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 发表于 2010-11-12 12:24

第二章言而无信
    夏瑞熙不和碧痕多说,而是让人把院子里当值的其他人都唤来站好听训。“既然我嫁给了四少,今后便要当好他的贤内助,不能再让老爷和夫人操心。你们都是这屋里的,要是什么地方做错了,我没管教好,传到夫人耳中,自然是要怪我管教无方,连带着四少脸上也无光,可你们也讨不了好去。所以你们不知道的,做错了的,我便都要给你们指出来,这是为了大家伙儿好。你们看看是不是这个理呢?”
    其他人莫名其妙,不知道怎么回事,但也知道是新奶奶想立威的意思。虽然不明白她为何会挑在刚回门这个时候,一大晚上了才动手,但反正不干他们的事,而且夏瑞熙说得也在理,都答了“是。”
    夏瑞熙望着碧痕微微一笑,笑得碧痕心里直打鼓。从夏瑞熙顺喊人进来开始,她就觉得事情仿佛是朝着她预料之外的方向发展,根本不像她先前所想的那样,会单纯地动手打她教训她,或是骂她。
    夏瑞熙很快收回目光,提高声音:“家里有些规矩,我还不太清楚,可大家知道的,就应该提点我一声,这不是为了别的,而是我做错了事,老爷和夫人怪责下来,也会怨诸位没有提醒我。我是个心软的,见不得别人为了我的错受罚。可如今就有人不情事,不理解我的好心。”她说的话却是实情,主子犯了错,下人跟着吃苦受罪的不在少数。
    是谁这样不懂事?原来为了四少那犟拐子脾气,大家伙儿没少受罚,这些年四少长大了,比从前体恤下情多了,大家才有点好日子过。是谁这样没眼色,要招惹这个风头正健的少奶奶?众人面面相觑,却也有那聪明人隐隐猜到是和碧痕有关。
    有人轻声问:“敢问四少奶奶,您脾气这样好,这般肯为奴才们着想,是谁这般不识好歹?”虽然是新奶奶,但他们没少得夏瑞熙的好处,而且夏瑞熙得到老太爷,老爷夫人、四少的喜欢,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
    碧痕顶齐天也不过就是个姨娘罢了,还是听正经少奶奶的是正途。
    夏瑞煕要的就是这一问,笑笑:“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只是有感而发,刚才四少要出门,大家都看见了的。碧痕当时没有劝阻四少,反而要去帮四少让看门的老赵留门。等我送走四少,才来和我说夫人不许四少夜间出门,让我去和夫人说,拦住四少,大伙儿瞧瞧,这是什么道理?”
    碧痕忙辩白道:“少奶奶,您误会了,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们是劝不住四少的,以前是因为少奶奶还没来,所以夫人直接交待奴婢,现在您来了,奴婢自然要把这话和您说,请您定夺该报不该报。您要是觉得不该报,就不必了。”她这话推得恶毒,夏瑞煕惹是不去和欧二夫人说,便是不听长辈的话,若是去说了,便是背着欧青谨告状,总之都要得罪一个人。
    夏瑞煕怒喝一声:“跪下!还敢插嘴?你学的规矩呢?到了现在还敢这般无礼,巧言令色!主子需要你来指挥着做事?给我掌嘴,教教她什么是规矩!”
    不等别人开口,夏瑞煕陪嫁来的马有家的和周春家的两个媳妇子就要上前抽碧痕的耳刮子。夏瑞煕偏拦住二人,指指旁边站着的一个管事,众人都唤巧娘子的,“你来办这事。”她可不要自己的人冲锋陷阵,免得一会儿又说打轻了,打重了的。
    巧娘子为难地看着自己的手,瞧瞧碧痕那粉嫩粉嫩的脸颊,又见夏瑞煕那双眼睛威严地盯着她,显见是不可能推脱掉的,只得问:“四少奶奶,打多少下?”
    夏瑞煕道:“顶撞主子,目无尊长,论理该打多少下?”
    巧娘子道:“掌嘴二十下。”
    夏瑞煕道:“我是个心软的,她又是初次犯错,可家规是不能废的,就打她十下好了。”
    巧娘子上前道:“碧痕姑娘,得罪了。”轻轻儿往碧痕脸上摸了一下,夏瑞煕轻咳一声,“巧娘子,你轻点儿,碧痕受不住。”吓得她一哆嗦,知道这主不好蒙骗。咬紧了牙,使了八分力,左右开弓打得碧痕晕头转向,羞辱万分。
    夏瑞煕见差不多了,放下茶碗:“够了。”巧娘子停手,一推碧痕:“还不去向四少奶奶谢恩?”
    碧痕捂着火辣辣的脸,委委屈屈地给夏瑞煕磕头谢恩。
    夏瑞煕淡淡地道:“我知道你不服气,现在我就告诉你,你什么地方做错了。你听好了,夫人说四少夜间出门要和她说一声,我先前是不知道,你却是知道的,四少要走,你为何当时不告诉我,阻拦四少,反而要去帮他寻老赵留门?这是不忠!等四少走了,你才一告诉我,又让我去禀告夫人,这是不义!我说错你没有?等我问了,你又推诿责任,有你这样的丫头吗?”想往上爬的不止你碧痕一个,相信这话很快就会通过别人传到欧二夫人和欧青谨的耳朵里,任谁都会认为碧痕是两面三刀的。
    碧痕见夏瑞煕提高声音,嚷嚷得屋里屋外都听得见,也明白了她是故意要嚷嚷得全家都知道,反正她打也是挨了的,不如拼了,让大家都知道这新奶奶趁着四少不在,欺负收拾她这个四少的贴身大丫鬟。便拼命磕头,哭叫起来:“请四少奶奶饶命,奴婢先前想事不周,做错了事情,还请四少奶奶饶命。”那声音要多凄惨就有多凄惨,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夏瑞煕真把她怎么了。
    夏瑞煕皱眉道:“我又没怎么你,不过说你两句而已,就算是不得不按家法惩罚你,也是减半,还让巧娘子轻点儿。这大年节下的,你哭什么?嚎什么?多晦气呀!
    难道我说你两句都不成么?我要不管管你,只怕你惊扰老太爷、老爷、夫人就成大罪过了。”因巧娘子有些护着碧痕,不好使,便指指旁边一个负责饮食的媳妇子,名唤酸角儿的,“你来说说,像这样的,该怎么处理?”
    这酸角儿却是个精怪的,一听便笑起来,回答得也精妙:“回四少奶奶的话,年前三少奶奶房里有个丫头,名唤绯儿的,她话多,心思不正,又目无尊长,撺掇着三少和三少奶奶不和,后来被夫人知道了,是乱棍打死了的。老太爷最恨的就是年节下时,有人莫名其妙地这般闹,就是晦气。”
    碧痕闻言,恨恨瞪了酸角儿一眼,这些人,平时对着她碧痕姑娘长,碧痕姑娘短的,这会儿却说这样的话。酸角儿却是无动于衷,她反正说的是绯儿,又没说碧痕,这事可大可小,就看夏瑞煕怎么想的。
    夏瑞煕打了个呵欠:“呀,碧痕这行为,说起来,仿佛是和这绯儿有那么一点像呢。”说着就看着碧痕不说话。
    碧痕吓了一跳,新奶奶的心可歹毒呢,竟然就要置她于死地。正想着要看样脱罪,谁知夏瑞煕呵呵又笑了:“你们觉得像不像?”
    像不像?还不是你新奶奶的一句话。反正几个少奶奶手里都出过人命,碧痕你就自求多福吧。其他人不敢吭气,夏瑞煕的脑子也在飞速运转。无论如何,为了给欧青谨留下个好印象,碧痕现在都是不能死的,不管碧痕的下场如何,都只能由其他人来说出那句话,而不能从她嘴里说出来,最好就是由欧青谨来说。
    现在碧痕已经被她当众惩罚了,失了面子,但这还不够,她该给碧痕定个什么罪,才能既体现了她的威严,又彻底灭了这丫头的威风呢?
    夏瑞煕想了多久,碧痕就害怕了多久,她现在开始后悔先前没有拦下欧青谨了,她相信只要欧青谨在家,就定然会护着她。
    纯儿上场了:“小姐,依奴婢看,碧痕这是糊涂了,她是奴婢,本就没什么见识,人也笨,所以才会做下这种事情。要真的把这据实报上去,只怕她……唉,小姐新婚,又是年节下的,您向来宽厚仁慈,就饶了她这一次吧?”
    夏瑞煕假模假样地双手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看着诸人道:“上天有好生之德,咱们家是行善积德的人家,我心软,自然是不想让她像绯儿那样的.可是她到底是犯了错,不惩罚今后难以服众.还有夫人那里,只怕还要责怪我没有拦下四少呢.我要这会儿去向她禀告四少出门的事,又怕夫人已经睡了,惊扰了夫人,却是不孝了.算了,今日已晚,我就不去了,明日我自去向夫人负荆请罪.”她肯定不会去告欧青谨的状,却也不想让人说她不听婆婆的话,不把婆婆放在眼里.至于碧痕,肯定要罚,要重重的罚,还要让人劝着她罚.
    酸角儿等人一看就心知肚明,都对着夏瑞煕说了一通好话,夸她贤惠孝顺,想得周到,又骂碧痕不知好歹.夏瑞煕一言不发,俱都笑着听了,最后还是巧娘子建议,碧痕目无尊长,心思不正,顶撞四少奶奶,不知悔改,犯下大错,坚决不能饶,就该禀告了夫人,按家规惩处.
    夏瑞煕听到这里,觉得这巧娘到底是做了管事的人,懂事,便笑着看向碧痕.
    碧痕已经吓得不轻,良儿悄悄道:“你还不求饶么?”她方才如梦初醒,说自己错了,求夏瑞煕饶了她.
    夏瑞煕叹口气:“算了,我看碧痕长年服待四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她虽然犯了错,却也不是故意的,可她到底是犯了错,先前已经打过了,现在就再降等级,做这院子里的洒扫活儿吧。夫人那里,便不要再去打扰她老人家了。”她轻轻一句话,就把碧痕从一等大丫头的位置给降到了没有任何身份地们的粗使丫头,任何人都可以指挥打骂。
    有人把碧痕劝了下去,碧痕伏在屋里哭得死去活来,巧娘去看她,道:“碧痕,不是我说你,你也太大胆了些。少奶奶对你算是手下留情了,你也休得怨我,咱们做奴才的,小命都是捏在人家手里的,我有家有儿女,却是不敢得罪主子的。”
    却说正屋这里,待众人散去,良儿咬着牙说:“小姐,您干嘛闹这么一场,就轻饶了那个小娼妇?依着奴婢,不把她屁股打开花也要把她赶出去。还让她日日晨这院子里晃悠?”
    夏瑞煕道:“你懂什么?我要真傻了才会把她赶出去或是打死她。”她要的是欧青谨的心和人,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待夏瑞熙睡了,良儿追着纯儿问:“纯儿姐姐,小姐到底什么意思?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她难道不明白吗?”
    纯儿停下手中的活计,笑道:“这叫徐徐图之。你就等着看吧。”
    第二日一大早,夏瑞煕便起身梳洗打扮,准备下厨做她到了婆家的第一顿饭。果然不出她所料,欧青谨的身影一直都没有出现,他言而无信了。
    夏瑞煕也不等他,仍然留良儿看屋,自带了纯儿去厨房。刚出了房门,就看见碧痕在院子里扫雪除冰,几个其他院子里的仆妇在门口叽叽喳喳地笑,碧痕脸涨得通红,难堪到了极点。她这样的丫头,看重颜面,平时也没什么人敢得罪,如今任何人都知道,她被新奶奶给治了,大大地失了体面,比夏瑞煕打骂她还要让她难受些。
    夏瑞煕向纯儿使了个眼色,纯儿过去和那些仆妇打招呼:“几位有事吗?”
    仆妇们笑嘻嘻地给夏瑞煕请了安,都道没事,一哄而散。
    夏瑞煕根据欧家二老的口味特点,下厨去做了自己最拿手的几个菜,一直到装好盘,欧青谨仍然没有回来。眼见时候不早,不能再等了,便命人提着食盒往上房走去。
    欧二夫人老早就起了床,专等着夏瑞煕来。欧青谨昨晚前脚刚出门,她后脚就已经得到了消息,再到后来锦绣园召集下人训话,欧青谨彻夜不归,现在还未曾归家,她统统知道。其实她要想不知道都难,夏瑞煕把动静闹腾得那么大,就是想要她知道。

小孩 发表于 2010-11-12 12:25

第三章婆媳
    夏瑞煕进了屋子,一点委屈的模样都没有,言笑晏晏,礼数周到,亲手取出她精心制作的几个菜肴放到桌上,请公婆用饭。
    欧二老爷指着那碗由核桃仁、粳米、冰糖精心熬制成的粥问到:“这是什么粥?”
    夏瑞煕笑道:“润肺补肾粥,核桃仁入粥可补养气血、润燥化痰、温肺定喘、润肠,最适合老人食用。”
    欧二老爷尝了一口,正是他最爱的甜味,先就觉得好吃,又听说有这些功效,笑道:“你费心了。”
    夏瑞煕舀了半碗白果炖母鸡汤递给欧二夫人:“娘,您尝尝这个,敛气平喘是最好的。”
    欧二夫人平时就有些喘咳的毛病,闻言瞧了夏瑞煕一眼:“你倒是个有心的。”
    说实话,夏瑞煕做的东西味道只是一般而已,自然不能和家中那些大厨相比,可贵在一片诚心。所以欧家二老也记她的情,欧二夫人指着另一碗枸杞炖鲫鱼:“这也是滋补的吧?”
    夏瑞煕轻轻答了一声:“是。”
    欧二老爷笑道:“这又是给青谨做的?你倒是充分发挥了家学。”
    夏瑞煕笑着不说话,等于默认。欧二夫人这才道:“他到哪里去了?怎么这时候还不见他?”
    夏瑞煕干脆认错了:“爹,娘,儿媳有错。”
    欧二夫人故作惊讶:“你有何错。”
    夏瑞煕便把昨日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道:“儿媳后来听碧痕说起这事的时候,已是晚了,想来向娘禀报一声,又恐惊扰了娘。所以便不曾来,都是儿媳的错。”
    欧二夫人淡淡一笑:“没多大的事。他如今成了亲,成家立业的人,我便不会再像从前那样管他。只是他也忒不像话,怎么能丢下你去和他那些狐朋狗友喝酒呢?”边说边看夏瑞煕的表情。
    夏瑞煕正色道:“回娘的话,那不是别人,是木公子。他虽然出身一般,却人品端正,乃是青谨的至交好友,他千里迢迢从那么远的地方赶回来祝贺我们,是该请他吃饭,尽地主之谊的。若真的是狐朋狗友,儿媳一定要规劝青谨,拦着不让他去。”
    “你就不怕他生气?不听你的么?”
    夏瑞煕羞涩一笑:“他知道我是为他好,生气也只是生那一会儿罢了,他要是不听,不是还有爹和娘么。”不管是明事理或是不明事理的公婆,喜欢的都是平时顺着儿子,心疼儿子,关键时刻又能规劝儿子,又事事都把公婆供得高高的儿媳。
    欧二夫人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又道:“如此说来,碧痕那丫头,却是有些不老实,心思不正。我原来还想着,她人品不错,自小贴身伺候青谨,也不好再配哪个小子,等过几年便让她给你做个帮手也是好的。”
    夏瑞煕再明白不过这个帮手的意思是什么了,什么帮手,不就是妾和通房么?她心里又急又怒,犹如猫爪火燎一般,脸上仍然是保持着得体的微笑,静静听欧二夫人说话。和公婆讲不许自己的老公娶小妾,吵闹半天只会起反作用,得和真正起作用的那个人讲去。
    欧二老爷打断欧二夫人的话:“大清早的,他们刚成亲三四日,你说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到时候再说!既然不老实,心思不正,便打发了出去,难道只有一个碧痕吗?”
    欧二夫人慢吞吞地说:“我的意思是,煕煕太心软了些。”她不过就是想试探一下夏瑞煕到底有没有容人的肚量罢了。
    夏瑞煕不知道她到底想说什么,目的是什么,但总归不会逃开希望儿子多娶老婆,多生养,开枝散叶罢了。她打定了主意,仍然以不变应万变,委委屈屈地强笑道:“儿媳先前是很生气的,可是想到她服侍了青谨这么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还是等青谨回来再说吧,我想,我要是冒然处置了,就怕他有什么想法。”
    欧二夫人点点头:“我知道了。你考虑得很周到,但该下狠手的时候也得下。就先这样吧,若是再有什么,你来和我说。”
    夏瑞煕笑得像朵花儿似的,谢过欧二夫人人:“娘这般疼爱儿媳,儿媳心中就安稳了。”
    欧二夫人笑道:“怎么?听你这话,先前心中不安稳?”
    夏瑞煕微微一笑:“儿媳愚钝,总担心做不好事情,不得公婆、夫君的喜欢,每日里总是惶恐不安,生恐有行差踏错。现在见公婆都是宽宏大量,体贴儿女的老人,心里自然安稳。”
    欧二夫人哈哈一笑:“你这张嘴呀。”
    欧二老爷用完饭,还不见欧青谨的影子,便怒道:“这个孽障还未回来么?这都什么时候了?太不像话了,他要再不来,我打断他的腿。”
    他说得起劲,夏瑞煕却知道,他也不过就是说得起劲而已,老幺儿,老幺儿,不就是老宝贝疙瘩吗,只怕比心肝尖尖还要珍贵些。正说着,紫缎打起帘子:“四少爷来了。”
    欧青谨一脸的谄笑,衣服也还未曾换,进去向二老请了安,自觉地摸到桌子前要吃饭。一眼看见了那枸杞炖鲫鱼,笑道:“是谁这般体贴我,知道我喝多了酒,脾胃不舒服,不想吃饭,正想吃这清淡养人的汤?”说话间,一大碗鱼汤已经下肚。
    夏瑞煕斯斯文文地给他添了半碗饭,柔声道:“既然喝多了酒,胃不舒服,无论如何,都该吃点东西下去。”
    欧青谨因着自己醉酒误了事,先前还担心她会给脸色看,此时见她神色无异,温柔体贴,遂放心大胆地吃饭。欧家二老嘴里说得厉害,其实根本就舍不得骂他,反而劝他吃这个,喝那个的。夏瑞煕暗叹了一口气,天下无不护短的父母。
    欧青谨吃完饭,欧二老爷才骂道:“你昨晚又跑到哪里去鬼混了?明知道今日要去祭祖扫墓给煕煕上家谱,偏偏这会儿才回家,都娶了媳妇的人,行事还这样没有章谱。”
    欧青谨嘴里答着话,眼睛斜瞟着夏瑞煕,从桌子下面伸脚去勾她的脚:“儿子哪里是会鬼混的人?我是去见一位朋友了,原本是要回来的,谁知他那酒后劲太足,竟然不知不觉就喝多了,幸好及时赶了回来。”夏瑞煕不理他这变相的解释,狠狠踢了他的小腿一脚,一本正经地规规矩矩坐着不动。
    欧二夫人道:“我们管得你们一时,却管不了你们一世。你也是娶了媳妇,成家立业的人,该怎么做,心里也该有个数。难得你媳妇是个大度明理的,你好好待她罢。”
    欧二老爷夫妇平时疼爱老幺儿是真,但管得严格也是真,往日里欧青谨若是犯了错,不会打,不会骂,却是要被说半天道理,再到祖宗牌位前罚跪的。这次居然轻松过关,他也知道是看夏瑞煕的面子,夏瑞煕肯定是为他说了好话的,便瞅着夏瑞煕笑:“儿子省得。”

小孩 发表于 2010-11-12 12:25

第四章后果很严重
    欧二夫人又道:“你屋子里那个碧痕,不是个好东西,若不是煕煕拦着,我定要将她打出去!”碧痕把小两口的平日的举动都报备给她,她不生气,还很喜欢,可是碧痕要挑拨小两口过不了好日子,却是挑战了她的底线。正妻就是正妻,是一家的当家主母,那身份地位永远都不是妾能挑战的。敢不尊敬主母的妾,就是狐狸精,就是没规矩,就该打死或是撵出去。
    欧二夫人一向喜欢碧痕,欧青谨是有数的,既然她都说碧痕做错了事,那便是一定做错了事。欧青谨不疑有他,这倒是省去了夏瑞煕许多口舌。但他和碧痕,总归是有些感情的,二人一出主院,他就问:“碧痕的事是怎么回事?”
    夏瑞煕轻描淡写地把昨夜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道:“我不知道这事儿该怎么处理,却是生气她的做法。大家伙都劝我把她赶出去,或是仿效三嫂房里的那个绯儿,乱棍打死。可我想着,你说碧痕人品是不错的,想来是受了谁的蒙骗,要叫我就这样把她给打死了或是赶出去,我却是不忍心。”
    “你也不在,我没个商量的,想不处理呢,又怕今后再也使不动人了,只好减半打了她几下,降了她的级,让她管理咱们院子里的洒扫活儿,打算瞒着不告诉母亲,这样她好歹也能有碗平安饭吃,也免去了更多的皮肉之苦。只是不知这事儿如何会传到母亲的耳朵里,我一早去了,她就问我。我也不敢隐瞒,只怕母亲是早就知道了事情,特意试探我的。”
    欧青谨半天没有说话,脸上也看不出喜怒,他也知道,这屋里有什么风吹草动瞒得过他娘?就连二人的房事和春宫那样隐秘的事情都被他娘给知道了,还有什么瞒得过的?夏瑞煕没有做错任何一件事,算是心存仁念。但这样被人一天盯着,束手束脚的,一点自由也没有,也委实难过。
    夏瑞煕见他不说话,也不知他到底在想些什么,但她也不着急,反正她说的都是实话,不管回去后碧痕怎么和他哭诉委屈,她都不怕,事实就是事实,天大的委屈都挡不过群众的悠悠之口中。这就是舆论的重要。
    夏瑞煕想了想,又酸溜溜地加了一句:“刚才母亲和我说,原来碧痕是要留给你做妾的,你们相处这么些年了,你心疼她也是难免的。你要觉得我做得不妥,你回去后自找个法子慢慢儿地把她给重新提上来。”她现在已经不怕碧痕会做妾或者是通房了,欧二老爷和欧二夫人的态度已经很明显,是怎么也不会要碧痕的了。
    欧青谨从向往自由的深思中回过神来,疑惑地看着夏瑞煕:“你觉得这样可以?”他那些嫂嫂一提到妾和通房都是恨得牙痒痒的,碧痕做了这样的事情,若是落到那几们嫂嫂的手里,早就弄个半死了。夏瑞煕宽厚,他是知道的,但她怎么也把纳妾说得这么顺溜?莫非她不在意?那是不是也意味着她其实不在意他?想到她其实并不在意他,让他心里顿时有种失败感,醋酸的,失望极了,说不出来的滋味。
    夏瑞煕无奈地一笑:“要不然你要我怎么办?你昨日答应一定赶回来帮我把关,一起去祭祖扫墓的,这个日子有多重要,你应该比我还明白。可是你……今早就有一大群仆妇守在院子门口看我的笑话呢。朋友重要,我不怪你,但你答应过我的事情,为什么就要言而无信呢?你就算是心里没我,但也好歹给我留点儿面子罢。”
    “再说下厨吧,我不知公婆的口味,全凭着自己这几日的观察蒙,虽然我做的东西不合公婆的胃口,幸好他们都是讲理的,看在我一片诚民心的面上不和我计较。碧痕这样做,也不奇怪,反正她是为了你好,既让你出了门,又让夫人放了心,总归不懂事的人都是我罢了。算了,不说这个,时辰要晚了,你身上一大股酒味,还要沐浴呢,咱们快回去罢。”言罢不再多看他一眼,垂头快速往前走。
    听夏瑞煕一条一条地数落着他的不是,欧青谨默了一会,追上去道:“煕煕,对不起,你别生气,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碧痕,我也不知道她会这样做,你处理得很好,今后我们院子里的事都是你说了算,好不好?”
    一拉夏瑞煕,只见她眼圈都红了,只是忍住不让眼泪掉下来。迎面走来吴氏,见状笑道:“哟,小两口闹别扭呢?”
    夏瑞煕立刻灿烂地笑起来:“大嫂,你取笑我们,我不依。人家没有。”
    欧青谨忙干笑:“是啊,是啊,大嫂别乱说。”
    吴氏笑笑,凉凉地道:“今日不是要去祭祖扫墓上族谱么?怎么这个时候了,四少还是这副模样?也难怪煕煕要生气,要是你大哥这样无状,哼!”也不多说,自往上房去了。
    欧青谨脸色颇难看,他大哥就怕他大嫂,这是一家人都知道的事实。不管家里人怎么给他大哥撑腰,让他雄起,他也还是那副乖兔子样,不敢在吴氏手里翻腾。但凭良心说,吴氏话不多,进门早,来的时候他才几岁,对他却是极不错的,犹如自己的亲儿子一样的看待。所以他并不敢说吴氏什么,却不希望自己的妻子像吴氏。
    吴氏一走,夏瑞煕就翻脸不理欧青谨,二人一进安锦绣园的门,夏瑞煕便吩咐人赶快准备热水和二人要换的衣服,也不管站在树下眼巴巴地看着欧青谨的碧痕,急匆匆地进了屋子。
    夏瑞煕换好衣服,轻声问良儿:“怎么样?”
    良儿笑道:“碧痕见了姑爷,就迎了上去,哭得满脸是泪,她说她不是故意的,让姑爷和您说说,饶了她。姑爷看了她一眼,说他忙得很,稍后再说。没有理她,冲进屋去让茗儿服待着沐浴换衣服了。”良儿笑得欢快:“小姐,今早您是没看见碧痕那模样呢,你走了以后,她扫雪边哭,又被酸角儿骂,又被其他人笑话,章管事把她住的屋子和用品也都给换了,今后你不必担心她会时不时地溜到姑爷跟前献殷勤了。”
    夏瑞煕却想着,虽然现在是不能正大光明地到欧青谨面前献殷勤,但以后呢?她看不见的时候呢?有道是,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她想了想,便道:“你记着,今后在衣食上要多给她一些照顾。”
    良儿会意,这都是做给欧青谨看的,你想一个被照顾得好好的,衣食无忧的粗使丫头,又哪里会引起别人的同情呢?至于其他人嘛,也没谁公然就敢当着欧青谨的面欺负碧痕。
    夏瑞煕夫妇在欧二老爷的带领下,恭恭敬敬地拜过欧家的宗祠,又去扫了墓。这是婚礼中必不可少的一环,随着夏瑞煕的姓名、生辰八字被写入欧家家谱,意味着她被家族正式接受,奠定了她欧家媳妇的身份和地位。
    当着外人,夏瑞煕一天都笑得温柔得体,根本看不出她心中有什么不愉快的地方。
    就算是欧青谨借帮和她说话,她也是好言好语地回答,等到了晚上,只有两个人的时候,欧青谨才知道,他惹着她了,后果很严重。
    无论他怎么讨好她,怎么涎着脸凑上去想和她亲热,夏瑞煕都是笑得淡淡的,温柔但是坚决地拒绝他所有的要求,理由是心情不好兼太累了。她没有和他吵,也没有和他闹,但他感觉得出她对他的态度相比昨夜之前真的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比如,她再不会帮他宽衣,梳头,洗脚,也不会撒娇地让他帮她按摩头和脖子,更不会把水汪汪的两只眼睛巴巴地望着他。
    只有那漂亮,诱惑人的内衣仍然穿在她身上逗得他想入非非,血脉贲张,她一举手一投足间散发出来的那香气仿佛也更诱惑人了。可惜,他的手刚放上她不堪一握的小蛮腰,就被她不客气地拿了下去,任他怎么说好话,怎么耍赖都不行。
    其实有好几次夏瑞煕都忍不住心软,差点被他逗笑了,最终还是忍了下来。这是第一次交锋,她是坚决不能失败、让步的,否则今后他还会变本加厉的来。得给他一个印象,那就是,真的惹到了她,她可没那么好说话,以后他要再做同样的事的时候,就会三思而后行了。
    欧青谨哄了夏瑞煕一歇,哄得累了烦了,也赌气地翻过身去睡觉。夏瑞煕见他不哄她了,就连翻身的声音听上去都有那么一股子赌气的味道,原本已经消得差不多的气又呼啦一下子蹿了起来,猛地把被子一拉,牢牢裹在自己身上,不管欧青谨盖着或是没盖着。
    欧青谨被她把被子拉去,露出半个肩膀在外面,开始还不觉得什么,可夏瑞煕越裹越多,他的身体暴露在外面的部分也就越多,时间一长,自然就有些受不住。他开始时不屑于和夏瑞煕抢被子的,便赌气只穿着贴身的亵衣起身去箱笼里面翻被子,翻了半天什么也找不到,反而冷得抖抖索索的,打了一个喷嚏,他哪里知道这些东西是放在哪里的?

小孩 发表于 2010-11-12 12:26

第四卷 第五章 再见!碧痕
    往常还有一个碧痕把欧青谨照管得无微不至,这会儿,外间守夜的丫头都是夏瑞熙的陪嫁丫头,平日里夏瑞熙要是有个风吹草动的,这二人警醒得像兔子似的,现在他闹这么大动静,哪里有人过问他一声?静悄悄的,全无一点反应。
    欧青谨翻了一歇没人理睬,越翻越气,越翻越冷,清鼻涕都被冻得流了出来,想跑出去另找其他屋子歇着,又想起他这锦绣园里很窄很小,多余的房子都腾出来住人了,还有两间屋子,还打通给夏瑞熙做了库房存了嫁妆。只有一间书房,里面倒是有被盖,可很多天没住过人了,不用想也是冷飕飕的,他不想去。跑去其他院子里?他可不想被人嘲笑。
    欧青谨委委屈屈地抱了一件夏瑞熙的毛皮披风裹着坐着生闷气,转念一想,这也是他的屋子他的床,开始和夏瑞熙抢夺被子。
    夏瑞熙也不是吃素的,早把被子裹了个严严实实,犹如一只大粽子,欧青谨去拉她的被子她就和他急,用牙齿咬,用手掐,用脚踹,揪头发,所有女人能用的招数都用上了,欧青谨被她咬、掐、揪、踹,疼得不时闷哼一声,但他并不还手,只是一边按住她的手,一边使劲拽被子,二人闷不作声,你来我往地拉扯起来,力量的悬殊委实太大,最后当然是以夏瑞熙的惨败告终。
    当她被欧青谨固定住手脚,牢牢压在身上,分去一半被子的时候,她哭了:“你这个坏蛋,仗着自己力气大,总是欺负我。”
    欧青谨气喘吁吁,正在暗想没想到夏瑞熙这么娇小的一个人,力气这么大,还挺泼的。见夏瑞熙突然哭了,不由愣了,她先前还那么厉害,怎么现在突然就哭了?而且怎么哭得像撒娇一样?夏瑞熙的身子又暖又软又滑又香,贴着他微微颤动,搞得他心里那点子火气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唉,到底是女人,不讲理的女人。他暗叹了一口气,道:“母老虎,我怎么欺负你了?明明是你欺负我,想冷死我,谋杀亲夫。”虽然在骂人,但那声音听上去就是外强中干的。
    夏瑞熙哭得更伤心:“你才是母老虎,不,你是只坏老虎。你欺负我,你欺负我,你扔下我不管,害我被全家上上下下嘲笑,害我被丫头欺负,你言而无信,你心里没有我,你吃着碗里瞧着锅里,我才过门三天,你就想着纳小妾,你就开始偏心……呜呜……你太过分了……枉自我那样喜欢你,那样对你……人前人后总想着要给你面子,多大的委屈都一个人忍着,你倒好,你这个没良心的。”说着使劲咬住他的肩膀不松口。
    欧青谨一会儿听夏瑞熙她说喜欢他,心里甜蜜蜜的,一会儿又听她说她委屈,自己也觉得自己有点过分。总之他被夏瑞熙绕的晕乎乎的,就连肩膀上的那疼都没那么明显了,情不自禁就伸手去拍她背,给她擦眼泪:“好了,好了,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别哭了啊?你饶了我吧,下不为例,松口,松口,我疼死了。”
    夏瑞熙眼睛瞪得老大,一把揪住他的耳朵:“什么,你真的就想着纳妾了?我就这么不招你喜欢?”
    咬咬抓抓无所谓,可要揪耳朵?欧青谨平时也许不会容许夏瑞熙做出这样有损于他威严的事情,但此时非比平时,他只想夏瑞熙快消气,忙按住耳朵:“轻点,轻点,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想纳妾了?你从哪里听说的?”
    夏瑞熙放开他的耳朵,哼哼唧唧地说:“娘说的呀,我当时差点就没哭出来,又不敢哭,怕娘说我小气,可我心里就是难受。我这才知道碧痕是你的通房丫头,难道你将来不打算纳她为妾的么?要不你这样护着她?明明是她欺负我,你偏怀疑是我欺负她。”
    欧青谨叹口气,抱紧她:“你胡说什么呀,她哪里是我的什么通房丫头?我要是想收她做通房丫头,还能等到你进门么?我又什么时候怀疑你欺负她了?”
    夏瑞熙闻言窃喜,通房丫头都不能做,妾就不用说了。得了这句话,也不枉她费尽心思演这么一场大戏,忙趁热打铁:“那她这么大年龄了,你还留着她做什么?先前我还不觉得,只当她是受了人挑拨,才故意把那春宫送去给娘,告我的黑状,挑拨我和你之间的关系,今早听娘说了将来时要她做姨娘的,我才明白过来,她这是恨我呢。因为她的缘故,我是受了不少气,你看怎么办吧?”
    欧青谨叹口气:“你怎么没完没了了?碧痕好歹跟了我这么长的时间,就算是要打发出去,我怎么也得给她选个合适些的婆家吧?要是随随便便配了,将来人家嫌弃她近身侍候过我,害了她一辈子,我岂不是做了缺德事了?”
    像碧痕这样的丫头,最好的去处就是被收了房,做通房或是做姨娘,要是主子不喜欢,打发出去,遇上那真心喜欢的老实人,也能好好过一辈子,但若是遇上那不识好歹,嫌弃她的,便会找许多话来说,非打即骂,一辈子就算交代了。
    听欧青谨这般说,夏瑞熙心里的气消了一半,眨眨眼睛:“你干嘛不早和我说清楚?害我白白难过这一天一夜。她这般折腾下去,我就是气量再大,也禁不住她气几回。我可不是胆子小,怕谁,而是讲道理,不想让爹娘不高兴,不想让你没面子,可要真逼急了我,做出什么来,你可莫怪我过分。反正谁都知道我粗野。”
    欧青谨道:“你又没问我,我怎么知道你心眼这么小,会这般爱吃醋?先前我一直觉得你气量挺大的。”其实他原来想的是,女人心眼都小,都爱莫名其妙生气,夏瑞熙要是知道他对碧痕如此上心,还不知会如何收拾碧痕呢。碧痕服侍了他这么多年,尽心尽力,他对碧痕,没有男女之情,却是有感情的。
    夏瑞熙闻言怪笑一声:“好,我心眼小,我这就去把碧痕给收拾了。”言罢当真要下床。
    欧青谨忙拉住她,哀叹一声:“姑奶奶,你消停会儿好不好?我说错话了还不行么?你要怎么才相信我对她没那个意思?”
    夏瑞熙就势倒在他怀里,幽幽地说:“我也是个女人,也是个父母娇养惯了的,也受不得委屈,可是做了你的媳妇,不是一个人了,就得为你考虑,再大的委屈,该受的就得受。我只希望我为你受的委屈,不是白受,只要你对我好,真心实意,其他的事么,不算什么。”
    她一席话说得欧青谨动容,紧紧搂住她亲了她的头发一口:“熙熙,好宝宝,你的好我都知道,记在心中的。我今早真的不是故意的,以后我再也不会说话不算数了。”
    夏瑞熙叹口气:“碧痕这事吧,我理解你是好心,可她未必理解。你再由着她这样继续闹下去,只怕我有那个容人的雅量,娘也不会留着她。我觉得你还是该抽个时间去和她说说清楚,免得害了她。”
    欧青谨专心地亲着她的手指,心不在焉地道:“我怎么和她说?”
    “你可以问她,将来有什么打算没有,有没有看上的人,若是有就最好,若是没有,我帮她寻一个,你我给她做主,再给她一份丰厚的嫁妆,让她风风光光地嫁出去呀。怎么样?”
    欧青谨道:“好,我改天去问。”就伸手探入夏瑞熙的衣服里,开始不老实。夏瑞熙按住他的手:“明日就去问。”
    “好。咱们睡觉啊,我好想你。”他圈紧她,夏瑞熙轻叹一声:“你刚才可真下得手,我的手腕现在还疼。”
    “还说呢,你就像个疯子一样,看看,我这里,这里都是被你咬破的,抓红的,看见没有?我要不按着你,明日就不能见人了。我除了按着你,不让你发疯以外,我可是一个手指都舍不得动你呢。你瞧你这身上,可有一点儿油皮破了?”
    他说的倒是事实,只是制止她,而没有还手,这点夏瑞熙还是满意的,她偏要耍赖。“我不管,反正我就是受了内伤了。”
    还受内伤了呢,她以为这是武林高手过招呀?欧青谨忍住笑,去掀她的衣服:“哎呀,心疼死为夫了。我瞧瞧?我瞧瞧?我吹吹,给你治治啊。”趁夏瑞熙不注意,往那绣着怒放的牡丹花的胸衣一口覆了上去,大手往她腰间一搂,轻轻就将她拉入了身下。
    夏瑞熙只觉胸前一阵酥麻,奇怪的感觉顺着敏感的神经迅速游走到全身,让她全身无力,仍由他温存了一会儿,她深吸一口气,坚决地按住他的手:“不行,你昨夜喝多了酒,我身子也不太舒服,改天再说,咱们快睡觉。”
    欧青谨撅起嘴:“说到底,你还是在生气,没原谅我。”
    夏瑞熙似笑非笑:“刚才是谁说他心疼我的?我累了呢,身上又疼,你就是这么疼我的?”她就是不给,看他能怎么着?
    欧青谨给她压紧被角,无奈地说:“那好吧,那你给揉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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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第六章 茗儿
    夏瑞熙起了个大早,收拾得神清气爽,漂漂亮亮的,先去正房请了安,托辞欧青谨喝酒太多,有些不舒服,早早便回了锦绣园,她指了指碧痕的房间,拿眼看着欧青谨。
    欧青谨干笑一声,“你和我一起去?”
    夏瑞熙斜瞅着他:“怎么?不敢去?还是舍不得?”
    “呀,呀,你又胡说了,我为何不敢去?为何舍不得?”他讨好地贴着她耳朵轻声说:“我只舍不得你。”
    夏瑞熙淡淡地道:“谁知道你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当然是真话。”
    “或许此时是,不过是一时兴起罢了。等过几年,新鲜近一过去了,还不是什么妾啊,通房啊,狗尾巴花啊,烂石头啊,什么都往房里拉。恨不得气死我才行呢。”夏瑞熙拉拉白狐裘镶边的兜帽,水红色的缎面披风越发映得她脸若春花,十指尖尖。
    “不是,是真心话。”欧青谨看着夏瑞熙唇角那抹狡诈却可爱的笑意,怎么看怎么觉得好看,怎么瞧怎么顺眼:“我不会的。”
    夏瑞熙微微一笑,用手指点点他的胸脯:“好啊,你记得你这句话,还有你那句再也不会言而无信的话。我等你吃早饭。”也不催他,仰着头自进屋去了。
    欧青谨头疼地问他的随身小厮茗儿:“碧痕是住在哪间屋里的?”
    茗儿从夏瑞熙身上收回目光,弯腰道:“爷,奴才带您去。”
    夏瑞熙吩咐纯儿去安排早饭,让良儿把针线盒端出来,纯儿去了,良儿却立着不动,道:“小姐,您不去瞧着些,就不怕碧痕不要脸不要命的贴上去?”
    夏瑞熙道:“管得住人管不住心,我去守着做什么?把针线盒端出来!”眼看就要过年,她怎么也得赶件衣服给欧青谨才行。
    良儿见她神色沉静,稳如泰山,只得端出针线盒,自己急抓火燎地跑去外面听动静。
    不多时,“哐当”一声巨响,一扇门被踢飞,欧青谨气急败坏地从碧痕屋里出来,劈手抓住守在门外的茗儿就是一巴掌。茗儿什么话都不敢说,只是跪在地上不停磕头。
    良儿脚下生风,忙跑去喊夏瑞熙:“小姐,小姐,姑爷在打人呢,您快去瞧瞧?”
    夏瑞熙不急不缓地放下手里的针线活,稳稳地往外走:“准备开饭。”良儿不明白地看了她一眼,“哦”了一声,低着头跑去通知其他人准备摆饭。
    夏瑞熙的时间拿捏得很好,她刚走到门口就迎着了面红耳赤,怒气冲冲的欧青谨,先递上一条冷热正好的毛巾,柔声道:“怎么了?好好地生这么大的气?”
    欧青谨擦了脸和手,还在生闷气,夏瑞熙便不再多问,让人摆好了饭,先盛了一碗豆浆粥递给他:“不冷不热,正好。”
    欧青谨闷着头喝了一口粥,咬着牙说:“等会儿你让人去给三嫂说,重新给我配个憨实些的小厮。茗儿年龄大了,不能再进内院。”
    明明是去找碧痕的,为什么会是茗儿遭殃?夏瑞熙虽然觉得奇怪,但还是忍着没问,答道:“好的。吃了饭就让巧娘子去办。”
    欧青谨闷着头说:“你昨日说给碧痕物色一个,有现成的没有?说来听听?”
    夏瑞熙不动声色地道:“没有,我对家里其他人的情况也不太熟,我去请大搜帮着瞧瞧?”吴氏选的人,将来就算是配错了,他也怨不得她。
    欧青谨点点头,“大搜做事很稳当。”
    夏瑞熙见他心情烦躁,便专拣那轻松地话题和他说,问他有没有去过她陪嫁的那两个庄子,说等过了年,开了春,就要种地,也不知该种些什么才好,收入才会更高。他年纪轻轻地,不能入仕,与其这样整日里闲着,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还不如把那几个铺子和庄子交给他去管理,也让他学些生活求生技能,她自己算账拿钱就好。
    欧青谨来了兴趣:“等我抽个时间去问问三哥,他有经验。左右无事,等过了年,咱们就去住些日子,到时候咱们一起去瞧瞧种什么好。”
    外间一阵嘈杂,巧娘子立在门口惊慌失措地道:“四少,四少奶奶,碧痕上吊了。”
    夏瑞熙闻言吓了一跳,忙立起身来问:“人怎么了?”
    巧娘子道:“还算发现得早,人没事,只是哭个不停,说是若要她出这院子,她便不活了。这会儿大家正劝她呢。”
    欧青谨本已经放下了碗,闻言厌恶地皱起眉头,重又端起碗来:“坐下吃饭。”   
    夏瑞熙轻声道:“我去瞧瞧?年节下的……”
    欧青谨额头上的青筋都鼓起来,拉住她的手:“让你坐下吃饭!”夹了一*素炒冬笋放在她碗里,回过头瞪着巧娘子:“你去跟她说,她若是不闹,爷还记着她的好,若是还要闹腾,就领了家法赶出去!死活不管!”
    巧娘子害怕地看了夏瑞熙一眼,低低应了一声:“是!”倒退着退出去。
    巧娘子去了不多时,院子里果然安静下来。
    吃完饭,欧青谨伸了个懒腰,去拿夏瑞熙的披风:“说办就办,我这就去找三哥,你和我一起去?”
    二人出得门,走了没几步路远,欧二老爷身边的管家欧墨过来行礼道:“四少爷,老爷有急事请您去书房一趟呢。”
    欧青谨只得对夏瑞熙道:“你先回去,等会儿我又来接你。”
    夏瑞熙自回锦绣园,只见茗儿还跪在墙角边的残雪里,冻得瑟瑟发抖,脸色发青,看上去好不可怜,便让纯儿过去问他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会让欧青谨生那么大的气?
    谁知无论纯儿怎么问,茗儿都只是支支吾吾不肯回答。夏瑞熙冷笑道:“茗儿,我问你话你不答,显见是不把我这个主子放在眼里呢,难怪得四少不要你了。”说完就走。
    茗儿瑟缩了一下,犹豫片刻,膝行到夏瑞熙面前拼命磕头道:“奴才做了对不起四少奶奶的事,还请四少奶奶大人大量,给奴才一条活路!”
    夏瑞熙心中一动,笑道:“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莫非你没服侍好四少?”
    茗儿咬着唇:“奴才若是说了实话,还请少奶奶帮奴才在四少面前说句好话,给奴才一条活路。”
    夏瑞熙皱眉道:“还敢和我讨价还价?我若是不肯呢?我看你真是没把我放在眼里。我问你,是瞧得起你,否则你以为我真没其他法子知道?”
    纯儿闻言劈头给了茗儿一下:“你活该!”
    茗儿缩缩头:“奴才知错了,纯儿姐姐饶命。”
    纯儿道:“你需要喊饶命的应该是少奶奶。既然知错了,还不快说?难道还要等少奶奶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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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女不淑 第四卷 第七章 四少被暗算了       
    原来茗儿和碧痕都不是家生子,而是买来的。像他们这样外来的奴仆,自然要比家生子弱势一些,为了生存得更好,他们一般都会认认干亲,以便再有事的时候互相寻个依靠。茗儿比碧痕小了几岁,到了欧家后多得碧痕的照顾,二人便认了干姐弟,互相扶持。
    自夏瑞熙进门,欧青谨对她的喜欢和宠爱都被下人看在眼里。这已经让碧痕对自己前途担忧不已,又不知什么人和碧痕说,夏家的女人是不许丈夫纳妾的,现成的例子就有夏夫人、夏大小姐,家里不要说妾室,就连通房也是没有一个。
    碧痕几次想寻欧青谨试探一下他的意思,都被夏瑞熙给看死了,竟然是连句闲话的功夫都没有。再接下来发生了她激怒夏瑞熙的事情,她知道自己要被发配出去,便去找茗儿哭诉,二人商量之后,决定铤而走险。
    于是便发生了先前的那一幕,他把欧青谨引进碧痕的屋子,他趁欧青谨不注意便把门锁死。至于屋里发生了些什么,他是不知道的,只听见两人说了几句话,碧痕请欧青谨喝茶,没多少时候,欧青谨便砸了茶杯,去推门。他听见推门,却熬着不开,谁知道欧青谨竟然很快就踢开门出来。
    听了事情的原委,夏瑞熙虽然不知道屋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就凭脚拇指也想得到。她这才明白欧青谨为何会如此生气,那般恼羞成怒,不愿意告诉她事情的原委。被最亲近的丫头和小厮联手算计,想必是又羞又恼的,他那般好面子,日日和她说碧痕是个好的,此时出了这等事,自然不好意思和她说。
    这些奴才,当真是狗胆包天,夏瑞熙冷笑连连:“这就叫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似你们这些刁奴,若是依我,当时便要乱棍打死扔去乱坟岗子上喂野狗!你还敢向我求情?四少已是手下留情,你该知足了!”
    茗儿连哭带爬,撵着夏瑞熙追:“少奶奶,奴才当时是糊涂了,您是个好人,求您大发慈悲,和四少说一声,饶了奴才吧!奴才不会忘了您的大恩大德的。”
    夏瑞熙沉着脸让人拖开他:“你既然敢做下这种事情,就该想得到现在的结果,我不需要你记我的什么大恩大德,我先前那般对你,你不也算计四少,算计我么?我对人好,也要看是对什么人好,对你这种忘恩负义之人,我下手只会比四少狠,休要来求我。”
    回头见巧娘子在一旁探头探脑,便道;“巧娘子,你马上去和三少奶奶说,请她给四少物色一个憨实些的孩子进来,顶替茗儿。”
    巧娘子陪笑道:“回四少奶奶的话,三少奶奶协同夫人管家,每日清晨正是最忙的时候,您看这事儿是不是缓缓?”
    夏瑞熙笑笑:“你的意思是,你此时去,便办不好这事?”
    巧娘子轻声道:“三少奶奶忙起来脾气有些不好,奴婢下午去,您看可好?”
    夏瑞熙道:“那就是办不好了。酸角儿?”
    酸角儿屁颠屁颠地跑过来,谄笑道:“少奶奶,您有什么吩咐?”
    夏瑞熙道:“我有一件事,你马上去给我办,办好了,重重有赏。”
    纯儿把她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酸角儿抿嘴笑道:“奴婢这就去办。不知道少奶奶除了要求憨实些以外,还有什么其他的要求?”
    夏瑞熙道:“模样周正些,既然是要跟着爷的,肯定是要识得字的,最重要的一点是,知道谁是他主子,该对谁忠心,能恪守本分。”
    酸角儿行了礼,抿着嘴扭着屁股去了。夏瑞熙瞧巧娘子脸色怏怏的,淡淡地道:“巧娘子,你给我传话下去,若是这院子里还有谁办不了事的,趁早说出来,我和四少好另寻其他能办事的。”
    巧娘子见夏瑞熙句句话都是冲着她来的,心知自己已是得罪了夏瑞熙,正忐忑不安之时,夏瑞熙又笑道:“当然,我初来乍到的,大家可能不了解我的脾气。我是个讲理的,也是个赏罚分明的,谁要做得好,我自然不会亏待他,可是要敢欺生,不把我放在眼里,呵呵,我另买几个奴才的钱还是有的。”要用公中的钱买奴才,那还需要家中管事的人首肯,可若是她自己出钱,那可就是谁也说不起她的话。
    等夏瑞熙主仆去寻吴氏为碧痕物色人选,巧娘子便抽了个空特意去寻她表哥——锦绣园的管事阿章抱怨道:“这位新奶奶,变脸可真快。前几日里,我们都觉得她是个软善大器的,就算是碧痕那丫头,她也是手下留情的。谁知刚入两天宗谱,便似换了一个人,两下便将碧痕和茗儿一并给弄了出去。当真是应了那句话,叫什么来着?咬人的狗不叫,是吧?”
    阿章沉思片刻,正色道:“你我是亲戚,你和我说这话,说明你相信我,但我也真心实意劝你几句话。我知道你和碧痕向来在这院子里做主惯了,可那是从前,四少奶奶还没进门的时候,只要面子上过得去,四少大老爷们就不管这些小事,现在四少奶奶进了门,就是这院子里的主母,锦绣园里就该是她和四少说了算。你既然也看出来她不是善茬,不好惹,还敢背后议论主子,我看你是嫌命长了。”
    巧娘子闻言一惊,干笑道:“我不就是随口说说而已,发发牢骚,你还当真了?我这是寻你讨主意来的,她眼见是恨上我了,要扶酸角儿起来呢。你向来聪明,跟我说说,我该怎么办才好?”
    阿章道:“没有什么好办法,你只能是打起十二分精神,她让你往东你就往东,让往西你就往西。趁着现在她还是新媳妇,脚跟未站稳,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好好立点功,扭转一下印象。”
    巧娘子担忧地说:“那她要是一直都记恨我怎么办?”
    “那也是你自找的。我说过你好多次,你还是和她们一般的没颜色,总想着欺生,你莫忘了,那不管如何,始终是主子。”阿章见巧娘子好似要哭出来的神情,安慰道:“算了,你先干着,要实在干不下去,我再另外想法子,给你换个差事。”
    却说欧青谨回了锦绣园,见茗儿还在墙角残雪里跪着,怒道:“你怎么还在这里?我不是让你自出后院去么?还等着讨打呢?”   
    夏瑞熙闻声迎出来,让人把茗儿带了出去,牵着欧青谨的手笑道:“你和一个下人置什么气?”
    欧青谨收敛了心神,掀开披风围着她进屋:“这么冷,你外衣也不披一件,就这样跑出来,要是着凉了怎么办?”
    夏瑞熙搂着他的腰道:“我要是着凉了,就该你伺候我了。对了,爹找你没什么大事吧?”
    欧青谨叹了口气:“阿恪不见了。”
    “不见了?什么时候的事?”夏瑞熙第一个反应就是该不会和夏瑞蓓跑了吧?
    欧青谨知道她在担心些什么,摇摇头:“他是一个人走的,我刚刚去看了,他取走了他所有的积蓄和他喜欢的所有物品,带走了家里的一匹马,估计若是不衣锦还乡,就永远都不会回来。”
    夏瑞熙奇道:“好好地,他为何要走?很快就要过年了。”
    欧青谨扶她坐下,低声道:“他离开,对他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为什么?”
    欧青谨长叹一口气:“他不是我家的远方亲戚,而是我姑母所生的亲表弟。他的父亲,他的父亲,不知是什么人,也许,大概,是个胡人。”
    “啊?”夏瑞熙惊讶无比,难怪得欧二老爷对夏瑞蓓和阿恪要私奔的事情那么宽容,假装不知道呢,原来是自家也有这样的事。
    “阿恪是个可怜的孩子,没见过母亲,也不知道父亲是谁。因为爷爷痛恨他,恨不得他死掉才干净,就算是爹和娘求了情,也不肯为他请奶妈。他连奶水都没喝过一口,是靠着米糊活下来的,两岁之前,他连站都站不稳,三岁才会走路,四岁才会讲话。所以我明知道他有错,有不是的地方,总也不忍心去说他,只想和他讲道理。谁知道,反而是让他的脾气一天天的越发怪了起来。他那脾气,也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头。”
    夏瑞熙握住欧青谨的手:“吉人自有天相,他会有衣锦还乡的那一天的。”
    欧青谨笑笑:“但愿吧,我刚才遇见三哥,已是和他说了我们要过去,咱们这就去?”抬眼瞧见桌上的针线活,笑着拿起那深紫色的布料道:“你怎么喜欢这颜色的布料?你应该用些粉嫩的颜色。”
    夏瑞熙逗他道:“我就要用这个颜色做件外袍。你不喜欢么?”
    欧青谨瞧瞧她,又瞧瞧那布料,脸色怪异,违心地说:“喜欢。你皮肤白,穿什么颜色都好看。”
    夏瑞熙笑着往他身上比划了一番:“可是你脸这么黑,穿上它岂不是浪费了这块好布料?”
    欧青谨道这才明白是做个他的,笑得像朵花儿似的:“我脸黑,你就不喜欢了么?”
    夏瑞熙笑道:“只要心不黑,就算是全身漆黑,夜里灯光昏暗些就看不出来你在那里,我也还是喜欢的。”欧青谨闻言涎着脸凑过去:“熙熙,要不然我们改个时间再去三哥那里,好不好?”
    夏瑞熙飞红了脸:“青天白日的,没个正经。对了,我刚才去找了大嫂,说起碧痕的事,她说她正好有几个合适的人选。”

小孩 发表于 2010-11-12 12:26

剩女不淑 第四卷 第八章 春日(一)
    碧痕到底是赶在年前被发配了出去,她没能留在府里,而是配了个乡下庄子的二管事。欧青谨见过那人,还算满意,夏瑞熙当真从自己的嫁妆中取了些银两布匹给碧痕备了一份奴仆中算是体面地嫁妆,打发了她。
    良儿拦着不让给,说碧痕这般无礼,还给她钱,以后岂不是谁都敢这样冒犯夏瑞熙了。
    夏瑞熙道:“我不是滥好人给她钱,而是为了四少和我考虑。她不好,可其他人不知道,只知道她怎么也服侍了四少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要是什么也不给她,别人会说我们闲话的。我们总不能出去嚷嚷让人知道她是个什么货色,怎么勾引四少的吧?那样,我也没面子不是?”
    欧青谨嘴里不说,心里却是觉得夏瑞熙真好,考虑事情真周到。夜里便乖乖地把碧痕怎么勾引他的事说了出来。
    夏瑞熙闻听得碧痕先递给他茶喝,转眼就把自己给脱了个精光抱住她,他挣扎之中碰到了碧痕的事,醋意大发,问他是哪只手碰的碧痕。
    欧青谨不明所以,说是他没想到碧痕居然是这样的人,当时他又羞又怒,只想着赶快逃出去,记不清了。夏瑞熙扑上去,一口咬在他手臂上,疼得他惨叫连连,好不容易才哄得她松了口,捏着她的脸颊问:“你为何又咬我?”
    夏瑞熙沉着脸拍开他的手,磨着牙说:“你自己心里明白!我要是也碰了个裸体男人,我看你怎么办!以后你要是再碰上谁,自动把那只手砍了来吧,否则别来见我。”
    欧青谨这才回过味来,她这是吃醋了,不由哈哈大笑,赌咒发誓,说自己心里只有她一人,绝对不会去碰别人。从此真的不要其他丫头贴身服侍,只要新来的小厮团儿服侍。
    夏瑞熙看在眼里,喜在心里,这个年开始可真的不错。
    这一年冬天,大秦从京城开始,大部分地方的天气都特别古怪,该下雪的时候不下雪,日日大晴天,气温堪比初夏。很多地方的水源断流,地里干的龟裂,不要说日常用水,就连人畜饮水也成了困难。
    皇帝让人吃斋拜神的举措一点作用也没起,本来自古民众就有掏春荒的习俗,现在瞧着那好不容易省下来的一点种子就是种到地里面,也不可能发芽生长起来,更是觉得没了指望,只得拖家携口地外逃。西京算是比较富庶,水源足,气候正常的地方,自然成了这些人逃荒的首要目的地。
    朝廷害怕灾民逃荒会误了春耕,便派出军队管制了四处的交通要道,不许人出去,还在村子中实行连坐,谁要敢逃,就要重重地罚他家的亲戚,可能会坐牢,也有可能会罚没家产。这样严苛的管制下,开始是起了一些遏制作用。但随着旱情一天天的加重,人们觉得再留下去,就算不渴死也要饿死,便有那胆大的,干脆举族迁徙。
    灾民犹如蝗虫过境,只要有机会,便遇到什么吃什么,遇到什么抢什么,陆陆续续地往西京开来。因为消息闭塞,交通不便,西京城里还是一派繁荣,并没有受到多少影响,无论富人和穷人,都安安稳稳地过着自己平时的日子。
    就算是有人提起哪里的人被灾民杀了、抢了的事情,大多数人都一笑而过,灾民哪一年没有?哪里没有?灾民也是良民,多数人混过这段难捱的时光,都会选择重新回到家乡种地生活。都只是要饭,给人打短工而已,说他们会偷会顺手牵羊不奇怪,可要是杀人抢人,那却是极少数的,不足为患。此时欧二老爷接到京城里送来的一封信,从此日日开始长吁短叹。
    欧二老爷的坏心情和旱灾的消息并不影响众人盼望过年的好心情,热热闹闹过了年,送走了往东京去任职的夏瑞楠、武子安夫妇,不等夏瑞熙催,欧青谨先就主动安排好了带她去温泉庄子里住段时间的事情。
    辞别欧家诸人,从上了马车的那一刻开始,夏瑞熙心花怒放,仿佛是出了笼子的鸟儿般自由自在。
    此次出行,他们一共带了三辆马车,一辆车拉诸人的衣服用具,一辆车坐随行的婆子和媳妇子,夏瑞熙和欧青谨坐的这辆车最大,因此还坐了纯儿和良儿,外面车辕上还坐了一个团儿。还有几个护院骑了马跟在周围,夏瑞熙一会儿掀起窗帘,一会儿又放下:“这么多的人跟着,不像出去玩的,反而就像是去打老虎的。”
    欧青谨笑道:“你是去玩的吗?你不是和爹娘说你要去种地的?”
    夏瑞熙扬起眉头:“是我说的吗?是你说的。我就是去玩的,等到了地方,你去种地,我玩。我天天泡温泉。”说着又去和纯儿良儿咬耳朵,问她做的比基尼泳衣是放在哪里的。
    欧青谨眯着眼静静地看着夏瑞熙像小孩子一样的在车里欢喜玩耍,眼角眉梢都闪着快乐的光芒,不由生出许多怜爱来,暗想以后要多带她出来游玩才是,在家里规矩多,平白让人老沉了许多。
    马车出了西京的城门之后,便不时会碰上些衣衫褴褛,满脸菜色,拖儿带女的灾民向沿途的行人哀求吃食,问要不要人干活,都说自己不要工钱,只要有个地方住,有口饭吃就行。
    欧青谨停下马车,随手招了个人上前,给他一些吃食,询问其他地方的灾情。那人说了一些情况,叹气道:“灾情越来越严重,已经有很多人饿死了。后面来的人更多。”
    众人喟叹了一回,虽然觉得他们可怜,却因自己无能为力,也就将这事放下,继续赶路。
    西京城里的人都知道,城南郊区有温泉,有钱人便在这一片纷纷建起了温泉庄子,方便冬天的时候来这里养生,有些人家,整个冬天都住在这里。
    西京城里的各种花木还在打骨朵,或是发芽,这里的草木却借了地热,桃花、樱桃花、海棠花、梨花、玉兰花开得极热闹,春意盎然,让人看了心里就会生出几分喜悦来。
    夏瑞熙的庄子就掩映在一片花海之中,它的规模在这一片庄子中,算是中等的,不大也不小,但因为前主人是官员的缘故,建得特别精致。
    一进门就是一片长得郁郁葱葱的花木,一条清澈的溪流弯弯曲曲地绕过下人住的青瓦白墙的大瓦房和一片竹林,溪流的周围长满了青翠的水草,开着鸢尾花和一些不知名的小野花,小粉蝶穿插其中,廊下的金丝鸟雀不时发出清脆委婉的鸣叫声,人为的精致中又添了几分野趣。
    欧青谨是第一次来这里,他根本没想到这庄子里居然有这样一条活泼可爱的溪流。夏瑞熙一瞧他那模样,便知道他喜欢这里,拉着他的手道:“后面更好看,我带你去瞧。有些地方还是我改的,你瞧要是哪个地方想改动,咱们再改。明年冬天,咱们再来这里住长些。”这里完全是二人的地盘,由得他二人随心所欲,为所欲为。
    欧青谨笑着捏捏她的脸,开玩笑地道:“看来还是要娶个有钱老婆的好。凭家里给咱们的那几个月钱,咱俩一辈子也休想买得起这样一个庄子。”
    夏瑞熙笑道:“家里不是也有一个温泉庄子么?我曾听三嫂说过,是这里最大最美的,你想去住随时都可以的。”根据良儿打探来的消息,她知道因为资金的原因,欧家那个庄子马上就要被卖了,可是家里掌权的男男女女却还都瞒着,除了原本就吝啬成性的欧二老爷随时在骂人浪费,其他人还在硬挺着,努力装点出一副世家的派头来。
    夏瑞熙这个新媳妇,自然也是被瞒的对象,她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第一个反应就是不爽,虽然理解欧家人想撑面子的心情,但不告诉她,也就意味着还没完全把她当自己人看待。
    夏瑞熙不高兴的同时,也在担心,不思广开财源,只是卖来卖去,总有一天会把能卖的都卖了,那个时候,一家老小怎么办?喝西北风去吗?她又害怕当初夏夫人和夏老爷担心的那种情况出现,全都没钱了,就会打儿媳妇嫁妆的主意,劫富济贫,夏老夫人不就经常这么干吗?她可不想白白养活这么一大家子享惯了福的少爷少奶奶们。这个时候试探一下欧青谨对这件事的态度对她今后操持这个小家,把握和欧家人之间的金钱来往关系尤为重要。
    “那个庄子就要不属于我们了。如果有合适的买家,估计不出这个春天,就不是咱们家的了。”欧青谨眼里闪过一丝阴霾,岔开话题:“我们去瞧瞧后面?你指给我看,哪些地方是你改的?我看看你这个工匠水平如何?”
    夏瑞熙见他不接她的话题,呵呵一笑:“咱们就跟着这条小溪走。”不管他是早有打算,还是心情烦躁不想提,她都不害怕,反正她不会任人搓捏就是了。夏瑞熙想到自己瞒着欧青谨偷偷藏起来的那一叠厚厚的银票,心里顿时有了底气。
    顺着小溪走到一片葱翠的竹林旁,夏瑞熙带着欧青谨三绕两绕,绕进一片杏花林,杏花林的正中,波光潋滟,正是一个冒着热气,大大的温泉池子。夏瑞熙低声吩咐了纯儿几句,纯儿应声去了,她回头狡猾得对欧青谨说:“你如果想学凫水,我可以在这里教你,”此时她心里想着的,却是美男出浴图。她猛地把欧青谨推入了水中,自己也解了披风跟着跳了下去。

小孩 发表于 2010-11-12 12:27

剩女不淑 第四卷 第九章 春日(二)
    欧青谨没想到夏瑞熙居然会和他开这种玩笑,措手不及下已是落入水里,呛了两大口水,正在慌乱不堪要喊救命的时候,夏瑞熙已经抱住了他的腰,将他扶正了靠着池壁站起来。
    欧青谨被吓狠了,“呸呸”地往外吐水,恼羞成怒,正要骂夏瑞熙太过分,却见她一脸坏笑地看着他,粉红色的春衣被水浸透,贴着身子,露出姣好的曲线来,到嘴的气话变成了一声叹息:“你还是个孩子么?开这样的玩笑,也不怕我会被淹死啰。还有这水,脏死了,你害我喝了几大口!”
    夏瑞熙外头笑道:“有我在,你如何会被淹死?还有你看看这水有多深?连我的头都淹不到,淹得死你这大高个儿吗?这水也不脏,要来之前,我特意让人洗刷干净,才换的新水。不要说你我泡泡,就是舀来煮饭泡茶也是可以的。”
    欧青谨红了脸,辩道:“要是慌了,就是澡盆子也能淹死人的。”见夏瑞熙伸手去解他那浸透了水而变得沉重的棉袍,脸更红,一把按住衣服,紧张地四处张望,低声道:“你干什么?被人看见了怎么办?”
    夏瑞熙抿嘴笑道:“我干什么?你以为我要干什么?教你凫水啊!你看这水温正好,地方也宽敞,四周又安静,正是一个凫水的好地方。咱们还可以顺便泡泡温泉呢。”
    欧青谨按住她不老实的手:“人家会看见的。”
    “不会的,我吩咐过了,这里没人敢来。再说了,还有纯儿守着呢。你要不脱了棉衣,怎么学呀?”夏瑞熙眯起眼睛,伸手挑起欧青谨的下巴,一脸坏笑:“小妞,给爷笑一个。”
    欧青谨拉开她的手,一本正经地说:“开什么玩笑,你是女人,我是男人,乱七八糟地说什么。让人听见成何体统。”
    哟,还挺大男子主义的,一天老气沉沉的,没点年轻人的模样。夏瑞熙撇撇嘴:“假正经,又不是在外人面前,和你开个玩笑而已,值得这样么?你脱不脱?不脱你就泡着,我自己游。”说完真的脱了自己的外衣,抛下他往远处游去。
    因这水不含硫磺,原来的主人便修了个荷花池,以便就是冬日里也可以看一池绿油油的荷叶,但是夏瑞熙因为对游泳池的无限怀念和热爱,缠着夏老爷把这里改成了一个由浅到深,用打磨光滑的石英石和汉白玉石砌成的古代版豪华露天温泉浴池。因为考虑到怕被其他人瞧见,便把这里原来的几间小暖房改成了几间精致小巧的屋子,把主屋设在了此处,四周由杏花林和竹林包围起来,严禁闲杂人等入内。
    欧青谨此时已是缓过神来了,开始仔细打量周围的环境,并附着池子壁试着朝夏瑞熙走去,走着走着,他算是发现了这池子的奇妙之处。深处他不敢去,又倒回去沿着池壁走到另外一边,发现了新大陆似地喊道:“熙熙,这池子怎么是斜的?”
    夏瑞熙莫名其妙:“不斜呀。”
    “明明就是斜的,要不怎么这边浅那边深呢?”
    夏瑞熙这才明白他的意思,她并不敢告诉他这是特意设置的:“这样不是正好么?你可以在那边玩,我在这边玩。”
    “多大的人了呢,还这么爱玩。”说是这么说,欧青谨却自动脱了外衣:“这棉衣浸湿了挺沉重的。你那边是什么样的?你可以牵我过去看看吗?这池子是谁修的?干嘛要修成这个样子?修来干嘛的?”
    真是一个好奇宝宝啊,夏瑞熙暗叹了一口气向他游去:“我让人修的,原来是一个荷花池,里面的淤泥一大堆,有鱼有虾有蛤蟆,又臭又爱生蚊子,我就让爹爹把它改成了这个样子。原本想着杏花林里只要有一片雾气腾腾的水池掩映着也不错了,并不需要冬天赏什么荷花,谁知道这些工人居然把它给修斜了。”
    “人家修温泉池子泡澡,也不过半人高罢了,偏你这么多古怪,又大又深,鱼塘不鱼塘,澡持不澡池的。”欧青谨假兮兮地抱怨了一通,难掩眼里的兴奋,探手拉着她:“你不是要教我凫水么?快教啊?”
    见他终于放下架子,夏瑞熙笑着示意他跟着她做,“要这样,用两只手抓住池子边,用两臂夹住耳朵,吸一口气,闭气,全身放松,让自己浮起来。”
    “咦,我真的浮起来了!我真的浮起来了!”欧青谨高兴得像个孩子似的,拉着夏瑞熙又叫又跳,溅得水花四射。夏瑞熙拿眼瞟着他胸前透过白色里衣露出来的那两点小红果,腾出手去揪住扭了一圈:“追魂夺命掐。”
    “你干什么!”欧青谨捂住胸口,四下张望了一番,杏花林里静悄悄的,不要说人影子,就是连鸟叫声也无半点,遂放心大胆得将她按住,使劲儿地呵她的痒痒,顺便吃点又嫩又滑的豆腐:“小坏蛋,敢调戏我,我今天就叫你知道我的厉害。说,谁是妞,谁是大爷?”
    “你是大爷,你是大爷。”夏瑞熙笑得喘成一团,软绵绵地靠着欧青谨求饶:“欧四爷,欧四侠,欧四少,求你放过小女子吧。”
    欧青谨停住了手,眸色变深,搂住她的腰,声音沙哑地说:“熙熙,我想你……”
    夏瑞熙被他拉着伸手一探,滚烫炙热,紧紧地贴着她的大腿,蠢蠢欲动,不由红了脸低呼一声:“你这个坏东西。”
    正当她微闭眼睛,等待欧青谨下一步行动的时候,他偏放开了她,撅着屁股爬上了岸,穿着湿哒哒、半透明的里衣,一路滴着水,蹑手蹑脚、探头探脑地顺着林子边东张西望。
    “你做什么?”夏瑞熙眼馋地看着他健美宽厚的背,又翘又紧实的臀部,修长有力,线条完美的四肢,又有些急,便捡起放在池边的鞋子朝他屁股扔去,“这是在自己家呢,像做贼似的。”
    欧青谨听得身后风响,一个闪身,灵活地把鞋子接住,继续侦查敌情,确定安全,回过头对着夏瑞熙诡异一笑,笑得极不怀好意,夏瑞熙警觉地道:“你想干什么?”
    “小东西,我成全你!”欧青谨把鞋子一扔,快步朝她跑去,以老鹰扑食之势猛扑下水,夏瑞熙惊叫一声,转身就逃,但欧青谨有备而来,这里水又不深,不是她的天下,小巧精致的足踝轻轻儿便被他给捉住了。
    欧青谨一手搂住夏瑞熙的腰,一手握住她左足踝,低下头,将她的脚趾含在嘴里,轻轻地咬噬,舌尖在她的细白的足部跳舞,酥酥麻麻中伴着一种醉酒地感觉让夏瑞熙说不出话来,只是无意识地攀住他的脖子,轻叹不已。
    他的舌头温柔地顺着她的足尖、小腿……往上游走,一直穿过山谷,草丛,高峰,来到她的耳边,贴着她的脸颊轻声道:“熙熙,我的好熙熙,你可想我?”
    夏瑞熙几乎要哭出来,贴紧了他宽阔有力的胸膛轻轻点点头,“不行,你要亲口和我说。”欧青谨如是说。
    “想的……那你呢?”
    “我自然想你,我恨不得把心都挖出来给你。你这个狡猾的小东西,咱们结婚虽然才一个月,可我觉得已经是一辈子的事情了。”
    他的这句话,让夏瑞熙有飞在云端的感觉,千金不换,她此时明明白白地发现,她已经从单纯地把他当做丈夫,搭伴生活的人,变成喜欢上他,渴望得到他全心全意的爱和珍惜了。幸福,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给人带来的满足感是什么也代替不了的,会上瘾,会中毒。
    欧青谨不知道夏瑞熙的心理变化,仍然专注地做着他感兴趣的事,含住夏瑞熙的耳垂,轻轻一舔一咬,将她上衣褪到肩上,也捏住了她的小红果,恶意一笑:“要不要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追魂夺命掐?”两腿就强硬地挤开了夏瑞熙的双腿,夏瑞熙发现这次是要来真的了,“呀”地轻叫了一声,掩住胸前,勉强支撑起身子:“我们去屋里。”就在这林子里,虽然说是周围无人,但她是有贼心没贼胆,并不敢太出格。
    “不去!你勾引我,不就是想要我好好疼你么?现在又害怕了?你不是说没人敢来打扰么,就在这里啦,咱们试试……”某人因没了害怕被人窥视到的担忧,尽显色狼本色,兴奋无比,恶趣味地盯着夏瑞熙又羞又怯的模样,得意地伸手褪去她的衣服,挤开她的唇,舌头灵活地挑逗着她,双手游走在她敏感的地方,竭尽所能取悦她,诱惑着她。
    他含住她胸前小红果的同时,也杀入了那致命的温柔一刀,夏瑞熙惊叹了一声,两眼朦胧,双腿本能地蜷缩起来,挂在他腰间,夹紧了他,借着水的浮力,仿佛一切都轻松省力了许多,也愉悦了许多。
    大约是离开了死气沉沉,管制森严的欧家老宅,欧青谨仿佛变了个人,花洋百出,一会儿前,一会儿后,所幸狂野中还是温柔第一。夏瑞熙晕晕乎乎之中,只想着一句话:那东西到底没白看,某人可以出师了。

小孩 发表于 2010-11-12 12:28

剩女不淑第四卷第十章春日(三)
    暮色沉沉,牛角小灯的光线透过银红色鲛纱帐,将夏瑞熙那张恬静安详的脸照得更添了几分柔美,欧青谨悄悄侧起身,将她放在外间的一截粉白的手臂轻轻放入被子里,将她身周的被子压紧实了,静静瞧了她一歇,情不自禁地弯起嘴角,摇摇头,蹑手蹑脚地掀开帐子,下床去穿衣服。
    不经意中,手指触到一块温润冰滑的物体,拿出来一瞧,正是那五彩翡翠鹦鹉,他沉思了一会,去翻夏瑞熙的衣物,寻着了另一块翡翠鹦鹉,将两块鹦鹉放在一起,痴痴地笑起来。
    纯儿和良儿屏声息气坐在外间,听见衣服窸窸窣窣地响起来,交换了一下眼色,忙把灯烛多点亮了几盏,倒好热水,取出巾帕备好。
    不多时,欧青谨自里而出,小心地掩好门,才问:“随行来的人和东西都安置好了么?”
    纯儿暗自吃惊,老少爷儿们是不管这些琐事的,姑爷什么时候竟然也愿意管起这些事来了?却还是答道:“回姑爷的话,都安置好了。时辰已是晚了,姑爷要不要先传饭?”
    这二人来了以后,先是神神秘秘地让她守着林子,不许其他人靠近,后来又是蒙头大睡,连晚饭也没吃的就到现在。夏瑞熙以往的生活极有规律,晚饭按时吃,夜里是绝对不会加餐的,可都到这会儿了,还没吃东西,会不会饿呢?纯儿竖起耳朵听里屋的动静,也不知道夏瑞熙醒来没有,也好伺候她起身。
    欧青谨见纯儿不时往里张望,知道她担心什么,轻声道:“她还睡着呢,晚饭不急,我等她起来一起吃。你去和厨房说,让他们做点清淡可口的,不要太油腻。”想起夏瑞熙曾经抱怨过说家里的萝卜不好吃,有交代:“让他们寻几个新鲜的、嫩些、甜脆些的萝卜,小姐要吃。”
    纯儿眼见得这二人一天比一天更加如胶似漆的,心里高兴得很,轻声道:“小姐不知会睡到什么时候,要不要奴婢先上些面点给姑爷垫垫肚子。”
    欧青谨此时也觉得自己有些饿了,“嗯”了一声,围着屋子四处打量了一番,只见屋子不大,可是无一处不透着雅致温馨。他先前把夏瑞熙抱进屋来的时候,只顾着忙忙地找床,找帕子给她擦湿了的头发,根本顾不上观察这屋子里的摆设,现在看来,却是和他见过的那些很不同。家具和其他摆设虽然精美,但在他眼里也就寻常,最吸引他的是靠窗那张镶鸡翅木罗汉床。
    罗汉床上铺着藕荷色万年富贵团纹的锦缎软垫,扔着几只四方的,圆形的,带着流苏,怪模怪样的秋香色绣花软枕,软榻正中一只乌木小漆桌,一块粉色梅花型布垫上放着一只晶莹剔透的水晶碗,碗底几枚漂亮的雨花石,水面飘着两朵不知名的淡粉色小花和一片圆圆的绿叶,乍一看,仿佛是养着碗莲似的,但就是碗莲,也没有这般小巧的。
    欧青谨不动声色地伸出手去捞那两朵花,瞧瞧那片叶子,又去捏捏那几个软枕,有心想问这些古怪的东西是从哪里来的,又怕被两个丫头嘲笑。便道:“这些东西,是买园子的时候就这样的?”
    良儿嘴快,笑道:“哪能呢,小姐最是讲究,出门在外都是用自带的铺盖被褥,又哪里会用人家用过的东西。都是小姐让做的,簇新的,为这个园子,小姐可是花了不少心思。”
    欧青谨坐下来:“在家里怎么没见她弄过这些?”
    纯儿白了良儿一眼,道:“在家里的时候,夫人曾经说过小姐做的这些东西怪模怪样,难登大雅之堂,为着这个,小姐并不敢在家里拿出来。她说这是您和她的小地方,就算是不好,您也不会嫌弃她。”
    欧青谨微微一笑,取了个软枕试了试:“我觉得挺好瞧的。”
    夏瑞熙在里屋迷迷糊糊地听着外间几人说话,渐渐清醒过来,惬意地伸了个懒腰,还是小两口自己关起门来过日子的好啊,在家里,必要晨昏定省,哪里能容得她这般胡为?这真是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么?她相信也会有数到手抽筋的那一天的。
    欧青谨听到她的叹息声,推开门走进去,掀起帐子坐到床边,目光炯炯地看着她,轻触她的脸颊,柔声道:“醒了么?可饿了?”又喊纯儿摆饭。
    夏瑞熙微笑着伸出两只手圈住他的脖子:“我饱得很。”他喂了她那么多,心里是饱的,身体也是饱的。
    欧青谨狐疑地看着她:“大半天了,什么都没吃,你怎会饱得很?”
    夏瑞熙忍不住想笑,他还是不明白她这些一语双关的话,便笑着指指自己的心:“我是说这里饱得很。”
    欧青谨恍然大悟,却道:“可是我饿了呢。你说怎么办?”
    夏瑞熙坐起身来:“我赶快起来,咱们马上吃饭。”欧青谨从背后圈紧了她,把脸贴在她的背上,轻声说:“熙熙,没有你,我永远都是饿的。我险些就错过你了。我那个时候,左挑右挑也不知道自己想要找个什么样的,现在我才知道,原来我就想找你这样感觉的,祸福共享,荣辱与共。”
    夏瑞熙愣了愣,把手覆在他的手背上,低声道:“我也是,原来我还嫌你不好呢。”
    欧青谨不饶她了:“人人都说我好,你偏嫌我不好,你眼睛是怎么长的?”
    夏瑞熙幽幽地道:“你哪里知道我的心事。但凡是人,都有一份私心,希望别人全心全意地对自己好,我从小看着父母恩爱无比,外人插也插不进脚去,就算是祖母为着爹爹不纳妾,百般挑剔母亲的不是,他二人也能从容应对,为着爹爹的支持,母亲才能万般艰辛却总是心甘情愿。便想着我将来也要是遇上这样一心一意对我的夫君就好了,我并不敢挑太出挑的,只要他人品好,肯上进,真心待我就行了。”
    “我难道不比那些凡夫俗子好吗?我也能一心一意对待你。”
    夏瑞熙瞧了瞧不服气的欧青谨一眼:“我问你,我若给你一块肉骨头和一块光骨头,你是想要肉骨头还是那光骨头?自然是要那肉骨头,你是如此想,别人也是如此想,我并不想为此和别人打得头破血流的,抢着了肉骨头还提心吊胆,日日担心别人会来抢。”
    欧青谨怪叫一声:“你把我比作肉骨头了?就算是这样,肉骨头也一定比光骨头吃起来香!肉骨头就是比光骨头好!”
    夏瑞熙微微一笑,捏了捏他的脸:“是,你吃起来最香最好。”说她心里不担忧那是假的,正是因为担忧,所以才会这样不厌其烦,步步为营地想要占了他的心。
    饭吃到一半的时候,欧青谨突然抬起头认真地说:“我明白你的意思,肉骨头一定只给你一个人吃。”
    良儿在一旁听了,墨名奇妙地道:“什么肉骨头?小姐想吃肉骨头?厨房里多的是,奴婢这就去寻那好的肉多的端上来。”
    欧青谨哈哈大笑起来:“果然人人都爱肉骨头。”夏瑞熙甜蜜地悄悄触触他的手:“饭后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欧青谨看着那间轻纱飞扬,汉白玉石铺成,冒着热气的室内温泉池时,久久不能说话。要建造这样一个池子,要花去多少银子?夏家果然是很有钱的,对女儿也舍得花钱。结合家里越来越捉襟见肘,要靠卖庄子才能继续支撑下去的情形,他终于明白为何自家父母那般百折不挠,热衷于与夏家结亲了,有了夏瑞熙这丰厚的嫁妆,他一辈子都吃穿不愁。
    这便是年老体迈的父母为了他这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不能经商,又不能入仕的幺儿的一种疼爱和打算了。
    在为父母之爱深深感动的同时,欧青谨也感到了一种深深地危机感,也许,大厦将倾,他再不做点什么,将来便只能靠着老婆的嫁妆过一辈子,做一个吃软饭的男人,他不愿意。
    夏瑞熙没看见他骤然冷下来的眼神,靠着他坐在池边拨水玩:“本来我还想把屋顶打开,这样夏天的时候可以泡在里面看星星月亮,冬天可以让雪花飘落在头上身上却不觉得冷,那是何等的舒服,可惜刚和爹爹说,就被他大骂了一顿。说我异想天开,不务正业,自古以来就没人这么修房子的,没有房顶的,那不是屋子,是围墙。”
    夏瑞熙想起当时夏老爷那气急败坏的模样,微微一笑:“我想,要是能在屋顶装上活动的大块琉璃,平时就让它在上面做屋顶,需要的时候便把它取下来,那就更完美了。可是那东西又贵,又不好烧,没好意思和爹爹提。”
    欧青谨看着夏瑞熙那天真无邪的笑容和全心全意对他的依赖,敛起心神,轻声道:“你等着,将来有一天,我一定给你造一个比这个还要大,还要好的池子,到时候你想怎么着就怎么着。不要说烧块大些的琉璃,就算是水晶,我也去寻来镶嵌了给你。”
    夏瑞熙笑道:“其实,改造屋子的这个钱,我们现在是有的,就是不敢拿出来弄。怕被家里知道了,会骂。”
    欧青谨用手指梳梳她软缎一般亮滑的头发,低声道:“那是岳父和岳母给你的,你就留着做私房,不要乱花,手里多几个余钱,说话做人也硬气些。房子,等以后我给你造。”
    夏瑞熙哑然失笑:“我的不就是你的么?还分什么彼此?”回头却看见欧青谨清凉的眸子里全是认真,心里一动,靠上他,柔柔地道:“好,我等着你给我造。不过,只要是你真心给的,就算是路边捡来的一块小石头,我也是极喜欢的。”

小孩 发表于 2010-11-12 12:28

第十一章温水养鱼
   “什么?你要养鱼?我从没听说过温泉水可以养鱼的。”欧青谨听到夏瑞熙要开挖鱼塘,利用温泉水养鱼的时候,不敢置信地嚷嚷起来。他是不相信的,她一个大小姐,和他一样的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会知道什么养鱼?
    夏瑞熙笑起来:“你可知道鱼儿冬天几乎不吃食?那就是因为水温低了。鱼儿的生长期只在气温高的时候,你要不信,咱们去寻个养鱼人来问问?”
    寻人来问,那倒是不必了,夏瑞熙从来不会吹牛,欧青谨沉思了许久,终究不忍心拂去夏瑞熙唇角那抹温暖明亮的笑意,就让她玩玩吧。他做出了让步:“那好,咱们先开两亩田来试试如何?”随便挖两亩地来给她散心,就算是废了,地方不大,家里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夏瑞熙摇头,“我要开十亩,而且要修沟渠,活水养鱼。”现代就有利用地下温水养鱼成功的先例,如果如果设计合理,放水排水设施齐全,饵料上再精心搭配,不但可以增加鱼苗的投放密度,还可以大大缩短鱼的生长周期,收益几乎是自然养殖的二十倍。
    最主要的一点是,温水养出来的鱼,无杂病,肉质肥嫩,口感好,西京的人没什么别的特长,就是爱吃,因为是内陆地区,河流湖泊又少,物以稀为贵,鱼儿就是富贵之家最爱的东西,特别是逢年过节的时候,无论贫贱富贵,都想餐桌上有条鱼,年年有余。
    可是古代因为运输不方便,真正能吃到活蹦乱跳,新鲜的鱼的实在是极少数的人,大多数人,都只能买到已经死了的鱼,死鱼和活鱼,那味道的差别实在不是一个档次上的。做生意要成功,除了要能吃苦耐劳以外,还要有一双明察秋毫的眼睛,能看到别人所看不到的商机,能做到别人都做不到的事情。
    夏瑞熙恰恰就掌握了一个法子,可以让鱼儿在离了水的情况下,还能坚持一个时辰左右,只要放回水里,保证又会活蹦乱跳。她有足够的理由相信这鱼一出来,一定能受到西京人的追捧。节前出售,谁不喜欢讨个彩头,买几条活蹦乱跳的鱼儿回家?
    庄子里所有的人听说了夏瑞熙的打算,都用一种怀疑的目光望着夏瑞熙,有那年纪大些的,当时就表示了自己的怀疑。夏瑞熙俱都淡淡地挡住了,只是让人跟着去选挖鱼塘的地方。
    温泉水源附近,地价贵,她并没有多少土地,在园子附近,算来也就四五亩地的样子。欧青谨想着,这里离温泉水源近,好引水,就给夏瑞熙出主意:“咱们就在这里挖鱼塘,如何?”
    谁知夏瑞熙却摇头,这块地离温泉水源近,地价贵,相对来说,地表温度也要高些,挖鱼塘是大大的可惜了,她另有打算。“这里地方小了些,再说了,引出来的水,温度太高,不适合养鱼。我想把它们拿来种反季蔬菜和水果。你看怎么样?”
    欧青谨能说什么?他对于这方面是什么也不懂,但看着庄子上管事那和先前截然不同的表情,他也明白夏瑞熙的打算是对的。
    最后鱼塘的地址定在了远些的地方,在那里低价不贵,夏瑞熙也刚好有大约一百亩左右的地。夏瑞熙第一次见到这里的时候,就已经有了规划,现在,正是她把这些规划慢慢实现的时候。
    地势不是很平,有点斜坡的样子,夏瑞熙的初步设想是,把稍微高些的地方做池塘,下面的地改成水田中稻谷。
    先修渠道引温泉水,那水从水源中出来,再流到鱼塘里时,水温就刚好在个30度左右的样子,当水冷了的时候,从下面的排水口中排到水田里,就将那水来中稻谷。
    那水温度可以常年保持在一个较高的温度,又带有一定的肥力,大概,可以一年两熟吧?不过,这都只是她的初步设想,想要成功,还差得远,比如沟渠,池塘进水口,排水口的设计就是一个精密的活儿。
    欧青谨目瞪口呆地看着夏瑞熙用炭笔画出来的沟渠,进水口,排水口的布局示意图,虽然只是一个草图,但却是让人一目了然,暗叹奇妙,断然不是一个没有什么见识,养在深闺的女子能弄出来的东西。还有她说起她对于养鱼卖鱼,种稻子,种反季蔬菜,水果的打算时,头头是道,自信无比,神采飞扬的模样,和他记忆中那个缠着他撒娇耍泼的小妇人差别实在太大。
    欧青谨看向夏瑞熙的目光中,就不止是震惊,还有一点沮丧和不开心。接触越深,他越发感觉到夏瑞熙的与众不同,还有那份掩藏在灿烂而微微带些狡诈的笑意之下的深思熟虑与稳重。很多时候,夏瑞熙的假装糊涂,假装委屈,刻意做出来的温顺,他不是不明白,但是他就是控制不住的心甘情愿地假装不明白,为的只是她唇角那缕狡计得逞的笑容罢了。
    什么时候被她吸引的,他已经记不清,也无意去回忆,只是觉得仿佛是从某一个不经意的瞬间,他就在她身上再也挪不开目光。愿意看到她开心,不想看见她皱眉隐忍的模样。他记得自己当初给夏瑞熙的评价,可惜了她是一个女子,而不是男子,否则光耀夏家门楣的人就是她。
    虽然事情还未开始办,但欧青谨已经相信这件事情最起码已经成功了一半。他犹疑地看向夏瑞熙,她身上,到底还有多少事和本领是他不知道的?也许,真正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那个人是他。
    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夏瑞熙已经对欧青谨的表情和眼神与当时心情的关联有了一个大致的把握。不过一个眼神,和片刻的沉默,她就注意到了他的这种不自在和沮丧。
    她惊觉过来,很小心地控制着自己的言行,说自己是突发奇想,想试试玩,不停地拉着他问这问那,试图让他参与进来,甚至在一些很简单的问题上故意装糊涂,缠着让欧青谨来帮她解决。
    也不管他是不是要去求人打听,或是要去翻半天书,在他帮她解决了以后,她总是兴高采烈地夸赞他,做出一副很崇拜他的模样。饶是如此,在她不注意的时候,欧青谨还是用一种怪异的目光悄悄看着她。
    他承她的情,但无法不让自己不难受,不为别的,只为大家都是聪明人。
    夏瑞熙惴惴不安地过了两日,欧青谨是个聪明人,也是个骄傲的人,但他的能力却只是体现在读书写字一途上,并没有在其他地方得到过体现。而最能证明他能力的那个途径——出仕,却已经因为家族的原因而被堵死了。
    现在的他,和一头被圈养的老虎没有什么区别,渴望能证明自己,却没有那个机会。这个时候的他,最敏感也最脆弱,身边任何人的成功都可能会引起他的伤感和难受,而她是他的妻子,比他小了好几岁,读的书受的教育没他的多,出门的次数和见识也没他的广,可是他刚想学着种种田,管理一下田产铺子,她就跳出来画了一幅辉煌的画给他看,是不是有些不妥呢?
    正当夏瑞熙在考虑是不是放弃这个计划,放手任由欧青谨去做,做成什么样子就算什么样子的时候,欧青谨的态度重新又变得热情起来,比她还要卖力的去田间地头规划挖沟渠的线路,认真的和请来的师傅商量怎样引水,排水最合理,最爱洁净的他常常跑得一身的泥和汗;又让人去酒楼饭馆打听什么品种,大小的鱼最受欢迎;在夏瑞熙设计排水口遇到困难的时候,亲自骑马跑了几十里路去找木斐来一起商量,和师傅研究阀门探讨到深夜。
    夏瑞熙见他如此上心,也就在大多数时候保持沉默,微笑着听他的所得,隔三差五下厨给他做点他爱吃的鱼和夜宵,静下心来给他沏一壶好茶。半个月的时间,欧青谨变瘦变黑,也变得更精神,鱼塘也要顺利开工了。
    其间欧府派人来催过二人回去,被他打发回去了。夏瑞熙害怕家里的欧二老爷夫妇会不高兴,便寻了借口让良儿送些早开的花花草草回去,顺便打探一下口风。
    良儿回来说,欧二老爷听说四少每日田间地头的跑,开始有些生气,可是不知欧二夫人轻声和他说了句什么,他轻叹了一口气,便什么都不再说了,只说让四少不要太累,闲暇的时候还是多看书写字。倒是福儿听说四叔四婶住在温泉庄子里,吵着也要来玩几日,被欧三少阻止了。
    夏瑞熙松了一口气,自去厨房里监督晚饭,让多做几个精致的小菜,今晚让木斐和欧青谨浅酌几杯,让他放松一下。
    因想到二人可能会畅谈许久,夏瑞熙这夜并没有等候欧青谨,只是吩咐纯儿和团儿好生伺候,自己早早就歇下。可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她刚躺下不久,欧青谨就回来了。
    她听见欧青谨在外间轻声问良儿:“小姐睡下了?”
    良儿低声应了,说:“姑爷,奴婢服侍您盥洗?”
    欧青谨没有应声,而是步履沉重地走进了卧室,不多时,床铺一沉,欧青谨在床沿坐了下来,轻轻摩挲着夏瑞熙的头发,长长叹了一口气。夏瑞熙心头一跳,他为何叹气?有心想问,还是闭上眼睛装睡。

小孩 发表于 2010-11-12 12:30

第十二章 男人的小心思
    “木公子,您找青谨?”夏瑞熙立在杏花林中含笑望着那穿着青色长衫,背对着她斜靠在杏树上,全身都似没骨头的人。
    木斐回头,正要答话,却被眼前那抹亮色炫得挪不开眼。大约一丈远的粉白色杏花林中,立着身穿淡绿色春装的青春女子,梳得精致大方的发髻乌鸦鸦的又亮又黑,面如春花皎月,唇角带着温婉得体的笑容,林间风过,杏花如雨,纷纷洒落在她的鬓边,肩头,裙角,犹如一幅唯美的画。
    夏瑞熙见木斐不说话,又道:“昨夜他怕是多喝了,现在还没醒来呢,您请进来喝杯茶,我去喊他起来。”说着示意身边的团儿去引木斐,自己要去喊欧青谨。
    木斐有些失措地收回自己的目光,低声道:“既是如此,就让他多休息一会儿,让他醒来后来寻我就是了。”
    夏瑞熙觉得他态度有些古怪,也不及深想,笑笑:“那好,您中午想吃什么呢?我吩咐厨房去做。”
    木斐轻叹了口气:“我不挑食,吃着什么都好吃。”他记得当初夏瑞熙和他说话,是称“你”而不是“您”的,什么时候这样疏远了呢?好像是在京城别院,被她的姑母来委婉的说过他几句,他开始有意识的躲避她以后,她向来是个敏感的人,第二次再见面,称呼就变了。
    夏瑞熙笑得眼睛成了弯月亮,一副幸福甜蜜的模样:“我家青谨最挑食,东西味道好了还嫌碗碟不好看,要是向您这样,我可就没事做了。”
    木斐的心里突然万分难受起来,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其实我是想建议你们的鱼塘,应该再引一股地表的普通水,按比例和温泉水兑起来,这样可能更适合更多品种的鱼儿。”
    夏瑞熙神情变得严肃起来:“您的意思是说,可能有些品种的鱼不能适应这个环境?那图纸要重新设计了?”温泉水泡澡之所以好,正是因为它矿物质含量特别高。
    她之所以敢作出这样的设想,那是因为她前世去一个温泉旅游地旅游的时候,看见当地的人用温泉水养鱼。
    当时她也觉得匪夷所思,好奇更大于兴趣,不过当地人用温泉水养的,更多的是一种叫胡子鲶的鱼,也许其他品种的鱼并不适合这种水也不一定?木斐的这个提议非常关键。
    木斐点点头,犹豫了一下:“那个图纸是你画的?你是从什么地方学来这个法子的呢?”
    夏瑞熙闷了一下,笑得骄傲灿烂:“您是不是也从其他地方见着过这样的法子?我从书里看到过,南方桑基鱼塘的生产方式很不错,便受了启发,我们这里四季分明,只能出一季蚕,自然不能像那样,于是变通一下,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也不知能不能成功,我和青谨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木斐很肯定的说:“一定能成功。”又试探地道:“法子虽然新奇,但却也不奇怪。难得的是你那张图纸,那个上面进热水,下面排冷水的法子是怎么想到的?”
    夏瑞熙暗自在心里嘲笑了一声,一定能成功?他凭什么就能这么肯定一定能成功?见他紧追不舍,瞳孔缩了缩,反攻为守,笑得无害:“我那个图纸,胡乱涂鸦,粗制滥造,还是青谨百般的出主意,多加修改才成了那个模样,怎比得木公子所设计的阀门经典?就连几十年的老师傅见了都说匪夷所思,闻所未闻呢。”
    木斐的眼皮跳了跳,轻声道:“我那个是。。。。。。”
    夏瑞熙接过去道:“是贵师父教的?我可真想见见您这位奇人师父,若是得见,今生无憾了。可惜他老人家云游四方,居无定所,也许今生都不得见。”
    木斐被她猜中自己的说辞,尴尬万分,向她作揖道:“还有几个细节要修改,我先告辞了。”
    夏瑞熙笑得风清月霁,福了福:“好啊,有劳您了。青谨一起身,我就让他过来寻你。团儿,替我送送木公子,我去瞧瞧少爷醒了没有,我得给他醒酒汤喝,要不等会儿又要喊难受。”
    木斐神色复杂地看了夏瑞熙远去的背影,这才回身往外走,原本看上去就没什么精神的身体显得更松垮了。有些人,有些事,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永远都没有回头的机会。
    欧青谨早就醒了,但不想起床,只看着帐顶发呆。听见门响,他把目光投向门边,只见夏瑞熙手里端着一个黑漆镶玳瑁的小托盘,里面是一只薄如蝉翼的天青色小瓷碗,也不知道里面装着些什么,大概装得很满,她屏声息气,紧紧盯着碗,小心翼翼地挪动着步子,向他走来。
    他不由暗叹了一口气,这么难端,也不知道少装点,或者换只大点的碗。却不知道夏瑞熙就是一个懒人,她既贪图这碗好看,是他最爱的类型,想讨他的眼缘,有嫌这碗小,装得太少,怕他喝少了不起作用,偏偏又不肯多跑一趟,自然是满满的装了。
    对上欧青谨黑亮的眼睛,夏瑞熙由衷地笑了:“小青青,你醒了?来喝我亲手为你熬制的醒酒汤。”
    欧青谨被她灿烂的笑容照得心里一亮,微笑起来:“我没喝醉。不要喊我小青青,别人听见了,成何。。。。。。”
    “成何体统?”夏瑞熙调皮地接过去,“你不是小青青,那就是大青青,我才是小亲亲,反正我都熬好了,不管醉没醉,给个面子喝了吧?”
    欧青谨至今不能习惯夏瑞熙那张嘴就来的亲昵的称呼,在他的印象中,所有的夫妻都是以礼相对,亲昵些的也就是喊一声名字罢了,比如他叫夏瑞熙“熙熙”,就已经是他最亲昵的喊法,要不然就应该是“相公”“娘子”,年龄大些了,就喊“老爷”“夫人”。此时见夏瑞熙又在疯言疯语的乱喊乱叫,叹了口气,也不和她认真,把手递给她:“要我喝也可以,来拉我起来。”
    “好。”夏瑞熙笑眯眯地放下碗,伸手去拉他。
    欧青谨得寸进尺:“等会儿给我洗脸。”
    “好。”
    “喂我喝。”
    “好。”
    “还要做鱼给我吃,我要吃你亲手做的。”
    见他像小孩子一样的向她撒娇,显见心情是不错的,一点不像前几日的沉闷,夏瑞熙忍不住心里的欢喜,一连串地应:“好,好,好,好!都依你!你想吃什么鱼?”想到做鱼,还有那个假装自己是古人的木斐,她巧笑嫣然:“我做个你从没吃过的鱼给你吃,好不好?”
    欧青谨就着她的手喝了醒酒汤,把头窝在她的怀里不肯动,闷声闷气地道:“只要是你做的,就算是癞蛤蟆,我也吃。”
    夏瑞熙挑挑眉:“当真?那我让人去捉癞蛤蟆了?我听说,只要小心的把那层皮子去了,癞蛤蟆的肉质是很鲜嫩的。放几个青椒剁炒,你看怎么样?”
    欧青谨“呸”了一声,使劲掐了她的小蛮腰一把:“你还听风就是雨呀?我要吃炒石头,你去炒给我吃,记得麻辣一定要入味。”
    夏瑞熙呵呵一笑:“炒石头滴没有,不过鱼可以考虑做个特别的,保证你没吃过。”欧青谨这段时间胃口都不怎么好,瘦了,厨房里有好些酸菜,她就做一个酸菜鱼吧,酸辣一些,很开胃,可以让他多吃些。还有嘛,她来这里后,从来就没见过酸菜鱼这样一道菜,正好试探一下木斐的反应。
    “熙熙。”欧青谨见她脸上笑着,目光却不知飘到哪里去了,试探性地喊了她一生,紧紧抱住她,轻声说:“百无一用是书生,我武练不好,是个半吊子,种地不会,营生不会,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没用?要是有一天,家里顾不上我们了,我什么都不会。”
    夏瑞熙正色道:“士农工商,你做的是顶尖的事情,做得极好,只是受环境限制,所以才不能一展高飞。你聪明,有才学,人品又好,我敬重你爱慕你还来不及,有怎会觉得你没用?那个鱼塘,我只是纸上谈兵,其他实实在在的工作,都是你在做,没有你,哪里能这么快就开工?所以你是有七分功劳的哪一个,我只有一分,还有两分,是木斐的。没有他设计的阀门,咱们还不知要走多少弯路呢。”
    他的痛苦,他的挣扎,还有他的努力,她都看在眼里,她又怎会嫌弃他?不会做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明知道自己不会,还不肯去学,不肯去努力,偏偏还总抱怨这抱怨那。
    得到她的肯定,欧青谨眼里重新放出光彩来,害羞地说:“其实,我前几天,心里一直都不舒服。”他一边在惭愧自己居然会有些嫉妒自己的妻子,一边又觉得自己的妻子这样聪明能干实在是幸事,但想到自己无用,到底难掩失意,又隐隐担心夏瑞熙会因此而瞧不起他。
    “嗯?”夏瑞熙取了把牛角梳,把他的头发打散,给他梳头按摩。
    欧青谨垂着眼皮,羞愧的轻声说:“我觉得我是男人,养家的责任应该由我担当起来,你是女子,你都懂的,我为什么不懂?我想超过你,所以。。。。。。

小孩 发表于 2010-11-12 12:31

第十三章 鱼辣还是人酸?
    正是因为受到了打击,所以他才会那般努力吧?不管动机是什么,目的达到就好,最起码,他容得下她,从来没有说过任何讽刺她或者否定她的话,能实事求是的夸她,陪她一起做事,能勇敢努力地去学习,不让自己落后,想博得她的尊敬和爱慕,又是这般可爱的坦诚,她还要什么?
    夏瑞熙放下梳子,抬起欧青谨的脸,对上他的眼睛,认真的说:“我就喜欢这样的你。没有谁是十全十美的,知道自己的不足,能努力去纠正,敢于承担自己的责任,你有这样的性情和胸怀,正是我所想要的夫君,养家不是丈夫一个人的事,妻子也有责任,只有两个人一起努力,才会让咱们的小家更温暖,日子更富足。”
    欧青谨灿然一笑:“我已经想明白了,要不然不会和你说这个。”
    就像女人需要宠爱一样,有时候,男人也像孩子一样的需要人宠。夏瑞熙当真手把手的给欧青谨洗脸,纯儿和良儿见了,站在帘子外捂着嘴偷偷地笑,被夏瑞熙给轰出去老远。
    欧青谨的脸红了红,最终假装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没看见,心安理得的享受那双温润如水的小手的伺弄,瞧着夏瑞熙粉嫩的嘴唇,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
    等他装扮好了,夏瑞熙仔细打量了一番,夸张的扶额惊叹:“好俊的公子爷,真是让小女子眼花缭乱,不由得芳心暗许。”
    欧青谨:“去!”了一声,却忍不住翘起嘴角偷偷往镜子里瞟,拥过夏瑞熙:“昨晚我原本是打算和木斐一起畅谈的,可是酒喝到三分之一,我就总想着你,坐不下去,便找个借口溜回来看你,谁知道你还不等我,先就睡了。”
    夏瑞熙心里甜滋滋的,新婚三日,他就跑去和人家喝酒,彻夜不归,现在却是只能饮到三分之一就要跑回来看她,这可比送她什么都要让她欢喜几分。
    大约是心情好,所以做出了的饭菜就特别香,酸菜鱼,肉酱茄子,酸辣黄瓜,冬瓜排骨海带汤,剁炒野鸡,蒜香豆鼓蒸扇贝,素炒冬菇,六菜一汤,外加一大碗夏瑞熙爱吃的清水煮白菜。其他的菜也就算了,厨房里的人见着那碗古怪的酸菜鱼,惊讶万分,都说只见过清蒸鱼或是红烧,就没见过用酸菜和番椒来做的。
    等鱼出锅,所有人闻到那又辣又酸的香味,都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夏瑞熙得意不已。要说到做鱼,夏夫人教给她的那些所有菜加起来也比不上她做酸菜鱼这样轻车熟路,掌握得当,那可是她前世父亲最爱的一道菜,家里没少做。
    说道这里,要说对大秦这个莫名衍生出来的时空,夏瑞熙最满意的地方之一,就是大秦人崇尚冒险,海运盛行,因此许多海外的植物和食物都源源不断地通过东京那个大型海港城市流入大秦。原本在明末才传入中国的辣椒,此时已经在大秦出现,被人称为番椒,并开始运用于菜肴制作中,极大的满足了无辣不欢的夏瑞熙的口腹之欲。
    欧青谨与木斐就鱼塘的事情细细商讨一番之后,见夏瑞熙带了人进来摆饭,二人忙去净了手眼巴巴的等着上菜。
    眼见菜一道一道的摆了出来,都是寻常的菜肴,根本就没有夏瑞熙所说的那什么鱼,欧青谨就拿眼睛瞟夏瑞熙,暗示她说话不算话。
    夏瑞熙微微一笑,总算是让人从食盒底层抬出一大汤碗来。出乎她的意料,见着那碗众人交口称赞的酸菜鱼,欧青谨的脸上居然没有一丝惊讶,反而是有些浅浅的失望,不过他还是很上道的说:“酸菜鱼呀,我最喜欢吃了,你怎么也会做这道菜?”
    而木斐,自见到那碗酸菜鱼之后,眼里仿佛有惊涛骇浪卷过一般,飞速打量了夏瑞熙一眼,迅速低下了头。
    夏瑞熙眼睛没有放过木斐的任何一丝不自然,笑眯眯地问欧青谨:“你最喜欢吃了?从前我怎么没听你说过?又说我怎么也会做这道菜,是谁的专利呀?难道我就不能会这道菜了?”
    欧青谨伸筷子夹了一块鱼肉喂进嘴里,眼睛一亮,恨不得把舌头都吞下去,含糊不清地说:“木斐啊,他从前就经常亲自下厨做给我吃,也像你一样的夸口,说是保证我没吃过,没见过,是独一无二的。”
    他不知道他的这句话在两个人的心里激起了多大的惊涛骇浪。
    夏瑞熙情不自禁就在嘴角含了一丝笑意,她现在已经断定,木斐就是她的老乡。说起来,木斐这样苦苦隐瞒却也没什么错,为了掩盖来历,她不也一样装傻卖痴么?从此后,她没必要再试探他什么,他从哪里来,是什么人,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过好她和欧青谨的小日子。
    她装模作样地对着一脸复杂的木斐泄气地道:“我是因为家中嫂嫂有了身孕,贪吃酸菜,刚好我娘教我做鱼,偶尔间发现的这道菜,窃以为算是私房菜,留一手来讨好青谨。谁知道这道菜早就有了,早知道这样,我就不再青谨面前显摆了。”
    她这席话说得入情入理,听上去正是一个一心为丈夫考虑的贤惠妻子,木斐掩去眼里的情绪,含糊其辞:“我那里条件简陋,连个使唤的人都没有,便只能自己弄点杂七杂八的东西吃,也没什么讲究,能填饱肚子罢了。”
    夏瑞熙的酸菜鱼算是有一个正当的出身了,而木斐呢。君子远庖厨,读书人轻易不下厨,他只能用这个理由含糊过去。见夏瑞熙那似笑非笑,又似无比清澈坦荡的眼神,他心里一慌,掩饰地夹了一筷子鱼肉喂进嘴里:“真好吃,比我做的好吃百倍,青谨,你真有福气。”
    欧青谨笑得得意:“熙熙是世间少有的好女子,姻缘果然由天定,我是真的有福气。你要喜欢吃,以后我让她天天做给你吃。”
    夏瑞熙暗自翻了一个白眼,她最痛恨做饭好不好?他自己要吃都还要看她心情好不好,还让她天天做给木斐吃?就像她多听他话似的。
    不知是不是辣子呛进了气管,木斐一口气没上来,转过身不停地咳嗽,眼泪都咳出来。夏瑞熙关心的让纯儿递了温水和帕子过去,“是呛着了吗?”
    木斐良久才说:“鱼太辣了。”再抬起头,脸还在笑,眼神已是暗淡无光。
    欧青谨眼睛闪了闪,不客气的说:“既是如此,那就是你没有这个口福,我不给你留了,你吃点其他清淡的。反正没有外人,熙熙,你也来一起吃,省的待会儿你一个人吃着冷清清的。”
    拉着夏瑞生在他身旁坐下,唯恐别人不知道他和她有多恩爱似的,先就选了最好的一块鱼肉放到夏瑞熙碗里,接着埋头苦干起来,别的他都不吃,饭也不吃,就专吃那酸菜鱼,夏瑞熙悄悄拉他的袖子,让他给别人留点,他也装作不明白,果然连辣子都没给木斐留半点。
    夏瑞熙叹了口气,只怕有些人过后会喊辣子吃多了胃疼,低声吩咐了纯儿几句,纯儿领命去了。
    吃过了饭,几人继续和以前一样的讨论鱼塘的相关事宜。木斐几次问夏瑞熙一些事情,夏瑞熙刚想回答,都被欧青谨巧妙地接过去答了,而木斐也显然的有些心不在焉,夏瑞熙注意到了这种与往日不同的气氛,便找个借口离开。
    她走了没多久,欧青谨也跟着回来了。
    夏瑞熙正坐在窗边罗汉床上拿围棋自己和自己下五子棋,见他板着一张脸进来,忙放下手中的棋,跳下床笑着迎上去:“怎么今日回来得这么早?”
    欧青谨倒理不理的往旁边一躺:“我胃疼。”
    夏瑞熙见莫名其妙给她脸色看,也不舒服:“我不是让你少吃那鱼么?你不但不听,还连里面的辣子都捡来吃了个干干净净,焉能不疼?”
    欧青谨赌气地把背转过去:“你不是做给我吃的么?怎么又心疼我吃? 你不会少放点辣子呀?”
    夏瑞熙气极反笑:“好,有肉还要嫌毛,我辛辛苦苦做饭给你吃,你还嫌不好吃?嫌不好吃不会不要吃?辣子是菜吗?是作料,怎不见你去把茴香八角花椒捡来吃干净?”
    欧青谨冷哼一声,闭上眼装睡。就算是夏瑞熙劝他进去睡,他也装没听见,只等夏瑞熙和他说好听话,哄他。
    等了好一会,不见有人给他盖被子,只听得耳边脚步声响,夏瑞熙竟然是带了两个丫头抛下他就走了。
    欧青谨木愣愣地躺了一会,自己觉得没意思,磨着牙做起来,暗自痛恨夏瑞熙的心狠。痛恨一会,又懊恼一会。他明明是看见夏瑞熙和木斐居然会做同样一道菜,又见二人那眼神,仿佛是有什么事瞒着他一般,心里莫名其妙的就很不舒服,可一个是他的挚友,一个是爱妻,自己什么时候心眼这么小了?
    正在懊恼之时,门帘一响,夏瑞熙寒着一张脸,手里还端着一只冒着热气的碗,拿眼觑着他:“喝了。”
    欧青谨本还想拿会儿乔,见夏瑞熙不耐烦地皱眉:“不喝我就走了。”忙抢去那碗,也不瞧瞧是什么就一股脑往嘴里倒,一大股乳香,有点腥味,又微微带些甜,喝下去后胃仿佛就没那么疼了。见夏瑞熙夺过碗寒着脸要往外走,忙一把拉住她的手,涎着脸笑:“这是什么?怎么吃下去就不疼了?”
    心爱瑞希鄙视地看着他:“别告诉你没喝过羊奶。”
    欧青谨讪笑:“我还真没喝过,真没喝过你亲手端来的羊奶。它好像要香些。”
    纯儿接去碗,笑道:“姑爷还在吃鱼,小姐就让奴婢去寻着羊奶来煮着等了,就是担心您胃疼。”
    欧青谨就开怀笑起来,心里那股子郁闷荡然无存。
    夏瑞熙瞥了他一眼:“莫名其妙。你生什么闷气呀?”

小孩 发表于 2010-11-12 12:31

第十四章 饥民
    欧青谨是坚决不会承认他是因为心里发酸才会生闷气的,只拿他胃疼来打掩护,又说趁着天气好,要做风筝带夏瑞熙去放。
    夏瑞熙心里早就隐隐猜到了,但见他悔过,拿了几回乔,也就算了。但从那以后,她就非常注意和木斐保持距离,轻易不肯多说一句话,多走半步路。
    欧青谨说到做到,在以后的几天里,每日监工回来就抽时间削竹片,在皮纸上画画,让人回西京去买风筝线。
    他做的是两只艳丽的风筝蝴蝶,看得两个丫头和小厮团儿眼馋,夏瑞熙特意巴结他:“没看出来你还会做风筝。”
    “你夫君我会做的还多着呢,你以后等着瞧。”欧青谨得意地把最后一笔点上,粘上竹架,放在廊下阴凉通风处等着晾干。
    只可惜这风筝到底是没放成,这日午后夏瑞熙正在看人给樱桃树松土施肥,欧青谨急匆匆地从工地上跑回来,满脸的惶恐不安:“快收拾东西换衣服,准备回去。家里来人说,爷爷病了,让我们赶快回去。”
    受生活水平和医疗条件的限制,古人本来就不长寿,所以才会有七十古来稀之说,欧老太爷已是将近九十岁高龄的老人,自然虽是都有可能病倒死去。
    欧青谨是欧老太爷最宠爱的孙子之一,感情深厚,他的焦急不安是可以理解的。夏瑞熙不敢多问,忙带人去收拾东西,让人去准备车马,欧青谨则取拜托木斐,让他就在这庄上住着,帮二人监工造鱼塘,改田。
    待收拾完毕,天色已有些晚了,一行人急匆匆地驾了车,忙忙的往回赶,只怕会去晚了城门会关闭。
    刚开始时路上行人稀少,随着天色越来越晚,行人不见减少,反而增多,衣衫褴褛,骨瘦如柴,三五成群,表情和眼神绝望而阴沉。他们不是普通的行人,而是灾民,可见他们住在温泉庄子这段时间里,灾民已经大批量的涌入西京。
    这些人有的就在路旁驻扎下来,有些人则埋着头往前赶,但看见夏瑞熙的马车时,脸上透露出来的那种仇恨和漠然都是一样的,让人不寒而栗。他们的马车并不敢跑快,因为任你怎么吆喝,这些人都懒洋洋的,改怎么走还怎么走,就是不让路。
    放眼望去,一条漫漫望不到头的官道上,只有夏瑞熙等人的三辆马车,还有无数的灾民,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让人担忧的气氛。
    欧青谨低声交代护院小心行事,夏瑞熙想起年前西京城里关于灾民抢人,杀人,夺财物的传言,忍不住往欧青谨身边靠了靠,察觉到她的紧张,欧青谨绽开一个微笑拥紧她柔声说:“不要怕,这里里西京这么近,他们不敢乱来的,要不然咱们早就听说了。再说,不是还有我吗?”
    其实欧青谨心里也没底,因他小时候离开家跑出去“闯荡江湖”时,曾见过饥民抢粮时的那种不要命的疯狂情形,又比其他人更多了几分担忧。他此时已是想好了,人的安全是最重要的,万一实在不行,就把财物留给这些人,自己带着夏瑞熙骑马逃走。
    夏瑞熙看着欧青谨抿紧的嘴唇,和那柄就放在他身边,一伸手就可以拿到的剑,知道他同样的紧张不安,也扯了嘴角笑道:“我不怕,大不了我们舍财免灾就是了。”此刻她心里是有些后悔,没有让木斐跟着一起回西京城的,可当时谁会猜得到路上是这么一种情形呢?
    两个人的掩耳盗铃根本没管多长时间,随着一声喝骂,原本就走得不快的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夏瑞熙的心一下子不受控制地乱跳起来,脸色苍白的看着欧青谨。从太平盛世而来,她从没经历过这些,但她知道饥民的那种绝望所导致的疯狂。
    欧青谨的脸色倒是平静得很,握了她的手,沉声问坐在车辕上的团儿:“是怎么回事?”
    团儿刚说了一声:“少爷,有人睡在路中间懒着不肯让路。。。”就有人激动地一下子嚷嚷起来:“狗奴才!明明看见有人病倒快死不动了,不但不问一声,还敢骂人?你爷爷的,老子跟你们这群仗势欺人的狗娘养的拼了!”
    团儿委屈地道:“我们没骂人,只是打个商量,请让让路而已。”明眼人都知道,替那妇人出头是假,趁机讹银两吃食是真。
    那人口气冲得很:“让?人都要死了怎么让?没听说过死者为大吗?为何不是你们让路?”
    欧青谨皱了皱眉,正要说话,车外就传来一阵嘈杂声和怒喝声,隐约还有沉闷的摔打声,仿佛是有人要冲过来,被护院给制止住了。
    透过窗帘缝,夏瑞熙看见一个二十出头的妇人抱着不满周岁的大头婴儿坐在路中间呆呆地看着一个躺在地上动也不动的男人,一群衣衫褴褛的人激动地围着他们的车嚷嚷个不休,还有人坐在地上大喊大叫,说是打死人了。
    为首的那个男人骨架粗大,瘦的皮包骨头,肤色黝黑,但是目光炯炯,精神得很,呲着的白牙在暮色中闪着寒光。看着他凶悍的模样,夏瑞熙不由得想起了饿狼。
    这个时候到底是谁的错已经不重要了,最重要的是安抚这些人激动的情绪。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欧青谨掀起车帘:“我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夏瑞熙一把抓住他的手,嗫嚅着嘴唇,想喊他不要去,偏偏又说不出来。欧家这十几号人,他此刻就是主心骨,他不出面谁出面?想喊他小心些,又怕自己乌鸦嘴,最终只是把那柄剑递给他。
    欧青谨温柔地摸摸她的头:“剑你帮我拿着,我就不带了,怕他们看见了更不舒服。你不要怕,这里是官道,他们不敢太出格。我虽然是个半吊子,但也只是面对木斐那样的高手的时候,对待大多数人,我还算是个高手。我不会有事的,你安安心心坐着等一会儿不要出来。”
    欧青谨下车后,外面的嘈杂声要低了些,为首那个大汉抱着手冷冷瞅着欧青谨,一副鄙薄仇恨的模样。

小孩 发表于 2010-11-12 12:32

第十五章 再相逢
    眼看天色越来越晚,聚集的灾民越来越多,他们的眼睛里放出饿狼一般的光泽,纯儿和良儿两个丫头脸色苍白,可怜巴巴地看着夏瑞熙。
    夏瑞熙暗叹一口气,挺直背脊,镇定地望着二人笑:“不要怕,这里是官道,咱们人多,一点小事情而已,大不了多出几两银子,会解决的。”
    这时就听见欧青谨好声好气地说:“下仆无礼,我给诸位道歉,还请各位息怒。”
    人群一阵静默,那人大声道:“息怒?打伤了人怎能是一句息怒就算了的?你也让大爷打一下试试?”
    欧家一个护院捂着眼睛说:“明明是你们不讲理,先动的手,我们的人也伤了,你们要待怎样?”
    欧青谨制止住那护院,道:“大家出门在外都不容易,谁都不是有意的,不过一场误会而已,说清楚了就什么事都没有。若是我的人伤了人,我负责医好就是。不知是哪位被打上了?我给他赔礼。”
    有人轻声说:“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会不会回头来找咱们的麻烦?”
    欧青谨铿锵有力地说:“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说了是误会就是误会,断然不会出尔反尔。团儿,你取二两银子给这位受伤了的老乡。”又歉意地道:“我们是走亲戚的,带的钱不多,若是不够医,可以再让人去西京城里欧家找我,一定把人医好。”
    若是对方没有恶意,到这里事情也就应该解决了。
    灾民当中,鱼龙混杂,什么样的人没有?有人突然大声嚷嚷起来:“二两银子就把你们打发了?大家休要被这小子的花言巧语给骗了,他们这些人饱食终日,哪里会如此好心?分明是怕咱们人多不得不服软呢,他们的人也伤了,只怕是放了他们走,转眼就找人来收拾咱们。”
    这边团儿跳脚骂道:“你胡说!我们家是西京城里有名的人家,从来就没做过一桩言而无信没脸皮的事!我家四少乃是大丈夫,吐口唾沫都是钉,他这是起好心息事宁人,你们还真以为咱们就怕你们了?”
    为首的大喊闻言,摸着下巴嘲讽地看着欧青谨,一副早就把他这样的世家子弟看穿的模样:“小白脸儿,你也算大丈夫?”
    欧青谨大怒,有心要与他见个高下,想到车里担惊受怕的夏瑞熙,硬生生又把那口气给咽了下去,彬彬有礼地道:“这位老乡,请你说话放尊重点。”
    那人见他不动声色,越发清贵的模样,心里更不舒坦,冷哼一声:“读过几天书了不起吗?装什么君子?”
    欧青谨冷声道:“姑且不说是谁对谁错,我已经向你们道歉赔礼了,得饶人处且饶人。我车里还有家眷,受不得惊吓,这里是官道,离西京城不远,诸位若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的,可以随我去衙门里解决!该怎么着,我断然不会说半个不字!”
    为首的那大汉只是冷冷地看着欧青谨不说话,眼角余光往欧家一行三张车四下里乱瞟,也不知在打些什么主意。其他人见他不表态,七嘴八舌地乱嚷嚷起来。
    欧青谨一边把银子举在手里问:“谁来拿?”一边给其他人使眼色,准备跑路。他明知今日之事断难善了,这些人所来也只是为财,并不敢拿出过多的银两,只怕露了财后,会引起更多的麻烦。现在只能盼着用气势压过这些人去,提醒他们这里是官道,离西京城不远,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坐在路中间一直不吭气的那个妇人突然开口道:“这位爷,这事儿不赖您。孩子他爹是不行了,可是孩子还有一口气在,孩子若是没了,我们家就算断了后。给孩子条活路,小妇人愿意给您和夫人做牛做马。”她目光灼灼的望着欧青谨,充满了恳求和希望。
    其他人闻声,俱都安静下来,脸上露出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表情来,就连那大汉,瞪了那妇人一眼之后,目光也突然暗沉了下来。大家无论做什么,所求不过是一个活字而已,若是能好好的活着,谁愿意做这等没脸没皮的事?
    欧青谨叹了口气,道:“我们带的东西不多。我让人尽数取出来。”若是从前,他还敢承诺说回去开个粥棚放粥,到了现在,家中用度艰难,祖父病重,他哪里还敢开这个口?
    欧青谨边说边给众人使眼色,自己坐到车辕上低声对夏瑞熙道:“慢慢儿地把东西递给我。”
    夏瑞熙忙让纯儿和良儿把车里不多的食物和随身的银两尽数取了递出去。
    欧青谨磨磨蹭蹭的,待众人都准备得差不多了,骑马的挨近了马,坐车的靠近了车,方接过银两和食物,不等这些人反应过来,撒手就往远处扔,大喊一声:“去捡银子啊!”除了那妇人,其他人蜂拥而去。
    这边马车和马匹疯狂地跑动起来,从那妇人身边过的时候,欧青谨扔了一块碎银和一方糕点在那妇人怀里,疾呼道:“这位大嫂,对不住。”
    马车没跑出多远,后面传来一阵疾风骤雨般的马蹄声,“官兵来了!”人群发出一阵惨叫,潮水般地向四处奔逃开去。大约一百来骑铁甲骑兵举着马鞭冲进人群中横冲直闯,见人就劈头盖脸地抽打下去,惨叫声和疾呼声不绝于耳。这是追堵流民的官兵来抓人了。
    夏瑞熙伏在后车窗上张望,只见那妇人抱着孩子惊慌失措地站起来,四处张望,踉踉跄跄的,一副想跑又不知往哪里跑的情形,看上去好不可怜,心想这妇人和孩子若是落到官兵手里,只怕也是死路一条吧?不由突然心里一酸,眼巴巴地看着欧青谨:“救救她!”
    欧青谨犹豫片刻,叹了口气,停下马车,对一个护院说了几句,那个护院领命而去。
    那妇人看了地上的男子一眼,咬了咬牙,抱着孩子随着欧家的护院上了仆从所在的马车。
    夏瑞熙不是不知道在官兵四处抓捕流民之际,救了这个妇人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正因为如此,她越发感激欧青谨:“青谨,我。。。”
    欧青谨笑笑:“没什么大事,其他人咱们是管不了,孤儿寡母的,心眼儿也不算坏,给她口饭吃,不要紧。回家去,若是其他人问起,就说是我的主意。”
    “前面的马车停下来!”马蹄声“得得”,几骑人马向他们的马车疾驰而来。良儿白了脸,抓住夏瑞熙:“小姐,官兵追来了。肯定看见咱们救那妇人了。”
    夏瑞熙暗叹了口气,能挺着就挺着,实在不行,她也只有把那妇人交给了官兵了,兵既是匪,匪既是兵,谁和这些当兵的说得清?
    欧青谨却呵斥良儿道:“惊惊慌慌的做什么?官兵来了正好,咱们更不怕了。停车!”他欧家是百年世家,西京城中最尊贵的寿王爷尚要给几分薄面,他怕谁?
    可是赶上来的这个人,却是他和夏瑞熙都不愿意见到的人。几骑当中,为首的,正是那寿王府的长子赵明韬。
    欧青谨神色冷清地道:“原来是他。”
    夏瑞熙见是赵明韬,就有些不好受,这还是她和欧青谨在一起后第一次和赵明韬打照面。想起从前夏二小姐和赵明韬的纠葛,她由不得的有些心虚。
    欧青谨把她的心虚看作是害怕,轻声安慰她:“不要怕,现在他不敢把你我怎样。”
    赵明韬穿着打扮大不同以前,一身戎装,笑容却是越发温润如玉了,要不是夏瑞熙和欧青谨知道他那和煦的笑容下面隐藏着蛇蝎心肠,定会和其他人一样,以为他是个谦谦君子。
    “青谨,我来迟了,你们受惊了。”赵明韬跳下马,把缰绳丢给身边的亲兵,腕上挂着马鞭,龙行虎步地向马车走来,神态之中多有亲热。
    欧青谨看了夏瑞熙一眼,整整衣衫,掀开车帘跳下去,对着赵明韬不卑不亢地一揖:“见过长公子。”
    赵明韬笑眯眯地抓住欧青谨的手:“自去年春天在京城一别,很久不曾见了呢,快有一年了吧?”
    欧青谨不着痕迹地后退一步,笑笑:“真是。长公子这是要到哪里去呢?”
    赵明韬阴沉的眼神从马车上掠过,笑容不变:“自京中一别,我一直留在京中。今年大旱,流民四起,很多州县都发生了哄抢粮食的事情,西京富庶,是要害之地,我奉了兵部之令,前来保证西京的安全。这不,刚到地头就遇到这群无法无天的暴民。听说你年前大婚,我不及赶回,恭喜你了。明日我命人奉上大礼,还盼不要嫌弃来迟了才是。”
    夏瑞熙闻言一惊,他来负责西京的守卫?寿王就在这里,他长子却掌握了西京的兵力,这算不算是一个可怕的信号呢?皇贵妃睿王这一系,也许,已经在新一轮的斗争中失利了。
    欧青谨同样想到了这些,脸上仍带着得体的微笑:“长公子太客气了。”
    一个一口口声声都是喊的“青谨”,话里行间透露着亲热,一个却是“长公子”长“长公子”短的,努力划清界限。
    赵明韬“哈哈”一笑,道:“青谨,大丈夫当剑击长空,簪缨封侯,你这样大好的才能,日日窝在家中也是委屈你了,不如我明日去和你家老太爷说说,让你出仕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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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丧事
  特意到欧青谨面前来显摆,往欧家痛处下手,警告的意思在里面。欧青谨焉能不明白,当下轻轻一笑:“不瞒长公子,祖父他老人家有些不舒服,我和贱内此时正要赶回去探病。”
  赵明韬惊讶道:“怎么了?可要紧?”
  欧青谨担心欧老太爷的病情,又担心城门会关,急着赶回去,见赵明韬还在这里不识相的呱噪,勉强压制住心中的不耐烦,低声道:“我也不知道呢,心里担心得很。”
  赵明韬忙让开路:“既是如此,我就不耽搁你们了。探病要紧,探病要紧。我改日再上门拜访。”他目的达到了,自然也不想浪费时间。
  欧青谨上了马车赶到西京城下时,果然城门已经关闭。不过欧家早买通了看守城门的兵士,让欧青英在门口候着,一看见马车,就静悄悄地开了城门,放人进去。
  一看到欧阳英那凝重的表情,夏瑞熙就知道欧老太爷只怕是凶多吉少。
  夏瑞熙记得当时在京中,皇长子曾经为赵明韬保过媒,却因着先有了贵妃一系的睿王为欧家的保媒,夏家才能全身而退。
  自那之后就失去了赵明韬的消息,她还以为他是在和寿王第三子赵明怀的斗争中失败了,但现在看来,他不但没有失败,反而是靠上了其他更有权势和贵人,荣升了。他掌握了西京城的兵马,就算是寿王,也不得不对他这个儿子另眼相看,又何论其他人呢?他敢于到欧青谨面前来炫耀,就意味着朝廷中的情形不只是风云诡谲,而且贵妃已现败势。
  欧老太爷在这个节骨眼上病倒逝去,意义不止于家中的老人逝去,还有更大更深远的影响。 
  欧青英和欧青谨凑到一起嘀咕了半天之后,待欧青谨回到车上,脸色不仅仅是难看,简直是黯然。
  夏瑞熙忐忑不安地问:“青谨,爷爷的病情怎么了?”
  欧青谨叹道:“熙熙,山雨欲来风满楼。今早接到的信,皇十六子甍了,旱情在扩大,皇上又是伤心又是焦急,病重。”
  皇十六子正是贵妃娘娘所出的那位未满月就被封为亲王的婴儿,他的死给贵妃这一系带来的打击之大是可想而知的。再加上贵妃的保护伞皇帝也病重,此消彼长,蛰伏多时的皇长子这一派自然也就得到了得势的时候。
  皇贵妃虽是外孙女儿,但因从小聪慧无比,气度过人,再兼貌美,欧老太爷视之为眼珠子一般的宝贵,让人接了来,养在身边亲自调教。
  是以皇贵妃和欧家的感情反而比她的娘家更亲,其中又以和欧老太爷的感情最为深厚,所以在听到皇十六子夭折,皇贵妃病倒的消息之后,欧老太爷再也挺不住,一下子病倒了。
  夏瑞熙的猜测得到了证实,顿时心乱如麻,恐惧无比。大厦将倾,欧家的前途看不到任何光明。贵妃和皇长子是死敌,赵明韬和夏家欧家也算是死敌,皇帝不死还好,若是死了,他们便要倒大霉!
  谁也想不到,欧老太爷的病会来得如此之重,如此之猛,就算是夏老爷衣不解带的亲自守候护理,煎药问诊,也无力回天,不过苦撑了几日便驾鹤西去。
  临死之际,他拉着欧青谨的手喃喃地说:“家训误人!家训误人!”两滴浊泪挂在他松弛的眼角,无数的心酸和不甘心尽在其中。
  一时间,欧青谨控制不住的泪流满面。再没有人比他更明白欧老太爷的意思,欧家有家训,子弟不许入仕参政,只能做点学问,博些虚名。
  多少年来,因此被误了的欧家子弟不知有几何。
  欧老太爷的感叹恰如其分的体现了他的心情,不出仕不参政,专心做学问,名声第一,固然可以让家族的繁衍更为平稳长久,不会在政权交替之时承受更大的风险。
  但既然名声在外,就不可避免有女儿入宫,就会不可避免地被牵扯到政治斗争中,此时,不弄权的人反而成了弱势。如果说欧家没有这条家训,有更多的子弟入仕,贵妃娘娘不会过得如此艰难,欧家此时不会落到这个风雨飘摇的地步。
  “如今欧家风雨飘摇,我死后,欧家子弟若有出类拔萃者,能出仕便出仕吧!列祖列宗若是要怪罪,便怪我罢了。”欧老太爷把违背祖宗家训的所有责任都一肩挑到了身上,但总算是给既不能经商,又不能出仕,只能靠祖业活着的子子孙孙留下了一条活路。
  当欧老太爷明确说出这条子孙可以出仕的遗言时,夏瑞熙看见欧家所有年轻子侄的眼睛都敞亮了,这应该是众望所归。
  可惜这个限令放宽的太迟了些,祖父逝去,乃是大孝,守孝三年,不得参加科举考试,不得出仕,就连当点小官的欧大少也得辞官回家守孝,欧家想要重整旗鼓,推出自己的人才,只怕也得等到三年以后。
  欧老太爷一落气,丧事就有条不紊地治理起来。换衣的换衣,烧纸的烧纸,报丧的报丧,换丧服,换屋内的装饰,欧家半日之内,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关于这件事情该不该告诉病重的贵妃娘娘,大家商量之后,考虑到他们就算是不告诉,也会有有心人去告诉,那时贵妃娘娘只怕是措手不及,便选了老民持重的欧大少上京去报丧。
  整个丧事期间,夏瑞熙都是忐忑不安的。因为她从前来吊唁的夏夫人那里,听说了一个让人震惊的消息—孙家那位少爷死了,是被夏夫人买通孙家姑奶奶让抬回去冲喜的那个小妾用被子捂死的。
  孙家对那个姑奶奶不依不饶,把所有的账都算在了她的身上。虽然这事儿好像和夏家扯不上什么关系,但就怕被有心人利用起来。
  毕竟这事的始作俑者是夏夫人,是她出钱让孙家姑奶奶去做的。要是人家说是夏家买凶杀人,以达到赖婚的目的,那可是一个不小的麻烦。特别是这事发生的时间太巧,为什么赵明韬刚回来,那孙棹就出了事?
  正常情况下,西京的守备兵马是不会交到本身就常驻在西京的寿王之子手里的,但现在恰恰就出现了这样怪异的情况,只能说明,皇长子的承嗣之路也并不平坦,他有他的打算,不排除武力夺权的那一天。
  夏瑞熙一想到可能出现的政局动荡,可能出现的乱世,想到夏家和欧家未来的不确定性,不由头都焦大了一圈。
  死去,她并不是很怕,反正都死过一回了,这一回也算是捡着的便宜,她再没什么可怕的。但想到自己很可能会饿肚子,卑微的活着,她就很害怕,常常整夜的睡不着觉,过后又嘲笑自己心理承受能力太差,是个臆想狂,事情到了那个地步再说吧。既然死都不怕,还怕什么?
  虽然这样想,她还是谋划着要把手里的银票兑换成真金白银,藏在某个安全的地方,以免有一天,银票成了废纸一张。又想着粮食才是个大问题,又想广积粮,深挖洞,多多屯些吃的用的才是正道。
  压力太大,她有想和欧青谨说一说心里话,交换一下看法,却因为丧事的关系,两人聚少离多,分室而居,就算是偶尔见面,也是在人前,只能是交换一下眼神,隐晦地互相表示一下关心而已。
  相比夏瑞熙的焦虑不安,欧家人此时表现出了与众不同的冷静和忍耐力,哭过丧之后,再无人掉一滴眼泪,每个人都有条不紊地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
  用欧二老爷的话来说,红白喜事,欧老太爷到了点了,也该去了,从某一方面来说,也逄是喜事。与其坐着干嚎,不如好好做点实事,更让地下的欧老太爷更欣慰。
  这话听上去好像有点大逆不道,但夏瑞熙从此对吝啬成性的欧二老爷倍加尊敬。在她看来,无论如何,一个看透了生死,能正确对待荣辱,知道家中拮据,不做作,不假装,带头节约,监督别人节省的老人,是真性情,值得她尊敬。
  欧老太爷落葬之后,欧家开祠堂祷告了祖宗,把该交割分清的都交割清楚。其实也没什么好分割的,毕竟欧二老爷这一辈,年龄都不小了,虽然没有明着分家,但其实早就分开单住,用度自负,和分家没有什么区别。要分割的,无非是按欧老太爷的遗嘱,把他身后的那些东西分了做个念想罢了。
  出乎夏瑞熙的意料之外,除了欧青谨得了一套孤本和一志珍贵的砚台之外,她居然也分到了东西。据说是欧老爷感念夏老爷给他看病,特意留给夏老爷表示谢意的。只是夏老爷得到这东西后,又把它转交了夏瑞熙,道是欧老太爷吩咐的。
  这是因为欧老太爷的孙子,孙媳妇,重孙子,重孙女太多,若是人人都有份,他那点东西根本就不够分的。厚此薄彼,又要引起矛盾,人人都总记挂着别人手里的比自己得到的好。所以才会绕了这么个大弯,方送到了夏瑞熙的手里。
  从那个憨态可掬的粉彩娃娃的肚子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锦囊,里面又是一张泛了黄的宣纸,龙飞凤舞的写着字,正和她新婚见面礼时收到的那一张宣纸是一幅。
  夏瑞熙有些不明白欧老太爷葫芦里买的什么药,要给人东西,还要藏一半留一半,非要等到自己死了,才绕这么大个弯子给她,也不知道这老人家是怎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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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七章 喜事
    由于多天不曾刮胡子,没有吃好睡好,形容憔悴的欧青谨回到了锦绣园,见了这东西,才郑重其事地和夏瑞熙讲起了当年欧家的起源和这宣纸的珍贵。
    原来当年欧家的祖先,并不是西京人,而是离这几千里的一个小城的耕读传家一个普通人家。偶然之间,他们得到了造高档宣纸的秘方,苦心经营,从此发家,慢慢地转了型,成了大秦有名的世家。这宣纸,便是欧家的祖先造出来的,上面的字,也是那造纸的秘方。
    夏瑞熙立刻觉得这宣纸烫手无比:“爷爷为何要把这样贵重的东西给我?要给也应该是给大哥大嫂才是。”
    难道是老头早就看到了欧家衰落的必然,以为她也继承了夏老爷的经商才能?想要她带着人重新操起老本行,拯救这一大家子于水深火热之中?夏瑞熙一想到这个可能,本能的就想逃避。
    欧青谨静静的说:“爷爷做事,从来都有他自己的一套。既然是他给你的,你就放心大胆的拿着。不过……”
    “不过什么?我可不会造纸。要是其他嫂嫂知道我得了这东西,会恨死我的。我们不如把这个东西交给爹和娘吧?”夏瑞熙迅速打起了小算盘。
    也许在其他人看来,得到本该由长子长孙才能继承的传家宝,这是件无上光荣的事,但在胸无大志,只想过好小日子的她看来,这东西是个烫手山芋,只要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或让她有不得不辛苦的可能,她就得赶快找个合适的机会把它给推了,谁要就给谁。
    她要赚钱,不需要靠这个东东也能赚。如果靠着这个玩意儿,就算是赚了千贯万贯,别人一句“这本来就是祖产。”就可以理直气壮地来分一杯羹,千辛万苦却只是为他人做嫁衣裳,她傻的呀?她可没这么有奉献精神。
    欧青谨看破了她那点小心思,微笑着捏捏她的脸:“懒婆娘。想什么呢?欧家子弟不能经商,这东西一代一代传下来,更多的意义只是在于一个传承罢了。爷爷给你,也许是觉得你机灵,也许是觉得你不错,可以把这东西继续传下去。所以……”
    “所以什么?你今天可真烦,说半句藏半句的,到底要干嘛?”夏瑞熙有些烦躁,真要到了那一天,吃饭都成问题了,还死要面子活受罪,不能经商,喝西北风呀?她可不管那许多,真到了那一日,填饱肚子才是关键,她才不想要自己的孩子看着别人吃好吃的,自己没有,干流口水呢。
    欧青谨不知道她到底在烦躁些什么,还以为她是又到了每个月的那几天,加上丧事期间没有吃好休息好,所以才会莫名的烦躁。
    便拉起她的手轻轻地揉着:“你拿了这个东西,就只能一辈子都是欧家的媳妇了,等到将来,你再把它传给咱们的子孙。不管生老病死,贫富贵贱,你都不能离开我,荣辱与共,祸福共享,是这个意思。你还烦吗?”
    夏瑞熙呐呐不能语,这些日子,他也和她一样的在担心,在害怕吧?她轻叹了一口气:“是,青谨,我们永远在一起。无论生老病死,贫富贵贱,我都不离开你,咱们荣辱与共,祸福共享。不过,你得别嫌弃我脾气不好才行。”
    欧青谨奇怪地道:“你脾气不好?除了那几天以外,我觉得你脾气挺好的,明事理,又大度,又体贴,又温柔。”其实他有句话藏在心里没说出来,只要顺着她的毛捋,她脾气还是不错的,但一旦惹着了,翻脸也挺快的,会耍泼会收拾人。
    夏瑞熙被他说得心花怒放:“我真的有这么好?”
    欧青谨见她高兴了,也由衷地笑起来:“瞧吧,就喜欢听好听的。我看你脸色不好,心情也烦燥,是不是要到那几天了?肚子可疼?我让厨房给你煮两个糖水鸡蛋?”
    糖水鸡蛋是夏瑞熙每次月事期间必吃的东东,见欧青谨如此关心体贴她,不由心情大好。忙摸摸脸颊,冲到镜子前照了照:“肯定是这些日子没睡好,所以才会这样的。我要吃,吃了补起来。你也来两个?你看你,满脸胡子茬,瘦了一大圈。”
    欧青谨微微一笑:“这样可没人会说我是小白脸,得喊我大胡子。”
    欧青谨是络腮胡,俗话说:“十个络缌胡子九个帅。”夏瑞熙偷偷瞅了欧青谨一眼,果然是很好看的,就算是长了一脸的胡子,人也很好看,看着看着她心里就有些心猿意马起来。她可有些日子没和他亲热了,可惜,守孝期间,她就算有那贼心也没那贼胆。
    她愁眉苦脸地想:“是谁想出来这个主意?三年禁欲,不能生孩子,那人肯定是个光棍汉,没老婆,嫉妒别人,才会想出这个馊主意。”
    欧青谨见她愁眉苦脸,欲言又止的样子,越发以为她是肚子疼,不由分说抱她往床上推:“我去寻个汤婆子给你上床去捂着。不是我说你,早就让你去请岳父开个方子调理下,你总偷懒。明日我就让团儿去说,务必得把你这个毛病给调理好了。从前在家的时候也不知道调理一下。”
    夏瑞熙见他念叨起来又没完没了的,打了个呵欠:“别念叨了。我没有,就是没休息好,有点困,想睡觉。”
    欧青谨闻言,更奇怪了,皱眉道:“你上次是什么时候?”
    “好像是在去温泉庄子之前。”夏瑞熙这才想起自己的月事好像是有一段时间没来了,难道是这段时间太操心了,没休息好,内分泌紊乱了?那是该吃两服药调调才是。
    欧青谨道:“你这个糊涂虫,不行,我这就去请岳父给你开药。”
    夏瑞熙不以为然地道:“什么大事儿呢,也要去劳动我爹。就请家中用惯了的孙大夫来就是了。”她在京城的时候,因为心中郁闷,心情不好,也曾经不准过。
    欧青谨正色道:“这是小事儿么?女子养生讲究的就是气血,气血充盈,身体就好。别人哪里有岳父看得好?我就要去请岳父看。”
    夏瑞熙道:“不忙,你先等会儿,我有事要和你说。”虽然夏夫人已经着手做孙家姑奶奶的工作,但她直觉这事还是必须和他说说才行。
    欧青谨听了,沉吟片刻,道:“我去请岳父开药,正好和他们商议一下。你脸色白得吓人,先睡一觉。晚上就不要去娘那里请安了,让人把饭菜送到房里来吃,我会让人去和娘说。”
    见欧青谨急匆匆地去了,纯儿掩嘴笑道:“小姐,您可真是有福气。您瞧,姑爷对您多好?您来这里不过几个月的时间,您的小日子,他比您还记得准呢。”
    夏瑞熙红了脸:“死丫头,你没事儿做了?我给你找事儿做。”
    良儿轻声道:“小姐,那个,您不会是有喜了吧?”
    夏瑞熙闻言一愣。
    夏老爷听了欧青谨的来意,笑道:“哪里有没见着病人就胡乱开药的道理?现在天色还早,等我和你去瞧瞧罢。”
    又不是起不来床,还要劳动老人亲自上门去给小辈瞧病,欧青谨不安地道:“那不如我明日带了熙熙来看您和岳母。”
    夏老爷现在看欧青谨是怎么看怎么顺眼,其中又有些暗自得意自己眼光准的意思在里面。想到欧家如今人多事多,夏瑞熙并不是什么大病,他去了反而会引起欧家人的注意,添些不必要的麻烦,真的还不如明日让夏瑞熙回来,也就应了。
    欧青谨这才有机会问起孙家的事情。
    夏夫人神色轻松地道:“没什么大事,你让她不要操心。孙家那位姑奶奶总不能把自己做的事情说出来吧?除非她真的想和她娘家成仇敌,不想她儿子出人头地了。如今她把什么都推到了那小妾的身上,想来孙家过阵子也就气消了。就算是真要说起来,我是问心无愧的,咱们也不怕。”
    夏瑞熙自从夏家大门出来,就忍不住的想笑。虽然这个孩子来得太早了些,也有些不是时候,但始终是大喜事一桩。
    等到孩子生下来的时候,她这个身体也好歹将近十八岁了,也不算生产得太早,最主要的是,她可以趁着这守孝的三年把孩子精心养大啊。也不怕怀孕生产期间,有谁会给欧青谨塞通房小妾之类的烦心事。
    至于三年之后么,孩子长大了,她的地位稳固,体形恢复,有时间也有闲心,两人又旷了那么久,欧青谨是休想逃出她的手掌心了。
    夏瑞熙这样一想,越想越得意,如若不是在新丧期间,她就会忍不住狂笑出声。
    趁着丫头不注意,欧青谨悄悄拉了夏瑞熙的手,嘴也合不拢,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望着她傻笑。
    夏瑞熙怀孕的喜事算是让欧家那沉闷的气氛稍微欢快轻松了些。欧二夫人听说欧青谨昨日还要请夏老爷开活血化瘀的药,多亏夏老爷不肯开时,抚着胸口直喊:“阿弥陀佛,这两个傻孩子。”
    不单是欧二夫人给了她无微不至的照顾和关怀,几个嫂嫂都给夏瑞熙带去了礼物和问候,就连这段时间以来几乎像个隐形人一样的林轻梅,也闻讯前来看望夏瑞熙,并带来几本精装本的志怪小说和亲手做的一盒糕点。
    白氏一看见林轻梅,心里就不舒坦。见林轻梅递上那几本书的时候,笑道:“林小姐到底是雅人呢,就是送礼也送得这般风雅。只是可惜,娘昨日才发话,要四弟妹这些日子少看书,安心养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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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小日子 第十八章 孤女
    夏瑞熙见林轻梅颇为尴尬,忙解围道:“没关系,我可以让青谨念给我听。谢谢林小姐。”
    林轻梅还没答话,白氏又笑道:“四弟和四弟妹可真是鹣鲽情深,让咱们看得真羡慕呢。要我说呢,爹和娘眼光也真准,这门亲结的好啊,我就没见过青谨对谁这般上心。当初我在大姐家见着你,一眼就喜欢上你了。”
    夏瑞熙闻言,微微一笑:“三嫂见笑了。”
    根据良儿打听来的消息,当初提起夏瑞熙和欧青谨婚事的始作俑者乃是白氏。雪团伤人事件时,她为了讨好公婆,硬说欧青谨之所以会拿雪团去仍夏瑞熙,后来又紧盯着夏瑞熙看,就是因为瞧上了夏瑞熙,撺掇欧二夫人去夏家提亲。
    后来夏家留下庚贴,却迟迟不作回应,她又去和欧二夫人说,夏家不识抬举。此时她又在这里夸欧二老爷夫妇眼光准,这门亲事结得好,其实也就间接的说她自己眼光准,有点邀功的意思在里面。做好做歹都是她一人,当真是长袖善舞,八面玲珑。
    林轻梅大概也是知道这些情况的,眼里闪过一丝鄙薄,垂头喝茶。
    夏瑞熙见吴氏来了以后就一直坐着不说话,便笑道:“大嫂,不知大哥现在到了哪里?”
    吴氏紧抿的嘴唇露出一丝温柔的笑容来:“前日才让人送来信,大约这个月底就会到京城了。”
    薛氏吹吹茶碗里的茶,惬意地说:“大嫂,这回咱们家子弟可以入仕了,您让舍儿和予儿跟他四叔好好看看书,等孝期一过,就去参加科举考试,这俩孩子肯定能飞黄腾达。”
    薛氏口里的舍儿和予儿指的正是大房吴氏所出的那两个年少有成的儿子,大名唤作欧信舍和欧信予的。
    白氏也道:“是呀,是呀,舍儿和予儿这两个孩子实在是不错,又聪明又懂事,难得的是又刻苦。眼看我家琛儿就要启蒙了,改日我得向大嫂取取经,要怎样才能教养好孩子。如今这家里吃闲饭的人越来越多,钱越来越少,要不好好读书,他们将来恐怕真得喝西北风去。”
    林轻梅的眉尖就蹙了蹙,夏瑞熙便打岔道:“说起来,昨日青谨还和我夸舍儿和予儿呢。”
    说起两个成器的儿子,吴氏笑得更灿烂了,“那是,我正愁着这坐吃山空的,将来孩子们可怎么办。如今可好,有了这挑路,我就不必再替他们操心了。”又转头问薛氏:“漾儿呢,我那日听先生说,他现在也懂事了,整日苦读练字,长进不少。”
    漾儿是指薛氏那个花花公子一样的大儿子欧信漾,薛氏脸色黯然下来:“他哪里是长进了?是没法子的事。他不成器,小的两个又还小,连带着我也没脸,被人嫌弃。”说着眼眶就红了,像是别有隐情的样子。
    吴氏张了张口,看了看林轻梅,欲言又止。
    林轻梅站起身来道:“各位嫂嫂,我还有些琐事,就先告退了。”
    夏瑞熙知道她是要回避,但作为主人却不得不留客:“大家难得来我这里,左右无事,不如就在这里和各位嫂嫂一起用了晚饭再去如何?”
    林轻梅望着她微微一笑:“谢了,夫人今早让王妈妈去和我说,让我去念书给她老人家听。我趁着天色还早,也好早去早回。”
    夏瑞熙忙向吴氏三人告了罪,让纯儿在屋里小心伺候,她自去送林轻梅出门。
    二人走到门口,林轻梅不让夏瑞熙再送:“四嫂快回去了,要是累着了,夫人和四哥可不饶我。”
    夏瑞熙让良儿将林轻梅装了糕点来的那个漆盒并一只锦盒递给林轻梅那个小丫头环儿。笑道:“这盒子里装的,我是家中带来的一些金丝芙蓉糕,自家做的,味道还算不错,你尝尝。锦盒里是两方贡烟墨,是我姐姐从东京托人带回来的,听青谨说,林小姐字写得好,宝剑赠英雄,红粉赠佳人,你用正合适。”
    夏瑞熙其实知道林轻梅用度拮据,又爱书画,恐怕没有余钱去买好墨,有心想赠她些实用的东西,又恐伤了她的自尊,便趁着这个机会送她一些。
    林轻梅听说是贡烟墨,神色一肃,仔细打量了夏瑞熙一番,见她笑得天真无邪,眉眼间尽是真诚和善意,轻叹了一口气,亲手接了那锦盒,道:“这般贵重的东西,我可回赠你什么好呢?”
    夏瑞熙笑得灿烂:“林小姐说这话,可就俗了。这墨,在有识之人眼中,是好东西,在无知之人眼里,却是不能吃不能穿,是无用之物。我写字太丑,用了是浪费,不过给它找一个好去处罢了。”
    林轻梅点点头:“轻梅。以后你就叫我轻梅好了。我虽年长你几岁,但我却要称你一声四嫂,你便喊我名字好了。”
    夏瑞熙求之不得:“那我就不客气了,你慢走,嫂嫂她们还在屋里,我就不远送了,有时间过来和我做个伴。”
    望着林轻梅娉娉婷婷地消失在小径尽头,夏瑞熙收起脸上那真诚无比的笑容,轻声道:“我们进去吧。”
    良儿小声嘟囔道:“我最不喜欢这位林小姐,虽然望着谁都有礼得很,但那双眼睛阴沉沉的,这么好的东西,不留给姑爷写字用,送她做什么?”
    夏瑞熙厉声喝道:“住口!越发没规矩了!主子做什么事情,还有你说的?再让我听见从你嘴里说出这种话,小心我打你板子!”
    良儿见夏瑞熙翻了脸,吓得忙跪下道:“小姐,奴婢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心里却在嘀咕,往日里这话她也没少说过,那时候不见小姐骂她,怎的此时突然就翻了脸?
    白氏立在门口把一切尽入眼里,笑道:“早就听闻夏夫人待人接物大方无比,治家极严,如今看来,四弟妹也不遑多让。难怪得娘随时夸你,说这锦绣园被你治理得严谨有序呢。”
    夏瑞熙淡淡一笑:“小丫头不懂事,让三嫂见笑了。”
    白氏道:“说起来,也不怪你喜欢这位林小姐,对她这般好。夫人也是喜欢她得很呢,就算是青英和青谨,也觉得她是个很不错的。原来的时候,碧痕,就是你们院子里前不久配出去的那一个,也是顶顶喜欢她的,常常和她一处做针线,她还教碧痕认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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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白氏
  夏瑞熙觉得白氏仿佛意有所指,连往屋里走,边道:“林小姐学识渊博,又是青谨的恩师之女,我感激林师父救了青谨。”她不存在喜欢或是不喜欢林轻梅,只是因为欧青谨感激林师父,所以才会对林轻梅如此客气。
  屋里吴氏正在劝流泪不止的薛氏,“二叔也太闹腾得凶了些,但你也莫恼,那位最终不是也没得逞么?”
  薛氏叹道:“你哪里知道,这些年,我没松口,他也就一直没把那两丫头给抬成妾,我还以为他顾念夫妻情分,谁知道,竟然是早就在外面养了外室,儿子都考了秀才了,日日的和我闹,说漾儿不成器,要接那贱人母子进门,认祖归宗。若非遇上老太爷的事情,我只怕也拧不过去。”说着又哭了起来。
  薛氏身边最亲近的苏妈妈就道:“大少奶奶,您是不知道,二少爷那脾气……咱们是怎么都拦不住。可怜我们二少奶奶,在家中的时候,可是油皮儿都不曾破过一点。”
  就算是再同情薛氏,但两口子的事,吴氏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劝道:“你且忍忍,再怎么样,也是庶出,越不过你和漾儿去。谁叫咱们是女人呢?我屋子里不也有一个么?我不也得忍着吗?你想开些。”
  薛氏哭道:“他不把我当妻子看,那般心狠,我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去。我的漾儿不成器,可不是还有矩儿和康儿吗?怎的就这样欺负人啊?若真的应了他,以后哪里还有我们娘儿几个的容身之处?”
  听这意思,薛氏竟然是被二少动手打了。夏瑞熙不经意间就听了个完全,想进屋去,又怕薛氏尴尬,毕竟这些世家女子,是把体面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要不然,在此之前,锦绣园也不会任何风声都没听见。
  正进退两难,白氏扬扬眉:“四弟妹,我听说你在后院建了一个温室,专用来养娇贵的花儿,带我去开开眼界如何?”
  这是一个好主意,夏瑞熙扬声道:“大嫂,二嫂,三嫂要去看我建的那个小温室,你们可要一起去?”
  薛氏正说到难过处,又红了眼,流了泪,形容狼狈,哪里肯去?吴氏也要留下来陪她,自然也就不去。
  白氏携了夏瑞熙:“她们对这些花啊草啊的不感兴趣,就咱们二人去。”
  进了花房,白氏蹲在一株魏紫的旁边,一边细数有几个花芽,一边道:“不知道她哭什么吧?”
  夏瑞熙懵懂地道:“大概是漾儿不听话?”
  白氏比了个被打的动作,讥讽地笑道:“二伯好威风,什么事都不做,靠着家里养妻儿,仗着妻舅的势到处游荡,还以为自己了不起,人家都尊敬他欧二少,焉知人家尊敬的是欧家的银子,薛家的势。这也倒罢了,最可憎的是,拿着老婆的嫁妆养外室,回家还打老婆。偏她呢,是个蠢的!以为降服两个不受宠的通房她就高枕无忧了?笑话!”
  夏瑞熙不动声色的听着,她有些拿不准白氏到底是故意说这些是非给她听,还是真的一直都这般直白爱八卦?
  说白氏不直白,不爱八卦吧,夏瑞熙初次见到白氏时,白氏就肆无忌惮的当着尚夫人、夏夫人和她的面,说欧青谨的不是,还有那对林轻梅毫不掩饰的轻视嫉妒和厌恶排挤,当着公婆和丈夫的面也不知道掩饰一下小心思的行为,都让人不得不认为她是一个有些直性到了蠢的女子。
  说到直白,没有心机吧,她偏偏又在这个家中击败了强势的长媳吴氏和官居家小姐出身的薛氏,协助欧二夫人管家,还能让下人心生畏惧。
  白氏根本也没指望夏瑞熙会答话,自顾自的说:“你还不知道,二伯养在外面的那个儿子,只比漾儿小了半岁,爹已经让你三哥悄悄去看过了,据说人才很好,读书也是拔尖的,已经中了秀才,品行端正,比起漾儿那个不成器,一天只知道追着丫头吃胭脂的混帐来,不知好了多少倍。”
  说到这里,白氏竟然有些幸灾乐祸:“二伯说,薛氏宠爱儿子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慈母多败儿,把漾儿教养成这个样子他也就不计较了,但外面那孩子是个好苗子,放在外面放任自流实在是太可惜了,好歹也是欧家的骨血,将来也有建功立业,光耀门楣的一天,爹当时就动心了,还是娘阻拦了一下,接着京里的事儿太乱,才暂且放下了。”
  “给老太爷治丧时,二伯想趁这个机会,让那孩子来给老太爷守灵,以便认祖归宗,二嫂要死要活地闹了一台,又惊动了薛家,闹得爹烦了,才稍微缓了缓。我估摸着,她再死挺,也不过是年把的事情,那女人和她那儿子就得给接进门来。还不如大方些,还得些人情,大家都体面.”
  夏瑞熙却不这样想,薛氏的大哥不是个大官吗?欧家今非昔比,正是多事之秋,需要仰仗别人的地方还多得很,除非欧二老爷是个笨蛋,才会在这个时候去得罪薛氏的娘家。不管欧二老爷再怎么重视那个孩子,嫡子和庶子的区别始终是极大的。所以二少那个外室和庶子,在这几年内,休想进欧家的门,欧二老爷最多会拨些生活费,再给那个孩子介绍一个好的先生罢了。
  白氏见夏瑞熙一直只听不说话,戳戳她:“你觉得是不是这个理?”
  白氏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光看看她房里那死去的两个通房和她对林轻梅的敌视,就知道她对纳妾和通房的态度了,这会儿却在这里笑话薛氏不通情达理?不会做人情?
  夏瑞熙无意和她纠缠这些问题,含糊地应了一声,想起昨日欧青谨回来后,专门和她说,让她想办法把一直跟在老太爷身边的那个长随,唤作长寿的留下来。便岔开话题:“我听说要把老太爷屋里的人都给打发了,不知可有此事?”
  白氏伸出两个指头:“福寿堂里不连花匠和洒扫的,专伺候老太爷的人就有二十多号,如今老太爷升天了,留着他们再没有什么用处。各房各院里的人手也是满打满够,而且爹说了,见着他们就想起老太爷——伤心,自然要发放出去。”
  什么见着这些奴仆就想起老太爷来,分明是用度拮据,要精简家中的仆从,偏还要找些好听的借口。
  夏瑞熙也不戳破,憨憨地说:“也是,昨儿青谨出门,刚好碰见老太爷身边的那个长寿,回来就叹了半天气。道是长寿家中有个瞎眼的老娘,就靠着他养活,好不可怜呢。长寿真要是被卖了,他那个瞎眼的老娘没人要,可就惨了。说起来,青谨身边只团儿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呢。”
  长寿一直在老太爷书房里伺候,学识不亚于那些所谓的世家子弟。原本欧青谨并没有看上他,但他却找上了欧青谨,痛哭流涕,就是死活都要跟着欧青谨。
  欧青谨想到长寿这些年在老太爷身边,也跟着认识了不少有头有脸的人物,见识应该不错,他将来若是真的出仕,身边正缺少这样一个人,无论是做师爷,做管家,都不错,就和夏瑞熙商量把长寿留下来。
  按理这事和欧二夫人说一声就行了,偏偏长寿的母亲,当初是老太夫人身边的红工,曾经仗着宠爱狠狠地得罪过欧二夫人,欧二夫人最不待见的就是她,连带着长寿也遭了无妄之灾。老太爷一死,就有人要忙着讨好欧二夫人,把长寿算入了要卖掉的奴仆名单之中。
  白氏默了半晌,道:“大家都有难处,可怜的何止是他一个?这事是爹和娘一早就商定了的,谁也不敢多话。”
  夏瑞熙这是第一次求白氏,见她如此不给面子,就有些不高兴,谁不知道欧家的人事调配权就直接掌握在她手里?虽然说是福寿堂里的人都要被打发出去,但那些用惯了的,得力的,有点门路的人却是不包含在内的。
  欧二夫人虽然不喜欢长寿,却也并没有特别点名说不许长寿留下来。这事只要白氏睁只眼闭只眼,就皆大欢喜了。
  如果是面瓜的薛氏,夏瑞熙还理解她是怕得罪婆婆。但对于白氏来说,这点主她是怎么都做得的,过后随便一句不知道就敷衍过去了,轻松得很,她拿什么俏?
  夏瑞熙心中不快,便道:“既是如此,便算了。只怕两位嫂嫂等急了,我们回去吧?”
  白氏自然看得出她不高兴,抢前一步低声道:“四弟妹,你莫气,实不瞒你,长寿这事,我是真的办不了。你莫怪罪我,人家都以为这家里的这些事儿是我说了算,实际上我还不是要事事都听娘的。”
  夏瑞熙淡淡一笑:“三嫂这话说得,就算我不依你一样。我虽然年纪小,这点事还是懂的。既然爹和娘发了话,我们这些做子女的,自然不能悖逆。我怎会怪罪你?”
  白氏低咳了一声:“你理解就好,这件事要是早些说还好,可你说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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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试探
  白氏边说边看夏瑞熙的脸色:“原本长寿真的是要被卖出去的,可是大老爷那边的均少一听说,就和娘说了,说是缺少一个识文断字的长随,娘抹不下面子,已经答应了。你说这长寿也真是命好,原来成日里跟着他那个倒夜香的娘混,却被老太爷一眼相中,一步登天,随时留在身边伺候,接着又被青谨和均少同时看上。可惜他除了认识几个字,孝顺以外,再没什么特别的本事,要不然,我也可以劝劝娘,让他留下来服侍青谨。”
  夏瑞熙笑笑:“可能大家都见他孝顺,可怜他吧。人我是没见过,但四少身边的确是少一个年长懂事的长随,他不行,我回禀了娘,另外选一个得了。”
  白氏做出一副很为难的样子:“做长随,他倒是很合适的,只是……唉,你们也不早点说。”她顿了顿足:“哪里有放空自家人,便宜外人的道理?算了,我另外想个法子,大不了我做了回恶人。均少那里我去说!”
  一会儿说不敢得罪公婆,一会儿又说她去想法子,夏瑞熙一眼就看穿了白氏的做作和虚伪。
  据夏瑞熙所知,欧大老爷那边的均少当初是这么说过,但最后也没见有什么动静。白氏之所以这么做,要么就是在怀疑他们能从长寿的身上得到什么好外,要么就是想借着这个机会从她这里谋点什么。
  白氏若不这样做作,夏瑞熙还记她的情,若是能帮的,自然会考虑帮她一下。她现在来耍这一手,反而让人倍加反感,夏瑞熙很干脆的道:“谢谢三嫂的好意,给您添麻烦我不好意思,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
  这家里可不是白氏一手遮天,她另外想法子得了。比如让欧青谨去缠缠二夫人,只要功夫到位,话说得恰当,她就不信欧二夫人会忍心拒绝欧青谨。
  白氏见夏瑞熙拒绝接受她的人情,干笑了两声,缓缓地把话题绕到了温泉庄子上去:“我听说你们在温泉庄子里挖鱼塘,要用温水养鱼?”
  夏瑞熙收起心中的不快,笑道:“是呀,我们两个闹着玩的,庄子里的总管个个都说做不成,可青谨的倔劲儿偏上来了,非要做。”
  白氏试探道:“要是成功了,想必收益很不错吧?”
  夏瑞熙仔细看了白氏一眼,只见白氏目光灼灼地望着她,有些拿不准白氏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钱是一个人赚不完的,如果是家中需要这样一个池塘,养些鱼来谋算些收益补贴家用,她也不是不愿意拿出那张图纸,让家里再建一个,家里宽裕些,她和欧青谨的小日子也要过得平顺安心些。
  但这里有一个疑问,温水养鱼,只要不出意外,她自己是有信心肯定赚钱的。可这毕竟是一个新事物,其他不知道的人在没看见收益之前,一般都会持观望态度,不会冒然投资,夏瑞熙不相信白氏会这般有远见。
  想到白氏拿捏她在前,夏瑞熙判定白氏说起温水养鱼只是一个引言,必然还有后手。
  夏瑞熙试探道:“三嫂要是感兴趣,不妨也挖一个来试试。”如果白氏是对鱼塘感兴趣,那就好办了。
  白氏笑笑:“哪能呢,我听说要修这个池子,不知道要花多少钱呢。不说那边地价贵,工钱不少,就是那闸阀,也是铜制的,不知要融了多少铜钱才够?”
  夏瑞熙突然明白白氏的意图了,这是在间接的说她有钱,在试探她的家底到底有多厚。
  夏瑞熙心里实在是太讨厌白氏了,却不能做在脸上,笑着说:“哪儿能呢,是谁这般乱嚼舌根?那地本来就是陪嫁的,是在离温泉很远的地方,地价便宜得很,工人也多数就是庄子里的下人,闸阀是铁的,只是外面镀了一层铜而已,真要全是铜,休说我没那个钱,也怕被偷呢,真没花几个钱。”
  白氏就勉强笑了笑:“不需要多少钱啊?要是家里的那个庄子还在,咱们也可以挖一个来试试。”
  夏瑞熙佯作惊奇:“要是家里的那个庄子还在?三嫂这是什么意思?”
  白氏咬咬牙:“为了老太爷的丧事办得体面,那个庄子已经被卖掉了,卖了五万两银子,花了三万两办事,余下二万两还不够给大伯带进京城花销的,正是半文也无了。”
  夏瑞熙问她庄子,她却说起了家里的花销。若是其他人,肯定会追问她,为什么会卖庄子,家里怎么拮据到了这个地步云云。只要夏瑞熙一接上话头,白氏正好把她想说的话说出来。
  “哦?”夏瑞熙眨了眨眼,偏不顺着白氏的话走:“卖了好,价格也卖得挺不错的。我娘家那里温泉庄子也不赚钱,除了每年可以去住那么几天以外,基本无用,还得养一群人收拾。当初我娘说给我这个庄子的时候,我就不想要。”
  白氏被她那句“卖了好”堵得无话可说,但叫她就此打住这个话题,她是不甘心的,又重复了一遍:“卖庄子得了五万两,老太爷的丧事就用了三万两,剩下的二万两还不够大伯带去京城打点的。”
  夏瑞熙笑道:“京里不比咱们这里,什么都要钱。就算是一个小小的仆役,随便一出手,也是一二两银子。这还是大伯老实笃重,否则可能花的更多。我们出来这么久了,再不回去,大嫂和二嫂该骂咱们了。”不等白氏答应,率先就走出花棚。
  白氏却不放过她,“四弟妹,我有事要和你商量。”
  夏瑞熙心里擂鼓似的,莫非这白氏要和她借钱?白氏要真的开了口,她还不好回答呢。借吧,开了这个头,今儿你借,明日他借,就再也收不住;不借吧,又怕给人留下吝啬,无情的印象。最好的办法就是堵住白氏,不让她开这个口。
  夏瑞熙伸手让良儿扶住自己,脚下不停,微带些羞意,抱歉地说:“三嫂,咱们自家人,有什么回去边喝茶边说。这些日子没休息好,出来这大会儿,我有些累了。你不介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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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私心
  白氏见夏瑞熙借着怀孕的事来抵自己,心中老大不高兴,又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只得道:“不介意,不介意。如今你的身子是最重要的。”
  正好纯儿也过来道:“小姐,大少奶奶让奴婢来瞧,三少奶奶的花儿看完没有。”
  夏瑞熙知道吴氏是告诉她,薛氏已经好了,让她们回去呢,便笑道:“三嫂,你看,她们催了吧?咱们回去说。”她就不信白氏好意思当着吴氏和薛氏的面开这个口,能躲过一时是一时,实在躲不过去了又再说。
  回去以后,薛氏除了眼睛还有些发红以外,神色已经恢复正常。
  几人闲话了一会儿,就到了吃晚饭的时候。夏瑞熙就收拾一番,要随几人一起去上房用晚饭。
  吴氏笑道:“你身子要紧,娘不是发过话,让你这些日子不必再去上房伺候吗?”
  因为夏瑞熙怀孕,欧二夫人喜不自禁,特别发话,以后夏瑞熙的晚饭就在锦绣园里吃,方便她随时想吃就可以吃,不必再随大家去上房。
  夏瑞熙却想着这事要低调处理,在这屋里的几位,谁没生养过?欧二夫人体恤她,她就更该低调,省得引起别人眼红。因笑道:“这从哪里说起呀,我不是好好的吗?青谨不在,我一个人吃也没意思,不如和嫂嫂们一起,饭也要香些。”
  吴氏眼里闪过一丝赞赏,以过来人的身份教训她,“你莫糊涂,小看了这头三个月,孩子稳不稳,长得好不好,这三个月可是最关键。不该吃的东西莫吃,不该去的地方莫去,不该做的事不能做,不该生的气也不能生,千万不能累着。平平稳稳地过了这三个月,以后才算好。”
  薛氏也连声称是。
  夏瑞熙对于吴氏的这番指导心存感激,笑道:“多谢大嫂关心。我是个糊涂,好多事情都不懂,要不然我改个时候再向嫂嫂们请教?今天我还是跟你们去好不好?”
  吴氏皱眉道:“青谨呢?怎么不见他?媳妇刚有了身子,他不在家陪着,跑哪里去了?让他出来,我有话要交代他。”
  吴氏的年龄和夏夫人的差不了几岁,进门早,虽然话不多,不肯管闲事,但到底欧青谨是她亲眼看着长大的,而且因为欧青谨对她那两个儿子的学业也特别关心照顾,所以她连带着对夏瑞熙和薛氏、白氏也略有不同。
  夏瑞熙知吴氏是好心,便笑着解释:“前些日子,我们在那个小温泉庄子里谋划了一下今年要种的一些作物,后来老太爷故去,就顾不上了。因怕庄子里的管事做得不合心意,所以今日一大早,青谨就骑马去了庄子里。”
  吴氏点点头:“如些甚好,他如今要做爹了,就不能只知道读书写字,应该分点心打理一下产业。这庄子里的人呢,是得经常敲打着点,做事才认真,否则会被他们糊弄。对了,他今晚可要回来?舍儿说有个问题要请教一下他四叔。”
  “因为还要去另外一个庄子里瞧瞧,我怕他来回的跑,又累又耽误时间,所以让他今晚就在庄子里歇着。我估摸着等办完事情,大概要三四天以后。大嫂,您看这样好不好,他一回来,我就让人去和舍儿说。”
  吴氏道:“不急。你还是不要去了,否则娘见你不听话,肯定得骂你。”
  白氏就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
  夏瑞熙到底听了吴氏的劝,留在了锦绣园中。
  她正指挥着纯儿把林轻梅送来的糕点悄悄拿去后院埋掉,良儿就跑进来道:“小姐,三少奶奶又回来了。”
  接着白氏的声音就在外间响起:“四弟妹,我一只簪子掉了,我来瞧瞧是不是掉在你这里了。”
  夏瑞熙知道她是先前的话没机会说出来,找借口回来,笑道:“三嫂让人来说一声,我让人寻了给你送过去就是,何必亲跑一趟?耽搁了你吃饭的时间可怎么是好?”
  “没关系,离开饭还有些时辰。”白氏不请自坐:“四弟妹,我先前和你说的那事儿还没说完,趁着这个机会正好和你说说。”
  她这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了,夏瑞熙暗哀叹了一声,也只得硬着头皮看她到底想干什么。
  白氏看了看周围的丫头,夏瑞熙会意,挥退了其他人。
  白氏清清嗓子:“是这样的。你可能不知道,家里的情况如今有些入不敷出。我先前告诉你,大伯去京城的钱和办老太爷丧事的钱都是靠的卖庄子才能勉强支撑下去,而且帐面上还亏了一万两银子。福寿堂的下人,也是因为要削减用度,才要打发出去。”
  她凑过去轻声道:“我估摸着,下一步,各房都会削减开支,不相干的闲人肯定都会被卖掉。那就是说,如果再有什么大事,肯定还得卖产业。咱们家人多事多,等到将来,能分到咱们头上的,只怕几个指头就数的清。”
  夏瑞熙紧张地喝了一口白水:“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吗?我怎么没听娘提起过?”
  白氏“咳!”了一声,“家是在娘手里败下去的,她怎么能告诉你这些。”
  夏瑞熙手里的茶杯和杯盖发出了一声清脆的碰击声:“三嫂,咱们是小辈,怎么能在后面说娘的不是呢?这话我听过就忘了,你莫再说这些,再说我就不喜欢听了。”
  白氏脸色就有些讪然:“好,咱们不说这个。我是要和你商量正事。我是担心,这样下去,将来孩子们没个着落,从小娇养惯了的,肩不能挑,背不能驮,若是没了祖业,他们可怎么办呢?”
  夏瑞熙垂眼道:“让他们好好念书呀。反正现在可以入仕了。”
  “你可真傻,念书的人多了去,能出人头地的有几个?我觉着,还是手里有这个的踏实。”白氏比了一个数钱的动作。
  夏瑞熙眨眨眼:“是这个道理,可家里也没要咱们的嫁妆,只要省着用,将来可以补贴给孩子们,儿孙自有儿孙福,咱们总不能管到孙子辈去吧?”
  “咱们虽然有几个嫁妆能留给孩子们,但毕竟有限,还难保有一天会被男人们硬拿出来补贴家用。我心里一想到这个,就火急火燎的,大和二两房的嫁妆没咱们的多,儿子也快要娶媳妇了,还能趁着家里有几个钱的时候,风风光光地把媳妇娶进门,她们不但不吃亏,还赚了,自然不急。大伯此次进京,银子从他手里过,怎么也得余下几千两吧?还有二伯,随时都在找娘要钱,还背着我偷偷和你三哥拿钱!他那个外室,住的居然是三进的院子!再这样下去,轮到咱们两头上,还有什么?!”
  凭夏瑞熙对欧大少那种诚实本分性格的了解,她是不赞同他会贪污公款的这种说法的,但她也没表示出来,只是说:“这些咱们管不了,到时候能有多少就多少吧。大不了节约一点就是了。”
  白氏恨铁不成钢:“你怎么这般傻?我的琛儿还小,你的呢,我就不说了,还在肚子里呢,还有,你知道你将来会生几个?那张张嘴都是要用钱的!就算是青谨入仕,可要做大,需要花银子的地方也多的是!你想想看,急不急人?你要不趁早谋算谋算,将来吃苦的可是你和孩子们。到时候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白氏一连说了夏瑞熙两次傻,瞟瞟她的肚子,很是为她担忧的样子。
  夏瑞熙蔫巴巴地说:“那我也没办法。总归有我吃的就有孩子吃的罢了。”
  “猪也有吃的啊!那养猪和养孩子有区别吗?区别大了!”白氏见夏瑞熙不高兴了,作势拍拍自己的嘴:“瞧我这张嘴,一开口就没个轻重,尽乱说,你莫计较啊!我这是急的。不瞒你说,我来寻你,是有个赚钱的好法子,就看你有没有这个胆量。”
  夏瑞熙心里警铃大作:“我多半是没这个胆量的,我胆子小,也没什么远见,更不会做生意。”
  白氏笑起来:“不要你冒什么风险!出什么力!只要你舍得出一点本钱,我保证让你翻几番的利,到时候数银子都得把你给数累了。”
  夏瑞熙惊讶地问:“是么?什么事儿这般好?”
  白氏得意地说:“我跟你说,你可得保密啊。前些日子,我娘家哥哥来吊唁,他和我说,他认识了东京的一个大老板。那个大老板是东京鼎鼎有名的商行头头,手下有几十艘大海船。专门做航海贩货的生意,把这边的丝绸瓷器运出去,从海那边的番国换珠宝香料回来,高价卖出去,正是一本万利!”
  “那又如何?”夏瑞熙已经猜到了白氏下面要说的话。
  白氏兴奋地道:“我哥哥花了两千两银子,陪他喝了整整半个月的酒,玩遍了东京城里的所有地方,缠得他没法了,他才松了口,答应分给我哥哥一艘船装货。等货一回来,我哥哥就把东西运回西京,就在咱们家自己的铺子里卖,那些东西稀罕,都是西京买不到的,可不是一本万利吗?”
  “嗯,是这样。”可风险也是很大的,一本万利的同时,也有可能血本无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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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借钱
  白氏凑过去:“可是最近我哥哥手上有点紧,凑不满这船货啊!他要卖家里的庄子,我娘又说是祖业,不许他卖。只好和我商量,让我入股,不用我们出面出力,只需要出钱就好,到时候算帐,该分多少分多少。”
  “那是好事啊,恭喜三嫂就要发财了。”夏瑞熙满脸笑容,看上去很为白氏高兴。
  白氏却叹了一口气,眼角看着夏瑞熙,垂头丧气:“你不知道,那海船大着呢,我那点子嫁妆哪里够?就算是把首饰全都当了,也不够。真是可惜,可要放弃就更不划算,实在没得法子,只得让外人插进来,便宜外人了。要是咱们家自己人能撑起来,就好了。这可是十番的利呢。”
  见夏瑞熙还是不吭气,不顺着她伸去的杆子往上爬,白氏急得直磨牙,干脆直接道:“四弟妹呀,你看,你和我们一起入股怎么样?这般好事便宜了外人多可惜?”
  夏瑞熙沉吟片刻,笑道:“那三嫂,这股怎么入呢?”
  白氏咬咬牙:“也就二万两银子。”
  “这么多啊?我可拿不出来呢。再说了,这么大的事情,我得和青谨商量一下才行。我们俩,这些事情可都是他作的主。”
  “那你觉得他同意的可能性大吗?”白氏眼巴巴的,生恐夏瑞熙不答应,先前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夏瑞熙笑道:“您别急呀!我手里的现银,只有二千两。这算是要入股,筹钱也得花些时候。”
  白氏道:“可时间紧呀,眼看这季风就要起来,船就要出海,这边还没个准备,这不是急死人吗?你要没钱,可以回去说呀!家里肯定有的,你爹娘那般疼你,肯定会帮你。”
  夏瑞熙心里不爽,怎么能把她家绕进去呢?“不行,这事我估计我爹娘更不会同意。我爹说过,海上的钱靠的是运气。他是不会同意的。”
  白氏跺脚道:“那你呢?到底同不同意,你总得给我个准信儿吧?你要是不肯,我好去求别人。”
  夏瑞熙道:“时间这么急,我就不入这个股了。”二万两银子可不是一个小数目,红不见黑不见,就凭白氏一张嘴在这里天花乱坠的说,这不许商量,就要她把银子拿,她再想发财,也没这个道理。
  白氏仿佛早预料到她会这般说,沉默片刻,笑道:“四弟妹,我知道你担心,不相信我。”
  夏瑞熙笑道:“不是,不是不相信你,实在是手上紧,没那么多钱,青谨不在,我作不得主。”
  白氏遗憾地道:“这个机会实在是太可惜了,一生也难得遇到一次。否则,只这一次,就够你二人宽宽松松地过一辈子了。”
  “财运也是由天定的,看来我注定是赚不了这钱。要不,您去问问其他人?”
  “你都不肯,其他人谁肯?这家里也就你有这个实力。”
  “三嫂说笑了。我有什么实力?谁不知道您才是这家里的财主呢?”
  “哼。”白氏淡淡地哼了一声。
  房间里顿时静默了下来,夏瑞熙捂着嘴打了个呵欠,示意她累了。
  白氏突然抬起头:“四弟妹,你看这样好不好?”
  “嗯?”
  “你借我钱,我给你算三分利,等货一回来就还你,如何?”
  夏瑞熙为难地说:“不是我不借三嫂,我真的没这么多钱。”这丫的,让她入股是假的,借钱才是真的。她要不是有那点见识,只怕早就被白氏给绕晕了。
  白氏变了脸色:“你不放心是不是?我给你写条子。”
  夏瑞熙叹了口气:“三嫂,我是真有难处。我呢,现在手里就有三千两银子不到的样子,其中有二千两是压箱底的,余下的是长辈给的见面礼。虽说有几个铺子,但刚到了我手里,还没什么收益,而且人工,进货,都要钱周转。还有庄子里那个池塘,工钱也还没付,还要买鱼苗。青谨平时又爱和朋友出去,他手又散,得多留些钱,我这里随时要打赏下人,也要用钱。这些我都不说了,你看这样好不好?我借你两千两,利钱不要你的,就依你写张条子,到时候你把银子还给我就行。”
  “两千两?”白氏猛然拔高了声音,她要借两万两,居然只有两千两?见夏瑞熙似笑非笑地望着她,很快她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软下声音道:“四弟妹,是不是太少了些?你怎么的也得给我想想法子,不要说两万两,一万两总能凑出来吧?我给你五分利!我是真没法子才来求你的。”
  夏瑞熙陪着小心:“三嫂,不是利钱的事。什么求不求的?咱们是一家人,我要收你利钱,我还是人吗?我是真的没法子凑出这么多钱来。娘家那里,您还不知道吗?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就算爹娘愿意,只怕兄弟也要和我急。你去问问娘还有大嫂,二嫂,说不定她们能凑给你。”
  白氏无可奈何地看着夏瑞熙,夏瑞熙笑得坦然:“您要吗?我让人给您取出来?对了,条子是你写,还是去请个人来写?”
  白氏气得七窍生烟:“不要了!”
  夏瑞熙委屈地道:“三嫂,您这是生我的气了。可怎么办好呢?我是真的没法子啊。要不,等青谨回来,我和他商量,让他这段时间不要出去,咱们就不留钱了,全都凑给您。您别生气了。”
  白氏跺跺脚转身就走:“不必了,算我白来。”
  夏瑞熙扬声道:“三嫂,您走慢些,等我送您。”
  白氏置若罔闻,气哼哼地往外冲,过往仆从给她行礼,她也不理。
  纯儿一直站在门外听着,见白氏走了,忙让良儿和酸角儿负责摆饭,自己进屋去瞧夏瑞熙。
  只见夏瑞熙躺在摇椅,吃着零嘴儿,好不惬意。
  纯儿走过去给她揉肩:“小姐,您先前就没打算入股或是借钱给三少奶奶吧?干嘛还陪她说那么久的话?可累着了?”
  夏瑞熙微微一笑:“不听她说完,她一张口就拒绝她,只怕她去外面胡编乱说,说我见死不救,吝啬无情。现在不是我不借,我家底都搜给她了,还不要利钱,是她嫌少不肯要。”
  纯儿皱眉道:“依奴婢看,这家里恐怕不止她一人认为您有钱呢。大家都缺钱,以后再有人来找您借,您怎么办?”
  夏瑞熙叹了口气:“是得想个法子才行,否则烦也得烦死。”她抱着肚子想,现代研究是发现这母亲的心情要是不好,对胎儿也得有影响。就是不晓得古人有没有这种说法?改天得带着欧青谨去请教一下夏老爷,再和欧二人人汇报汇报才行。
  却说吴氏和薛氏先到了上房,林轻梅还未走。请安之后,欧二夫人道:“不是说你三人一起去锦绣园了吗?怎么只见你二人?你三弟媳呢?”
  吴氏不答,薛氏轻声说:“听说她的簪子掉在四弟妹屋子里了,去寻了。”
  几人说了一回闲话,不多时,白氏丧着脸进来,林轻梅便起身告辞。
  紫缎送林轻梅出去,欧二夫人问三个儿媳:“你四弟妹怎么样?”
  吴氏笑道:“好着呢!刚才还说要和我们一起来上房给爹娘请安。是我瞧她脸色不太好看,便拦住了。这头三个月,还是该多注意一点的好。”
  欧二夫人心里很满意:“她年纪小,没经过事,你们做嫂嫂的多指点着她一些。”
  白氏压下心头的火气,轻声道:“是啊,当初我怀琛儿的时候,可比她还小半岁呢,也是什么都不懂,成日里拖着身子还跑上跑下的忙乱。我看四弟妹的身子大概有些虚,今天才和我说了一会儿话,就已经喊累,是不是请大夫来开服药调理一下?”
  欧二夫人瞥了她一眼:“你那个时候不肯听我的话,凡事总要逞强,多亏了琛儿争气,没添什么麻烦。要真出了什么事,你看我饶不饶你!这些日子恰逢老太爷的大事,一家子都没吃好,休息好,你四弟妹身子有些虚也不奇怪。是药三分毒,吃药调理的事情观察些日子再说,我看这样好了,大嫂,你左右没什么事,就经常去关照一下你四弟妹吧?”
  见白氏吃瘪,吴氏忍住笑,恭恭敬敬地应了。
  白氏原本是想说夏瑞熙有些恃宠生骄,酸两句的,谁知反而被欧二夫人敲打了两句,心里不舒服之极,趁着吴氏专心伺候欧二夫人洗手,低声对薛氏道:“到底是老幺,酸的也是甜的,臭的也是香的。”
  薛氏好似木菩萨一般,低着头捧饭,一句腔也不答,白氏自感无趣,默了半晌,又起了一个话头,夸张地说:“娘,我听说四弟妹在她那个温泉庄子里花了好多银子挖了个十几亩的大鱼塘,请了好多师傅,用铜铸的闸阀,要用温泉水来养鱼呢。可真新鲜。”
  欧青英正好进房来,闻言不满地瞅了白氏一眼,慢吞吞地说:“就你事多。总归是她自己的嫁妆,管她怎么用呢。你的嫁妆不也没管你吗?你有那闲心,不如好好教养一下琛儿和福儿。”
  白氏正义凛然地道:“这话差了,家里用度这般紧张,他二人也太浪费了些。虽说用的是四弟妹自己的嫁妆,按理咱们不该多话,可毕竟以后要过日子,还不得细水长流?省下来还不是他二人的?我的嫁妆,又何曾浪费过一文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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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锁事
  欧二夫人心里到底是护着幺儿的,听不得白氏这样说小两口,边擦手边说:“这事我倒是听说了,不过没你说的那么夸张。从当初过礼时夏家送来的聘礼单子上看,你四弟妹的嫁妆虽然值钱,但多数都是实物,现银只有两千两的压箱钱,她的铺子刚进手,还没什么收益,哪里有那么多银子给她二人胡花?再说了,我听说她那鱼塘也不是挖了玩儿的,是为了提高收益。你也别听风就是雨。”
  但白氏这话却是说进刚进门的欧二老爷心里去了。他心里虽然对几个孩子都疼,但总觉得前面三个儿子年龄都大了,见识多,生活基本定型,不需要自己操心。
  他最担心的就是小儿子,欧青谨出手大方,又年轻,没经过什么事,才娶的新媳妇也才不过十六七岁,也是养在家中的娇娇女,自己和妻子却是六十多岁的人了,垂垂老矣,百年后,还不知道这小两口会把日子过成什么样,也不知道能不能精打细算的过日子。欧家能逃脱这场祸还好,若是不能,就怕他们会饿肚子。
  欧二老爷由紫缎伺候着脱去外袍,薛氏伺候着洗手,垂着眼皮道:“我看三嫂说得有些道理。夫人,你抽个时间和青谨媳妇儿说说,不该浪费的,一文都不能浪费。他两个要是心中没有数,不知道哪些钱该花,哪些钱不该花,就让他们来问一声,你给他们把把关。”
  欧二夫人皱皱眉:“话我自然是要说的。但把她的嫁妆管起来,恐怕……”
  欧二老爷提高声音:“省下来还不是他们自己的?我们又不要他们一文钱。难道我还会害他们?你们几个,都给我听好了,从明日起,各房各院不再养闲人,你们算算需要多少人手,该打发出去的就打发出去!谁要想留人,就自己出钱养!还有,今日我发现有人把才吃了一半的鱼就给鲐了,大白米饭,白花花的,就那么给倒去喂狗,可惜不是可惜?你们传下话去,如今恰逢大灾之年,外面多少人饿肚子,谁要是再敢浪费一料粮食,打了板子立刻拍撵出去!”
  白氏忙应了:“是,媳妇明日就去清点一遍,把人头册子造好递上来,留谁不留谁,请爹娘定夺。”
  欧二老爷烦躁地道:“我没那闲工夫,给你娘就是。”
  吴氏和薛氏对视了一眼,俱轻叹了口气,再这样下去,日子,只会越来越艰难。
  欧二老爷又问欧青英:“今春的庄稼都种下去了?这段时间你多上点心,多劳累一下,让人时不时地巡查一下地里,免得刚刚埋下去的种子给饥民给刨了吃光了,明年可要颗粒无收!一大家子人得喝西北风去。”
  欧青英道:“儿子一早就已经吩咐下去了。”
  白氏趁机进言:“爹,家里好几个庄子,东南西北的,统共一千多倾地,青英这段日子天天地跑,人都瘦了一大圈,还要理铺子里的帐,实在是分身乏术。他苦点倒没什么,左右是为了大家,但媳妇怕误了事,是不是让人帮着他点?”
  欧二老爷道:“老二呢?怎么不见他?这个逆障!家里如今这么多事,他倒躲得远远的,不见影子,还要不要过日子了?”
  薛氏忙道:“媳妇好几天没看见他了。”
  欧二老爷瞪了她一眼:“二嫂,不是我说你,你那性子也太绵软了些,该管的就要管起来,嫡妻就要拿出嫡妻的样子。你马上让人去寻,让他立刻来见我!”
  薛氏含了一泡眼泪,全身微微颤抖起来,想说什么又不敢说,心里又把白氏和二少欧青华,连带着欧青华那个外室,庶子掐死了几十遍。
  白氏视而不见:“爹,您看这事?”欧青英悄悄拉了她一把,白氏不理,低声嘟囔道:“个个儿都享福,就你天生的劳碌命!”
  欧青英变了脸色,嘴唇嚅动了几下,到底忍了下来。
  欧二夫人道:“这样好了,就让青谨和舍儿,予儿这段时间暂时给你打下手吧,春耕是大事,这么多佃户要吃饭呢。”
  薛氏忍住伤心,轻声道:“让漾儿也跟着去吧,多个人多分力,他也不小了。”
  欧二夫人心里是有些疼这个性子绵软的儿媳的,便道:“算了,漾儿刚收心,就让他好好跟着先生读书,不要再把心放野了,越发地不知道长进。”
  薛氏感激地谢了,吴氏却有些不高兴,她在两个儿子身上下的功夫可不少,抱的期望也很大。自从那个不许入仕的禁令解开后,她就恨不得两个儿子日日都争分夺秒地钻研学问,将来能有所成。
  两个儿子跟着欧青英、欧青谨一起去做事情她倒也没什么想法,但是婆婆偏心,让二房全都吃闲饭,该干嘛的继续干嘛,该玩的继续玩,该享福继续享福,她可就不乐意了。吴氏当下便沉了脸,抿着嘴一言不发。
  欧二老爷吹胡子瞪眼睛地说:“胡说!漾儿就是给你们这样惯出来的!他叔叔伯伯哥哥全都放下书本去做事情,偏他还在家享清福?哪里有这种道理?反正他也读不了什么书,让他跟着一起去学学!不要文不成武不就,丢了欧家的脸!”
  一家之主发了话,其他人再不敢多言,默默低头吃饭。
  欧二老爷心里不高兴,一会儿嫌饭硬了,一会儿又嫌菜咸了,不骂这个就骂那个,一顿饭吃得郁闷无比,个个都是随便扒了两口饭就算完事。
  吃完饭,白氏见欧青英要走,忙跟着走出去:“我给你做了件春衫,你试试?”欧青英已经很多天没有回去了。
  欧青英淡淡地说:“改天吧。我这几日天天在庄子里跑,耽搁了不少学业,我还要去书房里看会子书。”
  白氏陪笑道:“我等你。”
  欧青英抬起头看着天空:“不必了。可能会很晚,明日又要早起,我看完书,就在书房里歇了。你领着孩子们早点睡吧。”
  白氏幽怨地看着欧青英的背影,眼泪差点掉下来。
  夏瑞熙一大早就起身收拾了去给欧二夫人请安,王婆子殷勤打起帘子笑道:“四少奶奶,夫人还未起身呢。”
  夏瑞熙奇道:“怎么了?”
  王婆子指指心口,悄声道:“这里不舒服,等会儿您可劝劝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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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 第二十四章 理财
  “是谁来了?”欧二夫人在里屋有气无力地问。
  夏瑞熙忙应道:“娘,是我,儿媳来给您请安。”
  夏瑞熙正要往屋里走,一只五彩大猫从窗下悄无声息地一下子纵上了她的肩头,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几个纵步就跳上了房檐,回过头来,一双琥珀色的眼睛虎汹汹地看了夏瑞熙一眼,迅速转身,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等猫儿都跑远了,紫缎才后知知后觉地道:“四少奶奶,没吓着您吧?这臭猫!刚才唤了它好久,它都不吱声儿,这样突然跳出来。”
  纯儿不高兴地给夏瑞熙拍衣服:“这猫真是的,要是吓着了您,或是抓着您,那可怎么好?”
  夏瑞熙此时身份不一般,乃是有了身孕的人,家中的重点保护对象,紫缎自然知道,忙上前赔小心:“四少奶奶,都是奴婢的不是。”
  夏瑞熙约莫猜到那猫就是从夏家抱来的琉璃,欧二老爷最宠,欧二夫人费尽心力也不能顺利把它和其他猫一样关起来的那一只,笑着安慰紫缎:“没事,我胆子大着呢,小猫调皮,没事。别和夫人讲,省得她担心。”
  紫缎和王婆子感激地道:“四少奶奶,您可真为人着想。”要真为这猫闹腾起来,老爷和夫人还不知要怎么闹别扭呢。
  “四少奶奶,夫人请您进去。”夏夫人房里另一个大丫头红绸端了一盆水出来。恭恭敬敬地请夏瑞熙进去。
  欧二夫人脸色青白,嘴唇乌青,病怏怏地躺在床上,靠着一个大迎枕,见夏瑞熙进去,微笑着朝她招招手:“好孩子,过来坐。怎么不多睡会儿,这么早就来了。”
  夏瑞熙见桌上还放着一碗冒热气的药汁,很自然地端了过去,伺侯欧二夫人用药:“媳妇昨晚睡得早,今日也就起得要早些。娘这是哪里不舒服?有没有请大夫来瞧过?”
  欧二夫人喝了药:“红绸先前要我喝,我嫌苦,也觉得喝了不起作用,不想喝。既然是你要我喝,我便喝了罢。老毛病了,一累着这心口就疼。”
  夏瑞熙心里一惊,细细打量欧二夫人的脸色,莫非是心绞痛?服侍欧二夫人漱了口,劝道:“娘,既然是老毛病,药更得吃好,哪里有一顿药就药到病除的?”
  欧二夫人拍着她的手道:“听说昨日你三嫂冲你发脾气了?”她听人说白氏从锦绣园怒气冲冲地出去,再结合昨晚白氏的表现,寻思着不是夏瑞熙得罪了白氏,就是白氏得罪夏瑞熙。根据白氏的脾气,估计是她得罪夏瑞熙的可能性更多一些。
  夏瑞熙笑道:“没有的事。”
  欧二夫人越发好奇了,“我听说她怒气冲冲地从锦绣园出去,不是你俩闹别扭,那是为什么?”
  夏瑞熙轻轻地给她揉着脚:“是这样的,青谨和我说,他身边需要一个年长机灵些,识文断字,懂规矩的长随。我打听了许久,也没找到合适的人选,不是不识字,就是人不够机灵,要不就是模样不顺眼。有人推荐原来在祖父书房里伺侯的那个叫什么长寿的,说是不错,我就问三嫂合不合适。”
  夏瑞熙小心地瞧了欧二夫人一眼,只见她惬意地半闭着眼睛,表情温柔放松,看不出什么不高兴来,继续道:“三嫂说,我说晚了,大老爷家的均少已经要这个人了。三嫂关心我们,就说,她去帮青谨说说看,让均少放手。我想既然已经答应人家均少,就不能出尔反尔,就让三嫂不要忙乎了。我要送三嫂,三嫂还不要我送呢。估计是其他人以讹传讹。”
  欧二夫人的眉毛就皱了皱,“长寿?昨日我不是还看见他在院子里挑水浇花吗?均少要他?要他去做什么?我怎么不知道?”
  夏瑞熙笑而不答,道:“媳妇寻思着,青谨将来要是入仕,身边得有这样一个人跟着才行,最好是家生子,外人只怕信不过。正好请教一下娘,家里有可什么合适的人?”
  欧二夫人沉吟片刻,把家中年龄合适的仆从都从心中过了一遍,好像真的硬是找不到再比长寿更合适的人。对儿子的爱和关心始终超过了对敌人的仇视,“既然长寿合适,就暂时定了是他吧。”
  夏瑞熙的目的轻松就达到,假惺惺地道:“那均少那里……”
  “均少那里你不用管。你给我安心养胎。”
  “是。”
  夏瑞熙恭恭敬敬地倒了一杯白开水:“娘喝点水。”
  欧二夫人叹了口气:“我最恨喝白水,可吃了药就不能喝茶,真是的。”勉强喝了两口,挥手让她端开:“你记得和青谨说,先不要去领长寿,只和他说,暂时不卖他了。等长寿好好干上一段时间的苦活,你再让人去把他领来见我。”
  这是要让长寿一辈子都记欧青谨的情呢,这手段值得学习。夏瑞熙笑道:“媳妇记住了。”
  欧二夫人看了看她:“你那个鱼塘怎么样了?今年庄子里的春耕怎么样?铺子里的生意如何?”
  夏瑞熙不明白她怎么突然就问起这些来,但想到无风不起浪,还是认真谨慎地回答道:“那个鱼塘现在已经完工,很快就可以放鱼苗,如果顺利,今冬就可以出鱼。两个庄子里该种的东西都种好了,铺子里生意平顺,媳妇每隔半个月清一次帐簿。”
  欧二夫人叹口气:“鱼塘花了不少钱吧?青谨总爱和朋友出去,手又散,月钱可够用?若是不够用,就来和我说一声,他大手大脚惯了,我好好管管他。”
  夏瑞熙把修鱼塘的钱隐瞒了三分之二,报出一个不引人注目的数字:“除了师傅,修鱼塘的人手都是庄子里的佃户,花的钱不多,管饱,一日三个大钱,加上石头,铁材,全部算下来,也就一百五十两银子的样子。青谨这段时间除了去庄子里以外,就是坐在家中读书,都没怎么出去,因此月钱还有剩余。连着压箱底的两千两和长辈给的见面礼,除去年节时回娘家的礼,打赏下人的赏钱,现在媳妇手里还有二千八百零五两银子。”
  欧二夫人满意地笑起来:“你这孩子,心眼真实,我不过一问,你就把家底都亮给我了。”拉着夏瑞熙在她身旁坐下来:“快歇会儿,别再忙了。”
  夏瑞熙笑道:“您又不是外人,是关心我们呢,媳妇自然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欧二夫人眼神一黯:“要是人人都像你这么想就好了。”
  夏瑞熙不知道她又想起什么事来了,笑道:“我们大家都是这样想的呀,我每次一回娘家,我娘就和我说,您这样的婆婆,当真是要运气好才能碰得着的,让我好好孝敬您。”
  欧二夫人笑笑,把这句好话受了,转而问道:“你可有记帐的习惯?”见夏瑞熙有些不明白,又道:“咱们家是一大家子人,日常生活中支出收入总有记帐,才能算出哪些钱该花,哪些钱不该花,是不是这样?”
  “是的,媳妇娘家也是这样。”
  “我和老爷年纪大了,说不清哪天就撒手去了。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和青谨。”
  夏瑞熙温柔地安慰她:“爹和娘要活一百岁呢,怎么说这样的丧气话?”
  “人总是要死的,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何况咱们家现在这个情形……你二人迟早都要自己当家的,你二人年纪轻,好多事情没经验,我担心啊……”
  夏瑞熙觉得欧二夫人这绕来绕去的,大约是想说什么不好开口的话,笑道:“娘,您莫担心。媳妇儿年轻,可不是还有您吗?您要是担心,凡事多教教媳妇,媳妇做事就不会差到哪里去了呀。”
  欧二夫人道:“那好。你以后就把你二人的钱也做个帐吧,收支都记一下,隔段时间给我看看,我帮你们瞧瞧,哪些钱该花,哪些钱不该花。日子一久,你就知道怎么当家了。这当家,还是得细水长流才行。”
  要管她的帐目呀,虽然让人有些不能接受,但欧二夫人的出发点却是好的,只是为了监督她二人节约,学会当家,并不是贪图二人的钱财。
  婆婆已经开了口,若是拒绝,必然会闹得不开心。反正那钱也只是明面上的,是少数,而且也只是看看帐目,并不是把钱拿去管制起来,对她今后的安排和打算造不成什么影响。还不如高高兴兴地应了,有欧二夫人坐镇,帐目相当于半公开化,不需要她到处去跟人家解释她其实没多少钱,又得罪人,人家又不相信。现在正好打消了有些人的想法,她拒绝起来的时候也更加顺理成章,一句要问娘答应不答应,就要吓走多少人。
  这真是瞌睡来了就有枕头,夏瑞熙高高兴兴地应了:“好呀,只是到时候儿媳拿了帐薄来,娘可别嫌我烦。”
  欧二夫人原来不赞同管小两口的帐,但自欧二老爷一说,她越想越操心,越想越放不下,下了决心一定要趁着自己还活着的时候让两人学会过日子。
  她原本怕夏瑞熙不高兴,会拿话来搪塞她。她连下一步要怎么说都想好了,谁知道夏瑞熙竟然盹都不打一下,爽爽快快,高高兴兴地就应了。
  欧二夫人心情舒坦,就连心口也没那么痛了,笑着道:“你知道我是为了你们好就好。青谨那里,你也要多劝他看书,你们的小日子,还得靠你二人去经营。”
  王婆子在外面低声道:“夫人,几位少奶奶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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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 第二十五章 小黄屎
  吴氏打头,薛氏和白氏紧随其后,笑眯眯地给欧二夫人请安,夏瑞熙站起身恭恭敬敬地道:“几位嫂嫂好。”
  吴氏和薛氏笑道:“身子清爽了?还是要多注意休息。”
  白氏笑道:“咱们是有事不得不起早,四弟妹倒真是孝顺,这么早就来伺奉娘,可把我们都给比下去了。难怪娘常常夸你。”
  夏瑞熙笑道:“三嫂说笑了,几位嫂嫂忙着家里的事,我帮不上忙,只有多陪陪娘。”
  吴氏微微蹙眉:“三弟妹,说正事吧。”
  白氏从她的大丫鬟兰叶手里接过一本册子,递过去:“娘,这是家里的人头薄子。媳妇一早清点了家中现有的人头数,大嫂记的册子,荣寿堂那些要拨出去的人另写在后面,其他的人请娘定夺。”说着示威地看了夏瑞熙一眼。
  夏瑞熙不动声色地顺手拿起旁边一只紫缎给欧二夫人做的鞋面接着绣起来。心中暗自庆幸,长寿的事情,多亏自己没有等欧青谨回来才下手,否则就真迟了。
  见主子就要定夺众人的去留,下人们俱都静声屏气,提心吊胆,竖起耳朵听,生怕其中就有自己的亲人。
  一时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欧二夫人翻薄子和不时低声问话,几个儿媳轻声答话的声音。
  好不容易欧二夫人看完了薄子,白氏问:“娘,怎样?”
  欧二夫人把簿子递给红绸收起来:“我还要和老爷商量一下。没事就散了吧,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白氏笑道:“荣寿堂那边的人,已经是说了好久,要不要就先处理了?否则多养一天是一天,大不可细算。”
  欧二夫人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紧盯了白氏一眼,白氏不由一凛,陪笑道:“儿媳……”
  欧二夫人打断她:“可以,你先让人牙子来吧。”
  白氏一喜,欧二夫人又说:“那个长寿,他娘瞎了眼睛,不可能跟他一起去,就不要卖了,也不必放他去庄子里,就让他留在家中做点粗活,就近照顾一下他老娘。省得人家说咱们欧家没有慈心。”
  “是。”白氏可不敢在欧二夫人面前说什么均少要长寿的话,只能怏怏地瞅了夏瑞熙一眼,只见夏瑞熙低着头认真地绣着鞋面,仿佛对这边发生的一切都不感兴趣,都不在意。
  夏瑞熙刚回了锦绣园,酸角儿就屁颠屁颠地跑过来行礼道:“四少奶奶,您领回来的那个王周氏,如今将养好了,早上和奴婢说,她给您和四少各做了两双鞋子,要带孩子来给您磕头谢恩呢。您见不见?”
  王周氏就是夏瑞熙从温泉庄子回来的路上救回的那个死了丈夫,带着瘦得皮包骨的大头婴儿的妇人。当日一回到家中,因事多人多,夏瑞熙便私下拿出二两银子,把她交给了酸角儿,让酸角儿给她安排个地方,好生调理将养一下。
  后来那王周氏让酸角儿来求夏瑞熙,让派个人帮她云收一下她丈夫的尸,夏瑞熙应了,派了两个人和一张马车随她去,还特地给了一两银子买棺材寿衣。
  据酸角儿说,人就埋在城郊,周氏感激不已,身子稍微一利索,就抢着帮众人做事,不管粗活细活,都能拿得起,是干活的一把好手,人也本分,性子直爽。
  王周氏人还是瘦,但很精神,她怀中抱着的那个大头婴儿却是白胖了许多,原来因为营养不良显得有呆滞的眼睛也灵动了许多,进了屋子,就好奇地四处张望,看见夏瑞熙,就绽放出一个灿烂的微笑来。
  王周氏把装着鞋子的干净麻布包裹递给良儿,自己抱着孩子恭恭敬敬地给夏瑞熙磕头,夏瑞熙让纯儿给那孩子一个小银锞子做赏钱。王周氏红了脸不要,纯儿道:“四少奶奶见这孩子讨喜,特意赏给他买糖吃的。不是给你,接着。”
  王周氏并不怎么会说话,喃喃地谢了。
  良儿打开包裹,拿出那鞋子来瞧,惊叹道:“多好的手工啊。瞧瞧这鞋底,针脚细密紧实极了。”
  夏瑞熙就把那鞋子接过去,她的两双鞋都是硬底鞋,一双绿绸面绣着石榴花果图案,寓意多子多福的,绿红相映,倒也有趣;另一双天蓝色绸面,上面绣着五福捧寿,图案精致。欧青谨的两双鞋则俱是青布面,鞋底厚实,针脚果然细密紧实,看不到一根线头,看得出做的人是花了不少心思的。
  夏瑞熙笑着谢了,问那孩子叫什么名字。
  王周氏就憋红了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良儿道:“四少奶奶问你话呢,怎么不答?莫非孩子还没取名?”
  王周氏求救似的看了酸角儿一眼,酸角儿笑道:“回四少奶奶的话,这孩子还没大名,只有小名儿。小名儿起的脏,不好意思说出来污了少奶奶的耳朵。”
  夏瑞熙知道这个时候婴儿的成活率很低,寻常老百姓家中的孩子都会起一个贱名,希望孩子好养活。她有些好奇这孩子到底会起个什么名字,便笑道:“是什么名儿?你们叫得,我就听得。”
  酸角儿瞧了瞧王周氏,轻声笑道:“叫小黄屎。”
  “噗……”屋子里的人俱忍不住,想要狂笑。王周氏臊红了脸,恨不得把头埋进孩子的衣服里去,那孩子还什么都不明白,指着桌子上的大苹果,口水流了老长,“啊啊”地叫。
  夏瑞熙抚了抚忍笑忍得要抽筋的脸颊,拿了一个苹果亲自递给小黄屎:“好孩子,平安长大好好孝敬你娘。”
  酸角儿解释道:“是孩子的爷爷起的,三代单传。原来有一个大的叫狗儿,三岁时出天花折了。一家子被吓怕,所以才给小的起这个名,他也是福大命大,若不是遇见四少和少奶奶,估计也是……”
  纯儿想起了家中的弟弟妹妹,这大灾之年,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忍着泪道:“依奴婢看,这名儿起得真好,压得住,好养活。”
  王周氏把小黄屎放在地上,猛地跪下去:“小妇人是来向少奶奶辞行的,您和四少的大恩大德,小妇人没齿不忘,等将来孩子长大了,我让他来报答您们。”
  夏瑞熙示意酸角儿把她扶起来:“为何突然要走?你孤儿寡母的,有去处了吗?”倒不是她有多爱管闲事,而是她已走了九十九步,不差这一步。
  王周氏道:“我给少爷少奶奶添的麻烦已经很多了,不能再给您们添麻烦。”她的样子并不是做作出来的,态度很坚决很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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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 第二十六章 置业
  对于王周氏突然提出要走,酸角儿也很意外,想了想上前低声对夏瑞熙道:“估计是三少奶奶身边的兰馨一大清早就来点人头,嚷嚷着要把吃闲饭的赶走。她听进心里去了。前些日子我跟她说让她留在咱们家干活算了,她总低着头不说话,看来是真的想走。”
  夏瑞熙心里便有了数,发话道:“现在外面乱的很,孩子小,你又是外地口音,只怕出不了城门就被抓去了,还是先住段时间再说吧。正好我这里要添大量的衣物,你要是有时间,就帮我做针线活,我付你工钱供你饭食,等外面平稳些,你想走随时都可以走,你看如何?”
  从最初王周氏开口说不赖他们,只要点吃食救命开始,夏瑞熙就一直觉得这是一个知足的人,知足的人不容易起贪心,也就不容易起坏心。经过这些日子的观察,她更觉得这是一个自尊自强的女子,对这种人,最好的帮助就是让她能靠自己的双手吃饭。
  王周氏嘴动了动,酸角儿一推她:“还不快谢谢少奶奶?”
  王周氏其实还有一个心思,能住下来靠着欧家生活固然好,却不愿意带着儿子做人家的家奴。如今是雇佣关系,而非家奴,她自然求之不得,对夏瑞熙的感激之情又多了几分。
  这日午后,夏瑞熙坐在才搭起来没多久的藤萝架下,指挥着几个小厮丫头给按她的意图移栽来的花木浇水施肥剪枝。
  她的心态很好,虽然偶尔还是会担心,但想到腹中的小生命,所有不愉快和担心都变成了昂扬的斗志,不管暗地里隐藏着多少风云,日子仍然要过。
  纯儿领着丽娘进来:“小姐,夫人听说您想吃新鲜的野菜,让丽娘送些自家庄子里上出的新鲜野菜过来。”夏瑞熙这才看见丽娘身后跟着一个小丫头,提着一篮子新鲜的香椿、岌岌菜、油菜苔、灰挑菜,在阳光下闪着微光,新鲜得似乎要滴下水来,不由大馋。
  酸角儿接过篮子,把那个小丫头领去小厨房里吃喝,丽娘上前给夏瑞熙行礼,笑道:“亲家夫人那里已是另备一份送过去了,今年灾民太多,能挖的都给挖光了,这点还是拿人盯着才弄来的,不多,但好歹可以给姑奶奶杀杀馋。”
  夏瑞熙笑着把她让进屋里,让纯儿伺侯,良儿去外间守着,才和她坐下来说话。
  丽娘从袖子里掏出两张叠得四四方方的纸来双手递给夏瑞熙:“姑奶奶,您让办的事情办好了。这是房契和地契,一共花了八百两银子 ,是在城西文渊街里头。按您的吩咐,附近都是些中等人家,做生意的不多,多数是读书人家,很清净,没什么乱七八糟的人。”
  “房子不大,才两进,可是房梁都是松木做的,很粗,住十二三个人应该没有问题。院子里的树木都是百年老树,花木打整得很繁茂。如今正是姹紫嫣红,您要是有时间,有精力,不防去瞧瞧。夫人说,您和姑爷要是瞧不起,那也没关系,她把这个处理掉,另外给您们重找。”
  夏瑞熙命纯儿接过房契和地契去锁好,道:“没必要重找,娘说可以,就肯定可以。剩下的银子可够添家具?家具不要好的,只要寻常,过得去就行。陈设也不要铺张,尽量多用寻常布料。”
  丽娘笑道:“您放心吧,一准儿给您办得好好的。夫人说,全都是寻常布料也不太好,若是您嫌太新太好扎眼睛,还有些东西是家中原来用的,半新不旧,但却是自家人用的,干净,也是好的,想给您,问您嫌不嫌?”
  夏瑞熙抿嘴笑道:“只要夫人舍得,我自然不嫌。现在家中的情况怎么样?爹还是日日称病不敢外出?”
  自京中传出皇帝和贵妃病重以来,夏老爷就一直称病不起,轻易不见客,不出门,日日地让个小童拿把扇子在他房间的廊前,把个红泥小火炉扇得旺旺的,熬着一罐药煮的噼哩啪啦的响,弄得一个院子都是浓浓的药味儿。
  丽娘叹口气:“老爷过的那是什么日子呀。弄得咱们家一听见有人来,就吓得胆战心惊,只怕是京中奉旨前来宣去瞧病的。幸好现在三小姐懂事了,稳重了不少,做针线活的同时,也能常常陪着夫人说说话,学理家。”
  院子里,一个才总角的小丫头豆儿跑过来,被良儿一把拦住:“干什么?这么急急火火的?没一点规矩。”
  豆儿笑道:“良儿姐姐,烦您告诉四少奶奶一声,四少回来了。说是饿了,让准备饭菜。”
  丽娘听说欧青谨回来了,估摸夏瑞熙要忙乱好一歇,忙笑道:“我就不等着给四少请安了,姑奶奶,您忙。”
  夏瑞熙也不留丽娘,让纯儿捡了几十个别人送给她补身子,据说五钱银子一个的野鸡蛋装在篮子里让丽娘带回去,说让家里老人也补补,又赏了丽娘五钱银子,那个提菜的小丫头三十个大钱。
  丽娘已走到门口,又回头笑道:“姑奶奶,奴婢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前段时间是新婚,如今您是快要做娘的人了,再让纯儿和良儿称您小姐,是不是有点不合适?而且纯儿和良儿就是跟你嫁过来的,名义上已经是欧家的人,再我们小姐长,我们小姐短,姑爷这样,姑爷那样的……”
    夏瑞熙笑道:“我知道了,现在就让她二人也跟着其他人喊我少奶奶,喊他喊少爷。丽娘,你在我娘身边呆长了,这性子也是百般的小心谨慎。”
    丽娘笑笑:“夫人不是常说小心驶得万年船么。”
    听说欧青谨回来了,夏瑞熙什么也不想做,专竖起耳朵听脚步声。催问其他人:“不是说回来了吗?怎么还不见进来?”
    纯儿和良儿掩嘴笑道:“小姐,哦,少奶奶,四少回来了,总得先去瞧瞧老爷和夫人再回来吧?您是几天没见着人了,老爷和夫人也是几天没见着人了呢。”
    夏瑞熙闹了个脸红,发狠道:“我让你们准备的饭菜和热水热茶都准备好了?等会儿差一样不合我的心意,你们等着瞧!”
    纯儿和良儿发一声喊,笑着跑去做事情:“少奶奶,热水已是备下了,要不您亲自来试试水温可合适?热茶也是沏下了,您来尝尝?还有这饭菜,咸淡可好?”
    夏瑞熙跺脚道:“死丫头,敢气我,看我怎么治你们。”
    “怎么了?要不要我帮你出气?”欧青谨含笑的声音在门外突然响起,夏瑞熙欢喜地迎上去:“你回来了?”
    欧青谨抿着嘴,却怎么也关不住一脸灿烂的笑容和欢喜,两人同时道:“你可过得好?吃得可好?”
    纯儿和良儿忍不住又笑起来,夏瑞熙红着脸把二人轰出去:“没事做去瞧瞧家里送来的野菜怎么做最好吃!”转过头就被欧青谨抱在了怀里,把头埋进她头发里轻笑道:“我想你了。”
    夏瑞熙满足地叹了口气,全身放松靠近他轻声答道:“我也是。”欧青谨笑着把手放到她小腹上:“小东西还好吗?”
    夏瑞熙望着他嫣然一笑:“你说呢?”
    欧青谨边吃饭边看着温顺地靠在他身边的夏瑞熙,情不自禁地发出微笑:“有你在,真好。”
    欧表谨带回了一个夏瑞熙怎么也想不到的人——那个在路上拦了他们的车,挑头寻衅生事的汉子。
    吃过饭,欧青谨拿了一本书坐在窗边的软榻上看,夏瑞熙仰面靠在他的大腿上,无意识地拿着他空闲的那只手翻来覆去地玩,脑子里谋划着她要做的事情。
    她的银票要兑换成现银找个地方藏,欧家不行,夏家也不安全,现在有了这个不起眼的小院子,应该可以藏银子了。但要命的是,她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人去帮她换现银。
    纯儿和良儿两个丫头年轻,又是女子,换少量的碎银还要以,换多了就不行,不安全;再说她们频繁地出入,也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锦绣园的男性下人,其他的她不熟更谈不上信任,阿章管事呢她不相信,而陪嫁来的两房人,马有家和周春家,也一早被她打发去庄子和铺子里学着做管事了。
    让欧青谨去办,也不行,这事儿得瞒着他。不是夏瑞熙不相信他,她相信他一定能把银子按她的要求换回并去新院子里挖坑藏好,但她更相信若是欧家其他人要需要银子,不管是该给的还是不该给的,欧青谨肯定都得一股脑儿地全数拿出来给别人,不留一点余地。
    她要是提出一点反对的意见,都会引起他有想法。将心比心,照顾家人这是可以理解的,但总得有个度,最起码,不能让自家挨饿过不下日子吧。所以夏瑞熙私下里认为,欧青谨最好不知道这笔钱的存在,这个度也还是应该由她自家来把握的好。过日子多留一条后路,永远只会带来好处。
    欧青谨放下手里的书本,伸手在夏瑞熙的眼前晃了晃:“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他回来后就听欧二夫人说了要帮他们管帐的事情,心里颇不以为然。他认为按夏瑞熙的精明和思虑周到,这点点钱对于她来说根本就是小菜一碟,老两口这是多此一举。不过听到欧二夫人称赞夏瑞熙体贴孝顺懂事好学,他心里倒是受用得很。
    夏瑞熙指指桌上的松子:“嗑给我吃,我就告诉你。”要怎么委婉地告诉他那座院子的事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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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第二十七章铁算盘
    欧青谨拿起一把专用来嗑松子夹核桃的铜质小钳子,随手取了旁边的茶碟来装松子仁:“那你坐开些,否则松子壳溅到你身上,你又得嚷嚷。”
    夏瑞熙扭了一下身子:“我不,我就要这样。”
    欧青谨笑得一口白牙明晃晃地,宠溺地捏捏她的面颊:“要做娘的人了呢,还这样娇。”
    夏瑞熙不客气地反捏住他的脸颊,扯了老长:“你不喜欢么?”
    欧青谨没脾气地按住她的手:“喜欢,喜欢。你到底在想什么?先前娘还和我说,怀了孩子,心思不能太重,得保持好心情才行,让我不要惹你生气,否则要拿我是问。你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
    夏瑞熙叹了口气:“我什么都没做,我只是见她身体不好,顺着她的心意罢了。”
    她虽然答应了让他娘管帐,但心里其实是有些不高兴的吧?欧青谨小心地看着夏瑞熙的脸色:“要不我去和她说,让她不要管咱们的帐了?反正她身体也不好,不能太劳累。”
    夏瑞熙戳了他一下:“有你这么做儿子的吗?明知道她身体不好,你还要去气她?她要不是关心咱们,会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
    欧青谨释然:“我不是怕你心里不舒坦吗?还有我都二十几的人了,还像个孩子似的被管着也挺别扭的。娘怎么会突然想起这个来?”
    夏瑞熙皱眉:“这才是我烦的事情呢。”遂把白氏拒绝把长寿给他、借钱不成大发脾气的事情说了一遍,又道:“就连修鱼塘的钱,我都不敢实打实地告诉娘花了多少娘子,只敢说花了一百五十两,否则肯定得骂我们浪费,又要生气。要是他们问起来,你可别说漏了嘴。”
    欧青谨先就听得直皱眉头,听到夏瑞熙说那天晚上她没去上房吃饭,不知道发生了些什么事,只听说他爹骂他和夏瑞熙浪费,第二日他娘就要管帐的时候,一拍桌子生了气:
    “准是三嫂又去添油加醋地说酸话了!等我去问娘,要不是这么回事,如果是,我定得告诉三哥,好好管管她,正事不做,尽给你添堵。她那个大哥是个有名的泼皮无赖,他会做什么生意?要是我在,休说二千两银子,二十两我也不借。你为何不把她借钱的事情告诉娘,还替她瞒着?”
    夏瑞熙听说他二十两也不借,看来这事二人是一条战钱上的,心里乐得开了花:“你去做什么?你一个小叔子说嫂嫂的不是,和她有什么区别!是非曲直,大家心里都有数,你若是和她一般的见地,闹来闹去还不是大家都没脸,左右她没占到便宜,长寿也是咱们的了。我之所以不告诉娘她向我借钱的事,就仔细考虑了觉得不妥才瞒下的。”
    “三嫂现在一门心思地想赚这笔钱,因为嫌我借给她的钱少就已经大发脾气恨我了,我若是再和娘去说,万一娘不许她做这笔生意,她岂不是认为我阻了她的财路,一辈子都认为我欠她的?到底是自家人,我可不想她和三哥恨我们。不过,也不知三哥知不知道这件事?”
    夏瑞熙想提醒一下欧青英,倒不是替白氏心疼钱,而是觉得始终是一家人,欧青英也不坏,她不知道也就算了,知道了,该提醒的还是得提醒一下。
    欧青谨闷着头剥了几十粒松子仁,一粒一粒地喂她吃了,起身道:“不行,这件事情太不妥,不管三哥知不知道,我都要去和他说说。”
  夏瑞熙拉住他:“你打算怎么说?可不要说得人家两口子又闹矛盾,就违背初衷了。”
    欧青谨道:“你放心,我只是委婉地提一下,只要他一露出不高兴的样子来我就不说了,左右是人家自己的钱,人家要发财,我们还能硬拦着?但责任总是要尽到的。”
    “我就是这个意思。”夏瑞熙看着她:“三哥这会儿不在家,也不急在这一时,你先坐下,我有话要和你说。娘和我说,她和爹年龄大了,家里又这样,迟早有一天我俩要自立门户,让咱们好好想想今后怎么过日子,养孩子。”
    欧青谨见她神情严肃,连带着也有些紧张,先就说:“庄子里的事情我都学会一半以上了,再跑几趟,我就知道怎么管理了,断然不会亏的。鱼塘也是按你说的,先用生石灰来撒过才放的鱼苗,鱼儿是我亲眼瞧着放的,断然不会放多。鱼食也是我和木斐看着他们配的,放了蚕蛹粉。”
    “养鱼我虽然不太懂,可是木斐知道一些,他教我的,我怕忘了,都拿笔记下来背得了。铺子里的事情,我也想好了,等忙完家里的春耕,我就去瞧,再请三哥教一下,我不笨,也能吃苦,肯定能学会管理的。你放心,不管情况变成什么样,我都不会饿着你和孩子的。”他不歇气地一长串汇报完,眼巴巴地看着夏瑞熙,那眼神就像想得到大人表扬的孩子。
    夏瑞熙心里一软,微笑着抱住他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把脸埋在他胸前:“你这样努力,我怎么会不放心呢?可是你只说了营生的事情,没说你读书考取功名的事啊?”
    欧青谨眼神黯淡下来:“我不想骗你,虽然爷爷说可以入仕,大家也在努力地看书,等着出孝以后去考取功名,博得个一官半职。实际上我很清楚,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太难。若是从前还好说,假如朝中的情形似这般继续恶化下去,欧家只怕难有出头之日,就算是得了一官半职又如何?只怕也是些无足轻重,可有可无的小吏,为五斗米折腰,还要日日担惊受怕。我还不如做点学问,种种地养养家,好生教养一下孩子。你觉得呢?”
    夏瑞熙原本就不希望欧青谨去做什么官,毕竟只要一到了官场上,就有许多的身不由己和不自由。她不懂政治,但她知道政治的残酷性,派系斗争中连坐、灭门那是常有的事。虽然欧青谨还是有些不甘心,但他能这样清醒地认识到现实,努力适应生活,也算是难得了。
    欧青谨见夏瑞熙不说话,有些忐忑:“你是不是很失望?”毕竟他认识的多数人都是认为当官才叫有出息的。
    夏瑞熙拉住他的手:“其实我很高兴。我从来就没有指望过你做官,嫁给你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欧家子弟是不能出仕的。你还记得我原来和你说过的话吗?成功不只是做官一途。只是你读的书可惜了,所以,将来如果太平了,机会合适,你想做什么,我都是支持你的。”
    虽然不知道有没有那样一天,夏瑞熙的善解人意和温柔还是缓解了欧青谨心里的苦涩,他微微一笑:“我带回一个你绝对想不到的人。”
    夏瑞熙也道:“我买了一座小院子。”
    欧青谨愕然:“好好的为什么要买房子?爹和娘知道吗?”
    夏瑞熙把地契和房契取给他看:“爹娘不知道,我是用的过年回家拜年时我爹和我娘给咱们的压岁钱买的,房子不大,花的银子不多,只花了八百两银子,很划算。我当时是想买来放租,或者是机会合适的时候转手卖出去赚点的,因为家中不管我的嫁妆,所以我也觉得没必要告诉别人。”
    “现在咱们的帐被爹和娘管起来了,我寻思着,咱们到底是成了家的人,你也喜欢和朋友交往,手里没点余钱,做什么事情都不方便,事事都依着爹娘,就要得罪外面的朋友;若是不依着他们,他们又要生气,就是不孝。虽然他们是一片好心,但人和人不同,想法也难免不同,干脆就不告诉他们得了。我把那个房子租出去,赚点零花钱,这样皆大欢喜,怎么样?没事先和你商量,你不会怨我吧?”
    “你到是考虑得长远。”欧青谨没有表示反对,也理解她的做法:“我怨你做什么?反正都是你自己的钱,只是你别像三嫂那样胆子比天还大,乱和人做生意就行了。但这事始终是瞒不下家中的,否则什么时候突然被他们知道了,反而不美。”
    “等我寻个机会去和娘说,就说只要七百两银子就可以买,她必然动心。咱们就把它给光明正大的扶正啰,租也不必租,留着将来侄儿们成了家,这里住不下了,咱们就搬出去住,到时候咱们想怎么过日子就怎么过,你想睡到日上三竿也行。零用钱呢,咱们就先用和娘要来的七百两银子,以后的又再说。”
    欧青谨越说越得意,两只眼睛闪着精光,正像一只偷油吃的老鼠,夏瑞熙“扑哧”一声笑出来:“你算盘比我打得还精,从今儿起你就叫铁算盘了。看来以后再有这些事,我得先和你商量商量才行。”
    欧青谨得意地说:“那是,你怎么会有我清楚我爹和我娘在想些什么呢?怎么让他们松口,改变主意,从小我最在行,不信你就等着瞧吧。他们爱管帐就让他们管,你喜欢怎么花还怎么花。”
    夏瑞熙大笑,欧青谨耍宝地搂着她,给她顺气:“别笑岔了气,憋着我儿子。”
    夏瑞熙不高兴地撅起嘴:“要是闺女怎么办呢?”
    欧青谨摸摸头:“那我重说一遍,别憋着我闺女。”又俯身在夏瑞熙耳边轻声道:“我厉害吧?这么快就有孩子了。”
    两人就都有些心猿意马,夏瑞熙掐了他一把,递杯冷茶给他:“浇浇火。”如果不是头三个月,她也难保自己就把持得住。
    欧青谨讪笑着喝了凉茶,夏瑞熙这才问:“你说你带回一个人来,到底是谁?”
    欧青谨眨眨眼,比了一个凶恶的表情:“花老虎。”


卷四第二十八章花老虎
    花老虎,就是那日在路上拦住欧家的马车,挑头寻衅生事的那个汉子。
    据说当日他被赵明韬的兵抓了去,关在大牢里整整四十多天。因为他是那群流民的头目,是重点处理的对象。官府原本打算把他和一些所谓的流民头目先押在囚笼里游街示众,然后再鞭笞以达到威慑的效果。
    偏他精得很,游街时远远看见要去温泉庄子的欧青谨从旁边经过,也不知道他从哪里知道欧青谨的名字,便大声喊着欧青谨的名字求救。
    欧青谨心中记恨他那日不讲道理耍横,吓着了夏瑞熙,原本不想理他,他却大声说:“我听说西京欧家有个四少,五岁便知道拿出自己的月钱来熬粥施舍灾民,你我好歹也有过一面之缘,却见死不救,莫非先前那些好听的名声都是讹传的吗?你其实是一个睚眦必报的小人?”
    欧青谨身边的仆从闻言大怒,取了鞭子要去抽他,他也不避不让,哈哈大笑道:“要说我错在哪里,只是错在没有落草为寇,杀人抢劫,只是小打小闹地讹诈几个钱粮果腹罢了。”
    欧青谨听得心中一动,觉得他也算是一条真性情的汉子,便出面让人放了他,给他几十个大钱,让他买点吃的赶快走。
    谁知道他竟然不肯走,死活就要跟着欧青谨,说什么:“你今日救了我一命,我当用十年的时间来报答你。我不喜欢欠人家的情,不管你愿不愿意,我都得跟着你。我不会做服侍人的事,也不会讨好人,可是我一定比你家请的那些护院肯豁出命去。十年后,不用你赶,我自己会走。”
    其他人都觉得他肯定是个骗子或者是无赖,居心不良,劝欧青谨乱棍把他赶走算了。
    虽然不排除他想给自己找条活路才找了这个借口赖上欧家的可能性,欧青谨却是暗暗有点喜欢他那种不做作,粗犷,狂傲的性格的。因此也不说让他跟着,也不赶他走,总之是当他不存在罢了。
    花老虎倒是自觉得很,别人骑马他走路,硬是只比他们晚了一个时辰就随后赶到了温泉庄子。去的时候庄子里刚吃完饭,没人招呼他吃,他就自己寻去厨房,寻了一个大碗,把锅里的剩菜剩饭统统舀来吃了个精光。放下碗就去挑水,用最大号的水桶,健步如飞,很快就把厨房里的大水缸挑满。又帮厨娘烧水洗碗择菜,说是他不白吃。
    接下来,他看见别人做什么他就跟着做什么,没人安排他睡处,他就去马厩里的干草堆里睡,天亮了去打桶冷水就洗洗脸,一样的下地干活,力大无比,一个当几个。
    但真正让欧青谨下了决心留下他的却是夜里灾民去偷刨地里的种子吃时他的表现。
    为了防止地里的种子被饿疯了的灾民刨了吃光,耽误一年的收成,让大家饿肚子。西京的农民们自发地组织起来,每人配了一根手臂粗,两尺长的大棒,每天晚上轮班巡查,一看见有人去刨地里的种子,就发出讯号,抓住人就往死里打。西京府尹为了确保当地的春耕和收成,对这些行为也是睁只眼闭只眼,民不举官不报,大家都当不知道。
    欧青谨也劝过几次,说只要阻止了,起到威慑作用就行,不必往死里打,但到底这是一场争夺活路的斗争,他的话根本就不起作用。
    偷一点骗一点就算了,刨种子却是要害死人的,佃农们恨透了这些不给他们留活路的外乡人,抓住就下死手,打死了人往荒郊野地里一埋,你不说,我不说,反正官府也不知道。
    大约是因为马厩里的蚊子跳蚤太多,花老虎也跟着佃农们去巡夜。如果他为了自己能留下来,就跟着佃农们往死里打那些流民,欧青谨无论如何也是容不下他的。一个为了自己能有容身之所,就能对自己的同乡下手的人,又怎会有什么良心义气可言?
    花老虎是用了一个出人意料的法子。
    那晚有人去偷种子,一个孩子被巡查队的狗咬住了大腿,那狗乃是温泉这一带有名的恶犬,差不多有半人高,体型巨大,脾气暴躁。它咬住了人就不松口,咬着那孩子发狂的到处甩。
    孩子哭得声音都哑了,麻木地任由它甩,像个木头疙瘩,孩子的母亲痛哭失声,她的同乡怕被咬不敢动,巡查队的人则抱着手看笑话。
    花老虎一言不发,上前去,一把揪住恶狗的后颈皮,用他那铁钵一样的拳头就往恶狗头上招呼。他力气大,恶狗被打得有些发晕,就松了孩子,对着他呲牙低吼,反过来扑他。
    其他人也不吭气,就看着一人一狗大战,最后他干脆利落地把恶狗的牙齿敲落,提起恶狗的两只后腿猛地一撕,竟然就将那狗给撕成了两半。
    狗血溅了他一脸一身,他也不在乎,将狗尸狠狠掼在地上,恶狠狠地说:“今后凡是欧家的地,就是老子在管了,谁再敢来刨种子,做这丧尽天良,断人活路的绝事,老子就把它撕了!谁要不服气的,让他们来找我全州的花老虎!”
  又指着那群人道:“你们也是苦人儿,逃荒到了人家的地头上,抢一点,偷一点,骗一点也就算了,怎么做这种断子绝孙的事?非要大家都活不下去,人家拿着大棒子把你们赶出去,让你们讨饭也讨不到一点,树皮也剐不到一点进肚子你们才高兴?”
  接下来,他更是做了一件让佃农们目瞪口呆的事情,他就在田头上烧起了一堆火,把那狗剥了皮,烤来吃了。烤的时候,还从怀中掏出一小包盐来抹上,烤得肉香四溢,请在场的人吃,又跑去和人借钱给那孩子治伤。人家本来不想借,但是心里怵他,不得不借。
  全州的花老虎大约是很有名,反正从此以后再没有人去欧家的地头上刨种子,就连偷的事情也很少发生了。
  欧青谨听说以后,便让人去把他借的钱还了,赔了人家的狗,相当于默许他留下来了。他从此做事更积极,问人家借了一匹老马,时不时地到田间地头跑一趟,倒是省了大家不少力。
  花老虎算是正式地留了下来,但他从来不会自称自己是奴才,和欧青谨说话时,最多会称一声四少,其他的则仍然是你啊我的。
  其他人说他不知道尊卑,他把眼睛一瞪:“老子是报恩,也是靠自己的劳动力吃饭,又不是哪家的奴才。都喊他少爷了,听他的话了,还要怎样?”
  夏瑞熙听完事情的经过,道:“听你这样说,他这个性子倒是和王周氏有些相像的。她也是不肯白吃白住咱们的,也是不愿投身为奴。我就请她帮我做宝宝的小衣服和小被子,付她工钱。只是这个花老虎,性子这样暴烈,也不知道好不好相处?”如果他只听欧青谨的话,却不肯听她的,拿来也是个麻烦。
  欧青谨道:“你如果不喜欢他,我就让他尽量不要在你面前出现,省得他吓着你。”
  夏瑞熙摇头:“不必,我才不怕他呢。对了,如今家中正在削减人口,卖了不少人,各房各院服侍的人都少了,就连咱们院子里的巧娘子,也被调到外院去当差了。依我看,咱们院子里添的这王周氏和花老虎,你得另外拿些钱出来交给帐房上,省得别人说闲话。今晚吃晚饭时,你记得当着哥哥嫂嫂说出来。”
  欧青谨应了,揉揉额头:“我好累,你给我揉揉好不好?”吃不着肉,喝点汤总可以吧?
  且不说小两口在屋里卿卿我我的,却说团儿在外间,夸张地和纯儿良儿描述花老虎到厨房后,吃饭时的那种风卷残云,狼吞虎咽的情形。
  “两位姐姐,你们是没看见。那种挑夫吃面条的大汤碗装着冒尖的饭菜,他眼睛都不眨一下就倒进嘴去,嚼也不嚼,我只看见他喉结动,一大碗就下了肚。整整吃了冒尖的四大碗,厨房里的冷饭冷菜都被他吃光了,他还说只是半饱,又说咱们家的碗怎么这般小,三碗才当他家中的一碗,他在家都只吃两碗的。我的妈呀,他半顿饭就够我吃三顿,够你们吃两天的。就是赶车的老云头,是咱们府里公认的吃得最多的,可也没他吃得多。”
  纯儿打趣道:“你夸张了吧?大汤碗装着冒尖的饭菜,一下就倒进嘴里去?他是血盆大口啊?”
  良儿也笑道:“你要问问他,他家里的碗是不是有猪食盆那么大?他吃得这么凶,吓也吓死人了。”想起那日被此人吓得个半死,不由恨恨地道:“和猪没什么区别。”
  团儿嘿嘿了半天,才道:“什么猪呀,猪的,难听死了,也不看看咱们是什么样的人家,叫饕餮还差不多。”
  “哟?小样儿的,还和我拽上文了?我就说猪,你要怎么着吧?你忘了你险些被他吓哭的时候了?”良儿叉着腰,就要去揪团儿的耳朵。
  团儿轻叫一声,捂住耳朵一溜烟地跑开。
  夏瑞熙听得好笑,对欧青谨道:“记得交饭钱的时候交双份的,省得三嫂嚷嚷把家里吃穷了。”

小孩 发表于 2010-11-12 12:37

第四卷 第二十九章 好消息
    日子平滑地过去,欧大少从京中传来书信,说是皇帝的病情在好转,亲自做主把宫女生的皇十四子过继给皇贵妃教养,皇十四子聪明儒孝,皇贵妃的病因此逐渐好转,让家里不要太担心,他大概在秋后就会回来。
    得到这个消息,欧家上下俱都松了一口气,以后的事情毕竟是以后的事,没到时候大家都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事情。现在好歹还可以再过几天好日子,该干嘛的继续干嘛吧。
    欧青谨果然借着买院子,从欧二夫人手里把那七百两银子抠了出来,全数交给了夏瑞熙保管,他自己要用的时候才和她要,大约是觉得有了家庭,他用银子也再没从前那般大手大脚了,学会了节约。欧二老爷夫妇看在眼里,喜在心里,越发地觉得自己管帐的这步棋走对了。
    再说那花老虎见了夏瑞熙之后,并没有她所担心那种不把她放在眼里,不听话的样子,反而恭敬无比,说话时也努力做到斯文有礼,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对她的顺从恭敬甚至超过了对欧青谨。
    夏瑞熙不明白原因,直到有一日良儿告诉她道:“这花老虎,在那位王周氏的面前像只温顺的猫一样,一闲下来就找借口,要抱那小黄屎出去玩,但王周氏根本不理他,笑脸都不给一个。有天奴婢还看见他被王周氏泼了一身的水,用袖子遮着脸顺着墙壁根溜出去,之后整日都没有笑脸。”她才明白她所得到的尊敬多半是为了那王周氏。
    相比对锦绣园的人客气,花老虎的喜怒哀乐分明,毫不掩饰地展现在欧家其他人的面前。除了欧二老爷夫妇、夏瑞熙和欧青谨,其他人是休想喊动他的。
    那日白氏指挥下人布置厅堂,要抬一大盆冬青树,其他人都哼哼唧唧地,说是太重。白氏转眼就看见他在一旁晒太阳,她早就听说他力大无比,便指着他让他去抬。
    喊了一声没反应,又喊第二声,还是没反应。白氏没面子,她身边的丫头兰叶上前去骂花老虎:“你怎么回事?三少奶奶吩咐你做事情,你为何不答?耳朵聋了?怎么当的差?这么没规矩。”
    花老虎拿眼睛斜瞅着兰叶和白氏:“什么你啊我的?叫人没个称呼的?只有两口子才你啊我的。老子又不是你什么人,也没当你的什么差,为何要听你的?客气点!”
  兰叶一个未出阁的大姑娘,平明又是跟着白氏威风惯了的,当时就被呛红了脸,哭了。
  白氏气得发抖,让人拿大棒子去打他,但他恶名在外,谁也不敢去打他,他得意地哼着小曲儿扬长而去。
    白氏哭着去找欧二夫人告状,闹嚷着一定要把他赶出去。她这段时间郁闷无比,欧青英没有任何理由地突然从她那里抽走了一万多两银子,弄得她只剩下一万两不到的现银,她到处去借,居然一点都借不到。
    筹不到银子,她和娘家哥哥合伙做航海生意的事情自然也就黄了。她也不敢和欧青英闹,只怕越发地让欧青英不回她房里,但心中的邪火却是旺得很,好不容易找到个机会自然要借机发作一番。
    欧二夫人先是安慰了她一番,见她还不依,便道:“花老虎不是咱们家里的仆人,春耕的时候,我们家的地多得他照顾;来了府里后,他也没闲着,这夜里巡查防盗的事都是他捡来做了,硬没丢过一件东西,也没和我邀功。不是什么大事,还是留着他的好。反正他也没顶撞你,是对丫头发的脾气,再说了,他本来就是一个粗人,你和他计较什么?和这样的人计较,只会降低你自己的身份。”
    白氏气得一口气上不来,还是欧青谨在一旁劝道:“他脾气太过糟糕,改日我让他来给三嫂赔不是。”
    花老虎倒是真的去向白氏道歉,不过神态非常不恭敬,白氏从此视花老虎为眼中钉。偏偏花老虎吃住用都不是从府里开销,而是锦绣园单给的,她又没有拿捏他的机会。
    从此这花老虎越发自由自在,夏瑞熙有心要用他,就让纯儿故意掉了一包银子去试探他,不过一会儿功夫,他就恭恭敬敬地送了回去,还说纯儿太粗心。夏瑞熙又让人多方观察他,也没发现他有什么不可信任的地方,最后下了决心,好歹也要试一试才行。
    这日天气好,瞧着欧二夫人的心情也好,夏瑞熙便寻了借口,让欧青谨陪着她去瞧瞧那院子,从而得到了出门的机会。
    花老虎俨然以保护人的姿态自居,骑了一匹壮实的马,腰间别着一把不伦不类的大斧头,威风凛凛地跟在夏瑞熙的车后,丫头们笑他,他也笑。
    夏瑞熙看得好笑,问欧青谨:“他那把大斧头是从哪里弄来的?不会是劈柴用的吧?这样别着可也太难看了。”
    欧青谨郁闷地说:“他和我要钱去铁匠铺子打的。不给就守在我跟前不走,这哪里是报恩,分明是无赖。”
    夏瑞熙笑道:“你真当人家是报你的恩呢?要报恩也怕是为了别人。”
    欧青谨不以为然地道:“如果人家愿意,我看也不错。”什么寡妇再嫁是不贞,他倒是不这样认为。
    夏瑞熙不由动了心思,如果她把这二人撮合成了,让他们去帮她守新买的院子和她将要藏进去的财富,岂不不是最好?
    车行到最繁华的长青街,夏瑞熙兴奋地指着西京城最大的银楼集珍楼的金漆招牌:“我要去逛逛!”
    欧青谨不假思索地拒绝:“不行!要去也等过了这头三个月再去。”他一直严格地遵守着欧二夫人和吴氏的教诲,不许夏瑞熙这,不许夏瑞熙那的。
    夏瑞熙和他烦不得,说她出嫁时 还庆幸自己身边没有一个唠叨的奶妈,谁知道原来欧家先就给她配了的。欧青谨见她把他比喻成唠叨的奶妈,生了一回气,转眼看见她挽着袖子弯着腰去弄花花草草,又忍不住鬼吼起来。
    见他又要管她,夏瑞熙不高兴地撅起嘴:“我没有!就边孕吐也没有!马上就满三个月了,不会有事的。你不让我去才会有问题,我关了这么久,很烦躁,我心情不好就……”
    欧青谨扶着额头头痛地说:“好,好,好,你去逛,只许逛半个时辰。”他这些日子也是被夏瑞熙念叨得烦了。
    夏瑞熙爽快地应了,只许逛半个时辰?一旦她下了马车,进了店子可就由不得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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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第三十章 隐瞒还是坦白
    一进了银楼,纯儿便说要去买些棉布丝线,称些新出的棉花什么的给将来的小少爷做衣服棉被,让花老虎和她一起去拿东西,夏瑞熙准了。
    欧青谨头痛地坐在银楼的雅间里,看着那堆金光灿灿,五颜六色的首饰发呆,他不明白为什么夏瑞熙已经有那么多的首饰了还这样热衷于买首饰。
    在掌柜的一连推荐了七八件首饰都被夏瑞熙以这样那样的理由拒绝了之后,欧青谨算是明白夏瑞熙根本就不打算买,而只是看看了。看着银楼里的人无比殷勤的模样,他害羞地悄悄问夏瑞熙:“你又不打算买,为什么还要人家掌柜的陪着你,耽搁人家的时间?这样不好吧?”
    夏瑞熙振振有辞地说:“我不看怎么知道有没有我喜欢的?他不陪着我介绍一下,我怎么知道东西好不好?贵在什么地方?值不值得买?再说了,我在这儿看东西,掌柜的不守着他也不放心啊。”
    欧青谨彻底无语。
    掌柜的见夏瑞熙总也看不上他拿出来的东西,咬了咬牙,抱出一个精致的黄花梨木匣子,黑色的丝绒上静静地躺着一条顶级翡翠手串,十二颗碧绿的翡翠被琢成半球型,包裹在十二片黄金打造成的缕空小叶片中,小叶片含羞带怯,半开半闭,叶脉上镶着无数繁星一般的碎钻,越发显得翡翠晶莹诱人,碎钻可爱清新如露珠。
    夏瑞熙立刻就被吸引了,掌柜的一看她那眼神,便知道她看上了这东西,得意地说:“这可不是凡品,单这一粒翡翠珠子,就要值三百两银子。加上这工艺,金子,金刚石,更是贵重。但少奶奶是熟客,小人给您打个折,只要您四千两银子,您看怎么样?”
    欧青谨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们买座小院子也只要八百两,这一串不能吃不能穿的鬼石头就要四千两?本来这些东西他在家中也没少见,但他心思从来不放在上面,只知道是好东西,却不知道底价值几何。
    夏瑞熙但笑不语,仔细欣赏之后,示意掌柜的收起来:“东西是好东西。但我以为,这翡翠手串还是上了年纪的人带要合适些,而且也太贵了。”
    “已经不贵了,差不多就没赚您的钱。”掌柜的还想再劝,夏瑞熙已经很坚决地把盒子推开。掌柜的估摸着这笔生意是做不成了,笑着将盒子收起,转而推荐另外的东西。
    欧青谨却开始难受起来,他知道夏瑞熙非常喜欢那东西,不买只是因为没钱。作为疼爱妻子的男人,他很想做主让夏瑞熙买下来,可惜囊中羞涩,他不敢挺这个腰杆。
    好歹借人家的雅室坐着喝了半天的好茶,夏瑞熙还是决定买点东西。挑来挑去,最后挑了一对只值五十两银子的白玉镶嵌碎粉钻风铃型耳坠,这时纯儿和花老虎也抱着一大堆盒子回来了。
    夏瑞熙一瞧见纯儿冲她笑,心知事情办成了,眉开眼笑地让欧青谨付钱:“结婚后你还没送过我东西呢。”
    欧青谨付钱时,掌柜的笑道:“四少,少奶奶多好的人才?又贤惠又淑静,不要说是一对耳坠,就是金山银山搬回去给她也是值得的。”
    欧青谨苦笑不语,夏瑞熙说是让他付钱,让他送东西给她,那是给他面子,实际上花的还不是夏瑞熙自己的钱。家里给的那点月钱买些平常的小东西还可以,若是要买这些贵重的东西,根本就不够。他以前也没什么积蓄,有点钱全部都和朋友一起花光了。想想夏瑞熙喜欢那手串,却又坚决推回去时的情形,他难受无比,是得想个法子赚点钱才行。
    要办的事情办好了,夏瑞熙也就不再要求去逛其他的地方,扯直上了马车。欧青谨见她拿着那对耳坠对着阳光翻来覆去的瞧,满脸的欢喜之情,遂把心中那点小小的不自在压下,逗弄着哄她高兴,心里却在发誓,将来一定要赚许多的钱让她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此时的他,完全忘记了自己刚进银楼时曾经暗自抱怨过夏瑞熙那么多的首饰还想看还想买,一门心思地只想满足夏瑞熙的喜好和要求。
    马车驶进文渊街的小院子,果然如同丽娘讲的那样清净整齐,花木繁茂,房子重新粉刷上了漆,看上去倒也焕然一新。屋里的成设按夏瑞熙的吩咐,低调不张扬,干净清爽,看上去也就是一户一般的殷实人家。
    看院子的老苍头是夏家的老奴,众人到后,烧了一锅开水,就守在一旁什么话也找不到说的,只看着夏瑞熙和欧青谨傻笑。
    欧青谨心里想其他的事,心不在焉地陪着夏瑞熙看了一圈,无论夏瑞熙说什么,他都说好。
    夏瑞熙有些想发脾气,又不是她一个人的家,她一个人热心有什么用?
    纯儿很快就发现夏瑞熙在生闷气,悄悄提醒了一下欧青谨。欧青谨这才提起精神,主动和她商量,要在后院那里建一个凉亭,栽种一些梅花,以便和她冬日一起吃烧烤赏梅。夏瑞熙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
    二人正说着话,花老虎在院子门口探头进来,对着良儿招了招手。良儿会意,忙悄悄出去,过了一会儿,进来对欧青谨使了个眼色:“四少,外面有位公子说是您的朋友,因刚才在门口见着了马车和团儿,特地来拜会您呢。”
    欧青谨看了看天上显得有些毒辣的日光,吩咐两个丫头:“日头有些毒了,你们扶少奶奶进屋去休息一会儿,喝点茶,仔细中暑。”
    夏瑞熙觉得他太大惊小怪:“这才几月的天气呢?三月里的太阳会把人晒得中暑?”
    欧青谨沉着脸说:“让你进去歇会儿,怎么这么多废话?你以后还想不想我带你出来了?”
    夏瑞熙忙低头作伏小状:“是,都听夫君大人的。我这就是歇着。”
    欧青谨亲眼瞧着夏瑞熙进屋去歇着了,这才理理袍子出外间去见客。外院等着的却不是他的什么朋友,而是夏家的大管家崔元。
    崔元一脸的悲愤:“二姑爷,小的先是去了府上,听说您带了二姑奶奶出门了,又寻到这里……这事非得您去一趟不可,家里如今是乱了套了,人仰马翻的,夫人吩咐了,还请先瞒着二姑奶奶,她现在禁不得气。”
    欧青谨立刻就安排花老虎在院子里守着夏瑞熙,让良儿去跟夏瑞熙说,让她就在这里睡一觉,等他回来接她,他自己骑了马跟崔元去夏家。
    夏瑞熙躺在即将成为他们主屋的大床上,一手抱着装着满满一箱金条的木匣子,一手绞着粉绿纱萝帐子上的碧绿流苏玩,趁着良儿去厨房烧水,和纯儿商量:“纯儿,你说我这箱东西埋在哪里的好?”
    纯儿道:“奴婢刚才就看过了呢,这院子里花木茂盛,到处都可以埋,您只需要说要移栽哪几棵花木,挖个坑,然后把人支走,顺理成章地便将它埋了去,再栽上花,就什么都看不出来了。任谁也猜不到。”
    夏瑞熙道:“可是我还想修个地窖,多藏点粮食。”见纯儿不解,她笑道:“也不知道是怎么的,自从遇上那群灾民之后,我就总担心会饿肚子。净想着要多藏点粮食才踏实。”
    纯儿抿嘴笑道:“平常百姓家中,多少都有个藏粮食,腌泡菜的地窖,少奶奶若是喜欢,也可以修一个呀。反正少爷都要修亭子给您赏花的,就趁着机会一并修了呗。”
    夏瑞熙“嗯”了一声,见纯儿欲言又止,便道:“我看你也憋了很久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纯儿犹豫了一下,道:“少奶奶,您还是不打算告诉四少?你瞒着良儿,是担心她人小口快,心里藏不住事。可是四少,他人品好,是您的夫君,是您一辈子的依靠,您不相信他不依靠他,还能依靠谁呢?而且,奴婢担心,有一天四少知道这件事,会生您的气。”
    夏瑞熙久久没有吱声,不用说,如果欧青谨将来突然知道了这笔钱的存在,必然会很生气很失望的,他那样骄傲的人,她却不信任他。
    她口口声声都说自己是相信欧青谨的,也努力这样说服自己。但说到底,她潜意识里只是相信她自己罢了。悲欢离合的故事看得太多,再相爱又如何?就算是几十年的患难夫妻,也有变心靠不住的时候,何况是她和他呢?一起生活不到半年的人?
    虽然欧青谨在二人还无亲无故的时候,也不曾扔下她不管,但夏瑞熙始终觉得,自己手里握着一点钱,更能给她安全感,可以提醒她自己,她并不需要靠着谁生活,她是独立的,不需要看谁的脸色,不必讨好谁。也许有一天,经历得足够多,他也一直没有让她失望之后,她会选择无条件的相信他,但绝对不是现在。
    可是怎么办呢?她在这个世界是这么的孤独无助,尽管“亲人”很多,对她也很好,但她始终无法像真正的夏二小姐那样无条件地相信依靠他们。从意识形态来说,她是孤独的,寂寞的。
    从前她只有一个人,死也没什么可怕的,可是现在有了腹中的这个小生命,多了许多羁绊,也多了许多计较和牵挂,还有责任。
    纯儿见她不吭声,委婉地道:“奴婢只是觉得,您可以相信奴婢,可以相信花老虎,为什么就不可以相信四少呢?”
    夏瑞熙嘟囔了一句:“你又不会出卖我。花老虎又不知道我这钱是怎么回事,你当时不是跟他说是帮家里夫人换的么?”其实最主要的一点是,他们都不能替她手中的这笔钱做主,而欧青谨,却是可以的。

小孩 发表于 2010-11-12 12:37

第四卷 第三十一章 狼子野心
    夏瑞熙一觉醒来,天色已黑,房间里未点灯,静悄悄的。天已经黑了,欧青谨为什么还没有回来?其他人怎么也不叫她起床?这个时候还没回欧府,也没派人送信回去,家里该着急了吧?
    她正要喊人,屋外传来一阵低低的交谈声,声音压得很低,却隐约可以听到一些,正是纯儿和良儿。
    纯儿说:“你嘴巴快,可要注意别说漏了嘴……要是有人提起,还得注意掩盖阻拦,要是吓着了小姐,可有你我二人受的。”
    一阵沉默,良儿轻声说:“这姓赵的,怎么就一肚子坏水?到底情况有多严重啊?我听说死人了……”
    纯儿道:“嘘……快别说了,四少过来了……”
    不多时,欧青谨略显疲惫的声音响起:“我已经让人回去和夫人说了,这几日就暂时住在这里不回去了,以防有人多话。等会儿会有人送用具来。你二人接了,小心伺候少奶奶。”
    夏瑞熙的心一阵狂跳,到底出了什么事?姓赵的?不会是赵明韬吧?难道是夏家有事?死人了?到底谁死了?
    纯儿和良儿说:“少爷放心,奴婢们一定把少奶奶伺候好。”
    欧青谨道:“我进去看看她可要醒了,纯儿把暖壶里温着的酸辣粉拿来给我。良儿去厨房里看看热水可要烧好了?”
    夏瑞熙忙假意喊道:“是谁在外面?怎么灯也不点一个?什么时辰了?”
    “是我。我怕灯光会影响你睡觉。”脚步声响起,随着欧青谨温热的手握住了她的手,接着纯儿拿着暖壶进来,掌起灯就退了出去。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天黑了,怎么也不喊我?这下子回去可得晚了。爹和娘肯定要担心,你把灯点起来吧。”夏瑞熙摸索着要穿衣服,欧青谨拥住她:“熙熙,我们今晚不回去了,就在这里住。”
    “为什么?”夏瑞熙不动声色:“你刚才和谁在外面说话呢?”
    欧青谨若无其事地笑道:“我和纯儿还有良儿说话呢。我让她们给你拿酸辣粉。我特意给你买的,想不想吃?”
    夏瑞熙道:“你今天是去见谁了?”
    欧青谨笑笑:“一个朋友。好久不见了,见着了马车和团儿,就寻来了。”
    夏瑞熙狐疑地看着他:“你在说假话。”
    欧青谨干笑:“你怎么这样说?好端端的我说什么假话?你要不信,明儿我让那朋友来家里吃饭,你亲自问他。”
    夏瑞熙一点都不怀疑如果需要,不要说明日,就是现在,他也能立刻寻个人信誓旦旦的在她面前撒谎。她似笑非笑地瞅了欧青谨一眼:“你可能不知道,你说假话,口是心非的时候,你的鼻翼比平时大。”
    欧青谨情不自禁地摸了摸鼻翼,心虚地说:“乱说,我怎么从来不知道。你讹诈我也没有用,因为我根本没骗你。”
    夏瑞熙的确是在诈他。根据她长期观察得来的结果,欧青谨不喜欢凡事喜怒于色,但当他心里高兴或是心中愤怒的时候,鼻孔会情不自禁地张大,她只需要看他的鼻翼就知道他情绪的变化。至于他说谎时是什么表情,她还不知道,因为至今为止,他似乎还没有认真的对她说过假话。
    看来要他主动向她坦白是不可能的了,夏瑞熙干脆道:“刚才我听见你们说话了。说吧,我家里怎么了?谁死了?为何你们都要瞒着我?”
    欧青谨轻抚着她的背,轻描淡写地说:“一个下人意外死了,不是什么大事。还有就是赵明韬上门去谈孙家的事,言语多张狂无礼,被岳父赶了出去。家里不告诉你,是担心你操心。真没多大事,要不能瞒着你?”
    赵明韬到底还是动手了。夏瑞熙沉默片刻,直觉事情只怕没有欧青谨说的这么简单:“不要担心我受不住,我受得了。这样说一半藏一半的,我反而更提心吊胆。”
    夏瑞熙见欧青谨的神色有些松动,继续鼓动:“我是什么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要命的时候都不曾害怕,更何况好不好地在这里坐着。我一向都认为,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就要想法子去解决,多一个人总多一分力量是不是?你要不告诉我,就不怕我将来埋怨你?”
    夏夫人是让欧青谨瞒着夏瑞熙,他原来也打算这么做,毕竟他把夏瑞熙此时的身体状况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现在看来,到底是瞒不住,事关夏瑞熙的父母家人,将来落埋怨都是小事,最怕的是事情朝着最不可预料的方向发展,那时她突然知道了,打击和刺激反而更大。
    欧青谨拿定了主意,挨着她坐下来:“孙家那件事,根本就是赵明韬设计的,现在拿来嫁祸。孙家那个原本该行刀剐之刑的小妾,不但没死,人还就在他手里。还有孙家姑奶奶,也倒戈相向。也就是说,现在他在西京城里,差不多就是只手遮天,只要他一句话,人证物证都全了,夏家就得倒霉,就得被安上一个买凶杀人,以便赖婚的罪名。”
    赵明韬上门指责夏夫人买凶杀人,要赖婚,白白害了孙家少爷一条命。夏家自然不承认,两下里便起了冲突,夏老爷提着刀把人家赶出门去,被夏夫人拦住之后,当时就气得胸口疼的老毛病犯了,现在还躺在床上起不来。
    接着夏瑞昸出门,险些被一匹发狂的马踏死,惊得半迷糊状态。夏大伯和夏瑞礼在相熟的妓女那里与人争风吃醋,被人打了个半死,夏大伯断了两根肋骨,夏瑞礼断了一条腿。不过几个时辰,夏家在城郊的一所庄子就被大火烧了个精光,还烧死了几个仆人。
    “为什么要等这么久才动手?他到底想干什么?”孙家的少爷已经死了两个多月了,既然始作俑者是赵明韬,按理他早就应该动手了,为何要等到现在才上门去威胁?
    欧青谨惭愧地说:“他选择这个时候动手,是深思熟虑过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欧家拖累了夏家。”
    皇贵妃刚刚有了在她名下抚养的皇子,气势又比从前略微起来了些,假如皇帝的病全好了,能重新视事,倒也罢了。偏偏现在大部分权力还在皇长子手里,他们需要一个契机,借机彻底击败皇贵妃一派。
    赵明韬如今靠上了皇长子,并不需要硬靠着做夏家的女婿为自己挣分,他选择在这个时候挑欧家的姻亲动手,以这样的罪名,正是别有所图。如果他成功了,就是将来打击贵妃一派,扶皇长子上位的大功臣,得到的好处显而易见。

小孩 发表于 2010-11-12 12:56

第四卷 第三十二章 夜话
    欧青谨从袖中摸出几张纸:“今天我去,岳父给了我这个,二百五十万两银子的银票,京城汇通票号,大秦有三十多个分号,随到随取。”
    突然给这么多的钱啊?夏瑞熙猜测:“是要你上京活动?是不是可以去求那位睿王爷主持公道呢?”
    “不是。他说一百万两是瑞昸的,大姐,咱们,蓓蓓各得五十万两。让我替他们保管,将来合适的时候交给他们。虽然现在事情还没闹出来,但可以想象赵明韬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家里这个时候去求睿王,睿王如果应了,就会被拖入到这场买凶杀人,赖婚的闹剧之中。他和贵妃娘娘现在自顾不暇,哪里又会把自家陷入到这样两难的境地之中?所以这条路是走不通的。”
    “那其他人呢?我们给他们钱,总有人会愿意伸手的吧?我们先把该准备的都准备好,防患于未然好不好?”
    欧青谨怜惜地看着夏瑞熙:“此一时彼一时,皇储之争,大家尚且躲避不及,又有谁敢拿这个钱呢?就是你舅舅那里,他也拿不出好的办法来。要命的时候,谁还顾得上尊师重道?”
    和平时期,鸿麓书院是一张巨大的关系网,网遍大江南北,朝野上下,谁都想沾点光;关键时刻,人人自危,只想把自己择清,谁还管得了别人?自己先活下来才是王道。
    这是谁也靠不上了,夏瑞熙沉默不语,摸索着穿衣:“我要回去瞧瞧。”夏老爷的安排,听上去怎么有点交代遗言的意思在里面,让她没来由地觉得很害怕。
    “不要去。我答应过岳父岳母,不告诉你的,你若是去了,不但不起作用,还会徒然给他们增加烦恼担心。你不要担心,我已经送信回家,托人去打探了。”欧青谨抱紧了她,“今晚咱们不回锦绣园,就在这里小住一晚。我给你买了你想吃的酸辣粉,在暧壶里暖着的,拿来给你吃好不好?”
    夏瑞熙倔强地挣开他的手:“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是女儿也是姐姐,怎么能不去呢?”
    欧青谨怒道:“你是不听我的话了是不是?什么叫孝顺?不是你一听说家里怎样就噎巴巴地跑去,你现在这个样子,跑去只会给他们添乱,你知不知道?你若真的要他们心里舒坦一点,就要好好的,装作不知道这件事,其他的事情都交给我来处理,省得他们操心了这个又要操心那个,你明不明白?”
    夏瑞熙道:“难道要我装什么都不知道啊?谁知道姓赵的会不会又去使坏?要是家里又发生了什么事,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自己。”
    欧青谨叹气道:“你怎么这样糊涂?他若是真要动手,就不会只是吓吓瑞昸而已,肯定就是一击而中。但为了以防万一,我已经请木斐住到你家里去了。”
    这还只是一个开始吧?夏瑞熙颓然坐下,只觉得心里堵得慌,什么都不想说,什么都不想吃。平时尚且不觉得,还总觉得自己孤独无依,这个时候才发现,她早已离不开他们,离了他们她更孤独无依。
    欧青谨却不由分说,拿了酸辣粉坐到她面前,便喂她吃。
    夏瑞熙摇头:“我不想吃。”
    欧青谨皱了皱眉头,轻声细语地道:“你要听话,再不想吃也得吃点,就算不是为了你自己,你也得为孩子和我、还有岳父母考虑一下。现在你把自己照顾好,就是对大家最大的帮助,乖,张口吃点,好不好?你就算真想去看看,也等明日一大早我陪你去,好不好?”
    夏瑞熙接过碗:“我自己吃。”才吃了两口,就放下碗扑在欧青谨肩头大哭:“难道就看着他这样欺负咱们家?”被欺负还只是小事,怕的是被逼得走投无路,家破人亡才算完了。
    欧青谨轻拍着夏瑞熙的背:“熙熙,不要哭。你不是常说母亲情绪波动对孩子不好吗?你先停住,听我慢慢的分析给你听,这件事情也许没那么复杂,也许有转机。还哭呀?不想听是不是?”
    夏瑞熙心里燃起了一丝希望来,停止了哭泣,用手捂住哭得狼狈不堪的脸,使劲吸了一下鼻子,瓮声瓮气地说:“拿帕子给人家。”
    欧青谨忙绞了一块热帕子过来:“我给你擦好不好?”
    夏瑞熙又怎么肯给他看见她拖着长长鼻涕的模样?低着头夺过帕子背过身按在脸上:“你捂住耳朵呀!”
    欧青谨忍住笑:“我捂住了。什么都听不见也看不见。”
    夏瑞熙很响地擦鼻子,掩耳盗铃地把自己打整干净了,才把帕子扔进盆里:“可以说了,我不哭了。”
    欧青谨小心翼翼地道:“先吃点东西垫底,边吃边听我说好不好?”
    夏瑞熙烦躁地皱起眉头:“人家不想吃。”自怀孕以来,虽然她很注意控制,脾气仍然变得有些情绪化,有的时候无法控制,高兴起来快,难过起来也快,原本不爱哭的人现在也变得眼泪多了起来。
    “好,好,不想吃,等想吃了再吃。”欧青谨千依百顺,脱了鞋子坐上床去拥住夏瑞熙:“我想,赵明韬虽然让人去吓唬瑞昸,打了大伯和三堂兄,也烧了庄子,但目的都是为了起警告威慑作用。他应该是另有目的,而不是单纯地想讨好皇长子。否则,他就不是先上门去警告而是指使孙家直接把这事闹到公堂上,这就是留了余地。他所图的,应该还是钱财。”
    当然,也有可能是更恶毒的招数还在后头,比如先逼得夏家就范,满足了他的所有要求,拖得一穷二白,人仰马翻之后,他还是要逼得夏家家破人亡。不过这个话,欧青谨是不敢告诉夏瑞熙的。
    夏瑞熙不笨,她也能想到事情的两面性。但听欧青谨这样一说,她还是抱了不少希望的。“那我爹娘的意思是怎样的?只要人好好的,拿那么多的钱干什么?”
    夏夫人倒是愿意舍钱免灾,可夏老爷就是不下那口气去。旧恨未了,又添新仇,怎么不叫他痛恨?
    欧青谨道:“我仔细想过了,这件事情要分两步走。京中的情形我们不能及时掌握真实情况,可是赵明韬却可以,因此我们现在不宜和他硬碰硬。先前家里已经派人快马送信到京城去了,但愿能截住大哥,让他去探探娘娘和睿王的口气,也把这事知会他们一声,如果他们能帮忙,他们是不会坐视不理的,但我们不要抱太大的指望,主要还是得靠自己;另外,我也托了一位靠得住的朋友,他和赵明韬有一定的来往,让他去打探一下赵明韬的意思,知道了赵明韬的目的,我们才好商量对策。”
    夏瑞熙软软的伏在他怀里,把头埋在他颈窝里:“我现在胆子好小,总是害怕。我好害怕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大约是因为有了这个孩子,不知不觉中她变得有些胆小怕事了。
    欧青谨心疼地摸摸她的头发:“不要怕,有我在,你和孩子会很安全的。”
    夏瑞熙靠在欧青谨的怀里,听着他强壮有力的心中,情绪慢慢变得平和起来,此刻她真的就相信欧青谨能说到做到。女人总是敏感和容易被感动的,对方一个不经意的动作和一句不经意的话,往往就能让她们看到一些不一样的东西,可能从此全然相信对方,也有可能从此厌恶对方。
    等夏瑞熙的情绪平稳些了,欧青谨和她商量:“岳父给的这些钱,我不想要。是你家的钱,我把它交给你保管。将来合适的时候,你再把它拿出来还给瑞昸。”
    “为什么不想要?”夏瑞熙捏着银票,试探他:“家里现在很需要钱,如果有了这笔钱,大家都会好过许多。再说,如果我们不拿,姐姐和蓓蓓也不好意思拿。”
    欧青谨毫不犹豫地说:“岳父母该给我们的,结婚的时候就已经给了,现在这个钱,分明是留给瑞昸的。岳父是没法子了,怕被赵明韬或是其他什么人拿去,才会想到交给我保管。我们怎么能拿这笔钱?家里,到哪步再说哪步的话,若是没有这笔钱,难道他们就不过日子了吗?至于姐姐和蓓蓓那里,你不必告诉她们我们的做法,她们愿意拿,无可厚非,若是不要,也是她们的人情。不要管别人,做好自己该做的。”
    灯光下,他的神情平淡真诚,眼神清澈,没有一丝的惺惺作态和贪婪。“我如果需要钱,我会靠我自己的力量去获得。这样的不劳而获,我会羞耻一辈子,永远都抬不起头来。”
    夏瑞熙默然不语,欧青谨很聪明,很骄傲,考虑事情也很周到。古人始终认为儿子才是继承衣钵的,女儿是外人。夏老爷的钱原本就是留给夏瑞昸的,只是想到夏瑞昸太小,钱太多,容易引起人觊觎,若是全部都留给夏瑞昸,只怕最后夏瑞昸连命都保不住。
    而采取见者有份的方式,三个女儿和儿子统统都有,谁都没有话讲,也就不容易引起矛盾,几姐弟还是能抱成团。就算是他和夏夫人真出了什么事,夏瑞昸也能在姐姐们的关心下成长起来。
    夏老爷敢把这笔钱交给欧青谨和自己,其实已经是对二人莫大的认可和相信了。
    不过夏瑞熙最欣赏的,还是欧青谨对于这笔钱的态度。不贪,不爱,不占,不嫉,而且还是在欧家开始落败,他体会到钱的重要性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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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完整版本: 穿越小说,,,《剩女不淑》,,,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