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
发表于 2005-6-4 17:57
她闻到他身上气息,那由古龙水,雪茄烟,和他中年男子的体香,三味混合,真的好闻,
心里莫名一醉,不可收拾,双眼迷离,红唇微张,小小的舌,一颗丁香欲中结,糯糯的声
音,爸爸......
晴天霹雳!
她不是小眉。
她是他的宝儿,他的养女。
他汗如雨下,片刻间整个人湿透了衣裳,他猛的推开她,把她突然扔放在沙发上。太
过卤莽,是他的错,他不该把这衣裳弄给她,宝......宝儿,乖,先看会电视,爸
爸去冲个凉。
天,太,热,了。
是啊,天太热了,蝉在窗外叫个不停,知了,知了......
它知道什么?
冒充哲学家!
她倦在沙发里,片刻间屈辱,羞耻,自怜,百般滋味涌到心上。这是怎么啦?她,她
究竟是怎么爱他的,男人?还是爸爸?
她突然负了罪,他是她的爸爸啊,怎么?可以?这样!
不可以,太无耻。
她跑回屋换了衣裳,把那软烟罗快快脱下。都怪这破衣裳,都怪这坏天气,她要散散
火,跑出去,喝冷饮,吃最凉的冰激凌,最好把自己一下冻成雪人。
刚到了门口,素素却来了,第一次,她不请自来,一脸沮丧。站在耀眼的阳光下,一
款纸人一样,尖尖的下颌更尖,尖的好象要迎风凋谢了一样。
宝儿,她说。
怎么了?她问,她也心神不定,说不住问的正是她自己的心。怎么了?你怎么能这样?
我......我考上大学了。
废话!这个她早知道,俩个人,同一天拿到了通知书,同一个学校,有必要再说一遍
吗?
我上......上不成了。说着,泪珠一粒粒的滚下,水龙头开了,滴滴答答。
她厌恶的皱着眉,不知道该怎么哄她。她也想哭,可哭不出来,哭也需要借口,而她
的借口那么不干净,眼泪也觉得侮辱吧?
徐素素,是不是钱的问题?不要哭,叔叔给你解决。有人说话。
是爸爸,他冲完了凉,语调平淡,家常衣裳,还用毛巾擦着头发。
她不敢看他!
宝儿,请你的朋友进来啊,傻站在门口干什么?
她把素素迎了进去,素素一坐,她便慌慌的说,素素,你先和爸爸说啊,我出去给咱
们弄点冷饮。
他笑着,好象什么事也没发生,风平浪静,天下太平,宝儿,冰箱里......
话说了一半,说不下去。她那么慌张,什么也没听见,直往门外走去,好似房子里有
兽要吃她!
是心魔,是她自己心里豢养的兽,让她出去走走,放掉它,也许是好的吧?
她街上胡逛,多久了,她不记得。她胡乱的吃,喝,都是凉的。直至后来,她才想起
家里还有个客人,她的朋友,应该她招待的,她才提了几瓶可乐,往家里走去。
一步步近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不肯按门铃,却是用钥匙开锁。一手开,一手提着饮料,房子里是
那么的未知,在没开门以前,一切都是一道题,正在解,正在算,而没有答案,永远算了
下去,该是多么幸福的事呵!
而,每一扇门,总是要开的。
也是沙发,那棉软的道具,可是供来厮缠,男人和女人一起扭曲,变形,同样绵软?
他拥着素素,狠命的吻着,一只大手摸索着那致命的耳朵,那上面有一粒痣的呵。
而素素也面色潮红,在他的臂湾里嘤咛着,小小的身子,在他的怀里竟似要融进去了
。小狐狸脸上泛着淡淡的光辉,红色的,醉了的,嘲讽的,讽刺的,讽刺孙宝儿把自己的
爸爸都留不住,为只为她是没有痣的!
“咣铛”一下,饮料掉在地上,有一瓶碎了,她的心也碎了,流了一地褐色的液体。
不是血,是液体,吃醋,嫉妒,伤心,悲哀,难过!等等酿成的液体。
爸爸,不要她了!他们停止,他看她,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反而笑了,素素,宝儿
回来了,快去帮她提饮料,她都提不了了。
叫的那么亲热。素素。
一切都不一样了。
男人与女人之间,有过什么,一切都不一样了!
一屋子的证据,她是他的了。
片刻之间,她出去了。他们就在一起了,有多久了?
她只是个女儿,都得接受。片刻间要她长大,太仓促了。她也笑,笑给他看,她不在
乎的,真的不在乎的,素素,对不起,打扰你们了。
说完,却“哇”的一声,吐,翻肠倒胃的吐,把心吐了出来,把一切都吐了出来,给
他看看。
可他看见了吗?
她捂着肚子,喷了素素一身,素素傻了,而他疯了,三步并做两步,童年时她跌倒时
那样,跑了过来,把素素一推,素素人轻,跌在了地,他也顾不得,宝儿,宝儿,你刚才
吃什么了......
“叮咚,叮咚”什么声音?
谁在招魂?
我这只鬼突然跃起,不好,窗外大白,可见是又一天的要为人了。仍在床上,显然是
又做了一个大梦,那孙宝儿又带杜十娘阅历她的人生。
是谁在按门铃?别是遇春,那可糟糕!录象带还在我的手中。忙跳下了床,往床头柜
一塞,就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却是个不相识的男人,孙小姐,下半年的报纸还订阅吗?
报纸?
我不懂,忙摇了摇头。那人转身把门口的一个盒子卸了,“哗拉拉”抖出一大堆花花
绿绿的纸,哦,这就是报纸,那上面竟是一个人的头像,大而显目,英俊万分。
齐天乐!把他印在这上面做什么?我忙拾起看了。
黄纸红字,端地显目,有的上面有他在沉香亭的照片,有的上面有他在船上的,孙宝
儿也沾了光,或背或侧,也在那报纸上风风光光,配了字,什么新的绯闻女友,电影《画
皮》的内定女主角云云,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被万人阅读。
哦,原来,做明星有这样的好处?
又另一张,却是医院,他被人围堵,水泄不通,造成医院里将近一小时的混乱。医不
就医,病不看病,直至随后记者来了,他答应给他们独家采访,他们才把他从人群里救出
。
呵,杜十娘这轻轻一招现出庐山真面目,真害苦他了,估计近期,他再也不会来找孙
宝儿,谁稀罕整日自讨苦吃?
除非是病人,爱吃药,把药汁当糖喝。
咸鱼
发表于 2005-6-4 17:58
杜十娘轻轻摘下,慢慢穿了。
可是杜十娘曾穿过的衣,因太美,十娘没舍得在上面做标记,我这只鬼,也无法识得
,可是六百年前的故衣了?
错了,孙富错了,那不是传说。一切都是真的。
六百年前妓女杜十娘真的有一款这样的衣着。只是此衣极为罕见,有也只是皇室里才
有的,那也是印度商人送给皇帝爷的。世面上根本无法见着。但杜十娘的这件却是来的蹊
跷。那日十娘我正在院里拔琵琶,唱曲子,陪一位管爷取乐子。院门外却锣鼓喧天,大闹
大嚷,好似状元及第,
闹的好不欢腾。老鸨妈妈虽说见过世面,但脸也白了,因她明了,如此大阵仗的在妓院门
口闹的,不是来迎娶的,就是来砸场子的,有钱的官少爷,想着法子整人,谁知道来者什
么意了。要姑娘倒好说,大不了银钱买卖,定个码儿就卖了。若是砸场的,敢这样明目张
胆,大锣大鼓,定是来
头不小,惹不起的。
正自慌张,乐声却也停了,老鸨妈妈忙带了龟爷出去打点,哟,那家的爷,这么大来
头,可是看上我家的姑娘,却不好意思说?您要那位,妈妈我现在就叫了来陪爷,爷请进
了。
先礼后兵,探他虚实。
却有奴才说,我家爷要杜十娘......
话未说完,老鸨妈妈就打断了,哟,可可不凑巧的。我家十娘今日正陪一个大主顾,
听说来头也不小,是京里的管爷。这位爷别惹了那位爷,大家都吃不着兜着。
连哄带吓,告知他杜十娘有客,不能把他应下。
却听那奴才又说,你这老婆子,上辈子吃唾沫咽死的?急什么?我家主子要杜十娘出
来接个礼物,又没强逼着她接客。
哦,好会说话的奴才,把老鸨妈妈的嘴儿立马堵了。
老鸨妈妈咽了口气,也松了腔子,不是砸场的就好了。忙打发人来叫杜十娘。十娘整
理了一下衣裳,出了去,刚刚到门口,两排奴才齐唰唰的跪下,唢呐细细,锣却不响,吹
的调儿幽远漫长,真真是个懂得排场,懂得情调的主儿,且看他送什么礼物给杜十娘。
一个奴才执了一个盖了红绸缎的盘子,绸面平平,下面能藏着什么?只见那奴才一路
碎步的跑来,且配着调子,显是操练过的,一到十娘面前就忙忙跪下,请接纳。
哦,他家主子真是个风月老手,嫖客班头,搞的这样有品有味,先声夺人,真真是手
段使尽,招式新颖。
杜十娘把红绸一揭,却也一酥,美衣靓服,那个女子不爱,更别说我这等操皮肉生意
的女子,更爱那好衣好裳,裹了自己的玉体,悦已悦人,把这世百般的撩拨。
好马配好鞍,好女穿好衣。
好嫖客,大手笔。
别的客人来了,送珠宝美玉,有比这衣名贵几倍的,但没人在杜十娘没有陪他的情况
下,第一次,肯送这样昂贵华丽的衣着。
先便让你欠了他,来的时候自得重报,嫖客的手段也有高矮较量的。
可是那传说中的华衣?于是兰指一翘,轻轻一抖,烟霞凌空,凤凰抖羽,四下的人都
呆了。半响才“哗”的一声,如水泼地,同声的赞美。老鸨妈妈拿红帕子捂了捂嘴,怕嘴
张的太大,失了雅观,显得没见过世面似得,咦,软烟罗!你家主子是谁?
大买主来了,当得好好款待,老鸨妈妈喜笑颜开,忙陪了笑脸,把那奴才也好言好语
的好生款待了。
我家主子的名讳不便相告。主子说日后他会来此地,先送个礼物给杜十娘,算是见面
礼了。
哦,这嫖客,犹抱琵琶半遮面,和杜十娘做开了游戏。杜十娘等他拜访就是,不过是
高档点的买卖关系,怎么会把杜十娘蒙昧?于是笑颜如花,为那衣而开,回家告诉你们主
子,杜十娘把衣收了,他,随来随陪。但也仅仅是陪一次而已。
那奴才听了,领了话,带一干人迅速撤退。
只是奇异,这无主软烟罗衣,直至杜十娘从良前,都无人来认领,是谁相馈?天下那
有花了钱,而不嫖的道理,那岂非吃了大亏?
杜十娘临离院前,把此衣赠给好姐妹素素,想她情无着处,但愿穿了这好衣,诱个好
嫖客,找个好人家,好好的从了良,渡那好年华。只是未想到素素的良,杜十娘等不着看
着,就喂了那江底鱼虾。
我摸着那衣,遍体生凉,多少冰蚕的死,才可成就这样的绝世之衣?它是蚕的魂啊,
怪不得这样艳丽。这孙富,这一世,端地傻了,不知这衣的厉害,他怎么可以把这送给自
己的养女?这衣和身材天然相合,严丝密缝,如第二层皮,一般女人穿了它都艳丽三分,
更别说孙宝儿那惹火的
身躯,当年十娘穿着他,叫一声李郎,李甲的眼便着了蜂蜜,粘在十娘身上,片刻也离不
得,一叠声的唤着,十娘,十娘......
叫个不息。
看着镜里的自己,恩爱两相空,现在不过是一只鬼。正发呆,遇春来了,带了我,带
了百宝箱,要去警察局。
可知道家里藏一个这样的箱子?那王队审问,面目一扳,如同铁具。
是孙富......遇春急急的想替我答了,直怕王队给我坐罪。
王队看他一眼,把他下一半话掐去,命令,柳遇春,你出去。
他无奈看我一眼,转身出去。
我却笑言,王官爷,早先时候我不知道,要知道早送来了,早上交好处也早,可以让
遇春立功个早功,前程万里。
他“啪”拍了下桌子,孙宝儿,请你严肃点,这是警察局。
严肃?我就严肃给你。
孙宝儿,说实话,孙富什么时候告诉你赃物的掩藏地?
赃物?好名词,杜十娘的皮肉钱成了赃物,亏他问的起。盲人摸象,把这东西当了孙
富的不义之财,也真错的离奇。
昨天医院里。
昨天?不会罢,昨天我们......
说了一半,他也不肯说了下去,他总不好意思说,昨天我们的窃听器没有听到这样的
话语。
他把箱子一抱,好了,现在你可以走了,我们把这上缴到局里。
我看了看那箱子,和我相依为命了六百年的珠宝翡翠,现今要离开我几日,为了遇春
,让它流离,我是一只鬼,过几日,厌了这世,不愁把它取回。
于是出去找遇春,遇春一脸紧张,好了,宝儿,王队怎么问你?
我娇笑澹澹,还能怎么问,不外是把一张脸绷成铁铲,以示自己大公无私,见了谁也
要铲上一铲,好升官晋级。
遇春一听,摇了摇头,宝儿,不对,你对王队有成见,他,不是那样的人。
不是那样的人,是怎样的人?我笑着反问,红皮黑馅,白皮红馅,还是黑皮白馅,人
,我还看不清楚呢!
宝儿,人又不是饺子,那有你这样比喻的,你真顽皮。
顽皮?
顽皮不过是给你,给值得的人,杜十娘晓得,言语必须有味。
一路言语,我们二人不知不觉的到了医院,来看孙富,他可平安,渡过了危险期?
走到急救室门口,大门依然紧闭,我坐在椅上,看着医生来了,问,我爸爸好点了么?
还好,现在已经醒了。
他可要见我?
不能让你见,昨天一见,差点没救了回来,今天我们可不敢冒这样的险。
于是跌坐在遇春的怀里,却有一个医生走来,高挑的个,白大褂,玉树临风,走路端
地潇洒。哦,医生里还有这样的人物,杜十娘真开了眼。
只见他一路走了过来,戴着口罩,顶着白帽,千遍一律的衣,别人穿着只是衣,病态
的苍白的衣,他穿着却是一树梨花遍地开。
端地的美。
近了,他看了我一眼,眨了眨眼,眉目答答,打开了电报,告诉我他是谁。
天,是他,齐天乐,他真是死性不改,想了什么法子,换成这样的打扮,为只为接近
孙宝儿?我这只鬼不由想
咸鱼
发表于 2005-6-4 17:58
天,是他,齐天乐,他真是死性不改,想了什么法子,换成这样的打扮,为只为接近
孙宝儿?我这只鬼不由想起,他在江里远去时说的那句,我要定了你......
他要定了孙宝儿,会不会始乱终弃?
一想至此,在遇春的怀里猛的一颤,遇春忙忙一抱,宝儿,你冷吗,我脱衣给你。说
完把外衣脱下,搭我肩上,这个男人,他的爱,如此体贴入微,春雨淅沥。
润物细无声。
我该要那一个的?不,不,孙宝儿该要那一个的?
正在此时,里面的医生要我进去,孙宝儿,病人现在比较激动,请你进去劝说一下,
让他平静,好好的配合医生的治疗好吗?
我点了点头,齐天乐也跟了进来,噫,他想了什么办法,如此通行无阻,医生怎么就
让他收买了呢?
刚刚进去,只见孙富躺在白被单里,正想用手扯着身边的管子,却无力撕了,只有和
医生嚷,让我死,让我死,你们为什么救我?昨天阎王都派人来抓我,白生生的一副骨架
,我走到那,他跟到那,你们为什么把我拉回这世上?
呀,这孙富,他的魂魄也看到了杜十娘,却把这只鬼错当了鬼差来抓他!
而医生们按住他,令他无力动弹,他也果真缩手就擒。
英雄未路,大抵如此。
他一看到了我,安静了下来,手软软的耷拉下。我伸手过去,握住了他。
宝儿,他喘气,你好好的听爸爸说,你的妈妈叫方小眉。
终于,他肯把这个深藏了多年的秘密告诉他的养女。
你见过你妈妈的。他的手松开,颤颤微微的挪动,移往胸口,长途跋涉的艰辛,摸摸
索索,可终什么也没找着。
他们给他换了衣。
我这只鬼突然明白,他在找那个钱夹,他在找方小眉。
爸爸,不用了,我含泪,我知道那是我妈妈,一直知道的。
他点头,还有,宝儿,我就是你的亲爸爸,小时候把你放在孤儿院,爸爸对不起你!
哦,这孙富,这会说自己是宝儿的亲爸爸,看昨日梦里,他显然不是,为何对宝儿说
这样的话呢?
白骨突然一凛,他爱她,护她,是在说谎骗她,让她以为她有爸爸妈妈,出身正常人
家。
但看他又呼吸急促,这只鬼忙轻轻的给他吹一口气,令他进入梦乡,不再多忧多虑,
多烦多恼啦。
可他的魂魄却不肯闲息,又回到了那一片红里。
漫天漫地的红,无耻的红,红色妖孽,红的触目惊心。人群在喊,人们在砸,在辱骂
,而她的手臂渐渐下垂,她发丝红水草一般,凝成一块,她的嘴唇微张着,富哥哥,富哥
哥......
她再唤他,而惟有他,听的见!
还会有谁,在他的生命里,这样两小无猜的叫着,在他成长的路上,野花般开了一地
?
而他,怕,除了怕,还是怕,他在后退,一步一步,退到了墙角,那些人砸的可是他
的良知,他的良心,他们把他的也挤压,逼迫,侮辱,而他却没有勇气。
小眉,小眉......
君王掩面救不得!
一直以为,从来以为,一切天定,水到渠成,她的美,开在他的花园里,郁郁葱葱,
都是他孙富的天地!
他不忍看了下去,他突然狂奔了起来,是谁玷污了白玉,谁就要为这玉碎。
他猎狗一般,咻咻的跑着,街巷里乱窜,但仍具有灵敏的嗅觉,那是猎狗的本质,他
知道那个知青的家,他早就偷偷看过的,他不肯放弃,他直逼目的地。
红,四周都是红,小巷那么长,突然之间,他跑不到尽头,血在流,这扬洲城的小巷
是他和她的记忆,他和她的身体,他和她的血管啊,多少次他们一起走过,有时他在她耳
边故意放个瓢虫,故意说,嚯,你耳朵上有个瓢虫。
而她说,富哥哥胡说,那是痣,那是痣,那是痣!
他最喜欢看她这样子。
而那也是真的痣,火铸的,血烙的,他是罪人,一生也被打了罪人的烙印了。
永远,无法,逃脱!
他踢开那人的家门,凭着直觉进了厨房,拿了把明晃晃的菜刀,他扯着他的衣领,把
刀架在他的脖子,他红了眼,他妈的,孬种,你小子敢做不敢当,小眉现在出了事,走,
你给老子走,老子带你小子去认罪。
他以为把他带去,一切就明了。
可生命没有学会等待。
想笑的时候却要哭出来。
那人被他拉着,跌跌撞撞的,孙富,你听我说,不是我,真的不是我,不是我!
他什么也听不进去,他拉着他,拉着他,拉着一份希望,或者把他拉至现场,让他认
罪了,小眉就没有事了,小眉就有救了。
人们不过要的是野汉子。野孩子。
而小眉,小眉是清白的。
可时间不等他。
可现场不等他。
人都那儿去了?
那儿去了?那么多人,围观的,看热闹的,打人的,都那儿去了?他只看见一摊血,
一个不成形的人泡在那里面,血肉模糊,她,她,可是重生了?回至了母体初初降生时候
的样子——一团肉浸在血泊里,可却不会哭。无衣无着,那么孤单,什么时候,什么时候
他们剥光了她的衣服,
什么时候?
小眉......
菜刀砰然落地,以金属的声响,哭泣,嘹亮,嗡嗡不绝,阳关三叠。
那个人乘这机会,撒腿就跑,而他顾不得,他扑在血泊里,他抱住了她,摇她,摇一
个血泊里的婴孩,小眉,小眉,富哥哥来了。
她闭着眼,她不肯说话,她已经不会说了,或者她是恨他,而不肯理他的吧,他明明
看见了,可他不肯,他就是不肯站出来,站出来救救她。
她在他怀里,没有温度的。
回看血泪相和流!
一桶漆倒了下来,绝望的墨漆,天地从此黑了。
他也黑了。
......
不知过了多久,他醒了。
嗡嗡的,苍蝇在飞,这嗜血的,贪婪的,逐尸的生物,围着他们嗡嗡,多么像刚才相
欺侮的同类,口里还做正义讲演,多么可悲。他挥了挥手,它们飞起。一队蚂蚁在她血迹
斑斑的耳上爬行,洞里洞外,这么快,它们就把她的耳朵当了它们的家了。他用手指把那
些蚂蚁一个个的捻死,
死吧,死吧,都死吧!他抱着她,苍蝇阴魂不散的跟着他们,一个大的美食场啊,一场盛
宴,它们怎么就舍得放弃了啊?
人凌辱人可是也有这样的快意?
死前被同类凌辱,死后被苍蝇蚂蚁凌辱。小眉,他的小眉,没有缚鸡之力,只有遭凌
辱的命运,而他却没有救她的!
他走着,一步一步,没有哭,往田野走去,他的小眉,叫他富哥哥的小眉,他埋了她
!
他埋了她!
埋了他和她!
埋了一切过往!
咸鱼
发表于 2005-6-4 17:59
他买了牛角尖刀,他在磨刀石上一下一下的磨过,磨一下,他用手试试刀刃,锐,尖
,利。
直至他试的轻轻一触,指尖就无声无息的开了口子,一朵恶之花开了,鲜血滴滴,他
才满意。
他把刀插在裤里,他又到那知青的家去,可那房子,人去楼空,主人早不知道跑到那
里去。
呵,这小子,他也怕,怕死,他逃了,他躲了,可他知不知道,他孙富即使揭地三尺
也会把他找出来。
祭。给。小眉。
他在找,一个屠夫一样,整理这个城市的肠,胃,心,肝,脾,血管,神经末梢,带
着刀,不漏过任何一个繁华市区,穷陌陋巷,他在辛辛苦苦的寻觅。
无耻!
躲,不是一个男人的立世之资。
他在找他吗?他也不知道,或者他找的,辛辛苦苦寻觅的,正是他自己,然后自己杀
了自己,一刀两断,恩怨情仇,为懦弱付了利息。
杀人,自杀,是他苟且于世的意义。
可那人人间蒸发,不见影迹。一晃两年,小眉的坟,旧坟新土,蒿莱壮气。
一次出门,火车上,午夜人人酣睡,沉溺在梦里人生。他却睡不着,他在喝水。他突
的一凛,手里的水溢出,他抬眼一看,大狂喜。是他,是那个知青,他从另一截车厢走过
来,把自己送进他的眼里。
他跟着他,跟在他身后,手里拿着一个玻璃水杯。他进厕所,他也跟着要进去,那人
关门,说,同志,这厕所一次只能上一个人的。
他把他一推,推了进去,把门一关,随手把手里的玻璃杯子往铁墙上一砸,只剩一个
长长的玻璃片握在他的手里,他一只手掐着他的脖子,问,你,还认识我吗?
你......你是孙富?!
躲了那么久,终于相遇。那人脸色白到青灰。此命休矣!
为什么你干的好事,却不出来承担,为什么???他问的五官扭曲。鹰眼猎食,现世
魔鬼。
不......不是我,孙富,你听我说,真的不是我,我只是个替罪羊,方小眉和
我在一起,那是为了骗你。
放屁!不是你,你跑什么?他更怒,这种时候还敢抵赖?
小眉,小眉,你怎么就爱上这么个人呢?为他死,一点也不值得。他边说边用玻璃片
在他的脸上划了两道口子,血滴涌出,争先恐后,一滴一滴,直奔死地。
我,我怕你胡来啊!我解释不清。但我真的和她没有那事,上天做证,上天做证..
....那人吓的赌咒发誓,尿也从裤里出来,流了一地。
真懦弱!真不堪!
可惜,小眉临死还是不肯把他交出来的!
孙富,你听我说,我真的和她没那事,和她有那事的另有其人,另有其人。她找我说
让我假扮一下她的男朋友,我就答应了,谁让她长的那么好,假扮一下也是值得高兴的。
她为什么要你假扮?为什么?不要这会编故事骗我,你这个孬种。他又在他的脖子上
割了一条口子,玻璃是一种锐利的物体。有的时候它比刀更快更利,且无声无息。
估计,估计和别人怀了野孩子,怕你知道生气......
放屁!他一听到野孩子,他的心就一颤,小眉就死在这个野字上,野孩子,野汉子,
野婆娘,什么啊?......人群的喊声又起。
他把玻璃片往上一挪,沿着耳朵一划,轻轻的,人肉菜耳,一片耳朵掉地。
那人一看,站立不住,软软的下坠,孙......孙富,真的不是我,你不要冤枉
好人......
然后昏了过去。
而他,早红了眼睛,提起他,提一袋面一样,提一手仇恨,提一手快意,把玻璃片一
转,“嗤”的插进他的脖子,热血发出奇怪的声音,口哨一般优美,短而锐,扑他一脸,
犹如红色的热水浴。
这是他第一次杀人,他却看见夏季,花瓣,小眉。
丢下他,把厕所的窗子开启,在火车千遍一律,枯燥无味,怨妇一般的“咣铛”声里
,他跳了出去。
现在,他要去找小眉,和她死在一起。
他回家洗脸,换衣,把尖刀藏在裤子,上坟。
有人在坟上哭泣。
是个老妇,花白头发,跪在坟前哭着。他认识她,是方妈妈,小时候和红卫兵一起斗
过的,她和小眉的爸爸都在牛棚的,怎么放回来了吗?
中年人却老的一如五六十岁。
他默默走了过去。她看见了他,站起来,惊慌的,把一个东西递给他,孙富,小眉留
给你的,这儿见了你,我就不送去了。
是个钱包,他接过去,轻轻的打开,她在,她在里面,巧笑倩兮,扎着两根麻花辫,
看着他,看着这个世界,宛然在叫富哥哥。
而他,当不起。
不配。
方妈妈。他叫。
那老妇忙摇手,别,别,孙富,不要这样叫,我成份不好,小心带坏了你。说完忙左
右一看,见没什么人,又说,我这次回来看看小眉,就回乡下去住。本来想到老房子翻一
翻小眉的遗物,看有什么可以留个念想的,想不到找到了这个,她指了指那个钱夹又说,
她好象要把这东西留给
你,我也就没看,把它带来,看能不能在坟上遇到你。
她还留东西给他?
她并没忘记她的富哥哥?
他一咽哽,方妈妈......却说不下去。
那老妇忙边低声说边一溜小跑的走了,孙富,别,别,我成份不好。
他把钱夹打开,他看见一张信纸,他就要去见她,她却把一封信冥冥中送来。是她,
是她的字,一个个纤秀可爱,灵动活泼,宛然她人一样。她写她写,上面有些水渍,圆圆
,一颗一颗,因干了,泛着黄,显是眼泪做了哀愁书简,嵌在字里行间,做了点缀:
富哥哥:
不知道我还能不能这样叫你,如果不能,请允许我偷偷的叫你,在没人的角落里。
富哥哥,还记得那个月夜么,月亮那么大,你站在月亮下,比月亮还亮,在我的眼里
。我说我有个秘密告诉你,可是,第二天我就已经不能把这个秘密告诉你,只能在信纸上
,偷偷的说,富哥哥,我爱你。
我不知道告诉你这句话的时候,该送什么礼物给你。我翻啊翻,找出了钱夹,它方方
正正,那么好看,就像你的人,棱角分明,是我喜欢的那一类,我决定把它送给你。富哥
哥,我照过照片的,只是一直没告诉你,我想把照片放在钱夹子里送给你,每一天,你带
着它,就和带着我一样
,无论你走到那里,我们总在一起。
可是,富哥哥,为什么有些事,在一夜之间就变了呢?你走了,有人来了。我不认识
他,他却狗一样咬我,剥我衣裳,我叫,我喊,可四周的邻居都不来,我知道他们为什么
不来,因为我出身不好,我的爸爸妈妈都是牛鬼蛇神。
可他们不是的呀,富哥哥,你知道的。
我就这样被人欺辱了,富哥哥。我拼命的喊没有用,你不在身边,不会有人来救我的
。我只能踢,咬,可我斗不过他,富哥哥,我就这样不干净了。我只有逮着什么咬什么,
咬住不放,他打我,打的昏了过去,我什么也不知道了。等我醒来,我的嘴里有个东西,
一个奶头,人肉奶头,
我把他身上的一部分咬下了。富哥哥,你以后见着这样的人,肯替不干净的小眉报仇吗?
咸鱼
发表于 2005-6-4 18:00
第二天,富哥哥,还有第二天么?我不敢见你,我怕你看见我的样子,我已经不干净
了。可你还来找我,一天一天的,我不忍心看着你来的,我不值得你来,我就找了个回城
病休的知青,以前说过几句话的,让他当一下我男朋友,他答应了。
富哥哥,看见你伤心的走了,我都哭了,可哭有什么用。我的清白要不回来了。
我没有想到更糟糕的事在后面,我的肚子大了,一天一天的大了,大到后面我不敢出
门,都是晚上一个人偷偷的跑出去,找点吃的。
生孩子那天,我一个人在家,肚子疼,疼的昏了过去,等醒来,孩子就生了出来,是
个女孩子。我给她喂奶,她就不哭,很乖的。没人陪我,只有她陪我,也是好的。可是孩
子要哭,她一哭,邻居就有人探头探脑的来看,我知道这小生命危险了,她是无罪的,我
的赶快把她送出去,要
不,那些来看的人,过几天不会让她好过的。这是作风问题,大罪啊,富哥哥,我居然没
有结婚,,就生了孩子,我更不能和你在一起了。
富哥哥,今天革委会的人来找我,说邻居举报我,说我是破鞋,作风败坏,乱搞男女
关系,居然敢未婚先孕,是天字号的大婊子。我说我不是,他们就捏我的胸,挤出来奶汁
,说我不是奶牛,不生孩子奶汁那里来的?我说不出来,他们就打我,踢我,踢的我下身
又流血了,富哥哥,我
生完孩子一直没好,血流个不止,我这是要死了么?如果死了,富哥哥,你肯替我照顾孩
子么,她是无辜的。
他们走的时候还说,明天要拉我游街示众,惊示市民的。富哥哥,我不是破鞋,你知
道的,你也要记住,小眉是爱你的。但愿明天不要遇到你,小眉即使死了,也不要你看到
我现在的丑样子。
......
他整个人如树木被伐,横的倒在坟上。
原来他错了怪她。
原来他把人错杀。
原来小轩窗,正梳妆,他有什么资格和她相对无言泪千行?他再也没有资格面对她,
地狱天堂,他怎么见她,见了面说,嚯,你的耳朵上有个瓢虫吗?
......
宝儿,宝儿,你怎么拉?不可以哭,你一哭,惹着你爸爸的心事怎么办呢?病人需要
安静的。有人摇了摇我的肩膀,是齐天乐,他倒真是演员,入戏快,这话怎么听也像医生
说给家属的。
我被他这假医生唤回,魂归当下。咦,什么时候这臭皮囊已泪水满面,眼泪成了同情
雨,下的一点也不吝惜?
齐天乐递我纸巾,我轻轻擦去。他一本正经的在病房里察看,装模作样,量体摸额,
我笑着低语,罢了,罢了,天乐,不要给我做戏,做的再好,我又不会发最佳男主角奖项
给你。
这个,杜十娘昨日听他们谈了个仔细。
他却讨巧,走过来,含笑轻抚我衣,宝儿,你会,你的眼睛已经列了提名的单子,我
从那单子上看见了我自己。
我嫣然一笑,这个男人,可可的讨人欢喜,他随时随地,都要展开一局调情游戏。比
比心智。
调情也需智力,那蠢笨如牛的嫖客,十娘我着实没少遇。
提名者众多,得奖的却未必是你。杜十娘巧言巧回。
他亦笑,吃定了,显是什么女人都未逃过他的巧言令色,孙宝儿的寸寸柔肠,粉粉盈
泪,也不过是个迟早问题。
花入佛手,化做吉光片羽,闪一下光,就在他的眼前逝去。
而齐天乐,就是那捻花人,他动了心,要你也动,他收了意,要你也收,万万不可乘
了他意。
我抬首扬眉,看看谁先输给谁。天乐,你真好神通,想了什么法子,混进医院来了呢
?
病床下有窃听器,让那王队把他赶了出去。
小小的借刀杀人而已。
他笑。把肩膀耸了一耸,难遮得意。那还不容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我骗那些医
生说我下一部电影要演一个医生的角色,他们就让我来了实习实习。
原来如此。
我笑他,做名人有这么多好处,我也要做,人活一辈子,不就为的是风光一回,路上
的行人一见不是夹道欢迎,就是开道相避?
他俯身过来,还说做名人的好处,昨天你都害苦我了,什么夹道欢迎,开道相避,没
挤死就是好的,今天还敢这样讽言讽语?
嬉皮笑脸,直看心地。
他眼里座着个两个孙宝儿,孙宝儿眼里,可是座着两个他了?
这样看了下去,眼睛会拔不出彼此的影子。反而任它盘根错节,直抵五脏六肺,生了
根了。
可我是一只鬼呵,他的眼光难道要把白骨一节节爬过,腾绕丝缠,在尘世再开碎碎的
花么?
花事已过。
没有茶蘼。
好在此时,门儿开了,一位医生叫他出去,显是我那借刀杀人的招式起了作用,那王
队急急命人把这假大夫请了出去。
咸鱼
发表于 2005-6-4 18:01
陪了孙富一天,再也不敢握他的手,怕他的伤心事,再传给杜十娘,又凭白的惹眼泪
,那真真是一只鬼也消受不起。
方小眉,红颜薄命,她比杜十娘更悲,活活被人打死,杜十娘还不过是自己寻的死,
她却连死也无法自主。
刚刚走出病房的门,却看见素素,她和遇春坐在一起,谈着话儿。伤手仍蒙着白纱,
看见了我,忙忙站起,宝儿,你爸爸可好点儿了?
我爸爸?她是来看遇春的,孙富不过是个借口。
却笑着答她,好点了。你不要牵挂就是。
遇春站起迎我,我看着他,想给他和素素留点空隙。我是一只鬼,爱他如何,不爱如
何,终无法变成人和他相依。于是说,遇春,我想去一下洗手间,你先陪素素好好谈会话
。他依言坐下,我穿过楼道,在一个拐角,鬼耳却听见里面的声音相熟,哦,是那王队和
他的手下,他们原来匿
在这小房里,他和他们谈些什么?
不由俯耳上去。
王队,我们今天查那送面包的了,换了一个人,成了个小伙子了,看来可疑。
恩,继续追查下去。徐素素那问来什么消息没有?
王队,她现在相当于是咱们的线人,不太好问,再说她那么恨孙富,估计也不会送那
玩意给他,那样死了不是太便宜孙富了吗?
哦,她为什么那么恨他?
不要轻易下结论,我们应该做的面面俱到。该调查的都要调查,要讲证据。
好的,王队。
一会我回局里,把关于徐素素的一切资料和谈话录象带都送到我的办公室,我要重看
一遍,想想徐素素的报案动机。
......
哦,录象带?素素有这东西留在警察局?那太好了,杜十娘这只鬼正万分好奇,晚上
也凑一回热闹,看看去。
好不容易捱到晚上,待遇春走了。这只鬼速速脱了人皮,洗洗画画,把它挂在风里凉
干,而后取回挂在柜里,一件人皮衣裳与那软烟罗并列,两相应衬,好不美丽。
而后白骨穿窗而出,凌空飞起,到那警察局。此地来过几次,杜十娘熟门熟路,穿墙
破壁,进了王队的办公室。咦,到是个认真人儿,在灯下一页页翻看着东西,杜十娘这只
鬼站他身后,与他一起看起。
是案卷,厚厚一叠,好不容易他才看完。开始放录象带。
是素素,她出现在屏幕里。
警察问,徐素素,你和孙富是什么关系?
我是他的秘书,大学毕业后,我就给他当了秘书。
他为什么挑你当秘书?
因为我和他女儿孙宝儿是好朋友,他可能觉得有这样的关系就比较亲近。
你既然是他的秘书,可知道他做什么生意?
服装生意。
这个我们也知道,他是本市有名的服装商,问题是去今两年,他服装的销量并不很好
,而他仍旧周转良好,你可知道他私下里还做什么生意?
这也是遇春带我来警察局的本意。孙富另外还做非法生意,他收买古董,又送出境外
,有的古董都是从盗墓人那儿低价买来,而后高价售出。
请说具体点。
......
于是只听见素素侃侃而谈,记录员笔尖沙沙的走动,蚕食桑叶。素素说孙富如何从盗
墓人手里买来汉王妃的玉乳贴(注:古代的压乳玉器,多为圆形白玉,比圆币稍大,外隆
而内洼,中有穿孔)又如何卖了出去,如何得了宋徽宗的《写生珍禽图》
真迹,买来装裱送出境外等等等等,不一而足,听的杜十娘这只鬼也后怕,好在我死在水
里,无坟无墓,要不这会子说不住也早让人挖了出来,一代艳妓,尸骨爆晒,真真可怜矣
。
咸鱼
发表于 2005-6-4 18:01
这孙富如此行事也太可恶了!
当真该抓了起来,吃官司牢役。
呀,大事不好,杜十娘的百宝箱这样交了上去,不更是让人怀疑这也是孙富的一笔肮
脏买卖,怪不得遇春一见,就要宝儿快快交了,一点也不怀疑那是杜十娘的东西。
六百年了,正如齐天乐所说,只那描金百宝箱都是值钱古物,更别说箱里的东西。
太过巧合!
警察问,你还知道他什么事情?
素素说,别的我不知道了,就这么多。他这个人行事诡秘,这些事也是我留心了来往
的客商,偷看他文件才发现的,这些交易,他从来不带我参与。
我们还怀疑他贩毒。你知道吗?
这个,我不太清楚,不敢乱说。素素小小的狐狸脸都吓的白了,她一直怕他,他有一
股威仪,生生的令人压抑。原来,一直,她的感觉是对,她在与虎谋皮!
录象终于完毕,杜十娘看的一身冷汗,忙忙归去。刚刚到了宝儿的住处,怎么?里面
灯火通明,是谁,躲起一看,呀,遇春,什么时候他来了,还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往屏幕上一扫,不好,是录象,是孙宝儿话别的那一段,那里面的宝儿正在说,遇春,可
这个城市无山无海,它不适合充当表演海誓山盟的布景啊,我怎么能相信这无根无凭的话
?
......
得速速阻止,再看了下去,那还了得?
忙手指一挥,阴气射出,把电源断了,屋子一下漆黑,成了一方大砚,盛了满满的墨
汁。
遇春嘀咕了一句,怎么突然断电了?
我这只鬼忙穿墙而进,进了柜子,把人皮速速拿了,衣裳速速带了,又穿墙到了门口
,穿戴整齐,人摸人样的拿着钥匙拔拉着门孔,告诉他,宝儿回来了。
把门开了,随手一指,灯又亮了,一看电视黑天黑地,无反无应,放了心,装做大惊
奇,哦,遇春,你怎么半夜来了?
他看着我,眼光奇特——疑问,不解,怪异,好似眼前人并不识得。
天,他把录象带都看了么?亦或,他翻了柜子,发现了这人皮,好好的挂在那里?
他却眼光一变,温柔,体贴,关爱,怜悯,种种情感皆在眼里一一体现,他走来,他
抱住我,宝儿,你那儿去了?唉,这些天,你都急糊涂了,以前,我上完班,半夜也有来
的。
哦,好险!
杜十娘问的话都露出了马脚,怪不得他那样看我,一时不解也是难免。
是啊,我都糊涂了,爸爸生病,我睡不着,下楼散散心去了。
他走过来将我拦腰抱起,吻了吻唇,把我放在床上,轻轻的把俗世的衣衫一件件剥落
,他在剥掉果实的皮。
杜十娘任他手指游走,看他可是要玩那男人与女人的古老游戏。身体在他的手里,成
了一粒柚子,被他唤起的隐藏了六百年的欲,汁水盈盈,甜美流溢。
也伸出指,解他衣扣,娇声滴滴,滴滴娇声,遇春。
叫的十分情义。
而他摸着摸着,突然停了,琴歌顿断,可是弦出了问题?而他长叹了口气,宝儿,你
真美。
半天,就为一句赞美?
这出妓女杜十娘的意外,从来都是男人欲火中烧,他怎么收放自如?
他却拉了被子,给我盖着。然后去了衣柜,取来那软烟罗,给我换衣。
噫,好生细致关爱,人世间平常夫妻,可是这样恩爱依依?
杜十娘妓院出身,老鸨妈妈又常教媚术手段,来客个个见了十娘如蜂见蜜,恨不得吃
了去,那李甲更是索要无度,片刻也离不开十娘的玉体。这叫十娘以为,爱,就是你来我
去,把彼此根深蒂固的溶进身体里,难道柳遇春这有另外的解释含义?
他也换了睡衣,钻进了被,抱住了宝儿,两个人同床共枕,手脚相抵,天衣无缝,丝
丝相扣,琴瑟和鸣,那般般配,他说,宝儿,我爱你,请你不要把我怀疑。
发丝被吹起,一滴泪掉进枕际。
原来,爱,也可以这样岁月无惊,淡极相依。
他抱着我,宝儿,晚安。酣然入睡。
我起床,把那录象带悄悄的毁尸灭迹,送进垃圾道里,而后呆在他的怀里,看着他也
渐渐双眼迷离。
......
宝儿,宝儿,你接呀。
她接,她不得不接。一如空中飞腾的那球,带着羽毛,就以为自己是小鸟,就以为可
以飞出一重天来,可它错了,它的命运便是在网格之间飞跃,看上去那些格子,一个一个
,都是口,都是门,都可以飞出,实际却是陷阱,永逃不出。除非她们两个其中之一失手
,它也飞不起,反而是
坠在了地上,卑微到尘里。
大学四年,素素成了这个家庭的常客。有意无意穿插在他们父女之间。父爱如旧,什
么也不用开口,早已备齐,只是小时候的那种肌肤相依,不再复来,他不肯再长久的抱她
,拥抱也只是蜻蜓点水,为只为她长大了吗?
那,还是不长大的好,永远七八岁,坐他怀里,靠着他膝,多么遐意。
打球累了,大家休息。素素,他,和她,三个人坐一起。他给她们两递饮料,左手和
右手,不分先后,不分亲近,一人一个,公平厚道。
边喝,边他问她,宝儿,你怎么不谈个男朋友呢?女孩子大了,该谈恋爱的。
她生气,“咚”的把饮料放下,气泡一串串上升,如同她的身体。爸爸怎么不问素素
这个问题,偏偏问她?她站起,爸爸,你是不是嫌我烦了,忙着把我嫁出去?
没有啊,他看着她,诚心诚意,爸爸永远不会烦你,做爸爸的怎么会烦女儿的?只是
你这样的年纪,不谈恋爱会后悔。
我不会后悔,我讨厌大学里的男孩子,他们就象猕猴桃,长着绒毛不说,咬一口还是
涩的。
他和素素听的哈哈大笑,他拉住了她的手,把饮料又递给她,宝儿,不要把眼光只放
在学校,你可以不吃猕猴桃,吃火龙果,榴莲......
哼,我才不吃,榴莲臭!
哦,喜欢寻常味道的?那吃苹果,桃,西瓜,葡萄,橘子,梨......
听到这,她终于“噗嗤”笑出,摇他的手,爸爸胡说,男朋友又不是水果。
他的眼睛突然亮了,亮到昏眩的样子,胡说,胡说,富哥哥,你胡说......
她的爸爸回来了,她惊喜。
那个爱她的,她年幼时候相依为命的爸爸回来了。他,又是她的。
他拉紧了她,看着她,是她。喜欢的。
她想扑进他的怀里,撒娇,撒欢,蹭他的胡子,闻他的味道,整个身子在他怀里坐着
,永坐不起。
可有人叫,宝儿,宝儿,咱们再来一局。
他大梦初醒,松开了手,宝儿玩去吧。
她不情不愿的向素素走去,狠狠的跳,狠狠的拍,狠狠的扣,狠狠的杀,决无余地。
那只球,被捆的禽,在空中仓促的飞舞。
实际上,她的心,要扣要杀的是另外的人,另外的事吧?
咸鱼
发表于 2005-6-4 18:03
牐犚焕匆蝗ィ大学毕业,她已经习惯了素素的存在。他是她的爸爸啊,是也只能是
爸爸。素素的存在是好的,她,有太浓的恋父情结,爸爸是有意这样安排的吧?
这几天,家里只有她,素素没法来做伴,她爸爸旧病复发,她去医院尽孝心了,顾不
上来她的家。
天热,她专门熬了绿豆冰糖粥,冻在冰箱,等他回来,给他下凉。
她自己冲了个澡,换了软烟罗衣,找来衣架上爸爸的西装,她穿上了它。
不由她,从十六岁那次以后,她就喜欢偷偷的穿爸爸的衣裳,从大的晃里晃荡,到现
在已经可以紧紧贴她身上,好似专为她订身而量,她抖着湿辘辘的头发,闻着爸爸衣服上
的体香,懒懒汲着拖鞋,一会看看冰箱,一会看看,她怕他回来,还冻不出碎碎的冰花。
碎碎的她的心事吧。
他回来了,她听出了他的脚步声,忙把他的衣裳脱下,挂好,怕抓住罪证一样。而后
把绿豆冰糖粥取出,放在茶几上,懒懒的依在沙发。
有情怕被无情恼。故做随意无心。
他进来看见她,坐在那,丰满修长,一团烟笼的玉,一块雾罩的和氏壁,他突然有点
慌张,她怎么又把这软烟罗穿上,每年夏季,她总要穿着他,在他眼前一团烟一样的晃。
爸爸,你回来啦?她淡淡的笑,身子斜在沙发。
什么时候,她有了庸懒的女人样?
他选择坐在侧面沙发,既不直面她,也不靠近她。问她,宝儿,大学毕业了,有什么
打算啊?
上班。
上什么班?他含笑看她,这么快,在他的手里,她由一个孩子长大到说要上班。
我看看哦,爸爸......
她停了话,她倒希望去他的公司上班,可她希望他先把话讲,他要她,而不是她给他
说,我要到你的公司去上班。
他看着她,明白她的意思,宝儿,到爸爸的公司来吧,女孩子管理服装也有兴趣,说
,你要什么职位,爸爸给你什么职位。
她的眼睛一亮,去的,可是只有她?
爸爸,素素呢,这几天她没来,我不知道她准备毕业了怎么样呢?
他把头一低,宝儿,这个爸爸安排好了,让她和你一起去爸爸的公司上班,好和你做
个伴,你说呢?
果然,不只是她。
她的眼光黯然,蜡炬成灰,素素阴魂不散,她并不想要她来做伴,她只想要她的爸爸
和她做伴,小时候一样。
可素素是有痣的呀,爸爸喜欢那痣,爸爸怀旧,爸爸一直因为妈妈,而......
关爱素素的吧?
可见长的好,不如长的巧,素素的那个痣属于情感的投机倒把。
素素去,她就不去,凭什么他把素素安排好了,才叫她去?她生气,却笑,爸爸,我
想出去锻炼一下,长大了,不能老跟着你混吃混喝啊?
什么话?
他抬眼看她,眼光隐然一跳,剪断的烛光。羽翼已丰?单飞去吗?亦或,她要离开他
?
而她没有看见,她只觉得自己的心,那小小的心,不能一天一天的看着素素和爸爸亲
密无间。它太小,盛不下,装不了,不是一个大的厅堂。有的时候,心挤了起来,一方影
子,都会把人挤,压,迫,害,无立锥之地,无立世之方。
那么躲吧。
那么闪吧。
你想另立门户做生意,是吗?那也好,爸爸拨一部分钱给你。说一下,想做什么生意
,我看看前景怎么样?
爸爸,我都说了不和你混吃混喝,你把我养的这么大,我也该靠自己生存了吧?
清算过往?什么时候这样生分了?
去意已决。
他问她,你真的决定了吗?
恩。她点头。
年轻气盛,让她在社会上闯闯也好。他,总不能陪她一生吧?等她有了可照顾的人,
再回来,也不要她加入他的事业。她该身家清白,一世无忧。
况且,现在,无论她到那,背后总有他荫蔽吧?会出什么事呢?于是突然一笑,好的
,宝儿出了社会,要展翅飞翔,有骨气,是爸爸的孩子。可说好了,历练到金刚不坏,可
要回来帮爸爸啊!
大势已逝。
他竟然不留她!
他,竟,然,不,留,她!
她点头,好的。站起来,把绿豆冰糖粥往他面前一推,施施然的进了自己的卧房。
牐犎俗叩囊灰∪晃,泪却滴到衣衫上,一下就洇了,一滴叫着爸爸,另一滴叫的还
是爸爸。
可,他听见了吗?
第二天,她就应聘到模特队。包家文一见就笑,孙小姐的大架,怎么就应聘到我这胡
三狗四的模特队来了?不是开玩笑吧?
实习生活,包老板,不可以吗?
可以,可以。那包家文拍掌,孙小姐这样的人才,拿八抬大轿请,还怕请不来呢,怎
么不可以呢?
他拍她马屁,不外是因为,她是孙富的女儿吧?
上班下班,她坐在公交车里,赌气的挤一身臭汗,赌气的拉着横杆,看着窗外,人流
水般流过,不同的脸,不同的店面,是不同的浪花,开了又谢。
而她却在岸边,不走,也永不湿鞋。
都与她无关呵,任它浪来浪去,花开花谢。
这一朵是谁,喜气盈盈,含羞带露,看着另一朵英俊的男性的脸?是素素,凭着直觉
,她太熟悉她的脸。
而那男性的脸,在她的眼里一亮,闪着毒的光焰,似乎一条蛇,突然咬了她的心,令
她莫名一颤。她不知道她要干什么,车一到下一站,她就忙忙跳下,整衣理衫,迎面向他
们走去,笑容满面。
素素,你在街上逛啊,真巧,遇见了。她轻轻拍她肩膀,打了招呼,扫那男子一眼。
而素素不愿,显然素素不愿意身边的男子看到她,她太有优势,在男人面前。
谁说,美貌不重要?心灵美,得把左右心房,左右心室都剥出来做大型房展,可世人
有几个人做的起,并不是人人都是地产巨头,商界名家。
他也在看她,目眩神迷,她的眼光两柄小锤一样,锤过他的心,心鼓咚咚,那儿蹦出
来的性感娇娃?
她也看他,一时迷惑,这个人,她并不讨厌,反而有三分喜欢,三分眷恋。
遇春,这是我朋友孙宝儿。
宝儿,这是我朋友柳遇春。
虽不愿,但不肯带在脸,素素给他们两相引见。
而他们早把手儿相握,一见到她,他突然会说了俏皮话,孙小姐,今天是天使节?
哦,什么意思?
我看见天使了啊,她就在我面前,素素,你说是不是啊?
素素的脸在变白,喜气脱落,风打杏花,但强撑的点了点了头。她却笑着挽住素素的
胳膊,亲密无间,素素,你的朋友很有意思哦。
横刀夺爱,也要夺的不动声色,杀人不见血。素素,不也是这样夺走了她的爸爸?
她和她学。
她是她现实的教材,可以即时翻阅,备案,画线,勾勒重点。
咸鱼
发表于 2005-6-4 18:03
媺,媺,杜媺......
是谁唤我?
那唤蓦然把孙宝儿变成了杜十娘,换下了当世衣,着上了旧时妆。
魂魄一飞三万里,梦里一回六百年。
只见一位男子,青衣长袍,正在挥毫弄丹青。画中女子明皓齿,巧笑妍艳,袅袅依楼
,翩翩然要走出画里,与人一亲芳泽。
哦,是谁?如此形神俱佳。
那衣饰裙带,分明是杜十娘初初见李甲时的装饰,他怎么记得这般毫厘不差?
谁知画至最后一笔,他却摇头,自言道,媺,媺,遇春手拙,难以画出你的十分之一
。说罢长叹一声,把画揉了。
此时却有书童进来,双手垂着,少爷,李甲李少爷求见。
快,快快请了。他边走边迎了出去,那李甲迎面来了。
李兄今天怎么有空来看我了,温柔乡里走出来,换换空气吗?他请李甲坐了。
唉,李甲唉声叹气,柳兄不知,我现在银钱花尽,被那势利眼的老鸨妈妈赶出。十娘
又要和我从良,正愁那儿去凑银子赎她!
杜媺要他赎她?
真的?还是假话?
他一震,手里的茶也摇了几摇,心事如水,涟漪圈圈。
难止摇荡。
李兄可是开玩笑?他疑惑相问,但愿是假话一场。听说那杜十娘自出道以来,京里要
赎她的王公贵族无数,她都不肯应了从良,说做妓女有什么不好,乐得逍遥自在不说,赏
男人也被男人赏。很多人为和她一亲芳泽,想尽办法。那老鸨为了赚钱,更是漫天要价,
才没人能赎的成的。李
兄,这次她......她怎么就应了你了?
李甲却笑,不快顿失,她应了我???是她要我赎她的,她要跟了我。说着掩不住的
可可的得意,沾沾的自喜。
当该这样。
千万人要她从良,而她不肯,为了他,她肯,可见他的魅力有多大。
男人,有时候要女人来抬高身价。嫖,不但嫖了身体,还嫖了名妓杜十娘的芳心,这
,才是他做男人最大的荣耀!
嫖,也要嫖的有头有脸有业有绩呵!
柳遇春发呆,她要他赎了她?可见,以后,再也没有机会,去爱她。
那,李兄,老鸨没说赎金是多少吗?
说了,三百两。
什么???李兄,不会吧?他反问一句,更觉荒唐,心里一松,看来是几句假话。杜
十娘的身价,在京都人人晓得绝对不会是这个价码。
怎么不会?李甲讲着得意洋洋,十娘要和我从良,铁了心肠不接客。那老鸨妈妈软硬
兼使的逼迫她,她冰雪聪明,答应接客,反而把客人调笑一番,嘲弄一场,把老鸨妈妈架
空了,让没法子下场。那老鸨妈妈一生气,又打量我身上的银子都让她榨光,就仗势嚷嚷
,如果六天以内给三百
两银子,她就让我赎了十娘。
妓女当该赚钱,她为了他,而有钱不赚,还得罪恩客,可见她心里只有他,杜十娘的
眼里,以前盛过谁呵?从来只盛过他李甲。
他是食心的霸王。
那,李兄,你什么时候赎她?他问他。原来如此,刹那绝望。
一提到赎,银子,李甲暗败了下来,他当真把钱花光。柳兄,你可以借我点吗?
他爱她,却把银子借给另一个男人,让他去赎她?不,不,他醋,他酸,他隐隐的为
自己的私心辩护,这位李兄,生性懦弱,又好喜夸,万事都以自己为中心,杜十娘那等玲
珑剔透的水晶人儿怎么看不穿他?
难道,爱,就是明珠投暗,一知半解?不,他不能害了她!
李兄,我也近日手头拮据,你,看看别人那可有富余,好吗?
我不去借,那多么丢人啊。李甲摇头,我在这住几日想想看吧。
他要想什么?
想,天上会掉下银子吗?
一住六日。他看着李甲唉声叹气,却不去想法,这事,他不帮他,他真爱十娘的话就
应该另想其法,就问他,李兄,你这样不回院里去,十娘会不会等着急啊?
会。李甲道,我和她亲,我与十娘没有分别,并非她一个人急,我反而在外逍遥,我
也急,把一切交给上天,顺受天命吧!
他不肯为她奔波,不肯为她担当,却找这样的借口,一个亲字,就当该令她望穿秋水
,巴巴的等他?
再见李甲,他却带了十娘来了,两个人情好如蜜。他问李甲如何赎的十娘,那李甲喜
形于色的告诉他,是十娘私下给他银两,才从老鸨妈妈那赎出了她。
咸鱼
发表于 2005-6-4 18:04
他偷偷看她,看来她是真的跟定了李甲,她的眉角眼梢,尽是李甲。对他,只是轻轻
的看一眼,用客气做了篱笆。
唉,她的心里只有李甲,她才会花费心机,处处为他着想。
席间相送,他仍不放心李甲,请他善待十娘。
谁知走后几日,正在画丹青,描十娘,刚刚手起,一阵风来,就把画儿吹起,忙急急
去抓,去捕,去俘,却也迟了,那画儿浸到书房门口的水塘,颜料浸开,画里的杜十娘一
下面目模糊,难辨模样,黑墨红粉,互相攻讦,青裙玉面,刹那糊涂一团。他捞起来,莫
名心惊,一颤,大叫,
大事不好,媺,媺出事了......
他也只是莫名的知不好,却不知那不好在何地方。
于是立马收拾行李南下,赶去李甲家。去了若好,就说上门讨杯喜酒喝,若不好,他
也不知怎样。但为求心安,对杜媺的牵挂,令他难以安良。一路行至瓜洲古渡,不由被眼
前的情景迷茫。只见岸上酒旗招展,酒店鳞次栉比,人来人往,江上船只不离反多,开了
盛会一样。千帆往来,
都在撒网下水,赤身水客在江里饺子下锅一般,时不时翻了上来,透口气,又落了下,人
人船船似乎一下和这江两情缱绻,爱深情长。
怎么,什么时候瓜洲古渡开始这样兴旺?他以前也来过的啊,真是世情叵测,日新月
异。
忙一打听,岸上观者却说,名妓杜十娘抱了满满一箱绝世之宝跳了江,这些船只都是
来寻宝的。
什么,杜媺跳了江?
他一下呆在那,电击雷劈,从头顶直穿而下。击的他魂飞魄散,摇了几摇才站稳,原
来,她的死,造就了这地方的生。船只活了,渔民活了,酒家店家活了。杜媺啊杜媺,死
了,还被这人世,这般利用。
那,那,杜十娘的人打捞上来了吗?
旁边的人却笑他,老兄,你脑子有疡?看看这么多捞家,那个说要捞人的?捞人干什
么,一个死女人,捞上来又不能陪的睡,还要安葬,正经是捞那箱。啧啧,好多的珠宝啊
,我听说粒粒价值连城,也不知道骗了多少王孙贵族的身家......
他一拳击出,他只想打人。人死了,他还这样侮辱她,不许。打他口鼻,嚼人舌头,
当该有此下场!
可世人谁不爱嚼人舌头,嚼了人家短,好增自己长。
那个人不是这样垫着别人往上爬?
四周人“哗”的围了上来,那人也是个捞家,在此盘根错节了数日,没捞来金银,反
讨了打,那还了得,随身的家奴一涌而上。
打!
杀!
拳,脚,棍,棒。
可怜他一介书生,为了死了的杜十娘遭了一顿私刑乱打,看的,观的,打的,各自为
政,还有点评家,数落着尘土里满身血污的他,可是那妓女以前的姘头,人死了还为她出
头,对人家这么好,为什么人家不跟他从了良,反跟了那个李甲,可见是个沙堆里结出的
瓜——傻瓜.....
.
牷蛘撸他真的是傻。
或者他的苦痛正需要这样的暴打才能释放。他打人,或者被人打。他一点也不挣扎,
爬在泥土里,看着额上的血和泥土混杂,虬结,分不清辩不明的情感一样。一阵大悲痛,
不是来自肉体,而是缘于心房,痛的压出无声的泪来。那是泪吗?他不知道,他只知道那
液体,比血浓稠,而他
不是一只杜鹃鸟啊!
这样也好,杜媺,十娘!
生,不能为你做什么,死,就为你挨次打。
他躺在那,死狗一样。直至人散,才慢慢爬起,拍尽尘土,揩了血污。他站了起来,
他有事要干,他也租人,也租船家,也在江上打捞。
捞,捞,捞。
捞的是爱,是情殇,是不能说,说不得的暗恋。
他这样爱她。
千万人里,江上来来往往的人里,惟有他,柳遇春,找的是杜十娘的尸体,而不是那
百宝箱!
白骨捞来,一截一截,长长短短,男女不分,身份不清,命运不明,不知是那年的陈
年骨头,湮没在江,被鱼虾蚕食的只剩赤裸裸的模样,他无法判断那一根,那一截是他曾
见过的红情绿意,冰亮雪透的杜十娘。他只能把它们,一起捞上来的,埋在一个坟里,这
样大大小小的埋了十来
个土馒头,他才把自己的心算放下。
就这样盘踞一月多余,身上的银两快尽,他才想返京而回,临别面江,喃喃,媺,
墸你怎么就这么傻,为什么要跳江.....?
杜十娘这只鬼听了这呼唤,突然惊起,大梦初醒,一身冷汗。
这个李甲,原来他从妓院里出来六日,尽倦在了别人家,什么法子也没想,他可知等
他的六日,杜十娘如何从早望到晚,从晚望到早,独自凭栏?
他也可知那六日,老鸨妈妈如何耍尽手段,把十娘时而笼络,时尔威吓,时尔眼泪鼻
涕的痛哭,和十娘诉说什么从小到大,母女情长,令十娘不忍离了她。
而他,他于人后却这样天胡地涂的解释一番,就把责任推个净净干干?
杜十娘,枉你担了聪明伶俐,你不但错了开头结尾,而且错了中间一环。他六日不归
,就不该再私递银两给他,让他赎什么身,从什么良!
男人若此,太没得担当,还找了借口给自个脸上抹金,心里涂银。亲,什么是亲?亲
是为了所亲的人处处着想,而不是令她急火滚心,丢她独自一个人在刀尖上行,热火上爬
。
这样的亲,不要也罢,这样的男人,杜十娘,你亦不要也罢。
藤萝托木,所托的那木,也得是乔木呵!你托的是什么?柔杨柳,风中摆,且那般喜
好自夸。
杜十娘!
正自发呆,遇春却也突然坐起,还在喃喃,媺,媺,你怎么就这么傻,为什么要跳江
......
我忙握住他的手,他额上犹自淋漓大汗。我知他梦的什么,却仍柔声问他,遇春,你
怎么啦?
我,我做了个梦。
他四处的看,迷茫慌乱,宝儿,我以前也做过这样的梦,很古老的时代。对了,你也
半夜摇醒我,问过我在叫什么,那时候不知道为什么,你一叫醒,就什么也想不起来。现
在可好,梦境历历在眼,清晰万分。真奇怪,梦里我看到一个女子,叫杜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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