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
发表于 2005-6-4 18:13
剧本十娘只看一眼,就记了个分明。片子拍的空前的顺利,白导都啧啧个不停,本想
宝儿第一次演戏,该指点眼神若何,姿态若何,我却不用指点早做了十分。杜十娘是谁,
天生的演员,眼神,姿态,举手抬足,早练的山河壮丽,天然风韵。再加上齐天乐这男主
角,不但是个眉眼口鼻会说话的主儿,就连脸上的汗毛都比别人聪明三分,我们两个,真
真是棋逢对手,将遇梁才,把邂逅,被刺,寻心,相爱演绎了个风调雨顺,一片彩声。
戏里戏外的娘子,相公,可最终娘子要取了相公的心,永劫不复!
爱到了极处,不过是恨,生生世世的恨,恨不得同归于尽。
剧组在偏僻地,很少接到遇春的电话,杜十娘这只鬼,偶尔想到他,骨头会疼,“咯
噔”一下,
千万支针突然袭击,针针刺字,告诉我了,遇春他是人,而我,杜十娘,是六百年老
鬼一名。
人鬼殊途,爱又如何?
难道逼这一生老去?杀尽他的未来么?
那,那太无耻了,他有他的人生。
和齐天乐翻云覆雨,浑浑噩噩。两只鬼在一起,鬼天鬼地,鬼闹鬼混,鬼迷色相,鬼
鬼相遇了。
——呀,这张皮,更是水淋淋,香艳艳,所过之处艳泽四射。我迷于他男性的身体,
他迷于我鬼般的技巧,两两泥足深陷,自拔不得,一有空他握着我的手,我握着他的手,
皆是舍不得放了。
宝儿,宝儿,你的一只葱手,都抵一个玛丽莲。梦露。
哦,真是如此性感十足?还是他一惯巧言巧语的轻薄?
不过,也真真是最大的赞美了,好话总是易讨欢心,鬼,也是一样的。那个丰臀肥乳
,红颜薄命的女子,杜十娘早就耳儒目然的听他们说过。
是么?天乐?
我不由放软了声,反问着,笑依他怀,手已然不安分,随风潜入夜,撩拨过他的发丝
,眼睛,眉毛,口鼻,喉结......
手指蝶般翻落,为妓时的十八般武艺样样使足。弹琵琶,抚瑶琴,锦瑟年华,水火相
溶,而他,意乱情迷,唤着宝儿,宝儿......
当春乃发生。
不知为何,杜十娘喜欢看他情急的样子,自己也潮涨潮落。他不知这只鬼越来越艳,
尽是他的功劳,他,难道是只是这只鬼的阳气赞助商么?
亦或,我,我也贪他的青春美貌,舍不得?
玩至色急,指却停了,俨然是一种魅力测试,得了满分,心满意足,软声道,天乐,
去吧,开拍了。
他开始处于下风。
——真的开拍了。
他气败坏急。
我面有得色。
——终于,我赢了!
原来男人与女人,那个在爱里挂着个爱情小算盘,懂得精打细算,缁珠必计,那个就
赢了个定。输了的,不外是输给了自己的心,输给自己不够精明。
最后一场戏了。
却是挖心。无我的戏份,剧务不知何处借了个骷髅架子,放了蓝背景,齐天乐饰的王
生坐着,那骷髅被人操纵,白导喊一声开始,戏就开拍,那骷髅架子搭了钢丝,冉冉而来
,笨手笨脚,动作迟缓,拍了好几次都不成功,气的白导大骂,这只鬼却看的好玩十足。
齐天乐烦了,不拍了,不拍了,明天再说。
那白原也叹了口气,大家都闲闲,这段日子也够辛苦的,都没看看山西的风土人情。
也好,今天下午大家都一会都出去放松放松,明天可要好好工作。
齐天乐忙忙过来揽了我的腰,宝儿,我带你去。
他现在正对这只鬼颠魂倒魄。
于是一干人开车,欢笑,打打闹闹,不久就到了一个好去处,只见山环水绕,古木参
天,清澈见底的泉水蜿蜓穿流于祠庙殿宇之间。
呀,宝刹庄严。是晋祠。
这只鬼闻到了青青淡淡的美味,真香,是家,是这只鬼曾经静静的沉溺在其中的六百
年液体——水!
多久了,人群聚集,齐天乐一直粘着孙宝儿,这只鬼没有好好洗这人皮了,直怕令人
晓得,我,只是一只鬼罢了。
渴,滋滋的,白骨和这人皮皆冒了火。需要浇熄。
我是一只六百年的水鬼,渴望喝水的。
可四周是人,只好袅袅的随了他们,齐天乐一路紧纂我的着手,不舍放脱,过了水镜
台、会仙桥、金人台、对越坊、钟鼓二楼、献殿、鱼沼飞梁和圣母殿,最后才站在难老泉
边,他指着那碧水里枝枝叶叶的长生萍说,宝儿,看,长生萍。
呵,难老泉,长生萍,几千年来人类期望的一个梦。问谁不老,问谁长生?
除非做鬼,可鬼也想变成人!
为自己爱的人,变成个人。
宝儿,但愿我们不老,永远这样美貌。他望着水中倩影说道。
我们?不老?
若说天长地久?得和什么样的人才能如此?
这只鬼恍然在水里看见了并肩的遇春,他剑眉、星目、红唇、肤微黑的看着我,轻轻
的叫了声,媺,杜媺,宝儿......
咸鱼
发表于 2005-6-4 18:14
骨头又被敲痛,节节欲碎,忙忙转身,却看见了白导。只见他在不远处看着我们,左
脸擦嫉,右脸画妒,若不是为了这片子,他和他,可是早翻脸不认人?
于是娇笑盈盈,提高了声,白导,快来看,这难老泉里的长生萍,真的是“微波龙鳞
莎草绿”!
白导好不高兴,他是导演,孙宝儿终于肯对他垂青。于是大步跑来。齐天乐不明就里
,转身去看,这只鬼却钻进一丛树中,乘他们不备,无声无息,一刹那潜入水中。
好不快意,好不舒服,摆发摇腿,原来我这么喜欢水。
忙忙潜至一处树阴郁郁处,他们望不到。
咸鱼
发表于 2005-6-4 18:20
蜕了衣衫,脱了人皮,把它飘起,清泉梳洗,发丝沐水,黑色的水藻般蠕动。五官成
了一匹白绢上的苏绣,眉目风情万种,摇曳生姿,端的把难老泉,长生萍也勾引,水舍不
得流走,萍绿的动心。依依不舍情。
西子浣纱,可有这样美的人皮绢纱在水面漂浮?
齐天乐唤了,宝儿,宝儿,怎么转眼就不见了?
白导也奇了,刚还好好的叫我,我来了,她可跑到那儿去了?
这只鬼一时兴起,一手洗皮,一手捡了水低的石子,也好色相,一褐,一黄,先后扔
出。
“唉哟”“唉哟”两个男人一前一后的叫了,却找不到这只鬼,喊,宝儿,在那藏着
,快快出来,别顽皮了。
我偏不!
把皮洗了又洗,洗去所有的污渍,不由看的痴了,有了阳气,它更美了,不逊于当初
的杜十娘,我爱上它了!
两个男人唤了半天不见,互相聊了开了。
呵,白导挖苦道,天乐,前几天那柳遇春来看孙宝儿,你为什么不把孙宝儿叫醒,反
而告诉柳遇春,说什么孙宝儿不想见他。男子汉大丈夫,这样做胜之不武。
哦,遇春来看过我么?我却睡了?
呵,什么胜之不武?!你以为情场上是搞外交?握手致敬?情场只说目的,不论手段
。要不,输的那个人就是你了。齐天乐笑着反击,再说那天白导你不也帮腔,说宝儿不肯
见他么?又不是我一个。
拉人下水。一丘之貉!
咳,我这不是怕演员分心么?那白导自己给自己戴了一顶大公无私的帽,又道,那小
子也肯信。不过现在外面报纸上你和宝儿的绯闻漫天飞,他不得不信。天乐,你是不是故
意放风让记者知道?
你说呢?齐天乐言语轻慢,却是认了。
哈,我就知道你是故意的。那白导又挖苦道,你看看你们三个,他叫柳遇春,你的本
名叫李甲,哈哈,我看孙宝儿干脆叫杜十娘得了,那样你们三个就够凑一场戏了....
..
什么?
李甲?!
齐天乐本名叫李甲?!
杜十娘在水里一时如遭雷击,白骨咯咯。
去你的戏!都拍成了职业病。那齐天乐反讽到,白导,我的本名是难听,我初出道的
时候嫌不好,才改了现在的名字,你对我有与意见,也不用这样大声的说,让我的影迷们
听到了该多失望的......
咦,原来他真的是李甲!
他自己认了。
怪不得杜十娘以前总拒不了他的诱惑,原来是六百年前冤孽纠缠,盘根错节,不肯散
了。
终于。
遇到。
他了。
前世他负了我,我做鬼回来,他还要在我和遇春之间做了梗么?本不长久,人鬼相隔
,但,我不要遇春伤了心。
真不知道你的心是什么做的?那白导道,处处留情,处处不专,我看你对孙宝儿也是
三天的热度,这个片子完了,唉,又多了一个女子要流放到情感南极岛。
哈,这个白导,替古人担忧。我是一只鬼,这次倒要看看流放的是谁。
是吗?那齐天乐冷笑道,白导你不知道,我的心是龙门石窟,每个石窟里都刻着无数
个大佛小佛,飞天女子,谁也不比谁大,谁也不比谁小,爱心均匀......
呀,真的么?六百年前他是无心人,现在却是石心人?那么孙宝儿在他的心里轻若鸿
毛?究竟赢了他没赢?
我要赢了他!赢了他!
六百年前为他输了个尽,为鬼回来不能再输了。杜十娘,挖了他的心,看看孙宝儿在
他心里有多重。
该出水了,该浮出水面,尘埃落定。
穿好了人皮,穿好了衣裳,在水里缓缓的游出,水蛇摆尾,人鱼婀娜,唤,天乐,天
乐......
可是勾魂使者?
两个人回首一看,看的呆了。杜十娘晓得,水湿衣衫,月笼香玉,孙宝儿那山山水水
的身材,半遮半掩的更是令人丢了魂儿,荡了魄儿。
脱,是最低级的。
孔雀就从来不把自己的毛拔光的。
烟笼雾泊,琵琶半遮,留了想象,才是性感中的极品呢!
我是故意的,让齐天乐输个彻底,一无所得。
最后一场戏了。
有人操纵着那骷髅,凌空的来了,相公,相公,我对你这么的好,你怎么还叫道士来
捉鬼的?人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咱们那么多日日夜夜,你就不记我的一点好?相公,相公
,让我看看你的心好么?它是黑的,黄的,花的,绿的,还是开颜料铺的,我想看一看哦
......
齐天乐颤颤的后退,演到浑然天成。他是个好演员,这个不得不认了。
片场一片静寂,大家都入了戏,为那个悲哀的女鬼与女人。
——李甲,李甲,让我看看你的心好么?
错了,错了,台词错了,应该是还我的心来,相公!白原嚷嚷着。
究竟谁错了?
白骨一笑,呲牙裂嘴,端的恐怖,右手五爪,白骨暴长,直直的爪入齐天乐的胸膛,
齐天乐大惊,鬼啊,鬼......
话未说完,头都歪了。
54
鲜血泉般喷涌,溅了白骨一身,刹那滋滋入了骨,入了缝。
呀,好香,好喝,这才是一只鬼应该喝的饮料。
片场一片混乱,铁马金戈后的场景,倒的倒,跑的跑。刹那古战场,一片大寂静。
他们都错了,他们以为那是一架骷髅,却想不到杜十娘这只鬼真的出来,要摘这美男
的心,来看一看他的前世今生。
那些平日跟在齐天乐身后走的最近的,此刻跑的最快,直怕这只鬼也摘了他们的心。
到了生死大限,大厦倾倒,谁肯为谁患难与共,相濡以沫?不过是相互欺哄的寓言故事,
讲给自己听。
没人来救他,此刻,他也不过是一个即死的人。
咸鱼
发表于 2005-6-4 18:21
呀,摘了下来,提在手中,怎么?难道我错了?这一粒桃子——他的心,居然不是石
窟,没什么飞天女子,更看不到杜十娘在那里占了几成,而是软,热,红!
在“砰砰”的跳着,一动一动,如另一个小动物,随时都可以被迫害,被捏碎,被抛
弃,被这开除出这滚滚红尘。
呀,人,就靠这个生存?
真是危在旦夕,晨不夕保。
软,热,红——红到这只鬼如手里提着个滴滴答答着红色蜡油的灯笼。它“砰砰”的
跳,那是曾经与杜十娘欲望纠缠的美男的心。他曾与这只鬼温雅调情,夹缠不清。
难道没有爱过他么?那怕一丝一毫?
难道没因了欲望而喜欢过他么?我那么喜欢和他彼此勾勾引引,相互把魅力验证。
我,我怎么就把它生生的摘了出来,六百年前它是李甲的,可是现在,它属于齐天乐
!
他有他的这一生。
呀,此生,他做错什么了?要遭这只鬼的报应?那么美,那么迷人的躯壳,日日和杜
十娘厮守一处,此刻终于不再完美,浑身血滴,萎在尘中......
迷茫苦痛。
摘了心,也不过如此,罢了。看不到什么风景。
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呔,杜十娘,你这女鬼,怎么还不悟了,害人性命?
呀,那臭道士又来了,严词义正。只见他拂尘一扬,从杜十娘的手里抢过那心,投入
齐天乐的腔中。而后丝丝散发,点过齐天乐的周身,血流顿止,只是肉身前开了个大窟窿
。
空。
无低的空。
伤他做甚?
李甲不堪,而齐天乐风流成性。为什么六百年后他变成这个样子,难道有什么在冥冥
中启示——他是色,是欲,是能诱引出杜十娘种种本能的因?
呔,你还留此作甚?时辰已到,快快取了人皮,随我回扬州一程。那道士命令道。
咦,什么时辰已到?他不收我,这只鬼已做好了住他那碧玉葫芦的打算,他反而不要
这只鬼泡了药酒,供他酩酊?
他,他的心怎么是红的呢?这只鬼百般不解,边穿人皮,边疑惑相问。
那道士瞪我一眼,谁人心不红?黑心一说,只是比喻罢了。杜十娘,恩恩怨怨,皆因
贪念,你拎着那心,当真快意恩仇?
没有。这只鬼诚心回道。李甲他六百年前若欠我什么,也不过怨我自身,自己道海浅
,修炼的低,才分辩不明,所托非人。
那道士不再相问,脚踏拂尘而起,凌空飞出,箭般飞行。这只鬼也飘飘随他身后。只
见他临别手指一弹,一道细细白光击醒了吓昏的白原,且遥送一句,快快送齐天乐去医院
,救人要紧!
道长,为何要我回那扬州城?身边白云羊群般一只只路过。天道苍生。
到了便知,休的多问。那道士不屑与我罗唣。可是气我鬼性不改,时时伤生?
不一会儿到了扬州城。
呀,好多的人。
警车成堆,警灯闪闪,警察个个荷枪实弹,把一幢建筑围了个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怎么了?如此严阵以待。
随那道士落地,站着,遥遥相看。
那警灯四处乱耀,犹如鬼差来抓野鬼一般,红目威风,正义凛凛。
有人拿着喇叭在喊,里面的人,不要冲动,不要伤害人质,有什么请求说出来,我们
正在和上级协商,看能不能答应了你们的条件......
呀,是遇春。
他高高大大的站在那里,声音随风飘来,这只鬼听的白骨里一节是喜,一节是酸,节
酸节喜,百感交集。
又相见了,遇春,杜十娘看到了你。
人人在后,独他在前。他,这是做什么呢?
废话少说!我们已经说过多遍,一,要求释放孙富,二,派一架直升机来。办不到这
两件,我们立马就把这臭官毙了!
咦,这声音我亦熟悉,是那孙宝儿的刘叔叔。鬼眼遥看,玻璃窗后,他拿着一柄黑色
的枪,直抵着一个肥头肥脑的脑壳。
——呀,这脑壳我也见过,不是孙宝儿录象带上的那个高官的脑壳么?
怎么,王队把他们逼的急了,才走了这样的一招险着,要拼个鱼死网破?
果然,马上就听到王队在布置下属去监狱带孙富了。
那道士拂尘一扬,在这只鬼的耳边三言两语的解释完了。这只鬼这才晓得,自从我去
拍什么电影,警察局的人从那送刀片的人查起,顺藤摸瓜,摸了两月有余,终于摸到了这
伙人的根蒂,查到了落脚之所。本来想今晚一网打尽,中途却意外突起,孙富的手下骗那
个政府要员,说让他来取录象带云云,结果一去,成了人质。
呀,没有骗的,我想了起来。
我这只鬼去忙的拍电影,忘了孙宝儿留下的另一盘录象带了。可见是那录象带碾转到
了刘叔叔的手中,刘叔叔看了,恼这官爷出力不逮,便要挟他来,却刚好碰上王队他们清
剿,两相凑巧,那猪脑油肠的官爷就变成了蛇口的老鼠,虎边的牛羊,顺手的人质,赌博
的筹码。
——最后押了一宝!
头顶声音轰鸣,一架怪物嗡嗡的飞来,如巨型蜻蜓,转了一圈,收敛翼翅,泊在了楼
顶。而地面也一辆警车直开过来,“呜嘟,呜嘟”,无渡无渡。
谁也不得渡!
——一阵骚乱,孙富带到。
只见他仍是高额方颐,不怒自威,牢狱并不能令他的威风消减半点。
刹那,戒备森严,连空气也注了铅,把夜色凝冻成团,成球,迟缓,笨重,血腥暗涌
,一如鬼门关前。只见大量的警察蚁群一般,静静悄悄,分了数列,前后左右,方方面面
,悄悄增援。
天,缓兵之策。
孙富今晚注定是鱼饵,与那猪脑肥肠的高官一样,被钓在鱼杆,看谁最终能垂饵江中
钓大鳖。
咸鱼
发表于 2005-6-4 18:22
王队为显诚意,亲自把孙富的手铐打开,押着他,站在前面,和遇春同一水平线。喊
话,里面的人听着,你们要的人带来了,直升机已经停在楼顶,请你们......
刘力,不要管我,快带弟兄们押着人质上飞机。孙富爆喊一声,平地起雷,端的突然
有力。
咦,他真的为了义气,不顾性命,要舍身护了他的兄弟?
但只是刹那,那张脸片刻雨过天晴,风清云朗,还了本来面目。
少爷,少爷,你好了,你好了......
四处欢声一片。
哈,本少爷现在可以去找那杜十娘!走,押盐进京......
一片喜乐年华!
他好了,杜十娘这只鬼却在迷糊里踉踉跄跄,皮骨皆呆了半边。
咸鱼
发表于 2005-6-4 18:23
他,他,他不正是那在瓜洲古渡,只闻一歌,只见一只葱手,就要花大价钱,闹大场
面,吹吹打打,热热闹闹,要从李甲的手里买走杜十娘的索命使者——徽洲盐商孙富吗?
!
原来,一切天定。
原来,他对杜十娘的情欲,注定是花落水流红,一场直奔死地的花冢。情欲过深,已
由柔成钢,片片磨成刀刃,过了,错了,误了,堪堪的跑来索了妓女杜十娘的命!
你是谁?你干过什么事?在一九七四年?
一迭三问的审判,绝望与惊喜的嘶喊,声声从生命的低层发出,却阴森一如野兽,咆
哮着,嗜血的,要吃了人肉,咬碎,一节节,一寸寸,咬成了末,嚼成了皮。
我这只鬼被这声音唤回,呀,什么时候,孙富与王队的局面发生了如此戏剧性的颠倒
?
人生如戏。
可是刚刚孙富挣扎,王队又顾及里面高官的性命,而不敢伤及他,才造成这般尴尬局
面,被动人生?
只见孙富一手擒着王队的衣领,一手指着他胸前的一个印记,咬牙切齿的相问,眼里
尽是寻获猎物的兽的惊喜。而那王队,一手拿枪抵着孙富的腰,另一手却急惶惶忙着要掩
了衣。难道是怕春色泄尽?
哈,他一个枯燥的中年男人,有什么春色可泄,要这般掩藏的紧?
56
欲盖弥彰,却欲罢不能!
掩不住,藏不了。他那制服让孙富从肩头撕开了,如瓜破皮,生生的开了道口子,瓤
里瓤外,清清楚楚。他裸露了肩膀,裸露了胸怀,也裸露了一片白茫茫的身子,更裸露了
个大证据,大秘密。
——呀,踏破鞋底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他的胸前没有乳头,一个无有乳头的男子!!!孙富的手指正判官般指着那里,不肯
休了。
铁的证据!
是,他,凌,辱,了,方小眉!
这只鬼躲过了迎面阻挡的遇春,从他腋下飘然而过。红,污脏的红,死,屈辱的死,
可怜的方小眉。让这只鬼为你复仇如何?
用了鬼力,把他手里的枪一下夺了过来,呀,也直抵他额,只一下,只需一下,就可
以令他脑浆崩碎,肝脑涂地。
不!不要!宝儿!
两个男人在喊,是孙富,是遇春,都是担忧,阻碍,却内容不一。
而那臭道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隐了形,附了身般在我耳边说,杜十娘,不可造次。
人世的事,让他们自己了了!
你不能!让,爸......爸爸来!孙富拎紧那王队,肩膀一撞,把我这只鬼撞到
一边。枪“铛”的一声落地了。
是的!只要穿了孙宝儿的人皮,这只鬼就杀他不得,他是她的亲生父亲呵!
曾经,她的血里,流着他的血液,虽然那血液是未曾许可,用强盗的行径给予的。
王队看着孙富,威吓着,还不知是威吓他自己,你,你,你这样会死无葬身之地!
我不要什么葬身之地!告诉我,一九七四年秋天,你干过什么?孙富双手颤抖,他的
小眉,他可爱的小眉,他花般的小眉,叫他富哥哥的小眉,就毁在这个男人的手里!
青春,生命,爱情,就这样生生的夭折。
血!苍蝇!蚂蚁!她,初生的婴儿般呆在血泊。
永,生,遗,忘,不,了。
他最最爱的,在他的对面,被打,被殴,而他居然救不得。
怎生一个恨字了得!
一九七四?
王队怎么会忘了?他希望他忘了,可夜深人静,那女子模糊不清的脸,时时刻刻来找
他。他脸色苍白,白到血一下都逃至心脏,绻缩着,潜逃着,卑微的,可耻的,永压不出
。
为什么?为什么有人还记得那一年,那是他一生的耻辱,他自己送给自己的耻辱。为
了这,他一直不敢在公共澡堂洗澡。为了一时的欲望,一时的青春冲动,他付出了多年的
潜藏的灵魂忏悔和烤问。
以为可以欺骗自身,以为可以就此潜逃,想不到这么多年后他的人犯却来把他审问。
难道黑白颠倒了么?
那个年月,上山下乡,他的青春贫穷而饥饿。女人们都是短头发,灰脸色,千遍一律
。
而那一年的秋天,他回城探亲,偶然露过一个小院的门口歇歇,朝门缝瞧去,却看见
了一个年轻的女子。月光如水,她梳理头发,抖了一肩的月色。发丝遮脸,根根生了无形
的触角,从院子里藤萝般生长出来,穿过门缝,悄悄的,快速的,把他的身体缠绕,他走
不了。他身体里的兽让那些发丝撩拨醒了。关押了那么久的青春的兽,呲呀裂嘴,不可一
世,支配着他,伸出了手,敲了门了。
那女子在夜色里一蹦一跳的近,身材曼妙,如他的心,起伏不定,被魔鬼收买,成了
一匹野兽,惴惴,不安,而又兴奋。
富哥哥,你又回来干什么啊?
好甜美的声音。更勾人魂魄。
呀,是,个,真,正,的——女人!
他被大大火焚身,他身体里的兽在嘶喊,它要。
他装做他是。箭在弦上,不由他了。
一打开门,原始的兽俘了他,而他掳了她,凭着男性的本质,他起先捂住她的嘴,拉
进了屋子。后来顾不得,兽一般的凌辱她,她叫,她喊,奇怪,没有人来,他更放肆了。
他甚至没有看清楚她的脸,她发丝淋乱,一根根覆在脸上,似乎仇恨百结故意不要他看清
了的。最后她胡乱的,狠狠的,绝望的逮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却是他的乳头。疼痛钻心
,他顾不得再快活一次,他打昏她,可她不放,她生生的把那乳头咬了下来,给他的一生
都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罪证。
自此,他不敢,永不敢,永远不敢面对自己的身体。它,有罪恶,被人私刑烙了印了
!
他恨青春!他恨欲望!他恨所有长的好的狐狸精!是他们勾引男人。是她们,都是她
们。
女人,谁,谁,谁令她们长的那么好?
因为这件事,他是返回扬州最迟的知青,他怕,怕人知道他的无耻。直至打探了无数
次,他,确定这事无疾而终,他才回来,从一个小警员慢慢混起,慢慢有后辈尊敬的称呼
他,王队,王队......
从此,重新来过。
旧日是只是一个无耻的噩梦罢了。
咸鱼
发表于 2005-6-4 18:23
只是个噩梦吧了,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在王队和孙富两厢心理较量的当儿,遇春眼疾手快,忙忙捡起了那枪,怕孙宝儿再生
事了。
突然,那王队横臂一伸,从遇春手里把枪夺过。
不,他不要被这个人审问,这个倒卖古董的犯罪分子。他,有什么权利审问他的?一
辈子,他面目清白的示人,现在却要被生生剥下面具来,那太恐怖了!
他不要!
他的枪一转,食指一扣,千分之一秒,直指孙富的胸腔。
“砰”。
不!
这只鬼揉身挤进,皮疼欲裂,刹那沧海桑田。一寸肌肤,似乎成了一片碎裂的稻田,
在半空上飘飘扬扬,漫天洒了。
呀,它是为孙富,疼了。
爸爸!不要死!
但已经迟了,枪比鬼快,它准确无误的穿过孙富的心脏。春暖花开,面朝大海,孙富
居然笑了,笑的很美,男性的美,大厦倾倒的美,很久了,他等着这一天了......
楼房里一阵撕心裂肺的叫喊,富哥——
然后“砰”的一声,他们把那高官毙了!
他看着王队,看着他,缓缓的,一切解脱的说道,宝儿是你亲生女儿,我死后,不要
为难她了!
这个时候,这个时候他还不放心她,他把她交代给他,他不杀他,为只为的是,他是
她的亲爸爸,他死后,他,不会再为难她吧?
而后他转过脸来看我,看着孙宝儿,胸前血洇了出来,缓慢的洇,开成了一朵大理的
茶花,花瓣翻卷,层层叠叠,越洇越大,洇过了一生,洇过了六百年,眼光转至极端的温
柔。平安的世啊,安良的世啊,赐富给她,宝儿,好好活着,爸爸......爱...
...你......
咸鱼
发表于 2005-6-4 18:24
不!
一缕魂魄冉冉升起,杜十娘这只鬼伸出双手去抓。抓不住啊,抓不住。
呀,他的时辰到了,这人世,他把心放下,再也不愿多呆一分一秒,浪费那时光。
那王队看着我,他不相信,他不相信他有过一个这样的女儿,他一直讨厌她。他自己
也不知道为了什么,那么那么讨厌她。
原来,她的存在,一直是他罪恶存在的活生生的证据啊!
而她,居然由刚刚他亲手杀了的那个可恶的犯罪分子养大!
“砰”的一声,他想不明白,他也不愿意想了明白。几十年了,无人时刻的忏悔,令
他百般煎熬,万般惊颤,一只漏网的鱼儿一般。他受够了,不要熬了,这人世,他自己把
自己结果在枪下。
自杀谢世。
王队,王队......
警察一片莫名惊诧。
或者,他也是个好的下属,好的上司,在他们的眼中,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一丝不
苟......
谁,没有不为人知的秘密?那个晚上,年轻的他,他的身体,他的灵魂,突然那么想
那么想喝上一杯鹤顶红。
他没有想到这毒汁延绵了二十多年时光,还不放过他。
我茫然的抱着孙富,柳遇春扶住了王队。血,大量的血,从两个人的肉体流了出来,
如同决堤的红色的河。
遇春在喊,救护车!救护车......
来不及了。
肉体一直没有学会等待,它们那么仓促。
而楼里,有子弹射出。没有目的,没有方向,横扫一切的。他们疯了,要遇佛杀佛,
遇魔戮魔。
两边开了火了。
枪林弹雨。死亡迫在眉,迫在睫,迫在所有在场的人,死神呼啸着而来,我看见了鬼
差,那隐隐幢幢,一团团黑影,近了,近了。
这次,他们可是带走孙富和王队,连杜十娘也要带走的?
而遇春忙忙丢下王队,焦灼的唤了声,宝儿......便生死不顾的向我面前跃来
,那么快,那么快,一堵速建的高大的爱的墙垣,要用肉身挡了死亡,把她留在这人世间
的。
他爱她!
爱她,他才肯,以他的死,换她的生!
孙宝儿,你这张人皮,从此,可以,瞑目!
不,遇春不可以死的!
杜十娘是一只鬼,早就死过了,还怕什么?于是以鬼之速度,晃他面前,手掌闪电般
拍出,使了阴风,拼了全力,想把那子弹逼迫,回落。
为了遇春,杀,杀出一条生路来。
我是爱他的!
但,我,错,了!
那铁硬的武器,我估计错了它的力量。我是一只鬼,只披了一张人皮而已。而它以刻
不容缓的速度,丝毫不减,不等片刻,穿过了这只鬼的掌心,穿过了那美丽的人皮,快速
,无阻,洞穿一切,毫不犹豫的射,射,射......进了遇春的身子。
它嗜血,它专一,它不会变心,它爱上了谁,它就以最快的速度,最快的方式,最快
的饥渴,喝他的血,饮他体内的江河,从而要定他了!
血,血,从他的身体里溢出。
红色喷了出来,那么艳,那么艳,一下喷过了六百年时光!六百年的时光都是一束红
色的烟花,漫天而来,兜头罩下。
遇春,遇春,遇春......
白骨疼至不知到疼是何物的喊着,摇他,晃他,唤回他,他还有当下的世啊....
..
他剑眉、星目、红唇、肤微黑,身形高大,头戴方巾的站在妓院的楼下,抬首去看着
杜十娘,而杜十娘把窗户轻轻的合上,拧着纤腰,转身,下楼——
只是刹那。
从此错过真爱一场!
一错,错了六百年啊!
咸鱼
发表于 2005-6-4 18:25
血滴纷纷,而他,落花人独立。
白骨疼至极处,一节节的咯咯,一节节的碎掉,一节节的没了自我。
“哗啦”,人皮萎地,花瓣凋落,支撑了六百年的白骨,因爱,因他,一下倾城的塌
陷,无法再来直立。
我,是,一堆,白骨。
痛的节节碎了。
那血肉之躯慢慢倒了下来,倒了下来,倒了下来,山要塌吗?地要震吗?火山在那儿
开了口,把生命的岩浆,喷,喷,喷个不休不止,直至寂寞无言方罢。
他看着我,打量着我,看着这只鬼人皮缓缓脱落,刹那成了一堆白骨。唯有骨上一缕
魂儿飘出,皮上一缕魄儿升起。两两相合。
他的双眼里没有恐惧,没有害怕,而是好奇,是喜悦,是解脱,是爱,是了然于胸的
秘密,他也笑了,笑的那么幸福,伸出手来要拉住这魂魄,三生三世,不肯放掉,渴望的
,焦急的,他说,终于可以和你在一起了,我早晓得!
他,晓得什么?
天,那晚,我从警察局回来,他可是看了孙宝儿留下的录象带,可是看过衣柜里的人
皮衣裳了?
一直,他都晓得,因爱,而不揭穿这只鬼罢了!
而那道长,他隐了形,在半空立着,有话声声的传给杜十娘,杜十娘,你因怨气太盛
,死后魂魄生生分离,而你自己也不晓得。鬼差不抓你,那是因为你的六魄已转世投胎,
七魂却依旧附在白骨上,怨气冲天的不肯离去罢了。现在好了,那孙宝儿就是你历代转世
的魄,终于与你的魂儿会合。你该悟了,转世去吧,再来一生若何?
我那魂魄却顾不得听了,只看见有一团影,要出柳遇春的肉体里分离出来,慢慢的,
却毫不犹豫,毫不动摇。他的魂魄挣扎,肉体却生出无数的手,拉着,扯着,拽着,它爱
他啊,它贪恋这世,它贪恋这繁华,它不肯让他出来,它要囚禁住他,它要他活着!
呀,他命不该绝,此生还有素素来爱他的。他要跟了我来,怎么可以?时辰不到,他
离开不得!
不要!
道长,道长,快救救遇春啊,求求你了......杜十娘的鬼魂哀哭。
那道长飘然而来,拂尘飞起,根根成了良药,要封了他的脉,止了他的血。
而他不肯,魂魄把那拂尘急急推着,和泪大声责问,道长,你难道忍心看着我和杜媺
再错过六百年么?
是呵,再六百年,我,他,在那里流离失所?
错不起了。
花开堪折直需折!
——可是折不得!时间不许,空间不让,爱,漂泊到那里,才能最适合的时空相遇了
?
媺,媺,宝儿......他哀伤的唤着,手指紧紧的扣着这只鬼的魂魄不放脱。
他,不愿意再等六百年了。
鬼差来了,他们不要他,道士也不要他,而杜十娘已然魂魄两两相合,不许再独自飘
荡,难道留他一个人做一只野鬼么?
不!
杜十娘做过,知道其中的无聊寂寞。
遇春,我要你好好的活着。
而他不肯,紧紧的拉着十娘的魂魄,要出那肉体的钵。十娘推开了他,松开了他的手
指,一根一根的。
爱了他,放了他,松了他,舍了他,舍了这繁华的世,舍了这深爱的男子,为只为我
爱着他。轻轻的对他说,遇春,来生,我来爱你,你好好等着。
上天,你肯答应么?
然后求那道长,道长,救救他,依你的法力,想个法子,让他忘了孙宝儿,忘了杜十
娘,这样活着太痛苦了。素素......素素会爱他的!
谁要留爱的记忆那么久?那是一种毒,时日越久,会腐蚀五脏六腑,牵一而动百,形
骸皆疼的。
而他在唤,媺,媺,宝儿,不要丢下我一个......
鬼差已然把杜十娘的魂魄押着,走罢,走罢,没有时间了。
真的没有时间了。
而他,他的魂魄被生生的一节一节的压进了肉身,魂肉相合。他哀伤的唤着,越来越
弱,媺......
却是半句,爱被生生的掐断了。
香断了,烛灭了,空空如也了,其实最悲哀的,不是蜡炬成灰,而是唯留了一截,在
那独自孤零零,寂默默。
相见时难别亦难。
春风无力百花残。
杜十娘随着鬼差,缓缓飘起,踉跄走了,一步一回首,爱,欲,情,仇,这美丽而残
忍的世,这痴情而可爱的男子,遇春,来生,我来,你还认的我么?
那道士给他不知道使了什么法力,让他安然睡了。
越来越远,越来越看不见了,看不见他了。四周阴风飕飕,鬼魅魍魉,一团团,一漆
漆,奇形怪状,百般模样,都是急着投胎,巴巴的把自己押了的魂魄。
等下一轮的人生。
未知的赌博。
再来再来,一次两次,反反复复,轮轮回回,情爱纠错,血肉模糊——
但不怕呀,那一只魂魄你敢赌定来生必是输了?
黄泉路上,我,杜十娘,随着千万只魂魄等着轮回的轴,,旋啊旋啊,转啊转了..
....
旋给我一份爱,好么,我渴!
转给我一个柳遇春,好么,我要!
咸鱼
发表于 2005-6-4 18:26
公元二零零二年三月三日,瘦西湖畔,扬花纷纷,起了又落,一如难测命运。
一对年轻男女缓缓的推着一辆轮椅走着。
那男子高高大大,那女子身形娇小俏丽。只见那女子和轮椅上的一个脸上疤痕纠结,
没有耳朵的病人说着,爸爸,今天太阳好,你出来暖暖身子,对你的身体有好处的。
那病人因喉咙被利器伤过,模糊不清的发出一声,恩恩。
是对女儿的爱,还是怜惜?听不清楚。
那年轻男子却说,素素,前年孙富的那个文物案,鉴定结果终于出来了,专家说那个
箱子是杜十娘的遗物,真的百宝箱呢!
是吗?那太好了,你们破的这个案子有这么大的成就,真的太好了。那女子说着,小
狐狸脸仰起来看着他,脸上是爱,是占有,是幸福。
现在,他是她的!
而身边亦有两个年轻妇女走过,其中一个推着辆婴儿车。她们自己在东鳞西爪的聊着
天,边走边说些琐屑人生,添了这渐长而光阴漫漫的日子。
一个道,娱乐报纸上说,大明星齐天乐今天在北京的云居寺剃渡出家。唉,你说好好
的人,要名有名,要钱有钱,他这是那儿想不开了?
听说是他这个情场浪子爱上那个演《画皮》的女主角,而那女的现在人间蒸发了一样
,连个影子也找不着,所以伤了心,过了两年还忘不了,才看破了红尘,闹出家去了..
....
而他站住,并未听那话,而是看着那车里的婴孩。一个小女婴,满头的黑卷毛,一朵
朵墨菊般开在她的头顶,长长的睫毛黑夜生出的小手般颤动,两粒眼睛亮如星辰。这眼光
,惶惑里,他那么那么熟悉,一场大病,他受伤的躯体,把许多事,已然记不清醒。
他见过她,那儿,一定!
在记忆的深深处。
而她也看着他,小小的唇吃着粉嫩的小手,眼睛却不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犹如看着这
鲜嫩未知,目不暇接的三月的初生的人世,看的天真,纯净,毫无杂质。却带有孩童的纯
朴的依恋的爱情。
而婴孩车被她的妈妈推着,不肯停留。她歪着小小的粉颈,看着他,看着他,直至快
看不到了,“哇”的一声哭出。
咸,湿,苦,是泪的海洋,小小的,流进了她的口。
相逢对面不相识。
还要错过这一生?
他的心也莫名一动。
而这时素素在唤他,声音里蘸着饱满的爱情,在空气里传了过来,遇春,快来呀,发
什么呆啊......
他转了身,大踏步的向前走去,曾经,他,为谁这样走过?曾经,他为谁这样龙行虎
步?曾经,他那么那么爱的人......
他忘了,记不清。
阳光如金,洒了大把的金粉,给了这春天,给了这三月三,给了他,镀了金。他佛般
笔直的走着,如同千年金身,似乎一生就要这样笔直的走了下去。
不再回首。
而,每一个人,无论大小,终需活着,直面这尘世的暖,热,寒,冷,以及爱情和遗
忘。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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