了别人去,只怕人家酸汤都要呕出来了。
夏瑞熙本来就是这样想的,凡事有个先来后到,长幼有序,就是从尊重嫂子,尽量和大家搞好关系的角度来看,她也应该不越过她们,做到低调,得体,而且在来之前,夏夫人就给她准备好了给欧家下人的打赏。
她之所以会给碧痕那样丰厚的赏赐,不过是为了试探深浅,投石问路而已,见欧青谨这样交代她,她乐得当听话的小媳妇,眨巴眨巴眼:“那人家说我小气怎么办?”
“只要他不当着你说,他说他的呗,新媳妇总要被人指手画脚的,最多说上几天,她们习惯了就安生了。现在还早,你和我说说,其他人的打赏你是怎么准备的?”
夏瑞熙忙道:“除了你房里的人,大管事就是刚才那样的荷包,其他房里的,一等的统统都是五十个铜子,二等的减十个,三等的再减十个,以此类推,你看合适么?”
欧青谨道:“很合适,就按你想得去办好了,那个房里的见面礼,都准备好了吗?”
夏瑞熙从袖子里摸出一张单子递给他,他看了一会儿,连连点头:“这是岳母拟定的吧,考虑得极周到,又大方又好看,也实用,就这样办罢。”
夏瑞熙凑过去道:“这次写的如何?”她练了许久的字,这日终于该路面了。
欧青谨皱皱眉头:“一般,恐怕还需再练个十年八年的,才勉强可以入眼。”
夏瑞熙黑了脸,“那你倒是教教我啊。”她知道他的字写得极好,可是也不用这么鄙视她吧?
“嗯,只要你吃的苦,我教你,包你三年五年就可以了。”
夏瑞熙偷偷说了一句:“大言不惭。”
欧青谨笑笑:“你放心,比你写字写得好的人多的是,可我就喜欢写字不如我的。”
夏瑞熙闻言大乐:“敢情你是要我来衬托你呢。”她知道他说的实话,他如果要寻写字写得好的,比她写得好的人多的是,就比如说那个西京城的四大名媛之一,以写字出名的杨五,那手字,却是多少男儿也比不上的,她独守空闺多少年,不就是一心一意想嫁他吗?可他却不曾多看她一眼。
夏瑞熙心中高兴了,看向欧青谨的目光也柔和了许多,她仿佛突然才发现,他果然是个很吸引人的男人,有些人远远看着高不可攀,实际上靠近了,也和你我并没有什么区别,他不是面瘫男,也不是冰山,他也会逗人高兴,哄人开心。
夏瑞熙瞧着他的衣角有些褶皱,情不自禁地弯下腰去给他拽了拽,顺手拍了拍他鞋子上的灰尘,再抬头,他眼睛亮亮的,盯着她瞧,瞧得她不好意思,“你干嘛这样看着我?”
他拉了她的手,给她整整钗环,轻声说:“我以前一向自诩看人颇准,却原来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夏瑞熙知道他说的是第一次拒婚的事情,便撇撇嘴:“那也怪不得你,谁叫我名声在外呢,再说了,你现在怎么就知道我是你想象的那种,也许你还是看走眼了呢?”
欧青谨笑了笑,“不会,我那时候不是嫌弃你的名声,只是…”
只是什么?夏瑞熙有些紧张,他却又不说了,她正要追问,一个衣饰光鲜的婆子带着两个媳妇立在门口笑道:“恭喜四少爷,四少奶奶,您们二位起得可真早,奴才们这厢有礼了。”
欧青谨闻言笑道:“王婆婆,你们来啦?进来吧?”
这应该是欧二夫人派来的人,夏瑞熙收敛心思,站直了身子,扬起微笑,努力摆出一副端庄稳重娴熟的模样。
王婆子等人进的门,笑吟吟地给二人行礼,分别得了一个一等、两个二等的红封,王婆子结果纯儿递上的装有元红的檀香木匣子,三人略略瞧了瞧白绸,便瞧着夏瑞熙连声恭喜,夏瑞熙脸红耳赤,恨不得躲到欧青谨背后去,王婆子恭喜完了才道:“夫人说了,请四少和四少奶奶直接去打听敬茶。”
夏瑞熙进了欧家的大厅,一看见那乌压压的人头,无数双饶有兴味的盯着她瞧的眼睛,就吓得腿脚有些发软,手足都不知道该往何处放。
这家人太能生产了,把一个诺大的大厅挤得满满当当,正中坐着一个白胡子老头,两边坐着五个花白胡子的老头和五个花白头发的女人,再往下面,依次站着无数的中青年男女,幼儿幼女,夏瑞熙粗略的估计了一下,大约有百十号人口,那数目只会往上,不会往下,虽然人多却一点不见乱,也不见喧哗,静悄悄的,井然有序,这就是世家大族的气派和规矩。
这么多人,他要敬多少遍茶才行?她又怎能记住这么多人,难怪得她要嫁过来,夏夫人比她还要紧张,填鸭似的教她,察觉到夏瑞熙的紧张,欧青谨低声道:“不要管其他人,只要经给上面那几个老人家的茶,记清他们,还有我们这房的人就行了,其他的慢慢来。”
得了他的鼓励,夏瑞熙没那么慌了,茶和茶盘是早就有人准备好的,她只需要按着指点一一敬献就行。
夏瑞熙走到白胡子老头面前,跪下,将茶盘高举过头顶,恭恭敬敬的说:“请爷爷用茶。”
高踞座首的白胡子老头愉悦的“嗯”了一声,接过茶杯,象征性的喝了一口,随手在茶盘上放下一个红包,“起来吧,你就是那个被青谨用雪团打晕了的夏二?”众人闻言俱都轻笑起来。
这不是明知故问吗?老头子要干嘛?夏瑞熙扯起一个灿烂的笑容:“是,爷爷,正是孙媳妇。”
白胡子老头侧过耳朵,“哦?真的是你?现在消气了没有?老头子当时打了这小子二十鞭,罚他跪了三天的宗祠,他到现在还恨我呢。”
夏瑞熙找不到话可说,只能干巴巴的赔笑,还是欧青谨说:“爷爷,您说什么呀?孙儿哪里会记恨您?”
白胡子老头把一只手放在耳朵上,“什么?如果不是娶了夏二做媳妇,你就要恨我?”
众人哄堂大笑,夏瑞熙和欧青谨齐齐红了脸,大约是觉得欧老太爷有些为老不尊,欧二老爷死死憋着一张脸,不满的看着欧老太爷,“爹,您耳朵不好,青谨是说,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记恨您。”
福儿摸上前来,拉住老太爷的手,嗲声嗲气的说:“祖爷爷,您给四婶什么见面礼呀?”
老太爷牵了她的胖手,让她坐在他膝盖上,低声说:“这是个秘密,你想知道,就等会儿自己去问你四婶。”福儿回过头对着夏瑞熙可爱至极的一笑,“四婶,我好喜欢你啊,等会儿我去找你玩好不好?”那笑容不含一点杂质,笑的夏瑞熙险些忘了她昨日的失礼。
夏瑞熙望着她笑了笑,“好啊。”
福儿看着她茶盘里的红包:“你不打开看看祖爷爷给了你什么见面礼吗?”
人家既然是用红绸抱起来的,就是不想给人看,这孩子是怎么回事?就是想知道,也不能当着别人的面这样提要求啊,果然是白氏生的,精得像个小狐狸。夏瑞熙微微一笑,和她打太极:“不管祖爷爷给什么,四婶都会喜欢,福儿要是想知道哦啊,等会儿好吗?你看这么多的长辈还等着四婶敬茶,让他们久等多不好啊?”
夏瑞熙转过身继续敬茶,她按着座次,一一挨着敬了茶,所有吃了茶的人都有礼物回赠,都很客气,转的她头晕以外,一切都很顺利。
欧老太爷有五个儿子,欧青谨这边是二房,因为人口众多,老宅却是狭小,不够住,所以除了老太爷和当家的二房以外,其他四房早就另立门户搬了出去,只会在逢年过夜,有事时,大家才会聚在一起,少一个人,就会少一双挑剔的眼睛,少一张说长道短的嘴,这到是让夏瑞熙身上的压力无形中减少了许多,她只要把公婆和那三个嫂子应付好了就行了。
第二十七章四少奶奶(三)
夏瑞熙正经的公婆欧二老爷,欧二夫人,大少奶奶吴氏,二少奶奶薛氏,三少奶奶白氏,她都是见过的,而那三个哥哥,大少欧青原、二少欧青华、三少欧青英都是很和善的人,所以相比较那些第一次见公婆的新媳妇来说,她的情形算是相对轻松的。
敬茶之后,已是吃早饭的时间,一家人坐在一起吃了顿早饭,夏瑞熙这样的新媳妇是不要想吃饱饭的,也不要想上桌子,她需要做的,就是站在欧老太爷,欧二老爷,欧二夫人等长辈的身后,给他们添饭,布菜,尽新媳妇应尽的责任和义务。
虽然不能吃饭,但有一个好处,她可以大方的观察众生相,对众人的脾性多少有一点点的了解,她重点观察的对象,就是欧老太爷和二房的诸人,结合其先前的到的情报,她发现这家人真的很有趣。
比如大少欧青原,虽然还被称为大少,但实际上,他已经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蓄了胡须,看上去是个很和气很面瓜,一本正经的中年学者,听说他也在西京衙门中任职,算是一个有些头面的人物,平时很受人尊敬,最感兴趣的是美食和佛经,最难过最无奈的事情就是惧内。
大少奶奶吴氏,虽然总是满脸堆笑,轻易不开口,但那总是民进的嘴唇却显得她个性十足,固执而又主见,不是个轻易招惹的主,也难怪大少在她手里根本翻不了身。
大少这边三个儿女,两个儿子是吴氏所出的,都是年少有为的青年才俊,名声在外,待人接物很有礼貌分寸,年龄并不比欧青谨小几岁,都定了亲,眼看也是要成亲的人,最小的女儿是妾出的,这个女儿的,大概是因为出身的原因,吃饭的时候头都不抬,如果不是丫头为她布菜,她就吃白饭,几乎没有任何存在感。
二少欧青华三十多岁,五官很漂亮,蓄了两撇漂亮的小胡子,唯一的遗憾就是身材搜小,说话慢吞吞的,有一句没一句的,让听他说话的人干着急,据说他是这个家里最倒霉的人,读书不成,生意不成,靠山山倒,靠水水枯。
二少奶奶薛氏,身材高挑丰满,软悠悠的,看上去很面瓜,却是个地地道道的管家大小姐,虽然父亲早逝,但他有个很疼她的做大官的大哥,薛氏自小娇养,没吃过苦,更不会管家,派头却是不小,讲排场,很挑嘴,这也不吃。她和二少一共生了三个儿子,小的两个还看不出来,大儿子却是遗传了母亲的高大身材和父亲的漂亮五官,虽然年纪还不大,不过十四五岁的样子,但夏瑞熙觉得,此人已经隐隐有些花花公子的派头了,因为她总看见他对着漂亮丫头笑,丫头们则总对着他红脸。
大约是因为二少没什么本事,凡事要依靠大舅子提点的原因,二少没有妾,只有两个通房丫头,不知道什么原因,这两个丫头虽然跟了二少十多年,却俱都无处,此时那两个通房丫头就是满脸堆笑的立在薛氏身后,行那添饭布菜的事,薛氏总不耐烦的给她们脸色看。
三少欧青英,高高瘦瘦的身材,英俊的容貌,除了没有欧青谨健壮以外,他是几弟兄中和欧青紧张的最像的,和欧青谨一样,他什么都没有做,没有做官,没有做生意,平时除了帮着管理家中的几个庄子和铺子以外,就喜欢和几个朋友一起游山玩水,因为洞房花烛夜的解围事件,夏瑞熙对他的印象是最好的。
三少奶奶白氏,出身没落的大地主大官僚家庭,虽然家中没落,但她们这房家底还颇丰,是个有钱人,因为当初雪团伤人事件中她的精彩表演,还有她养的那个女儿福儿,都让夏瑞熙不自觉地对她生出些不喜欢和戒备来。因为丈夫管理着家中财源的缘故啊,也因为自身的能说会道,爱出风头,白氏俨然就是这个家里这一辈人中,最为风光,最出众的一个。
她有一儿一女,儿子有六岁,性格像三少多些,见人只是害羞的笑,可爱温和。
福儿却是像白氏,乍呼呼,多精怪,爱出风头,见不得别人比她更引人瞩目,三少没有妾室,也没有通房丫头,据说,原本是有通房的,是个从小伺候三少的清秀佳人,可是白氏进门后没多久就得急病死了。
夏瑞熙总结了一下,这个家中,妾和通房,包括她们的儿女都是吃不开的,比如欧二老爷的两个妾,还有大少的妾室,都不曾露面,而二少那两个通房,过的根本就是普通丫头的生活,待遇甚至不及大丫头,总体说来,在这个妻妾成群的风气盛行的社会中,欧家的家风还是比较严谨的,这一点对她很有利。
夏瑞熙虽然观察其他人,但手中的活可一点也没落下,添饭,布菜一样不误。她根据老年人牙齿不好,喜欢吃软些,清淡些饭菜的特点,再加上细心的观察,很好的伺候好了这顿饭,虽然老人家们没有明说,不过从表情和他们的语气中可以看出,他们对夏瑞熙的表现还是很满意的。
饭后,老太爷称自己乏了,自回了房中,他一走,其他四房的几位老爷夫人也带着各自的儿子儿孙告辞,只留下了二房二十几号自家人坐着说话。
夏瑞熙总算是过了第一关,可以趁着空闲坐下来歇口气,经过昨晚,她的身子笨啦就有些不适,加上从清早起身就一直不停的忙乱,早饭也未吃,开始还有些饥饿感,现在已经一点胃口也没有了,只想坐下来休息休息。
众人都吃好玩好,心情愉快,却没有人想到夏瑞熙没有吃饭,根本无人关心她饿了或是累了,不过夏瑞熙没有自怨自艾,她早就有心理准备,这就是做媳妇和做女儿的最大区别,第一天么,很正常。
欧青谨低声和一个管事的媳妇说了两句,片刻后就有下人来轻声问夏瑞熙吃不吃饭,夏瑞熙看了看,一大家子人坐着,她又该去哪里吃饭呢?独自去厨房吃?她是主子,断没有这个道理。
就在这里吃?她一个人,其他人都看着?那也不合适,索性就不吃了,她继续观察她的这些大伯嫂子,还有公婆,这才是目前最重要的事情。
吴氏真是长威信啊,大少正和别人谈论美食,说的眉飞色舞,她偶尔的一瞥,便让大少情不自禁地闭上嘴,有些忐忑而讨好地望着她笑,吴氏转过脸去,没事似的轻酌一口茶,根本不管其他人的脸色。
欧二夫人见此猛然沉下脸来,任何人都看出,她非常不高兴,她生气了,有谁受得了自己的儿子怕媳妇啊?夏瑞熙相信,如果今天不是她过门的第一天,欧二夫人肯定已经开始挑剔吴氏的不是了。
白氏见状,挤眉弄眼的和薛氏使眼色,示意大少又被吴氏给脸色看了,婆婆生气了,薛氏想没看见似的,任由她在哪里眉飞色舞半天也没有任何反映,犹如一根榆木疙瘩。
见无人理睬她,白氏悻悻然的凑到夏瑞熙身边轻声道:“看见没有,咱们家最有面子的人就是大嫂,咱们可是都没有她那个福气,只有一辈子受气的命啊。”
夏瑞熙笑而不语,转而道:“福儿真是漂亮可爱。”
白氏见她不答腔,便收敛起八婆嘴脸,端起架子道:“青谨的脾气不好,你可要多让着他些,他在家里呀,就是一霸,咱们谁都不敢惹他,就是爹和娘说他,也得想想怎么说才更好听。”
居然有这样的事情?夏瑞熙瞧着欧青谨挺懂事,挺孝顺嘛,他居然是一霸,不过她不敢相信白氏的话,便笑道:“谢谢三嫂的点拨,顺从夫君本来就是做妻子的应该做的,弟媳初来乍到,许多东西都不懂,诸位嫂嫂可得多教弟媳一些。”这话她说的大声,周围人都听见了,她不想得罪任何人,也不想为了讨好人而给别人自己留下拉帮结伙的坏印象。
吴氏回头对着她轻轻一笑,并不多说什么,薛氏则道:“四弟妹,谢谢你送的礼物,我很喜欢,那对珐琅掐丝梳妆盒是从东京带来的吧?我只是幼时看见我母亲有一个,那时就喜欢得紧,后来却一直没有找到。”
吴氏闻言道:“那个盒子是挺不错的,我也很喜欢,四弟妹费心了。”夏瑞熙给三位嫂嫂备的东西是一模一样的,多为日常用具,不是很贵重,但胜在精巧和稀少。
夏瑞熙谦虚的说:“些许礼物,不成敬意,当初备礼物的时候,因为想着嫂子们什么都见过,什么都不缺,弟媳还担心嫂子们不喜欢,现在可以放心了。”
白氏撇撇嘴,“有钱人大不同,随手准备些许礼物,就是从东京买来的,青谨真是有福极了,连带着我们也跟着沾光。”
夏瑞熙到此完全明白了欧青谨说的,吃人的还要羞人,到底说的是谁了。白氏的尖酸让她心下非常不快,但她还是大度的微微一笑,也不耐烦在这件事上和白氏继续纠缠,好听的就多听两句,不好听的就当没听见就是了,新妇身边,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呢,现在正是疏离他光辉形象的大好时机,白氏既然愿意做布景板衬托她,就由得白氏好了。
第二十八章 四少奶奶(四)
白氏应该是向来做惯了这一套,薛氏看不惯她那尖酸霸道的模样,便插话道:“三弟妹,你就别装了,谁不知道你们小两口是这家里的财主,你是我们妯娌几个中最有钱的,你也就是欺负四弟妹什么都不知道,逗她玩儿呢。”
白氏最喜欢人夸她是第一,不又带了几分得意和矜持,“二嫂,什么财主啊,咱们是丫头抱着金元宝,可不都是为大家么?我那几个小钱,哪里能和四弟妹比,人家可是西京首富家的小姐呢。”
夏瑞熙装了一副不安的模样,“两位嫂嫂见笑了,什么西京首富?那是人们以讹传讹的。”
白氏不置可否的一笑,“对了,四弟妹,爷爷给你什么见面礼?”
这母女俩怎么都一样,总想知道人家得了些什么,其实也不怪,其他人给的见面礼统统都是摆在明面上的,不会厚此薄彼,所以其他人也不会多感兴趣,只有最大的财主欧老太爷,他的好东西最多,又做的这样遮遮掩掩的,所以不单是白氏感兴趣,其他人也竖起了耳朵。
夏瑞熙自然不肯告诉他们,她就是得到一块瓦,也不能让他们想知道就知道,便笑道:“我还没来得及打开看就让丫头送回去了。但想来也和诸位嫂嫂的差不多吧。”
白氏撇撇嘴道:“不想说就算了。”
一直沉默不语,只听不说的欧二夫人终于开腔了,“你四弟媳一直忙着添饭布菜,伺候老人,哪里有时间去看,你们要想知道,去问你爷爷不就是了。”
谁敢去问老太爷啊?最受宠的福儿也不过敷衍了几句,更何况是她们这些做孙媳妇的,欧二夫人此话一出,几个儿媳妇都住了嘴,不敢再多说。
“我乏了,你们散了吧。”欧二夫人起身往外走,从夏瑞熙身边经过的时候特意交代一句:“累了半天,你回房去歇歇吧。”
夏瑞熙知道她是体贴自己没有吃饭,身体不方便,才借故离开的,但从这一点来看,他的这个婆婆就比夏瑞楠那个恶婆婆好了几倍,夏瑞熙感激的福了福身:“儿媳恭送娘。”
见她乖巧懂礼,欧二夫人的脸上总算是露出些许微笑来,“还习惯吗?需要什么?尽管让人来和我说,下人们要是不听话了,该罚的就要罚,不要留情。”
“是,娘,您慢走。”夏瑞熙刚送走欧二夫人,纯儿便低声道:“小姐,姑爷让您快回去,他在门口等你。”
夏瑞熙抬眼一瞧,果然人群中早没有了欧青谨的身影,她原本想混在人群中一起出去,谁知别人都坐着喝茶,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正想着怎么开这个口,还是吴氏说:“你还没吃饭吧,先回去吃饭歇会儿,晚饭还早。”
夏瑞熙得了这话,正好满脸堆笑地和众人一一告别,她走出门,见四下里无人,使劲捏捏自己笑酸的腮帮,长出了一口气。
“你干嘛呢?累了?”欧青谨从她背后走出来,很自然的握住她的手,牵着往回走。
夏瑞熙忙缩了缩手,四下里看看,“被人看见了要笑话的。”她虽然很喜欢这种感觉,可是生在这个悲崔的时代,新婚第一天,她不想让这些古板的古人认为她举止轻佻不合体。
欧青谨拉着她的手不放,“你累了吗,要是有人问,我就说你不舒服,何况,你也真的不舒服,是不是?”说着他使劲捏了一下她的手。
夏瑞熙听出他最后一句话别有所指,不由微微红了脸,“我舒服的很。”他看着一本正经的,也会调戏她。
“呵呵,你舒服就好,我就怕你不舒服。”他说得越发露骨了。
纯儿闻言紧张的问:“小姐,您不舒服吗?哪里不舒服?要不要请大夫?”
“…”夏瑞熙无言以对,她甚至觉得自己的脸红热的可以烤熟一只鸡蛋。
欧青谨一本正经的说:“纯儿,你家小姐身子有些不舒服,你记得这几日要多炖些补汤给她喝。”
纯儿心疼的看着夏瑞熙:“小姐,您要是累了,就和夫人告个假,歇着,不要强忍着呀,您那里不舒服?”
她哪里不舒服,她这个不舒服难以启齿,夏瑞熙只能敷衍了纯儿几句。暗暗使劲掐了欧青谨一把,纯儿见她神色忸怩,总算是识相的闭上了嘴。
欧青谨忍住笑意,继续道:“因为我嫌吵,所以我们锦绣园离这里算是远的,你要记得回家的路,还有,记得不要乱走,不要随便一个人喊你去哪里,你就去哪里。”
他这一提醒,夏瑞熙便想起了自己当初犯的两次大错,一次是去人家上厕所,一次是在万佛寺跟着夏瑞蓓去游桃林,前面一次还好说,后面这次却是惊险万分,如果没有欧青谨,她现在还不知道在那儿哭呢。想起自己当时的惨样,夏瑞熙窘道:“就事论事啊,不要总翻旧账。”
欧青谨笑笑不再言语,二人手牵手,沿着鹅卵石铺成的小路漫漫朝二人的新家走去,纯儿跟在后面,打心底里为夏瑞熙高兴。
欧二夫人房里的王婆子站在远处看了半晌,见二人手拉着手的,相处得极为惬意,便满脸是笑的跑去找欧二夫人报喜,身为欧二夫人最信任的人,王婆子最知道欧二夫人一直都在担心四少和四少奶奶会合不来,现在二夫人应该放心了。
欧青谨拉着夏瑞熙的手,把欧府的布局一一指点给她看,告诉她,南边那颗最大的银杏树覆盖下的小院福寿堂,是欧老太爷住的地方,老太爷最喜欢安静,如果没有他的召唤,最好轻易不要去打扰他,平时不需要去请安。
西边的是主院,是欧二老爷和欧二夫人住的地方,离主院不远的院子是百芳园,是大少一家居住的地方,三少住在东边的菊英园,二少则住在北边的雅桂园,夏瑞熙把这些都默默记在心里,她可不想被人笑话在自己家中还迷路。
到了锦绣园门口,夏瑞熙才发现,二人住的这个地方果然离主屋最远,也是最小的。
和清早的安静有序相比,此时的锦绣园里嘈杂不堪,只见几间厢房房门大开,一个管事模样的人正指挥着几个小厮把屋里的东西往外搬。
而夏家陪嫁来的众人则不发一言地在一旁看热闹,看得出,他们的脸色颇不好看。
小孩
发表于 2010-11-12 11:56
剩女不淑 第二十九章下马威(一)
见是夏瑞熙和欧青谨,众人都过来问安。原来是锦绣院里没有多余的空房间,夏瑞熙陪嫁来的人没地方住,那管事打算把那几间厢房腾出来,再粉刷一下 好住人。
听了缘由,欧青谨看了夏瑞熙一眼,生怕她会不高兴。只见夏瑞熙面上淡淡的,并看不出什么来。便皱眉问那管事:“阿章,难道你们没有提前准 备好吗?为何现在才来准备屋子?”陪嫁的人有多少,夏家是提前就通知 了的,这边早就应该准备好他们住的地方,现在才来现腾房子,中间肯定 是出了什么纰漏。
那管事忙过来请安,道:“回四少爷的话,主子大喜,夫人一概把任务分派到各人头上去,奴才先前负责的是清点各处送给四少爷的礼物。
今早是听碧痕说了,奴才这才知道房子不够住,昨夜是屈就的几位在其他地方住了一夜。”男人也就罢了,本来就不能住进内院,和其他下人挤挤 也没什么,可是两个媳妇子却是和其他婆子挤了一夜,受了一夜的气。清早起来也没有人招呼,到现在早饭也没吃,早包了一肚子的气。
欧青谨道:“这件事是谁负责的?”语气中已饱含了怒气。凭直觉,他知道这不是偶然的失误,而是人为的,故意的,有人想给夏瑞熙难堪。
阿章犹豫了一下,摇头:“奴才不知。”他那模样,明眼人都看得出,他是知道是谁的,只是不敢说或者是不愿意说而已。
阿章的反应更加坐实了欧青谨的猜想,他的眉毛一下子竖了起来,眼睛瞪得老大,怒道:“你是我这院子的管事,你不知道那谁知道?一问三不知 ,拿你何用?”
阿章吓得忙跪了下去,不住求饶,其他下人闻声也停下了手中的活计往这边看来。
夏瑞熙见火候差不多了,这才拉住欧青谨的袖子温柔地道:“有多大的事儿呢?大家都挺忙的,累了好久了,也辛苦。你看章管事不是刚听说了这 件事,一大清早的就忙着收拾安排了吗?你就别生气了嘛。”
欧青谨回头看着她说:“可是他们太过分了……他不用猜都知道这肯定是他三个嫂嫂之一干的,最有可能的人就是白氏,这是下马威呢。虽然是做 给夏瑞熙看的,却是伤了他的面子。”
夏瑞熙嫣然一笑,真诚地说:“我知道的,忙中难免出错,办事的时候,谁家是面面俱到的?这以后都是一家人了,没人会计较的。”初来乍到的 ,她还没站稳脚跟,不能意气用事,必须低调,低调,姑且把这些事情都暗自记下账来。
欧青谨见她的笑容不似强做出来的,这才对阿章道:“既然少奶奶为你求情,你起来罢!你要记着,你既然是我院子里的人,就该把差当好!”虽 然很生气,但他思前想后,却觉得这事不能闹到父母那里去。闹僵起来,虽然可以出得一时之气,却不利于夏瑞熙融入这个家庭。
下人们瞧着二人的神态,都得了一个信息,看来四少很喜欢四少奶奶啊?这么看重她的意见。
阿章谢了恩,立马就凑过来点头哈腰地对夏瑞熙道:“请少奶奶看看,这几间屋子怎么样?窄是窄了些,但总体是不错的。”
既然他问了,夏瑞熙便索性按自己的想法讲出来:“我带来的这些人中,除了两个丫头以外,其他的人是成了家的,不该再在这院子住着。按我们 娘家的规矩,凡事成了家的,都要专门给他们在外院拨间房子,每日早上再进来当差。我初来乍到,不知怎么安排最好。你看该怎样安排呢?章管 事?”
阿章擦了擦额头上跟班就不存在的汗水,显得诚惶诚恐:“少奶奶,叫奴才阿章就行。家里也是这样安排的,您放心,奴才这就去安排妥当了,保 证最迟明天就让几位安置好。”
夏瑞熙点点头:“那就有劳你了,该配给的家具和用具,也要劳你多费心,若是需要自己出钱的,你只管来找我取就是。”
阿章忙道:“不需要的,等奴才禀明了总管,一并按照管理配齐了。”
一个小厮过来道:“章管事,那这房子还腾吗?”
阿章眼睛一瞪:“怎么不腾?不然少奶奶的东西放哪里?还有纯儿和良儿两位姑娘住哪里?”回头对着夏瑞熙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少奶奶,奴 才打算把靠着主屋的那两间屋子打通了,再加固一遍,做成库房,给您放嫁妆,您看如何?”
阿章可真有趣,欧青谨不过是为她发了一顿脾气,他就顺着杆子贴过来了。果然夏夫人说得没错,小媳妇有男人撑腰,日子是要好过许多。夏瑞熙不回答阿章的话,转而去看欧青谨的意思,房子的原主人是欧青谨,要怎么改造,还是先得听听他的意见才是。
欧青谨微笑着点点头:“不错,我看就这样安排吧,阿章,你可要把事情办好了。现在先领他们下去吃饭,再安排好他们这几日的起居饮食,要是 有一样没安置好,我唯你是问!”
夏瑞熙趁机道:“这几日大家都辛苦了,四少和我请大家喝酒。”良儿忙用托盘托了赏钱出来,夏瑞熙亲自发赏钱,顺便把锦绣院中的下人认了个 遍。她注意到自己做这些事的时候,欧青谨在一旁一直很仔细地观察她,对此,夏瑞熙很理解,就和她偷偷观察他一样,他也在尽量了解她的品性 为人,这是夫妻磨合的第一步,很关键,必不可少。
众人各按等级领了赏钱后,干活明显地积极多了,对待夏家这边来的人也要客气许多。马上就有人主动出来要领陪房周春家和马有家下去吃饭,原 本有些沉闷的气氛也变得欢快起来。
夏瑞熙眯了眼睛想,刁难和下马威吗?新人谁不会遇到?关键是看你怎么想,怎么看,反正她是不会太生气的,只要能想办法把事情办妥当了,就 是打在对方脸上了。
她相信此时大家都在睁只眼闭只眼的等着看她的反应呢,更有人在等着看她的笑话。况且本来就不关这院里下人的事,她要是不依不饶,惩罚下人 ,闹到欧二夫人面前去,人家只需说事太多,疏忽了,三言两句就推个干净,人家再高调地给她道个歉,她就出名了,就更加坐实了她粗野没有教 养的名声。到时所有人都只会说她不识大体,小气,受了气的下人们则不会怨怪其他人,只会把仇记到她身上去。
而且她相信,对于这件事,欧青谨这样的性子,只会比她还要生气,他都容忍下来了,她有什么不能容忍的?既然如此,她只需要本着一个大度, 明事理,温柔体贴的态度,自然可以得到公婆和丈夫的喜爱和尊重。“不必把任何事都做在脸上,改装的就得装。”这还是欧青谨教她的呢。
安排好受了气的周春家和马有家,忙活完杂事,夏瑞熙还像四处看看锦绣院的布局,欧青谨忙拉住她:“别忙了,大清早起来就喝了两口水,忙到 现在,你就不饿呀?我让人给你准备了好吃的,再不去就凉了。”
夏瑞熙本来已经饿过兴了,不想吃了,但听到他这样细心,想得这样周到,自然是再不想吃也要吃些下去的。
二人携手进了屋,碧痕把桌上的一只大碗碗盖揭开,一股浓郁的鸡汤味窜了出来,夏瑞熙一瞧,居然是乌鸡香菇枸杞汤。她知道乌鸡食药两用,对 于滋补妇女气血是很好的食物。她昨日也不过就是流了几滴血而已,可是他却为她炖了一锅乌鸡汤。
欧青谨结果碧痕手中的勺子和碗,细心地撇去油沫,打起一碗汤递给夏瑞熙。夏瑞熙看着他献宝一样的神情,说她不敢动那是假的,此刻的他,对 于又累又乏还有些烦和无奈的她来说,就是天使一样的可爱。夏老爷看人眼光果然很准,这真的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男人。
不管他爱不爱她,但因为她是他的妻子,所以他就这样细心温柔地对待她。那一刻,夏瑞熙下定了决心,不为别的,就为了这碗乌鸡汤和这份温柔 体贴,她也要把他牢牢抓在手里,困在心里。
纯儿和良儿见这二人眉来眼去的,互相使个眼色,要往屋外走,回头偏偏看见那碧痕,木头桩子一样杵着不动。良儿心里来了气,主子培养感情干 你丫啥事?上前去拉了碧痕:“碧痕姐姐,烦你领我去看看我们小姐的东西放在哪里,我要收拾一下。”
碧痕看看坐着喝汤的两个人,为难地说:“可是四少和少奶奶吃饭要人伺候呢。”
夏瑞熙道:“你们都下去吧,看看什么东西该收捡的,收收整整,我这里等会儿再来收拾。还有纯儿也没吃饭,碧痕,有劳你顺便带她去吃饭。”
“是,四少奶奶。”碧痕口里答着,身子却不动。默了片刻,见欧青谨根本看都不看她们一眼,只顾着在碗里寻好的鸡肉夹给夏瑞熙,只得萧瑟的退了下去。
小孩
发表于 2010-11-12 11:56
剩女不淑 第三十章下马威(二)
待碧痕退了下去,欧青谨有也不抬地说:“你不用对这里的下人们如此客气。下人就是下人,就该按主子的吩咐做事。”
“哦,好的。”夏瑞熙应了一声,这人真矛盾,可以和木斐那样的市井布衣生死相交,但同时却偏偏在对待下人们时等级观念又很强。
大约是觉得自己刚才的语气有些生硬,欧青谨又笑着说:“我知道你刚来,不想得罪人,可是这和你家里不同,你在家里时对下人客气呢,人家会 说你不侍宠生骄,会领你的情。可在这里,他们就会觉得你脾气太好,转而就不把你的话放在心上。你明白吧?”
夏瑞熙温柔一笑,放下手中碗筷,大胆地握着他的手说:“我当然明白你都是为了我好。其实就是一句话,恩威并施,是不是?”欧家这样的世家 ,和她的那个小家完全不同,规矩多,下人多,自有一套为人处世的规矩和礼仪,多听他的,总归是没错的。
欧青谨点点头:“你要记住,有好多事情只能靠你自己,我帮不了你的忙。”
夏瑞熙放下碗筷,不在意地问:“对了,我怎么没看见阿恪,他是住在哪里的?我也有礼物给他。”
欧青谨沉默了一下:“他的身份很特殊,那样的场合,他是不能参加的。”
夏瑞熙此时并不知道阿恪私生子的身份,只当他是远房穷亲戚,自然不能参加人家家族中的聚会,但瞧着欧青谨的模样,似乎是别有隐情,便道: “嗯,那我等会儿让人去送礼物给他可以吗?”多问一句总没错。
欧青谨道:“你把东西给我 ,我给他。”夏瑞熙起身去翻找东西,他有特别交代了一句:“你不要在其他人面前提起他,记住了吗?”
夏瑞熙奇怪地问:“为什么?”阿恪不逗人喜欢没有错,可是就连提也不能提吗?
欧青谨烦恼地摸摸头,仿佛不知道怎么和她开这个口:“你记住我的话就是了。”他也不知道怎么和新婚第一天的妻子说这个家族中最大的丑事。
夏瑞熙没有再继续追问,从箱子中取出一套文房四宝放在桌上:“就是这个,我给你包起来。”
“这是什么?”欧青谨眼尖地从箱子角落里刨出一只水晶沙漏来。水晶沙漏很美,里面的七彩流砂迎着阳光闪着漂亮的光泽。正是当初宣五从东京 带回来给她,引得夏瑞蓓眼红万分的那个沙漏。
夏瑞熙的心跳慢了一拍,这个东西怎么也一并装来了?她记得当初宣五还追了上去当着欧青谨给的她,夏瑞蓓还为此排揎了她和宣五几句,欧青谨 难道真的忘记了?
不过她自认自己没有什么说不出口的,正要告诉欧青谨来龙去脉,只见欧青谨拿起那个沙漏,上下打量:“这东西很精致漂亮,肯定是从东京来的 吧?爹最喜欢这些精致的小玩意儿,不如送给他如何?他肯定会喜欢的。 ”
夏瑞熙张了嘴,送给欧二老爷?他根本不问这东西的来由就要让她送人?
“怎么样?”他加重了语气,“我保证爹肯定会非常喜欢。”
夏瑞熙无奈地说:“这东西其实你是见过的,你忘了?那次我舅舅过寿,五表哥刚好从东京回来,就给我们都带了礼物。我的就是这个,当时你也 在场,蓓蓓还因为这个排揎我和五表哥呢。”
“哦?有这回事?让我想想?”欧青谨想了想,把沙漏放下:“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啊。既然是宣五送你的,你就留着罢。”又说:“我只是听爹念 叨过几次,说是东京有一家的水晶沙漏做得极好,可是几次派人去东京办事,都刚好碰见没有货而已。”
欧二老爷真的会知道这水晶沙漏?她怎么就没听说过东京的水晶沙漏这么出名?还这么稀缺?夏瑞熙到此已经完全明白,某人不是忘记了,而是小 心眼在作怪,她索性大方地成全他:“既然爹爹这么喜欢,就把它送给爹爹,以表孝心。我寻个好看的盒子装了,你拿去给爹爹,好不好?”
欧青谨闻言,咧嘴一笑,嘴里还在谦虚:“人家送你的东西,你再拿去送人,不好吧?”
夏瑞熙道:“他送我的东西,就是我的,好东西要送给真正喜欢它的人,才能体现它的价值,就是这样了。”
欧青谨搂住她的腰:“我和你一起送去?”
夏瑞熙顺势往他怀里一靠,笑道:“不必了,就你悄悄拿去就是,不必提是我的。礼物已经送过一遍,我再去送一次就不合适了。”这事要是被其他人知道,肯定要说她讨好巴结公公的。
欧青谨听她说完,哪里会不明白她意思的?半搂半抱地将她推下:“你倒是想得周到。就依你了,对了,上次你家里送来的那只五彩猫,太厉害了 ,第二天就把三嫂喂的一只多嘴的大鹦鹉给扑杀了,爹爹可喜欢了。”
夏瑞熙忍住笑:“那三嫂还不得恨死它?”这人多嘴,连喂只鸟儿也是多嘴的。
“没,她每次见着它都客气得很。你要记住哦,这家里的猫,没事别去招惹。”欧二老爷爱猫,疼猫到了已经有些偏执的地步。
曾经有过这样一件事,欧二老爷最宠的一个小书童因为刚好被看见踢了他的猫一脚,便被毫不容情地撵了出去,就连欧二夫人去求情,欧二老爷也 不肯撤回命令。
“嗯。”
“但你又要记着,不要当着母亲说猫的好话,因为母亲最讨厌父亲的猫。”
“哦。”这个世界果然是矛盾统一的,要讨好公婆也得找到中心均衡点。
两个人都仿佛有些无话找话说的嫌疑,坐着,坐着,就觉得彼此挨着的地方像火烤一样,呼吸也有些沉重起来。
“熙熙,你累不累?要不要睡会儿午觉?”欧青谨抓着她的手无意识地玩弄她的手指。夏瑞熙看见他的耳朵根可疑地红了,不由心里一热,却还是 轻声道:“我怕睡过头,耽误了晚饭的时间。”
“不要紧,我让人到时候来喊我们。”欧青谨飞快地开门出去,让人进来收拾了碗筷,有交代了让在申时三刻来叫醒二人。
待下人收拾了碗筷告退之后,欧青谨道:“家里都是酉时三刻准时开饭,这中间隔了整整一个时辰,够你收拾了吧?现在是午时,还可以休息两个 多时辰。”
夏瑞熙笑笑不语,洁面漱了口,坐到妆台前去褪钗环,欧青谨走到她身后,帮她把脑后的珠花取下来,趁着她没注意,偷偷在她发髻上亲了一下: “我怎么觉得你今天比昨天还要好看呢?”
夏瑞熙忍住笑,褪了钗环,走到床边,垂了脸脱去外衣,刺溜就爬到床上去拉起被子盖了个严严实实,心脏跳得咚咚响,闭紧眼睛等着他上床。
等了不多会儿,随着她身边的床铺微微往下一沉,一股淡淡的男子气息笼罩了她的全身,夏瑞熙悄悄往欧青谨身边挨了挨,从眼角缝里偷看他。
只见欧青谨有些笨拙紧张地舔了舔嘴唇,紧紧盯着她的脖子轻声喊了声:“熙熙。”
“嗯……”夏瑞熙觉得自己的声音就像电视里的女人勾搭人时发出那种可以绕几十个玩的声音,又软又柔,让人腻味得想打寒颤。
可是很明显的,欧青谨喜欢她这种表现。随着夏瑞熙的手悄悄环上他的腰,他放心大胆地咬了咬她的嘴唇:“熙熙,你好香。”
这边算是接吻和说情话吗?他只会蜻蜓点水地亲她的脸颊和嘴唇,并没有深入行动。夏瑞熙很想笑,但考虑到会影响某人的自信心和自尊心,她还 是拼命忍住了,转而调皮胆怯地轻轻舔了舔他的嘴唇。
“熙熙。”他突然全身颤抖起来,学者她伸出舌头去舔她的唇,夏瑞熙趁机用舌头碰了碰他的舌头。接下来,他无师自通地学会了深吻。
就在夏瑞熙以为他又要发动总攻的时候,他突然克制地住了手,摸了摸她的头发:“你睡吧。我看会儿书。”不等她出声,他跳下床,灌了一大杯 冷茶下去,当真寻了本书坐到窗边去看书。
猝不及防的戛然而止。让夏瑞熙沮丧无比,虽然她知道欧青谨这样受过严格教育的世家子弟,是以白日宣淫为耻的。可到底是在新婚期间,他又是 初经人事,那种事情食髓知味,到了这地步他都能忍得住,只能说明两个问题,要么就是她魅力不够,要么就是他古板无趣,无论是哪一种,都够 让人沮丧的。
夏瑞熙怀着沮丧的心情昏昏睡去,待一觉醒来,屋里的一点声息全无,欧青谨躺在熏笼旁的软榻上,被子也未盖的睡着了。
夏瑞熙看看桌上的漏壶,正好是申时一刻,再过两刻便会有人来唤二人起床。便轻轻起身穿好衣服,抱了自己刚才盖的热被子去给欧青谨盖,打算 让他多睡会儿。
欧青谨的手边还放着一本半开半合的书,夏瑞熙给他盖好被子,伸手去拿那本书,刚拉了书一下,他便惊醒了,脸红耳赤地把那本书猛地往怀里一 带。虽然他动作很快,夏瑞熙还是瞅着了那书上的图案,由不得闹了个大红脸。
小孩
发表于 2010-11-12 11:57
剩女不淑 第三十一章翡翠鹦鹉
欧青谨手忙脚乱地把那书压在了枕头下面,定了定心,问道:“你怎么起床了?不多睡会儿?”
夏瑞熙装作没发现他那书是什么,低下头说:“心里总惦记着怕起晚了,误了事,睡不踏实。”有嗔怪道:“你也是,这么冷的天,要睡觉也不盖 被子,要是着凉了怎么办?”
她的关心让欧青谨很受用,他笑着往里让了让:“我身体好得很,能洗冷水澡,上来和我躺会儿。”
夏瑞熙顺从地踢了鞋子躺在他臂弯里,“和我说说家里的规矩吧?”
欧青谨闭着眼睛说:“嗯,没什么特别大的规矩,习惯是这样的,每天早饭各房在屋里自己吃,晚饭一定要到上房去一起吃的。总体说来,爹和娘 都不是苛刻的人,大嫂和二嫂也还是比较好相处的,就是三嫂,一点亏都吃不得,小事上你让着她些,不要和她计较。大家知道她的脾气,心里都 有数。”
“哦。”他要她在小事上让着白氏一些,那就是说大事上坚决不能让了。
“今天的事情,你不要放在心上,我会另外找个合适的机会对娘说的。这些人,是该敲打敲打了。”
“好的,只要你对我好,就比什么都好。”好话就是说一千遍也不会嫌多的。
“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你嘴巴这么甜?”欧青谨笑着把她的长发在手上绕来绕去。
“我以前也没发现你这么惹人喜爱。”夏瑞熙大胆地垂着眼睛说。欧青谨没有答话,只是伸手把她身上的被子压紧了。
夏瑞熙心里还念着他刚才看的那本书,总想着要看一看,顺便研究研究。但瞧着他那掩掩藏藏的模样,又想到淑女是不能主动提出看那种东西的, 便忍住没有问他,另寻个机会偷偷瞧瞧得了。
不一会儿,就有人来唤二人起床。夏瑞熙应了,先帮着欧青谨把衣服换好了,有个他梳好头,才去开门。
纯儿,良儿,碧痕三个丫头都立在门外,见开了门,齐齐给二人问好,鱼贯而入,打算服侍二人穿衣打扮洗漱。
碧痕见欧青谨的衣服已经换好,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的坐在一旁,只得取了热水去给他盥洗。夏瑞熙瞧得真切,笑吟吟地上前接过碧痕手里的杯子和 毛巾:“还是让我来吧。”
碧痕刚要开口,良儿已笑道:“小姐真是贤良。”
欧青谨赞同地微笑瞧了夏瑞熙一眼,坦然受之。
良儿去收拾床上,纯儿则去准备夏瑞熙要穿戴的衣饰。碧痕找不到事情做,愣愣地站在一旁。她做了千百遍的事情突然被别人抢了去,不由暗叹了 一口气,瞧着夏瑞熙一会儿抚抚四少的衣角,一会儿又给他顺顺衣领,心中又酸又痛,失落无比。
夏瑞熙很快弄完欧青谨这边的杂事,坐回妆台前等丫头给她梳头。见纯良两个丫头俱在忙乱,碧痕却立在一旁发愣,便道:“碧痕,你把净面水递 给我。”
“碧痕,把毛巾递给我。”
“漱口水。”
“青盐。”
纯儿和良儿很快发现了夏瑞熙的目的,也就各自都找了事情做,努力营造一副二人都忙乱不堪的假象,让夏瑞熙不停地支使碧痕显得很合情理。
不管夏瑞熙是不是主子,碧痕都是不由自主地排斥这个新来的四少奶奶的。她打心眼里不愿意服侍夏瑞熙,却被夏瑞熙支使来支使去,当着四少的 面,她不敢不听夏瑞熙的话,不知不觉间就从四少的贴身丫头沦落为夏瑞熙的丫头。
夏瑞熙把碧痕的那份心不甘情不愿统统都落了眼里,故意很亲切地和她聊天:“碧痕,今年多少岁了?”
“回四少奶奶的话,奴婢今年十六了。”
“十六了,大姑娘了呀。纯儿和良儿都比你小,没你懂事,你要多包涵、指点她二人一些。”夏瑞熙不动声色地送了一顶高帽子给碧痕戴上,打狗 还看主人面,这个面子是给欧青谨的。
最后一枝金簪,是欧青谨给夏瑞熙插上的,投之以桃报之以李,她那样悉心地招呼他,他自然也要好好待她。
夏瑞熙装扮好了,对欧青谨道:“我想早些去上房候着,你看如何?”恭谨些总是没错的。
欧青谨道:“也好,我们一起去。”
二人正要出门,纯儿手里捧了个盒子,期期艾艾地说:“小姐,您看这个?”
夏瑞熙回头一瞧,正是夏老夫人给她添妆的那对五彩翡翠鹦鹉,瞬间明白了纯儿的意思,赞许地看着纯儿笑了笑,接过翡翠鹦鹉递给欧青谨瞧:“ 好看么?这是我奶奶给的。”
欧青谨是个识货的,一看就爱不释手:“这是好东西啊,五彩的翡翠本就难得,如此精妙恰到好处的雕工更是难得。”
夏瑞熙取了其中的一只给他系在腰上:“喜欢么?”
欧青谨明白了她的意思,立刻取了另外一只也亲手给她系在腰间。二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二人相携出了门,夏瑞熙打量了一下锦绣园的布局,觉得里面的树木竹林太多,花儿几乎没有,如此一来冬天倒是好看了,春夏之际却未免太冷清 ,便道:“等到春天来的时候,我想顺着墙边种些迎春花和蔷薇,搭个架子种点紫藤,再种点其他的点缀一下,好不好?”
欧青谨笑道:“随你,我以前是嫌麻烦,懒得管,他们又懒,索性便让他们迁了些常绿的进来,这样大家都省事。如今有你了,你爱怎么弄就怎么 弄,我乐得享福。”
夏瑞熙索性拉着他在院子里走了一圈,默默在心里规划了一遍。
只是她的家,今后要居住几十年的地方,自然要好好规划一遍,好好装扮一番,不必要人人喜欢,但一定得她和他看着舒服,有家的温馨和美丽。
前世的时候,她从小就有个愿望,就是有一个真心爱她,她也爱他的人相伴,有一座漂亮的房子,这座房子最好还带一个美丽的小花园。房子里的 每一样摆设和装饰都是她精心挑选搭配的,花园里的一草一木都是她精心种植成活的。再有两三个漂亮健康聪明的宝宝陪伴在身边,那将是多么幸 福的生活。
可惜,那个时候的她,总也找不到那个另一半,就算是找到了,估计也不可能拥有这样一座房子,更不可能拥有两三个宝宝。工薪一族,能有一套 一百平的房子和一个宝宝就已经应该满足。
如今看来,这个在前世几乎不可能完全实现的愿望现在最少已经实现了一半,夏瑞熙想着就有些痴了,嘴角漾起笑容来:“我真是迫不及待的想要 马上就到春天了。”
小孩
发表于 2010-11-12 11:57
第三十二章 合纵连横(一)
两小口到得上书房,看院子的婆子笑着上前行礼:“奴婢谢四少奶奶的赏赐,愿四少爷和四少奶奶多子多福。”
夏瑞熙微带了些羞意,大大方方地说:“托你吉言。”
欧青谨道:“我娘起身了么?有人来了么?”
婆子答道:“夫人起来有些时候了。时辰还早,其他几位少爷少奶奶都还不曾来呢。”
屋里传出一条清脆悦耳,让人一听就不由得生出好感的女声,正不紧不慢地念着一本游记,正好是夏瑞熙看过并且深爱的那本《东京志异》。夏瑞熙便问:“是谁在里面呢?”
欧青谨笑道:“不是客人,是林小姐来了。母亲最爱听她念书的。”
林小姐?何许人也?不是客人?那是什么人?人就在屋里,夏瑞熙也不好东问西问的。一个大丫头打起帘子,探头出来笑道:“夫人的耳朵真好,果然是四少和四少奶奶来了呢。”
“紫缎,外边儿冷,快然他们进来。”这是欧二夫人的声音。
紫缎笑着行礼,把二人让进屋中,说了几句吉祥话。
欧二夫人端坐在正中软榻上,抱着个锃亮的小铜手炉,身边环绕着王婆子,还有三两个容貌端庄整齐的大丫鬟。一个容貌雅丽,身材高挑有致的年轻女子坐在熏笼旁的的软椅上,手里捧着一卷书,见欧青谨夏瑞熙二人进来,忙起身行礼问好:“四哥好四嫂好。”
这女子年龄看上去比夏瑞熙还要大那么一两岁,还梳着大姑娘的发式,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天蓝色棉裙,头上只有银饰绢花,耳朵上坠的两点米粒大的珠粒,很朴素,上去不是什么有钱人家的女儿。可是全身上下收拾的纤尘不染,气质很好,身边只跟着一个穿粗布衣服、十二三岁的小丫头,在满屋的锦绣富贵丛中,仍显得不卑不亢,落落大方。
夏瑞熙闹不清楚这是真没人,却喜欢她的大方,便还了全礼。
欧青谨也还礼道:“有劳林小姐陪伴家母。”见他形态之间,显得很敬重这位林小姐,夏瑞熙更是对此人的身份好奇无比。
林小姐道:“夫人和四哥为轻梅做了那么多,轻梅无以为报,幸还能能在夫人闲暇之余为夫人解闷,否则真是过意不去。”
欧二夫人道:“都不是外人,坐下来说话吧。”回头对夏瑞熙道:“这是青谨恩师的女儿林轻梅,你们也算是年龄相仿,闲暇的时候不妨多说说话。我年龄大了,眼睛花,又喜欢看点闲书,正好请她来念给我听。”
夏瑞熙觉得奇怪,话说欧青谨的师傅不正是她舅舅宣大老爷吗?怎么会突然抛出来这么一位恩师来?
欧二夫人解释道:“你还不知道呢吧?青谨这孩子从小就皮,七岁那年偷偷跑出去寻师学艺,寻师不成,还险些被人贩子给抢去卖了。幸好遇见林师父,这才救了他的命,千里迢迢把他送回家来。”
夏瑞熙想起欧青谨那半吊子的功夫和他那关于天赋的理论,突然很想笑,某人一瞧她那半弯的嘴角,便知道她的想法,偷偷掐了她一把,夏瑞熙不一,悄悄踩了他一脚还了。二人亲密的小动作没有逃过林轻梅的眼睛,林轻梅漂亮的杏核眼里闪过一丝落寞和忧郁。
欧二夫人继续道:“我那个时候因为担心这个逆障,眼睛都险些哭瞎了,多亏了林师父救了他,也救了我,林师父真是个好人呢。”
正说着,白氏牵着福儿走了进来,笑嘻嘻地道:“呀,我道为何这样热闹,原来是青谨和四弟妹已经赶在前了。”夏瑞熙忙起身福了一福:“三嫂。”
林青梅也跟着福了一福,唤了声三嫂,白氏却似没听见一样林轻梅也不似为意,自若地起身坐好,并没有因为白氏的轻视无礼而有人和尴尬生气的表情。
却说白氏上下打量了夏瑞熙一番,见她下午穿的和早上的又不同,换了一件红色暗梅花纹的云锦衣裙,头上戴着的首饰也不是早上戴的那些,其中一只金簪上镶嵌的鸽血红宝石一看就非凡品,心里已是酸不溜丢的了。再抬头一瞧,衣架上还搭着两件披风,一件黄色的普通羊羔皮披风略显陈旧,自然是林青梅的;另一件大红羽缎的黑紫羔皮披风,不用问,必然是夏瑞熙的。
白氏由不得眼里闪过一丝嫉妒,仍笑着扶了夏瑞熙一把:“自家人不必多礼,四弟妹这么一打扮,可真好看,果然是人要靠衣装的。和你这么一比,就显得我老了呢,赶明儿我也得拾掇拾掇才行。”
夏瑞熙焉能听不出白氏话里话外的意思,这就是说她人才不怎么的,全靠打扮了嘛。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俗话说只有懒女人没有丑女人,人才越是不好越要好好打扮一下嘛,更何况她并不丑。换衣服首饰不是她有意炫富,只因她现在是新妇,要是连一两套上得台面的衣饰都没有,岂不是让人轻视?连带着夏家也要受轻视。
夏瑞熙淡淡一笑:“三嫂与我不同,乃是天生丽质,就是寻常衣饰也是极美的。”
白氏听了她的话,心里刚稍微要舒服一些,福儿已拉着夏瑞熙腰上的五彩翡翠鹦鹉嚷嚷起来:“好漂亮的翡翠鹦鹉,我从来就没有看见过这么好看的东西。四婶,这肯定是祖爷爷给的吧?”白氏闻声,脸色倏地一变,随即掩饰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夏瑞熙刚要否认,福儿已放开她身上的翡翠鹦鹉,奔到欧青谨身边拉起另一只翡翠鹦鹉:“呀,四叔也有,是一对儿呢?肯定值不少钱吧?我太喜欢啦!四叔,借我看看好不好?”
欧青谨看了看福儿那双小胖手,总觉得那双手会拿不住这贵重的翡翠鹦鹉,犹豫了片刻道:“这是你四婶送我的东西,你就这样看吧,也是一样的。”
福儿闻言,皱起眉头:“四叔,你怎么娶了四婶就小气了?这还是祖爷爷给四婶的呢,是我们家的东西,为什么我不可以看?”
欧二夫人闻言,不满地看了白氏一眼,意思是让她管教管教她这说话越来越没规矩的女儿。白氏低着头吹茶杯里的浮茶,假装没看见。
欧青谨沉了声音道:“福儿,你怎么这样说话?首先这不是你祖爷爷给你四婶的东西,而是你四婶从娘家带来的东西。其次,不管是谁的东西,你都不能强迫别人的意愿,明白吗?如果你不懂这个道理,过去问问你母亲,是不是这个道理?”又抬头对白氏道:“三嫂,你平日里忙,没什么时间管福儿,我瞧着她最近行事有些无状,是不是该抽时间敲打敲打她那个教养嬷嬷了?”
他说话如此直白,白氏被点名道姓,装也装不过去,自觉落了面子,这回算是真的生了气,一把将福儿拉过去,“啪”地朝屁股上给了一巴掌,骂道:“你怎么这样没规矩?我平时教你的都当成耳旁风了?”
福儿“哇”地一声大哭起来,不怪她妈,反而骂欧青谨二人:“坏四叔,坏四婶。”
欧二夫人沉了脸:“要教育孩子,带下去教育好了再过来,当着客人,这是做谁看呢?”
白氏忙陪笑道:“母亲,都是儿媳的不是。”又低声呵斥福儿:“快闭嘴,不然不许吃晚饭。”
福儿抽泣了几声,脸憋得通红,到底住了嘴,躲到她奶妈阿七婶的身边去把头埋在阿七婶怀里,再也不肯出声。
夏瑞熙最怕遇上这种事情,总觉得父母当着其他人打孩子,他们自己不觉得尴尬,其他人和孩子却总觉着最尴尬的。便想着自己将来要是做了父母,肯定不会当着别人打孩子。
“熙熙,你爷爷给了你什么见面礼呢?”欧二夫人暗自叹了一口气,决定由她来亲自把这事儿点清楚,省得其他几个一天总盯着夏瑞熙小夫妻,随便拿出来点好东西,都要被疑神疑鬼的,果然是儿大不由娘,各有各的小算盘。
夏瑞熙忙半起了身,恭谨地道:“娘,爷爷给的是一张五百两的银票。”另外还有一张泛了黄的宣纸,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些什么,欧青谨看见之后,叹了口气,神色凝重地让她将那宣纸藏起来藏好,并再三叮嘱她不许告诉任何人,包括欧二老爷夫人在内。
原来只有五百两银子,并不是什么珍奇异宝,婆婆亲自开口问询,新妇应该没有那个胆子隐瞒。白氏听了,神色一松,转而不再搭理夏瑞熙。就连夏瑞熙主动和她说话,她也装作没听见,反而去和她先前根本不屑搭理的林轻梅,试图孤立冷落夏瑞熙。
白氏的这种行为,往大了说交合纵连横,往小了说就叫拉帮结伙。这样做的时候,往往就是想要让被孤立的那个人难受,可如果那个人对此没感觉,那么实施报复的那个人反而是最郁闷的。
夏瑞熙深谙此道,自然知道该怎么给白氏心里添堵。
小孩
发表于 2010-11-12 11:57
第三十三章 合纵连横(二)
夏瑞熙不住白氏和林轻梅身边凑,转而去和欧二夫人闲聊,投其所好,聊起《东京志异》里面的内容。这书夏瑞熙因着喜爱,反复地看,几乎是烂熟于胸,而且她从现代来,知识面自然是这些家居妇女所不能比的,一说起来头头是道,绘声绘色。
不大一会儿功夫,不要说欧二夫人和屋子里的丫头婆子被她吸引了,就连以博览群书闻名的欧青谨也凑了过去。林轻梅是个爱书的女子,本就不喜欢白氏,早对二人缺乏营养的对话感到乏味了,只是出于礼貌,不得不虚与 应付,听见这边几人说得热闹,话题都是她感兴趣的,忍不住寻了个机会擦上了话。
这么一来,白氏这个只是略微认识几个字的完全搭不上话,被冷落在一旁,脸色越来越难看。夏瑞熙算是小小地出了一口气,只是女青年pk无知妇女,知识的力量果然那是无穷的,合纵连横,她也会。
却说林轻梅听夏瑞熙说道东海对面的异国,高兴的说:“我听我爹爹说过,那个地方的人头发和眼珠子五颜六色的,最奇怪的是有人天生白发,就是婴儿,也是白发。这要是在我们这里,肯定会以为他病了的。”
夏瑞熙惊喜地道:“难道林师父去过海对面吗?”
林轻梅笑道:“他去过的,来回花了一年功夫,在那里又住了两年,九死一生,方才回到大秦。”
欧青谨道:“噢,我记得上次三哥就问你借恩师留下的那本手札。他还你了么?你借给熙熙念给我娘听好不好?”又回头对欧二夫人和夏瑞熙说:“师父年轻时遍游天下,把他所遇到的奇闻异事都记了下来,我看过,很精彩,其中就有海对面的异国风情,你们肯定会喜欢的。”
林轻梅正要回答,沉默许久的白氏突然道:“林小姐,你的孝期要满了吧?你也真是命苦,刚守完娘的孝期,没过上两天好日子呢,又守爹的孝期。”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怔住了,谁都知道林轻梅与林师父父女情深,林师父死后一年多,提起林师父来,林轻梅仍然会流泪,平时大家都一般不会说这事。
夏瑞熙这才知道,这位林轻梅是寄居在欧家的孤女。她虽然不知道林轻梅的往事,却也觉得白氏在 高兴的时候突然提起这些伤心事来,有些过分了。
林轻梅听见提起她早逝的父母,怔了一怔,轻声道:“谢三嫂的关心,再有半年就满了。”
白氏道:“今年满十八了么?”
林轻梅垂着眼道:“已是满过了”
白氏起身停到欧二夫人身边道:“娘,儿媳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欧二夫人带了些疑惑道:“你说。”
白氏笑道:“这里没有外人,都是自家人,儿媳就斗胆说了。儿媳瞅着,林小姐老家一个人都没有了,林师父老家一个人都没有了,林师父又去得突然,也没有给她定下亲。前些日子是担心提起这事会让林小姐难受,也不合适,如今眼见就要满孝期,她的年龄也是不等人。是不是请娘给她做主……嗯?”
林轻梅闻言,脸色微微发白。
欧二夫人沉吟片刻,见林轻梅垂着眼不说话,只当她是早有此意却苦于无人做主,不好说,便怜惜地拉过她的手:“孩子,是我疏忽了,有负你爹爹的重托。我这就托人去打听,务必给你优中选优,选一个最好的。”
谁知林轻梅道:“多谢夫人美意,轻梅不出孝期,绝不谈此事,还请夫人成全。”
欧二夫人见她神色坚毅,不似作伪,只得摇头叹息:“你这孩子,让我说你什么好呢?虽然是孝道,可是也太……”
林轻梅截住她的话:“夫人,天色晚了,轻梅告辞。”回头对夏瑞熙说:“四嫂,你要的那书,我回去让人给你送来。”
夏瑞熙忙谢过了,欧二夫人留林轻梅用晚饭,林轻梅执意不肯,告辞而去。
林轻梅主仆走后不久,欧青英也来了,进门就问:“我刚才遇见林轻梅小姐了,你们怎么不留她用晚饭?她一个人怪可怜的。”
白氏笑得古怪:“留了,她这么惹人喜爱,怎么会不留?她执意不肯呢。大概是因为提起了她的婚事,她害羞了吧。”
欧青英奇道:“她的婚事?有人来提亲了吗?是哪家?”
欧二夫人道:“还没有呢,正说着。她虽然说是不守满孝期,坚决不提此事,可现在就已经晚了,再等到那个时候,不是更晚了吗?你们兄弟二人交往的朋友中有适合的人选吗?”
欧青谨和欧青英对视了一眼,俱都摇头。白氏道:“我说句实话啊,他们兄弟交往的,都是些世家弟子,人家多数早就成了亲,少数几个未成亲的,也是定了亲的。再说了,就算是有年貌相当的,人家也瞧不上她,*多只能做填房,或是做妾。”
欧青英皱眉道:“你说话怎么这样难听?林小姐这样好的人才,又有见识,不是闺中寻常女子比得上的,一般人还怕配不上她,哪里能给人做填房,更不要说做妾了!”
夏瑞熙一听,总算是明白为何白氏如此仇视林轻梅了,感情是因为欧青英对林轻梅另眼相待的缘故,白氏吃醋了。
白氏勃然大怒,不知为何,又忍了下来,继续道:“我说的是实话。人才再好,家事不好,想攀上世家那是不可能的,更不要说她这样硬的命,克死爹娘,是个孤女,她要想嫁个年貌相当的,就只有找个寻常人家,还要人家不嫌她。”
夏瑞熙注意到白氏特别强调林轻梅命硬,克死爹娘,显然是不怀好意的。
而且欧二夫人听到这里,不由自主地微微皱了皱眉。
“四弟妹,你说是不是这个理?”白氏突然把话锋一转,绕到了夏瑞熙身上。
夏瑞熙见几道目光齐齐射向她,都等着她答话,特别是欧青英的,眼神焦急无奈,便憨厚一笑:“三嫂,我不懂。”说着把身子藏到欧二夫人身后去,欧二夫人皱眉道:“你四弟妹刚刚完婚,先前也是养在深闺的娇娇女,哪里知道这些事情?问她做什么?”
白氏咬了咬唇,又问欧青谨:“青谨,你的朋友多,你说你那些朋友娶妻提亲时是不是有这些讲究的?你说给你三哥听听,免得他总觉得我说话不中听。”
欧青谨道:“多数情况下,是这样的。可林小姐并不是命不好,也不是克死父母的人。我记得当初林师母去世后,林师父曾请一位高人为她批过命,说是她将来后福无穷。”
欧青英神色一松,对白氏说:“先前你那些话,不要再乱说,一天学那些无知夫人一样,有的没的乱嚼一些。不管怎么说,林师父对青谨有大恩,林小姐是咱们家的客人,让人听见了多不好。”
欧二夫人打岔道:“不要说这些事了,眼看就要到开饭时间了,其他人怎么还不来?什么时辰了?”
王婆子瞧了瞧漏壶:“马上就酉时了。”
欧二夫人“哦”了一声,道:“老爷马上就回来了,该干嘛的干嘛吧。”
王婆子应了一声,立刻走了出去,不多时,只听几声猫叫,七八只五颜六色,品种各异的猫变戏法一样地从门口溜了进来,在屋里逡巡了一遍,各行其事,有伸懒腰的,有蹲坐在地上用爪子洗脸的,欧二夫人厌恶地看了这些猫一眼,挥手打落一只想爬上软榻的纯种波斯猫。
那猫被打落在地,嘶叫一声,闪电一样地跳到欧青谨的怀里,见欧青谨没有赶它走,便干脆躺了下来,惬意地半眯了眼。
夏瑞熙正想伸手去摸摸这猫,突然想起了欧二夫人不喜欢猫,忙缩回爪子,正襟危坐。
白氏偏不肯放过她,笑道:“四弟妹,我记得你家里送给爹一只五彩大猫,可厉害了,来了没几天,就把我一只养了五年的大鹦鹉给扑杀了。没两天,又把娘最喜欢的饿一株牡丹根都刨了出来,接着打碎了娘最喜欢的古董花瓶,还把娘最喜欢的一匹蟒状化缎给抓坏了。”
白氏一连用了几个最喜欢,夏瑞熙一边观察欧二夫人的神色,一边脸不红心不跳地推给欧青谨:“它有这么厉害吗?说起来,我都不知道它是什么模样呢。好像是青谨听我爹说起了,才和我爹说的。”不关她的事欧二夫人若是要怨就怨她自己的儿子。
欧青谨看了她一眼 ,继续推:“是,那次从京城回来,我偶然听岳父说起这只猫不错,会捕蛇捉鸟无意见和爹说了,爹硬和人家要的。”这笔冤枉帐等老夫妻二人自己去算,反正欧二夫人也不会向欧二老爷追问这猫到底是怎么来的。
夏瑞熙继续撞晕:“说起来,它是哪一只呢?三嫂,你指给我瞧瞧?如此厉害,我以后可得防着它些。”
白氏干笑一声:“它么?它不在这屋里。”
欧青谨问:“它去哪里了?”
白氏看了欧二夫人一眼:“我也不知道,它自由自在惯了,不像其他猫那样好关,除非它自己想来,否则只有爹才唤得来它。”
“不像其他猫那样好关?”夏瑞熙从白氏这话中品出了些味道。
欧二夫人沉着脸对白氏说:“你没事做,便去厨房看看晚饭准备好没有。”
白氏怏怏起身,欧青谨轻推夏瑞熙,示意她主动请缨和白氏一起去厨房表现一下,夏瑞熙却端然坐着不动。
小孩
发表于 2010-11-12 11:58
第三十四章 猫与汤
在夏瑞熙装晕的时候,白氏已经去了厨房。欧青谨趁着欧青英和欧二夫人说话,低声问她:“我刚才让你和三嫂一起去厨房,你为什么不动?是没明白我的意思吗?”
夏瑞熙呵呵一笑:“我明白的。”
欧青谨有些不快地说:“你既然明白,为何不动?”他这也是为她好,新媳妇就该表现得勤快些才是,难道不是吗?她不明白他的意思也就算了,既然明白了,偏偏坐着不动,是何道理?
夏瑞熙轻声道:“不是我偷懒,而是因为我刚来,不熟悉情况,娘还没有吩咐我下厨,又怕三嫂嫌我多事,我不敢擅自行动。还是等两天吧?”新婚第一天就要她下厨去管事?那以后还不得都是她的事情?根据她前世观察得来的经验,谁要是第一次去婆家就勤快无比,前几次人家还会夸你贤惠,慢慢习惯了就都变成你的事了,差一次不做还要招闲话。
她不想表现得自己有多能干,也不想要这个管家的大权,像夏夫人那样,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她不想干,只想和欧青谨两个人过好他们的小日子,能躲的自然要躲开。
这个解释虽然有些牵强,但也算合情合理。以白氏的脾气,在欧二夫人这里受了气,肯定会找机会捉弄夏瑞熙出气的。 欧青谨这么一想通了,也就不再强求。
紫缎往窗外一瞧,忙跑过去打起帘子,笑道:“夫人,老爷回来了。”
欧二老爷刚一进屋,那些猫俱都嗲嗲地叫起来,上去围着他打转。欧二老爷笑得花白胡子一抖一抖的,随意和众人说了几句话,便忙着让人取新鲜肉片来伺弄他的猫。
紫缎端出一只盘子,上面是切成片的上好牛肉,那猫一闻到肉腥味儿,两眼放出绿光,直往紫缎身边凑。欧二老爷笑眯眯地接过盘子,往欧二夫人身边一坐:“到这里来,小乖乖。”猫蜂拥而上,开始乱叫,吵得人耳朵发麻。
那只雪白的波斯猫豪不客气地一下跳上了软榻,挤入欧二老爷和欧二夫人之间,抬起头看着欧二老爷等赏。欧二老爷笑呵呵地摸摸猫脑袋,就将手拈起一片肉递给波斯猫,波斯猫坐在华丽的缎面软榻上开始吃肉用餐。夏瑞熙看得暗自皱眉,难怪得欧二夫人会如此讨厌这些猫,欧二老爷爱猫,却也爱得太痴了些。
欧二夫人气得一下站起来,“你干嘛在这里喂猫?马上就要开饭了,这么脏。还让它在这里吃肉?把垫子上弄得到处都是肉。”
欧二老爷笑呵呵地:“不脏,不脏,肉是干净的,猫也是最爱干净的,哪里脏了?”见欧二夫人脸色颇难看,又笑道:“儿子都这么大了,我也不过就是这点爱好而已。”
欧二夫人皱起眉头,换了张椅子坐下,把脸侧开,眼不见心不烦。
欧二老爷怡然自得地继续喂他的猫,扫视了一圈,突然道:“咦,琉璃呢?怎么不见它?”
紫缎道:“从昨日起就不曾见过琉璃了。奴婢昨晚和今早都曾唤过它,却不见它来。”见欧二老爷脸色不好看,又添了一句:“它一向自在惯了,除了老爷,没人能喊得它来。”
欧二老爷一听,立刻不安起来,把盘子递给紫缎就往外走:“莫不是昨日人太多,又有小孩子,放鞭炮?把它吓跑了?”
“琉璃?琉璃?咪……咪……?”欧二老爷顶着寒风,立在院子里伸长了脖子唉猫,如果不是他后面发出的唤猫声,人家还会以为他是在唤人呢。
欧青谨对夏瑞熙道:“琉璃就是你家那只五彩猫。”
欧二老爷在院子唤了许久,也不见有回应,垂头丧气地回了屋,一迭声地让人去找.瞧什么都不顺眼。他难过了?欧二夫人这回却是高兴了,正好大少和二少夫妇也来了,便让人开饭。
晚饭时候,夏瑞熙象征性地添了饭以后,欧二夫人便没有要她继续立规矩,让她上桌一起吃饭。福儿三嘴两嘴扒完饭,又凑到夏瑞熙身边,讨好地说:“四婶,福儿错了,你不要生福儿的气好不好?”
夏瑞熙笑笑:“四婶没有生福儿的气呀。”
福儿嘴甜甜地摸到欧青谨怀里:“四叔,你莫要生气了,福儿给四婶道歉了。”
除了大少那个妾生的闷嘴女儿以外,福儿是欧青谨这四人中唯一的一个女孩子,物以稀为贵,她平时本就带的娇惯,偶尔有些小错误,大家都是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的。欧青谨本来也不存在讨厌她,或是不喜欢她的意思,自家骨肉,不管是骂她,管教她,都只希望她更好而己。此时见她如此乖巧,自然也就将她抱入怀中,笑嘻嘻地问她想吃什么,他夹给她。
福儿摇摇头,说是她要喝汤,夏瑞熙亲自给她舀了一盅汤后.她就乖巧地坐在一旁喝汤。大人也就没有再注意她,各吃各的饭。
等到夏瑞熙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她已经吃亏了。福儿一手揪着桌布,一手把汤杯歪到向夏瑞熙这边,汤成了一股细线,一滴不撒地流在夏瑞熙崭新的裙子上,浸透了棉裙和内衣。福儿的眼睛看似看着其他地方,实则眼角紧紧盯着夏瑞熙的一举一动(这个臭孩子的举动,是真人版的,年龄啥的都差不多)。
夏瑞熙轻叫了一声,并不去碰福儿,转而往旁边让,用大家都听得见的声音说:“福儿,汤洒了。”纯儿生气地低头给夏瑞熙擦裙子,讨厌死了这个多精怪的臭小孩。
福儿飞快地把汤杯端正,无辜地说:“四婶对不起啊。 ”
欧青谨闻言,忙问夏瑞熙:“烫着了吗?”
夏瑞熙说:“没有,只是衣服湿了。爹,娘,请准许儿媳下去换衣服。”
欧二老爷满脑门子都是他的猫,没心思搭理其他人,随便应了一声便不吭声。欧二夫人倒是想得周到,吩咐厨房送些好菜到锦绣园去,让夏瑞熙小两口换了衣服就不必再来。
刚出了上房,纯儿便撅着嘴说:“小姐,小小姐是故意的,奴婢亲眼看见的。”
夏瑞熙瞧了欧青谨一眼,大方地笑道:“小孩子嘛,总有些小心眼的,不和她计较。”有些事情大家都明白是怎么回事,却没有必要说出来,更没有必要争个是非曲直。
回到锦绣园,夏瑞熙换了衣服,伸了个懒腰,终于熬过了第一天,压力可真大。
欧青谨挥退丫头,从后面轻轻抱住她:“你还吃饭吗?” 语气温柔缱绻,热气吹在她的耳朵上,吹得她情不自禁地说了声:“ 不吃了。”
“不吃了,那你累了么?想不想休息?”
小孩
发表于 2010-11-12 11:58
第三十五章 爱惜身体
夏瑞熙焉能不明白欧青谨话里话外的暗示?她往他怀里轻轻一靠,装作无意地把脸贴在他脸上擦了擦,果不其然,就听见他的呼吸变急促起来:“熙熙,我…”
夏瑞熙往他脸上亲了一口,在他骤然搂紧她之前,垂了脸害羞地走开,“时辰还早。”她知道他很急,也理解他此刻想表现的心情,偏就不立刻答应他,太容易得到的,往往不会太珍惜,适当的矜持,吊吊胃口,偏偏能引起出乎意料的效果。
欧青谨呵呵一笑:“不早了,外面天都黑尽了。”
夏瑞熙暗自好笑,为难地说:“可我还有点事儿没做完呢。”
欧青谨默了片刻,一本正经地说:“什么事儿这么急?明天再说。累了一天,到了该休息的时候就得休息,要爱惜身体。”
因为爱惜身体所以要锻炼身体,夏瑞熙自动把他的下句话暗自接上,越想越好笑,一个没忍住,一口茶喷了出来,慌忙掩饰:“这茶可真烫。”
欧青谨摸到她面前,伸手捧住她的脸,神色严肃地紧盯着她看。
夏瑞熙被他看得心虚,忍不住道:“干嘛…?”
“张嘴,我看看被烫到没有?”欧青谨的表情看上去很严肃,态度很端正。
夏瑞熙乖乖张开嘴,随着欧青谨的脸越靠越近,呼出的热气喷到她的脸上,她的心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身体也不受控制的有些颤抖,情不自禁地闭上了眼睛。
两片温润柔软的唇如她所料一般轻轻含住了她的唇。微凉,带着些许茶香的舌头试探性地舔了舔她的牙齿。随着她攀住了他的肩膀、他开始变得肆无忌惮,一番狂轰滥炸之后,在他即将有下一步行动之前,夏端熙气喘吁吁地推开他:“我们先洗漱一下,好不好? ”
欧青谨本想拒绝她,直奔主题。但见她半是哀求,半是撒娇,脸儿红扑扑的,眼睛水汪汪地那么看着他,竟然不忍心拒绝,只得咬咬牙放开她,不等夏瑞熙招呼丫头,他自己就先喊了一声:“送热水来。”
等丫头送来热水,要伺候二人盥洗,他又把人撵了出去,望着夏瑞熙:“我帮你?”
夏瑞熙脸颊绯红,抱起一叠衣物用具迅速躲到屏风后:“ 我自己洗。”
“你的水凉了么?”听见欧青谨在外面间接地提醒她洗快些,快出去,夏瑞熙咬紧了嘴唇,把几滴自制的香水擦在耳朵背后,还有手腕、膝盖内侧的动脉处,披上衣服低着头忐忑不安地走了出去。
她此时的打扮,在他看来也许有些惊世骇俗。长而柔亮的黑发披散着一直垂到膝盖处,粉绿色精致绣花三点式内衣隔着粉色的薄纱长袍半隐半藏的透出来?说是活色生香,一点都没夸张。这个形象之前她曾偷偷对着铜镜照了很多次,自觉是很不错的,把这具健康,散发着青春气息的胴体的所有优点都凸显出来了。
对于这套衣服,她还是满意的,毕竟她闲暇时大把大把的时间都用到这上面去了,用惯了现代科学设计的内衣,又怎么能容忍那没有任何支撑力的肚兜呢?无数次失败和尝试之后,才做成了这幅模样,虽然赶不上现代那精美的内衣,不过总比没有的好。这套是做得最好,最精致的!她希望它能给她的婚姻生活揭开一个美丽的开始。
没有惊叹声,也没有斥责声,屋里鸦雀无声,久久没有动静(也许没有太久,可夏瑞熙绝对觉得很久),夏瑞熙不安地拉紧了她粉色薄纱的外衣,抬起头看向欧青谨,莫非这套衣服给他的震撼太大了?还是他觉得有伤风雅,震惊至极,还没反应过来?如果是这样,那他就是喜欢保守型的,她得赶快改变策略才行。
欧青谨站在床前,傻傻地看着夏瑞熙,脸上的表情很奇怪,夏瑞熙也猜不透他到底是生气还是高兴。这是一个古代的读书人,一个二十一岁了还守身如玉的男人,想起这个,她犹豫了一下,以退为进:“嗯,这套衣服,是从东京带来的,说是卖得最贵的,很稀少,那个,那个,很奇怪,是不是?我也觉得很奇怪,我这就去把它换了。”
夏瑞熙转过身,刚要往屏风后走,一只手猛地拉住她,将她拉进一个温暖宽厚的怀里,接着她被他打横抱了床。夏瑞熙心里一阵窃喜,看来他是喜欢的,这样就好,她羞红了脸,轻叹一声:“把灯吹了,好不好?”
欧青谨并不答话,反而把眼睛睁得大大的盯着她瞧,贪婪地在她发间,颈间,身体上嗅着,声音有些颤抖:“熙熙,你真美好,你…好香…
有了教科书的引导,虽然还不是那么熟练,但好歹这次并不需要夏瑞熙去花什么心思引导他或是保护他的自尊心,她只需要配合和享受就好。只是她没有想到,开了杀戒之后的人会如此的嗜杀,从某一方面来说,她也算得上是自作自受。
第二日夏瑞熙累得几乎起不来床,只想呼呼大睡,在纯儿第三次拍响房门之后,她不得不按点起床准备去请安。欧青谨也破天荒地没有早起去练他每日必练的剑,而陪着夏瑞熙一起睡到不得不起床才起了身。
夏踹熙直哼哼,说她的腰和两腿很酸痛,此时她深切地感受到了现代小夫妻独门独户的好处,你就算是想睡到地老天荒都没人管你,也没有人说你懒。幻想归幻想,新媳妇的义务还定要尽的。
听见夏瑞熙说自己累,某人表面上装作若无其事,但翘起的嘴角显示出他心里其实得意非凡,他其实也很累,腿也很酸,但就算是累死了,他也会装作精力十足的,这是男人的通病。
夏瑞熙穿衣梳洗时还忍不住地闭眼打呵欠,却又记挂着不能让碧痕近距离接触到欧青谨,便强忍着帮他收拾打整。纯儿和良儿明白她那点小心思,暗自好笑,也不点破, 只是尽量配合她罢了。
碧痕见欧青谨和夏瑞熙二人俱都是脸色有些苍白,顶着两个淡淡的黑眼圈.想起昨晚听见的那些响动,不由黯然神伤,不等夏瑞熙撵人,自找了个借口先走了。
夏瑞熙只当碧痕瞧着心酸,不想在这屋里呆,乐得眼前都清净。也不去管她。
纯儿给夏瑞熙整理衣领的时候,突然停顿了下来,两靥飞红,表情尴尬万分。夏瑞熙不自在地拉紧衣领,掩盖住草莓印,清清嗓子:“纯儿,你去瞧瞧章管事来了没有?我要问问他周春家和马有家安顿好了没有。”她昨晚就想过问了了,但被欧青谨缠着,她不想打断他的兴致,又想着阿章说的时间是最迟今天早上,她没必要迫得太紧,所以才忍到现在。
纯儿这才算是自在了些:“章管事一大早就来了,就等着给姑爷和您请安回话呢。周春家的和马有家的己来了,奴婢瞧着他们的模样,应该是已经安排好了。
夏瑞熙命良儿引进阿章和周春家的、马有家的,问了情况,知道他们的住处、差事一并都已经安排好了,心中高兴,夸奖了阿章几句。便和欧青谨好得似糖里加蜜似的去给欧二老爷夫妇请安,进了门就看见欧二夫人高高坐在上手.脸色有些难看。见二人进来,也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与昨日的亲热判若两人。
琉璃已经找到,欧二老爷忙着去伺弄猫,敷衍了几句就忙忙地走了,欧二夫人和夏瑞熙淡淡地说了几句话,便打发欧青谨走,说是要留夏瑞熙用早饭。夏瑞熙直觉有些不妙,真的要留饭就应该把二人一并留了,只留她一人,恐怕不是留饭,而是要寻机会说她吧?可她并没有做错什么呀?
不只是她觉得不对劲,欧青谨也发现了,笑道:“娘,您这里的饭菜香,我也要留下来一起吃。您老可不能刚有了媳妇就忘了儿子,不兴这样偏心的。”
欧二夫人瞅了他一眼:“我偏心?正好你嫂子们也说我偏心,只疼你们小两口呢。你们也给我争争气,多听我一些话呀?”
欧青谨赔笑道:“娘,您说什么我不听了?您知道的,无论您说什么,我都是听您的。熙熙也是一样。”
欧二夫人笑道:“既然如此,我让你先下去,你为何不去呢?难道还怕我吃了你媳妇儿?”
话说到这个地步,夏瑞熙再不想要欧青谨走也不得不让他走了。儿媳妇和婆婆的许多矛盾,都是因为婆婆觉得儿子太护着儿媳妇,要吃醋,总想和儿媳妇一争高下,争争在儿子心目中到底谁的地位更重要。
这时候儿媳要是不服气,自然也要逼着丈夫和婆婆唱反调,一来二去,大家都累,而最疲倦,最受气的人就是那个儿子。夏瑞熙可不想刚来就和婆婆把关系摘僵了,去过那种成日里勾心斗角的,生气赌气的日子。
男人往往意识不到女人之间这种微妙的竞争关糸,欧青谨还在那里找话说,妄想留下来瞧他娘到底要留下夏瑞熙干什么。夏瑞熙不好直接提醒他,便笑道:“我正好也有体己话要和娘说。” 一边对欧青谨使眼色,示意他赶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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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1-12 11:58
第三十六章 就是要拿你出气
欧青谨一走,欧二夫人便把房中众人屏退,沉着脸发了语:“熙熙,我瞧着你二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呢,是不是昨晚没休息好?”
夏瑞熙摸了摸脸,装晕:“休息好了的。大约是今日天色有些昏暗吧?媳妇瞧着,可能会下雪呢。”听说古代婆婆会管儿子和儿媳的房事,那事要是多了,婆婆就会骂儿媳是狐狸精,难道是这个意思?可是,欧二夫人怎么会知道这么私隐的事情?
欧二夫人冷笑一声,瞅了瞅她:“我看你素来是个端庄的,也是个聪明的,应该一点就透才是。”
来了,夏瑞熙心里一跳,忙躬身道:“儿媳不懂事,请婆婆明示。”
欧二夫人沉着脸道:“我家青谨素来是个好孩子,从来不会做那些让我担心的事,也爱惜自家身体。虽然说是新婚,年轻人么……可也要有个度!做妻子的人,就算是不能督促丈夫勤奋好学,助他飞黄腾达,但也应该爱惜他,珍重他,而不是引着他荒淫无度!你倒好,第二日就让他起不来床,剑也不练了!”欧二夫人砸出一本书,正式欧青谨昨日看的那本教材,“看看!你都让他看些什么!这些脏东西,是从哪里弄来的?我瞧着你夏家也算是书香门第,你怎么就……!”
夏瑞熙觉得脸颊火烧火燎地,又羞又气,她儿子是个好孩子,看春宫也是别人勾引的,就连行人事,也是别人的错。这是什么人在后面使的坏?又是什么道理?夏瑞熙就不信欧二夫人和欧二老爷年轻时没有荒唐过,欧二老爷就那么正经,不会看春宫,要都养了,还羞什么?
夏瑞熙的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跪下道:“母亲责难,儿媳不敢争辩。可是女儿家也是要清白,要名誉的,媳妇自小家教森严,熟记礼义廉耻,没有一样不敢不听父母教诲,更不是那等不知耻的女子。婆婆若是怪责媳妇不爱惜夫君身体,媳妇年轻不懂事,以后改了就是,可要说这东西,媳妇却是从不曾见过,更不知是从何而来。请母亲明鉴。”
“说罢深深一拜不起,隐忍着不发出哭声,眼泪却是迅速浸湿了膝前的地毯。一样都不认是不可能的,大家都知道欧青谨今日没有早起练剑时事实,她就认小错吧。”
欧二夫人沉默地看了她一歇,来脸色终于好看了些:“当真不是你带来的?你真的不曾见过?”
笑容抬起头来,眼泪朦胧却神情坚定地看着她:“按道理年关将近,儿媳不该说这些不好听的话,可事关女子的清白名誉,儿媳不得不说几句狠话,请母亲见谅。若是儿媳带来的,若是儿媳给夫君看的,若是儿媳有半句谎话骗了娘,便让我儿媳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欧二夫人认真地说:“儿媳刚记事开始,家中娘亲就曾告诫过儿媳:名誉贞洁乃是女子要保护的第一要务,诚实品性第一。做过了的儿媳就认错,请母亲责罚。”你爱骂就骂,可我是坚决不承认的,我已经把话说清楚了,你要还是不饶,就不要怪我坚持到底,不给你面子了。万恶淫为首,就算是闹起来,她也是不能任由他们给她戴上这顶帽子的,这还才刚来呢。
欧二夫人听夏瑞熙说狠话,说她没做过的,就算是死了也要保护自家名誉,又见她倔强认真,想到宣氏出身有名的礼仪廉孝之家,夏老爷也是那行事正经严谨之人,叫出来的女儿应该是不会错的。她其实也拿不准这春宫到底是谁拿来的,家中情况是什么样的,她心里也有点数。先前只是她太过于疼爱么儿,确定了欧青谨真的没有起身练剑,又见二人面容疲惫,显见房事过度,心中恼怒,才一并把春宫砸了出来。
现在才想到,二人到底还是新婚期间,新媳妇刚过门,儿子初通人事,难免贪恋床第之欢,心里便有些松动,起身扶了夏瑞熙起来:“你不要多想,我这是把你看作自家女儿看待,希望你小两口和和美美的,健康平安,才和你说这些的。既然没有做过,就算了。等我闲了,在查看,看是哪个糊涂虫做的糊涂事,一定为你出气。”
夏瑞熙收了眼,垂着脸,抿紧嘴唇不说话。婆婆永远都不会把儿媳当成在家女儿看的,不管嘴上说得再好听,笑容再慈祥,都是为了她身后那个男子。什么出气,不过是说说而已,她要是真的相信了,那她还不是傻子。
欧二夫人见夏瑞熙神情生硬,想到自己可能真的冤枉了她,有些过意不去,讪笑道:“呀,小脸儿都哭花了,眼睛也肿了,要是青谨见了,还不得怪罪我?来来,娘给你擦擦脸,匀匀粉。”
夏瑞熙垂着眼不吭气,由得她打整,待心中的怒气和怨气压制得差不多了,才清清嗓子,柔声道:“娘,还是儿媳自家来吧,宁平时操持家务,就够累的了,还要为儿女操心,您歇会儿。您是为了我们好,儿媳都省得,以后会跟加谨慎,不会再让您担心的。”
欧二夫人此时已经相信春宫的事情与夏瑞熙无关,见她受了责骂虽然难过,就算是流泪伤心,风度依然,闻言软语,却也不是薛氏那样只会哭,都不敢为自己分辩半句的软柿子,更不像白氏,早就跳翻了脚大哭大闹,或者如吴氏一般,一言不合,一言不发,仰首挺胸就走掉。
夏瑞熙闻言软语中自有坚持,整体大度得体,不由暗叹了口气,宣氏教育出来的女儿,果然是不一样的。当下叹道:“算了,你回去歇着吧,晚上吃饭时再来请安。”
夏瑞熙闷闷地应了一声,抱起手炉往外走:“他呢?”这家伙要是不敢等她就先走,留下她一个人在这里受气,看她怎么收拾他!
纯儿见她眼睛红肿,神色不愉,吓了一跳,心知是受了气,却不敢在这里安慰她,四处张望一番:“奴婢不知道姑爷去了哪里,应该是先回去了吧。”
夏瑞熙冷哼一声,大步走出主院,走到离主院十几丈远的花园里,有一个暖亭,“我在这里呢。”欧青谨讪笑地着从里面摸出来,“怎么不吃早饭了?”
夏瑞熙见了他,鼻子一酸,眼泪就要流出来,忙抬起头,仰着脖子不说话,好不容易才把眼泪逼了回去,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独自往前走。
欧青谨莫名其妙地望了纯儿一眼,纯儿对他使了个眼色,比了个哭的动作,暗示他夏瑞熙被骂哭了,让他快上去安慰夏瑞熙。
欧青谨恍然大悟,忙伸手去拉夏瑞熙,却被夏瑞熙狠狠甩开,带着哭声说:“你别管我。你再拉我的手,等会儿又有人去嚼舌了,到时候受气的人还不是我,你倒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去。”她知道不关他的事情,但就是想拿他出去。
欧青谨为难地看了看四周,见四周过往的佣仆不少,也就没有继续去拉夏瑞熙的手,而是默默地跟在她身后。夏瑞熙正等着他继续去拉她的手呢,心想他要是再拉她的手,她就不生气了,谁知人家被她甩开手后,就再也不拉她的手了,反而在她身后东张西望,不由气得她七窍生烟,不再理他,飞快地往前走。
纯儿一瞧,就知道夏瑞熙的气升级了,只得叹口气,快步追上去。欧青谨无奈地看着夏瑞熙的背影,随手拦了一个人,让去把他的小厮茗儿唤来。
夏瑞熙走到锦绣园门口,已经控制好了情绪。刚进门碧痕就过来请安,态度前所未有的恭顺,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她的表情,夏瑞熙心中一凛,大致知道内奸是谁了。当下微微一笑,什么事儿都没有地吩咐人准备摆饭,自己脱了披风,只坐着等欧青谨回来吃午饭。
欧青谨好一会儿才从外面进来,进门就闻到一股暖香,只见夏瑞熙坐在窗前,斜靠在桌上,神情落寞,正在发呆呢。碧痕忙上前帮他接过外衣,笑道:“四少,您回来啦?奴婢这就传饭吧?”
夏瑞熙闻言,抬头淡淡扫了碧痕一眼,也不去接欧青谨,只看着二人不说话。
欧青谨被她看得不自在,情不自禁就把已经递给碧痕的衣服收了回来,转而递给良儿,对着夏瑞熙笑:“熙熙,你饿了吗?咱们开饭好不好?”说着就凑了过去,变戏法似地讨好地递给她一小枝梅花。
夏瑞熙闻着花香,瞧着他的小动作,心里一甜,已经不生他的气了,却还是虎着脸说:“夫君大人安排了就是。”
欧青谨让良儿取了个小花瓶来插上花,好脾气地笑:“那就开饭吧。”他知道夏瑞熙受了委屈,打算吃完饭好好安慰安慰她。
欧青谨不停地往夏瑞熙碗里夹菜,变着法子地找笑话讲,夏瑞熙终于露出一丝笑容来。纯儿和良儿看着高兴,碧痕却是看得难受,她何曾见过四少如此奴颜媚骨地讨好过谁?都是这个狐狸精少奶奶,刚来两天就把人的魂给勾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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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
夏瑞熙把碧痕的情绪变化统统看在眼里,恨不得直接就把人给赶出去,转念一想,想到当初夏夫人教导她的,若是她婆婆给她放个人在房中,她难道能直接就给撵出去吗?自然是不能,小样儿,看她怎么慢慢收拾这个奸细!定然要叫上上下下都挑不出毛眼来。
心里打定了主意,她转而夹了一筷子清蒸鳜鱼给欧青谨,低声和他说了一句话,欧青谨见她不再生他的气,夹菜给他,心里一惊很高心了,又听她说改日亲自做鱼给他吃,不由大是高兴,郎有情,妾有意,硬把一顿饭吃得让有些人看不下去。
收拾了碗筷,欧青谨屏退众人,先就紧紧搂住夏瑞熙:“熙熙,你别生气了,都是我不好,害你受气了。母亲也是为了咱们俩好,你就别生她的气了,拿我出气好不好?”
夏瑞熙叹了口气:“你知道些什么?我哪里生娘的气了?”就算是生了欧二夫人的气,她也不会对他承认的。两三天的新婚妻子,赶得上人家几十年的亲骨肉情吗?
欧青谨悄声道:“你告诉我娘骂你什么了?为什么骂你?”
夏瑞熙暗叹了一口气,果然啊,人家还没有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就想当然地认为他娘是为了他们好,多亏她没有说什么。想想也是,要是换了是她,自然也是认为自家父母是为了自己好的。便道:“娘骂我不爱惜你的身体,让你今早都起不来床,让你荒淫无度。还,还骂我从娘家带那个不干净的东西来给你看。”
“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欧青谨莫名其妙。
夏瑞熙啐了一口:“还不是你昨日看的那什么!”
欧青谨这才明白过来,红了脸,跑去一翻,果然东西不见了,不由一脚踢飞了凳子,咬牙切齿地骂道:“是哪个不要脸的贱人敢翻爷的东西,去乱嚼舌头!”
夏瑞熙见他气势汹汹地要往外走,忙拉住他:“你要干什么?”
欧青谨道:“你等着,我定然要替你出这口气。好好的一个家,就是叫这些贱人给搅混的,断然不能留,等我查出是谁,一定把他打一顿板子,再赶出去。”
夏瑞熙忙道:“你做给谁看呢?刚才不是还挺明事理的,知道娘是为了咱们好,现在又这样闹腾。娘要是知道了,会误会的。”要真依着他闹,欧二夫人肯定会以为是她撺掇的。
欧青谨懂啊:“那你就白白受气了?我去找娘,跟她说清楚,是我的错,和你没关系。”
夏瑞熙笑道:“娘是为了咱们好,我不是白白受气,她要不疼我,还不说我呢。我已经和娘说清楚了,那东西不是我带来的,娘是明事理的人,自然知道谁好谁歹。”说着又红了眼,“我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指责,先前是挺难过的,现在看见你对我这样好,我不难过啦。”
欧青谨怜惜地拥住她:“你真的是个不错的,今后你要是受了气,就拿我出气吧?熙熙,都是我的错,以后我不……”
夏瑞熙轻轻推了他一把,低头道:“你不怎么了?咱们小心些,节制些就是了。说真的,偶尔为之不怎么,可要是经常这样,就是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再说,我也受不住……”
欧青谨乐得笑成一朵花,吧唧在她脸上一亲:“知道了。你睡会儿午觉?明日要回门,岳母若是看见你无精打采,肯定会骂我的。”
夏瑞熙顺从地应了:“你不睡么?”
“我不睡了,有点事情要处理。我看着你睡着,再去,快闭上眼睛。”他给她压紧被子,就在一旁守着她,拉着她的手指玩。等她发出了轻微平缓的呼吸声,才起身穿了外衣轻轻打开门出去。
等欧青谨走了,夏瑞熙立刻坐起身来唤良儿进来:“你还记得当初你和我说的话吗?多条消息,就多条路子。”
良儿这两日都不曾和夏瑞熙出门,而是被她留在屋里看座,结交院子里的仆佣,早就觉得不耐烦了,一听这话不由摩拳擦掌:“小姐要奴婢做什么?奴婢定然不负您的期望,把事儿办得妥妥当当的。”
夏瑞熙微微一笑:“不要你做什么,我给你十两银子,你去结交几个朋友。”
良儿心领神会,领了银子,小心地藏好,又说:“小姐,奴婢瞧着碧痕不是个好人,鬼鬼祟祟的。您最好寻个机会把她给打发了。”
夏瑞熙道:“她跟着四少这么长时间了,深得信任,我一来就把人给打发了,人家会说我容不得人的,这事儿以后再说。”
“你和纯儿平时也要对她多多客气一些,特别是当着其他人的面,不要有任何的行差就错。知道吗?姑爷是去了哪里,你知道吗?”
良儿道:“奴婢瞧着,是往上房去了。”说着换了个炭盆退了出去:“小姐,时辰还早,您睡会儿。”
夏瑞熙醒来,伸了个懒腰,只听书桌哪里发出一声轻笑:“你醒了?”欧青谨放下手里的书,走过来拥住她:“下大雪了,多穿点。咱们早些过去陪陪母亲。”
夏瑞熙吊着他的脖子,觉得他丰神如玉,怎么看怎么好看:“你不是出门办事了么?怎么又回来了?”
欧青谨摸摸她的脸:“事情办好了,我回来陪你。”
今天的晚饭没什么可说的,不过欧二夫人又对她亲热无比了,亲热到让吴氏和薛氏侧目,白氏酸溜溜。
欧二老爷还是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一本正经地说:“青谨,明日你陪你媳妇儿回门,该注意的地方都知道了吧?后天还要去祭祖扫墓,要做的事儿还很多,今晚早点儿休息,就不要再做其他事了,明天才有精神。知道了吧?”
夏瑞熙听见那句“今晚早点休息,就不要再做其他事了。”险些被呛死,这话听上去暗示意味挺浓的,这老狐狸,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实际上又是啥都知道。
欧青谨红了脸,起身道:“儿子记住了。”
欧二老爷捋捋胡子,对夏瑞熙和颜悦色地道:“你回家去,替我们向亲家问好,请他们有时间过来作客。再和你爹说,我很喜欢这只五彩猫,这只猫真不错啊。”
夏瑞熙知道他其实是在夸她不错,微微有些高兴:“是,儿媳记住了。”
欧二老爷点点头,问欧二夫人:“回门的礼品都准备好了?”
欧二夫人笑道:“那是自然。熙熙呀,明日就不必过来请安了,多睡会儿,吃了早饭,早些出门。”
夏瑞熙是个心软的,见两个老人都在变着法子的表示对她的关心,心里也猜得到大概是早上的事情查清了,这是变相地向她示好呢,也就真心地笑起来:“儿媳谢谢爹和娘的关心。”
白氏探头往外一瞧:“呀,好大的风雪。明日你们坐轿还是坐马车?我让人早些安排。”瞧着公婆高看夏瑞熙一眼,她也看出来表现表示,顺便讨讨公婆的欢心。
夏瑞熙还没回答,欧二夫人已道:“轿子太冷了些,就坐马车吧,让他们多铺些褥子,把炭盆烧旺些,小两个穿厚点,暖暖和和地。”
欧青谨得意地瞧瞧夏瑞熙,仿佛是在说,看吧,我就说我爹娘挺不错的吧?
二人出了上房,夏瑞熙边伸出手去接大团大团的雪花,边问欧青谨:“爹和娘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客气?”
欧青谨抿起嘴角,微笑道:“因为我疼你呀。”
“你去找娘承认错误了?”夏瑞熙又是高兴又是难过,“你肯定被骂惨了吧?”下午就听见良儿说他去了上房,没想到是去承认错误的,真是有前途。
欧青谨道:“没什么,他们就是随便骂了几句。反正那东西是二哥给我的,转而去骂二哥去了。”
夏瑞熙道:“你出卖二哥,他不生你气呀?”
“他老嘴老脸的,从来就不怕被骂,既然敢给我拿东西,就不会在乎被骂,谁叫他是哥哥呢。”欧青谨握紧了她的手:“你不知道,先前我以为你脾气不好,倔强,受不得气,最怕你像三嫂一样,一有不如意的地方,就会又哭又闹,弄得家宅不安。现在知道你这样识大体,宽厚温柔,我真高兴。其实嘛,一家人哪里会没有误会,没有磕磕碰碰的?就算是牙齿也有咬着舌头的时候。你说对不对?”
得了这样的评价,夏瑞熙觉得自己忍忍气也是值得的,笑着道:“其实有些事情我也是很小气的。你最好不要惹我。”就比如说纳妾,有通房丫头,那就是她的底线,坚决不能容忍的。
欧青谨道:“什么事情呀?你说说看?给我提个醒,省得以后我捋了虎须还不自知。”
夏瑞熙捶了他一拳:“你才是母老虎。”
欧青谨狂笑:“我什么时候说过你是母老虎了?”夏瑞熙弯腰团了一团雪,使劲朝他砸去:“你想吃雪团是吧?”
欧青谨侧身避开雪团,亲热地给她拉起兜帽:“雪大着呢。你不肯打伞也就算了,还帽子都不戴?”
“四少爷好,四少奶奶好。”只见一个陌生的仆妇穿着件蓑衣,打着灯笼站在一棵树下对着二人行礼。“我家小姐让奴婢给四少爷和四少奶奶送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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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仆妇递过一本用油纸包得整整齐齐的书来,笑道:“我家小姐说了,先生先前手写的那本,她供在桌上的,这本是她闲暇时手抄的,还请四少奶奶不要嫌弃她的字写得不好。”
原来是林轻梅派人送书来了,夏瑞熙知道手抄本地珍贵,更何况那是人家父亲的遗物,自然是宝物。哪里还会挑肥拣瘦,忙谢过了,因想着林轻梅寄人篱下,手边断然不宽裕的,身边的仆人日子也不好过,年节将近,特意让纯儿给了那仆妇五十个大钱的赏钱。又道:“你和林小姐说,请她闲暇时尽管过来和我作伴。”那仆妇千恩万谢地去了。
“四弟妹,你稍等,我有话要同你说。”身后传来白氏的呼唤声。只见一个婆子打着一盏灯笼照明,身后一个丫头给白氏打着伞,另一个健壮的丫头扶着她,正向着二人迅速而来。
夏瑞熙停住脚,福了福:“三嫂,有什么事?”
白氏忙忙地赶过来,拉了夏瑞熙的手,瞧瞧欧青谨:“青谨,我有话同您媳妇儿说,你稍等会儿。”
待欧青谨走开,白氏凑近夏瑞熙:“刚才那仆妇是林轻梅的人吧?”
见夏瑞熙点头,她神秘地笑了:“你小心些。这位林小姐,你还是不要与她结交的好。”
“为什么?”
不想撇撇嘴:“为什么?我不好在背后说人家,以后你就知道了。我这可是为了你好。”
夏瑞熙笑笑:“谢三嫂好意,我心领了。”跺了跺脚:“这天可真冷,昨儿还是大晴天呢,现在瞧这雪,下得这么大。”
白氏还没八卦完,有瞅瞅欧青谨,轻声道:“还有,我提醒你啊,你小心你房里那个碧痕。整一个小妖精,尽想着做姨娘上位呢,一天抽空就往夫人房里跑。虽然说,她是自小贴身服侍四少的,但始终……嗨!你脾气也是真好,啧啧,要是我,今日早上受了那样的闲气,怎么也得把那死丫头的脸给打烂了,嘴撕烂了才能出这口恶气。”
夏瑞熙不敢和白氏多说,只怕她在这里追着自己说了什么话,转眼就添油加醋地去和欧二夫人说,却也不能得罪她,笑着反握住白氏的手:“三嫂,你真好。改日我请几位嫂嫂过去耍子。”
白氏还要再说,那边欧青谨微带些不耐烦地笑道:“三嫂,雪大路滑,你还是先回去吧,改日我再让熙熙过来陪你说话。”
白氏撇嘴:“不就是和你媳妇儿说几句话么?这么舍不得。”又对夏瑞熙笑:“那我先走了啊。”
“三嫂刚才和你说什么呢?”欧青谨拉住夏瑞熙,“慢些,现在地面上刚上了薄冰,又铺了层雪,正式最滑的时候。”
夏瑞熙笑得没心没肺:“没什么,她说让我小心林小姐和碧痕,又说他今早看见碧痕鬼鬼祟祟地去了上房见娘,娘当时就生了气,问我到底是什么事情。也没有挨骂。”
欧青谨皱起眉头:“你怎么和她说的?”
夏瑞熙道:“为什么也没说,就说谢谢她的关心。”
“你不要相信她的话,林小姐这个人,你处长了就知道了。至于碧痕,她不是那样的人,肯定是碰巧去了上房,被她刚好看见,就来挑拨你。你小心她些,三嫂会为了自己的目的讲假话的。”
林轻梅倒也罢了,但夏瑞熙已经认定就是碧痕捣的鬼,见欧青谨维护她,心里不快,面上却没有露出来:“嗯,我都听你的。说起来,碧痕有多大了?”
欧青谨道:“我也不知道呢,大概有十六七岁了吧?我算算,她伺候我有好些年头了,好像是有这么大了。”
夏瑞熙装作无意地道:“年龄有些大了呢。”这个年龄,再过些日子,就该配小子了吧?
欧青谨沉默片刻,扯开话题:“等过了年关,我们去你的温泉庄子住几日可好?”
夏瑞熙乐了:“好啊。”怎么不好?能离开这里,去过几天逍遥自在的小日子,如何不好?可是欧青谨对碧痕的态度有暧昧呀,她都提起这个头了,他却不跟着接下去,到底是怎么想的,他总得表表态才是。但目前的情况确是不容许她继续逼他,不过结婚三两天而已,日子还长着呢。便打趣道“咱们今晚回去早点睡,不要做其他事情了。”
欧青谨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作势要去捏她的嘴,低声说:“胆敢拿公公的话来调笑,你胆子大啊!”还没捏住夏瑞熙,自己就忍不住轻笑起来:“爹可真是……”
回门时,夏瑞蓓不过是略微出来晃了一圈,尽尽义务就告退了,夏老爷夫妇对欧青谨很是满意,夏瑞昸也很喜欢这个二姐夫。夏老夫人更是喜欢欧青谨,觉得有这么个孙女婿很骄傲,不过要是能想武子安那样再当个一官半职的,那就更好了。
夏老夫人到底是老了,居然不小心就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建议欧青谨去谋个一官半职的,光宗耀祖。欧青谨虽然面上恭谨,但夏瑞熙还是很明显地看出他心里不高兴。
夏瑞楠也独自回了娘家,只为了关心自己的妹妹新婚生活愉快不愉快,顺便是告诉夏瑞熙,武子安的事儿办成了,等过了年,她就要和武子安带着宝宝一起去东京任职了。夏瑞熙羡慕地说:“你从此以后就可以自己当家做主了,真好。”
夏瑞楠明白她的意思,笑着安抚她:“你且忍耐些,其实,欧家的长辈,年龄都很大了。”
晚饭时,夏老爷担忧地说起京城那一带自入了冬以后就没有下过一片雪,日日大晴天,天天吹南风,水干泽涸,小麦等冬季作物铁定绝收,人畜饮水都成了困难,竟然是六十年不遇的大旱。
朝廷到处派人找水源,寻所谓的半仙高人做法求雪,不但是命令宫中贵人和朝中大臣沐浴焚香吃斋,又命百姓家家供奉香案,吃素,花了许多人力物力,却仍不见天公赏脸。
欧青谨忧虑地说:“如此说来,明年又不知有多少灾民要流入西京,又有不知要饿死多少人。”
夏瑞熙瞧着他那副忧国忧民的模样,暗想:“他肯定也是很想有所建树的吧?只是被家族拖累,不能入仕,心里肯定很难过。欧家因为地位特殊,为了避祸,并不敢让儿子儿孙去做多大的官,多数情况下,都是取了个功名之后,便闲散在家,要做官,也是做点无足轻重的小官而已。”
二人回去时,天色已晚,街边的积雪推起老厚,街上结了厚厚一层硬冰。夏瑞熙瞧着,不只是街上结了冰,就连某人的脸上心上也仿佛是结了冰。谁能说他的人生是完美的呢,生在这样的家庭,,空有一身才华,却要注定被埋没,这才是他最大的悲剧吧。
想起在回西京路上,他落寞地对她说的那句话——“人生在世,哪里能事事遂意?自己再不喜欢做的事情,别人喜欢,你不也得熬着吗?”
夏瑞熙怜惜地握住他的手:“我们家的人日日教导瑞昸,让他好好念书,希望他日后可以考取功名,光宗耀祖,飞黄腾达。其实我更希望他能快快活活,平平安安地渡过一生。人成功的方式并不是只有做官一途,平凡人也有平凡人的成功。我就觉得我爹虽然没有做官,但他其实也算是成功了,最起码他让我们一家衣食无忧,还能救死扶伤,年份不好的时候,可以凭一己之力,设粥棚,让很多人活下去。还有那些名士,快活于山水之间,徜徉于诗词之中,万古流芳,又岂能是一枚官印就能比得上的?你觉得我说的对吗?”
欧青谨眼睛闪了闪,专注地看着夏瑞熙,低低一笑,摸了摸她的头:“我明白你的意思。其实,上次在京城,贵妃娘娘就曾提出让我在朝中任职,爹爹不曾问过我的意思,直接就拒绝了。”
夏瑞熙叹口气:“你当时一定很难过吧?”
欧青谨苦涩一笑:“不提它了。总归就是这个样子,其实我最恨人家说我生在欧家怎么的好,怎么的幸运,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倚。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家的富贵平安就要到头了。”
夏瑞熙闻言大惊:“为何如此说?是因为京里那一位吗?出了什么事了?”
欧青谨皱起眉头,捂住她的嘴,低声道:“小声儿些。”
夏瑞熙越发肯定了她的猜想,想想也是,诸皇子那般大了,也不过寥寥几个位列亲王之尊罢了,贵妃娘娘一个刚满月的婴儿就被封作亲王,虽然是无上的荣耀,却是埋着巨大的祸端。虽然欧家不是贵妃娘娘的直系亲属,但谁都知道贵妃娘娘是靠着什么上位的,在那个婴儿未长大,掌权以前,如果今上一翘脚,不只是贵妃娘娘要倒霉,连带着欧家也要倒大霉,说不定夏家也逃不过去。
想到种种可怕的可能,夏瑞熙害怕地抱紧欧青谨:“没有钱,没有仆人都不要紧,我只要大家都平平安安地就行。”她能吃苦,也能工作,相信能靠着自己的双手活下去,不会成为任何人的累赘。
欧青谨低叹着气摸着她的头:“不要怕,还没到那个地步。你简直不像个十六岁,养在深闺,未经世事的女子。这般的聪明狡猾i,倒是可惜了。”
夏瑞熙抬起头,睁大眼睛:“可惜什么?我怎么狡猾了?我是最老实的。”
欧青谨笑笑,扯扯她的耳朵:“我是替你可惜,若是个男子,你必然是你们家中最有出息的一个,什么光宗耀祖,飞黄腾达的,不在话下。至于老实不老实么,你自己知道。”
小孩
发表于 2010-11-12 1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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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是老实的。”
“只要本质是很好的,良心不坏,人还是聪明狡猾些的好,你现在这样,我就很喜欢。”
夏瑞熙听了这话,便明白,她的小心思到底没有逃过他的眼睛,想想也是,人家原本不就是有神童之称吗?他从小就在那样复杂地大家庭中长大,心眼只会比她多的,断然没有比她笨的道理。
只是他能体会到她的一片好意,投之以桃报之以李罢了。想着又有些生气,他这样说她,是在点醒她,提醒她不要瞒着他耍小聪明吗?
夏瑞熙撅嘴道:“我狡猾,你难道又是好人了?”他以为他不明白,他作势骂人,要清查院子里的吓人,不都是做给她看的么?哪里是真的要动手?她都能想明白的道理,他会不明白?把她当一般的纯情少女打整呢,以为他随便晃晃,她就当真了?大家互相给个面子罢了。
欧青谨笑笑:“是,咱们都不是好人。”
夏瑞熙觉得他是在敷衍她,又想到二人那脆弱、几乎没有任何基础的夫妻感情,还有不可预知的未来,心里一阵委屈,有些恼怒地道:“难道你以为我都是装的?不是真心的?”她这几日,可以说是使尽浑身解数去讨好他的家人,讨好他,虽然根本原因是为了她自己想过好日子,希望能得到他的真心和爱,可她却也是付出了真心的。要不然,方法多得是,她何必如此耐心细致地对待他?
欧青谨见她突然变了脸,也不高兴起来:“我什么时候那样说了?莫非你也认为我都是装的?不是真心的?”
夏瑞熙见他有了脸色,更是生气:“我懒得和你说。”这个世界是男人的世界,他永远都不会理解她心中的那些忐忑不安和小心翼翼,也不会理解她在午夜梦回之时突如其来的强烈的孤独感和空虚感,还有对未来生活的恐惧感。
欧青谨低声道:“莫名其妙。”把头转向了一边,他觉得他什么都没说,不过就是说了一句实话而已,夏瑞熙为什么就要生他气,发他的脾气?
夏瑞熙闻言,忍不住就想追着他问谁莫名其妙,她怎么就莫名其妙了? 到底还是忍了下来,不发一言地靠到车厢的另外一边,不理睬他。掀起车帘,看着窗外街边的残雪,她觉得一阵冷似一阵,孤独萧索无比。
在两个被指定、固定的人当中,爱情发生的几率很低,婚姻生活合拍的几率更是低,她却要以来就同时完成这两个艰巨的任务。她很是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这个能力和魅力,欧青谨虽然这几天看上去对她不错,也还感兴趣,看起来前途是光明一片,但夏瑞熙很清楚,他和她其实就算是一对好不了解的陌生人,现在的友好不过是初始的新奇和对配偶的义务,还有对新生活的美好憧憬而已,他内心是怎样想的,她一无所知,今后他会如何,会不会真心的爱上她,她更是没有丝毫的把握。
要叫她像这个时代的多数妇女那样忍气吞声地事事依从丈夫,讨好丈夫,甚至为丈夫管理妾室,教养妾室生的儿女,任劳任怨,夏瑞熙自问是做不到的;可要是叫她和妾室争风吃醋,甚至出手害人,她不想,也不屑于那样做,她有她的骄傲和她的坚持。
也许是冷风突然灌进温暖的车厢中,欧青谨打了一个喷嚏,夏瑞熙轻轻叹了一口气,放下车帘,缩进了角落。
听见夏瑞熙叹气,欧青谨偷眼看去,借着车外挂的灯笼透出的光,只见夏瑞熙小小的身躯缩在宽大的皮毛披风里,手脚都掩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个小巧玲珑的脑袋来,下巴儿尖尖的,额头、脸颊、鼻子的线条显得柔润动人。她一双漂亮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车厢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表情看上去既委屈又可怜,孤独而无助。
欧青谨的心头“突”地一跳,一种从未有过的情绪感染了他,有点酸,有点软,又带着些微微的欣喜和怜悯。算了,娇养的女儿出嫁后做了人家的儿媳。刚离开家,离开父母难免脾气会有些怪,有些大的。他想哄哄她,又觉得有点没面子,想不理她,他又觉得心里难受。
想来想去,他决定采用折中的方式,慢慢地向夏瑞熙靠拢,假装无意地碰了碰夏瑞熙的身体,夏瑞熙没反应。他不甘心地悄悄伸手往她的披风里探,想要找到夏瑞熙的手。
摸来摸去没有摸到夏瑞熙的手,反而摸上了大腿。夏瑞熙仿佛触了电,一开始他碰她的时候她并不在意,她以为是他无意识之间的举动,所以也就无动于衷。
欧青谨也发现自己摸错了地方,但他显然无意纠正这个错误,因为摸到那又软又暖,不同于他坚实有力的大腿的地方,闻道夏瑞熙身上传来的阵阵暖香,他身上的某个地方又开始蠢蠢欲动。所以他一本正经,却又坚持不懈或轻或重地挑逗着夏瑞熙。
夏瑞熙很快明白了他变相讨好之意,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手:“干嘛呢?往哪里摸?”
欧青谨假装惊异地道:“咦,怎么了?我摸我自己都不行吗?原来是我摸错了?那你摸来还了?”手更加肆无忌惮地到处乱摸。
夏瑞熙忙按住他的手,白了他一眼:“装什么糊涂!不要脸。”
欧青谨看着她的手,低咳一声:“这回可是你摸我了,咱们两清了。”说着反手抓住了她的手把她往他怀里拉。
夏瑞熙忍不住想笑,又拼命板着脸:“干嘛呢?谁摸你了?谁稀罕摸你。”
欧青谨已经把脸埋入她的颈窝,咬着她的耳垂低声说:“真的不稀罕?那昨晚是谁摸我来着?莫非是爹爹养的小猫,怪脾气,小心眼的猫。”
夏瑞熙身子一阵酥软,却不肯认输,半推半就:“就不稀罕。”
“那我稀罕,可以了吧?小气……”他不由分说,吻上了她的唇。
马车猛地停下来,二人狼狈的撞在一起,欧青谨的牙齿撞上了夏瑞熙的唇,夏瑞熙一声痛呼,捂住嘴眼泪往外冒,低声责怪:“都怪你。”
欧青谨低笑着吹吹他的痛处,探头出去骂:“怎么赶车的?”突然看见街边望着他笑的人,惊喜地说:“唉,是你?”随即跳下了马车。
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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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正文 第一章 夜不归宿
夏瑞熙听见欧青谨和那人语速飞快地说了一长串话,又是**又是叫的,兴奋得很。不由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人让他如此高兴?她把车帘掀开一条缝往外瞧,竟然是木斐立在街边,仍然是那一件灰白单薄的长衫,仍然是那一副懒洋洋的模样,见夏瑞熙瞧来,他微微一笑:“恭喜二位了。”
夏瑞熙朝他点点头,有些怅然地缩回去,静静等待欧青谨。曾经她以为她找到了老乡,找到了那个有共同语言,共同世界观,价值观,人生观的人,以为她能和他一样地自由自在,可是他却让她失望了。别人说了几句闲话,他就连多和她说两句话都不敢了。不过半年时间过去,物是人非,他仍然自由自在,她却已为人妻,被束缚了手脚。
不多时,欧青谨掀开车帘跳上车来,递给夏瑞熙一个盒子:“熙熙,木斐给咱们的贺礼。他因为有事耽搁了,没赶上喝咱们的喜酒,今日才赶回来,就去了家中,却又听说咱们回门,特意来这里等咱们的,到现在连饭也没有吃呢。”
闻着欧青谨身上熟悉的味道,夏瑞熙很快收起了那小小的怅然,这才是那个要和她共度一生的人。她把盒子放好,淡淡一笑:“你可是要与他出去饮酒?”
欧青谨被她瞧破了心思,讪笑道:“人家大老远地跑来祝贺咱们,我怎么也得请人家吃饭不是?”
夏瑞熙道:“我知道,可是现在已经晚了,马上就要宵禁,酒楼恐怕也打烊了呢。”
“还不如请他和咱们一起回去,我让人给你们收拾一间屋子,做些好菜,你二人八九夜谈,想说到什么时候都可以。”
欧青谨摇头:“不好,爹爹不喜欢。你就别担心了,我先送你回去,我再去寻他,我们自有去处。”
“那不要太晚了,宵禁……”夏瑞熙还未说完就别欧青谨打断:“你放心,我是去他的住处,不会去其他地方。他那里清静,若是太晚,我就不回来了。不过我尽量赶回来。”
夏瑞熙听这口气,今晚他大概是不会回家了。算算时间,都这个时候了才去,喝了酒,说一回话,百分百就要宵禁,他肯定不会回来,什么尽量赶回来是骗她的。她心里便有些不高兴,哪里有新婚期间就跑出去和朋友喝酒,丢下妻子独守空房的?欧家人会怎么看她?
但欧青谨和木斐的感情非同一般,而且瞧他的模样,是早就铁了心,打定了主意的。她自知不能阻挡他,也阻拦不了他,只能道:“那明日要去祭祖,扫墓,我还要下厨,你可不要误事。”生恐欧青谨以为她是在管他,又补充道:“我是怕你喝酒误事,爹娘会生气。”
欧青谨瞧她一眼:“你放心,我断然不会误事的。”
夏瑞熙沉默着不说话,前世她见过太多男人说这样的话,但往往都是喝起酒来,一喝高兴了,往死里喝的都有,哪里有多少记得正事的?她并不了解欧青谨的秉性,谁知道他会不会误事?算了,等他真的误会了再说吧。——
欧青谨知道她不高兴,但并不打算让步。在他看来,女人哪里会懂得男人之间那种过命的情谊?而且他认为,女人该宠的时候宠,不该宠的时候坚决不能宠,白氏之所以现在这样跋扈,就是因为他三哥前些年总让着她,没有好好管教的缘故。他的妻子绝对不能成为那样的人,就算不是善解人意,也应该是乖巧懂事的。至于什么时候该宠,什么时候不该宠,自然要由他的喜好来决定。
婚姻生活中,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不管是感情再好的夫妻,一旦成婚,总想着自己做主,对方听自己的。着时候必然有人不服气,那就要爆发战争了,这种战争有可能是激烈的,动刀动枪,也有可能是暗潮汹涌的,彼此斗心眼,比心狠,往往要经过一番较量之后,决出了家中占主导地位的那一个,才会让彼此的婚姻生活逐步渐入正轨。新婚不过三日,夏瑞熙和欧青谨已经开始了这场不见硝烟的战争。
却说二人各打着各的小算盘回了家,先见过欧二老爷夫妇,大致说了一下情况。夏瑞熙还想再坐一会儿,妄想等到宵禁以后,拖得欧青谨出不了门。欧青谨却坐不住,催着她回了锦绣园。夏瑞熙前脚刚进锦绣园,欧青谨后脚就兴冲冲地命人准备马匹,他要出门。
碧痕忙追上去问:“少爷,给您留门么?奴婢好去和看门的老越说。”这是问欧青谨今晚回不回来,她好去收买看门的老越,以免惊动欧二老爷夫妇。
欧青谨瞧了夏瑞熙一眼,轻声道:“不必。和以前一样。”
知道四少今晚不回家,碧痕偷眼瞧瞧夏瑞熙,心里莫名地欢愉起来。
夏瑞熙装作没听见欧青谨和碧痕说什么,若无其事地吩咐下人安置她休息,胸中的怒火其实已经熊熊燃烧起来。她这个正经的主母还未问欧青谨呢,碧痕一个小丫头居然就越俎代庖?“不必?和以前一样?”哼,还挺有默契的啊?看来欧青谨同样的事情以前是常干的。难怪白氏总是提醒她,欧青谨脾气不是很好,家里其他人并不敢怎么招惹他。他这贵公子,从小过的都是锦衣玉食,万人吹捧的生活,同情心是真的有,但那表面上的恭顺温柔也许都是装出来的,骨子里却是骄傲倔强的。
夏瑞熙进了屋,狠狠地将木斐送的小木盒扔在桌上,纯儿和良儿是坐在后面一张车上的,并不知道欧青谨要出去会木斐的事情,惊闻欧青谨竟然不回家,对视一眼,忙追进去:“小姐,你和姑爷吵架了?天色已晚,他不安歇,还要去哪里?”其实她们最担心的是,新婚三日,欧青谨便抛下了夏瑞熙出门,这要让人说闲话的。
夏瑞熙不吭气,听见碧痕在外面和欧青谨有问有答的,咬着牙抱起欧青谨的一件披风推开门走出去,正好看见碧痕在给欧青谨换靴子,痴迷地望着欧青谨笑,笑得娇不胜羞,宛如一朵开繁了即将要谢的狗屎花(当然,这是在夏瑞熙看来)。
夏瑞熙瞧着碧痕那模样就来气,咬着牙笑眯眯地走上前去,不动声色地挤开碧痕,给欧青谨披上披风,理理衣领:“夜里风凉,穿厚实些,多带两个人,莫要多喝酒,要顾惜自家身体,替我向木大哥道谢。还有,别忘了你先前对我说的话哦。”
欧青谨见她笑得甜,以为她想通了,高兴地捏捏她的脸蛋:“好,你放心,都听你的。”
夏瑞熙越发笑得甜,抱住他的胳膊:“要去就早去,不要太晚。骑马小心些,路滑。”又依恋地悄声说:“我真嫉妒木大哥呢,你都抛下我去陪他喝酒。”见碧痕竖起耳朵听,她越发小声,故意让让碧痕听不见。
见她的小女儿情态,欧青谨高兴地大笑起来,摸摸她的头:“不过一次而已,快去歇着,明日要做的事情多的很,怕累着你。”
夏瑞熙笑道:“可是,你不在,我怕没人给我把关,做出来的饭菜不合你爹娘的口味怎么办?”
欧青谨道:“我一定赶回来的。进去吧,我走了。”潇洒地把披风一挥,拿起马鞭就走。
夏瑞熙见碧痕还站在那里发呆,纯儿和良儿则忙着安置,便道:“碧痕,你来服侍我洗漱,莫要事事都要我喊着才动。”
碧痕看了她一眼,垂下眼帘:“少奶奶四少爷是去哪里了?今晚不回来了吗?夫人曾交代过,若是四少夜里出门,便要去给她说一声儿,若是太晚了就不许去的,要不要派人去禀报一下?否则只怕夫人会怪罪下来。”
你先前干什么去了?这会儿来鼓励我去告状?夏瑞熙不听碧痕的劝,就是不听欧二夫人的话,就是不孝敬婆婆;夏瑞熙听了她的话,就要得罪四少,还要被全家人嘲笑,新婚三天就被丈夫撇下,管不住人,还要去向婆婆告状。这丫头不安好心那,夏瑞熙瞪了碧痕足足有一分钟,才冷冷地道:“碧痕,你是丫头,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用不着我来一一教你吧?”
碧痕躬身道:“奴婢只是按夫人的吩咐做事,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还请四少奶奶指教。”并非是碧痕胆子突然变大了,敢这样顶撞夏瑞熙,抬出欧二夫人来压夏瑞熙,而是有人告诉她,这位新少奶奶脾气很暴躁,只要一激就会暴跳如雷,动手打人。而四少,恰好最恨这样的人。
夏瑞熙冷笑一声,是不是看她这几日都没骂过人,对谁都客客气气的,以为她好欺负啊?还是根本就是故意来激她收拾人的?人家找上门来,想不管都不行,她就算是忍得下这口气,也丢不起这个人。她要是再不做点什么,不等别人来嘲笑她,她自己就先窝囊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