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8-8 00:08

福尔摩斯走进一家看起来像咖啡馆的小店。人们说的话听着像一种古怪的法语和葡萄牙语的方言,又夹杂着很多印度语。福尔摩斯坐下来,所有的人都看着他,屋里顿时鸦雀无声了。福尔摩斯大着胆子,用法语高声说他想见见"方朵姆上尉",每个人都能听见。接着,本来正在享用晚餐的人们都站起来离开了。很快,屋里就只剩下福尔摩斯和店老板了。

    "我又说了一遍,那个老板走过来,用当地语言说:'Mandorme personne nahi jo s'appele Fantome',如果懂法语和印度语,就完全能听懂,意思是'在曼都尔,没有人叫方朵姆上尉'。显然,他在撒谎,我决定离开那家店。"

    这时,走在漆黑的大街上,福尔摩斯无法再进行调查了,因为他突然被一群带着枪和棍棒的人包围了。他们像是一队当地的宪兵。他们也用那种方言谈话,但这次,福尔摩斯什么也没听懂。

    "我到这儿是想见见方朵姆上尉。请立即带我去见他。"他大声而有力地说。

    那些人都大笑起来,他们把挣扎着的福尔摩斯带到了一栋小房子里。屋子里,一个男人坐在桌子旁边,头发又长又白,胡子也很长,非常突出,从体型上来看完全就是个法国警长。

    "你是什么人?到这儿干什么?"他用英语粗声粗气地问福尔摩斯。

    "我是谁跟你没关系,"福尔摩斯坚定地回答,"如果你一定要知道,看看这个吧。"

    福尔摩斯递给他一封信,那是总督大人为保证罗杰·兰登-史密斯在次大陆的安全通行而写的,他说:"我想见方朵姆上尉。"

    那封信似乎产生了预期的效果,那老人的脸上显出了困惑的表情,他说:"很好。既然你一再坚持,那好吧。这并不困难。上尉离这儿不远,见到陌生人他总是很高兴。"

    福尔摩斯在一名卫兵的陪同下离开了警察局,他们穿过业已安静下来的城市。月光下,福尔摩斯看见了一座巨大的宫殿,基本属于拉其普特样式,但其花园和装饰显然是欧洲风格。

    警长把福尔摩斯交给一个哨兵,用当地话低声交代了一下。福尔摩斯跟着哨兵走进宫殿,那人让他在前厅等着。

    "我等了几个小时,虽然我身处险境,但我还是打了个盹儿。拂晓前,有人给我端来了茶和早点,我被告知上尉很快就会接见我。"

    福尔摩斯被领着走过一条走廊,走廊尽头是一个大房间。在角落的椅子上坐着一个十分瘦小的人,当时天还没大亮,在微明的晨光中,福尔摩斯还看不太清楚那人的脸。他走上前去才发现,坐在他面前的是一个矮胖的中年妇女,穿着印度公主的服装。

    那女人招手让福尔摩斯坐到自己旁边,她说:"我就是方朵姆上尉。我听说您想见我。"

    "太奇特了,亲爱的福尔摩斯!"我惊讶得忍不住叫出声来。

    "是的,华生,我完全没有料到,对眼前的一切,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上尉觉察到了福尔摩斯的惊讶,她说:"您好像,我的朋友,应该说,有点吃惊。怎么了?"

    "方朵姆上尉这个名字让我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

    "名字无关紧要。"她说,"这是我一个先辈的名字,只是为了误导外面的人。我的真名叫做伊丽莎白·德·格里默,我是兰达的女王,也是曼都尔真正的统治者。而您,"她看着面前的炉火继续说,"不是一个叫兰登-史密斯的简单的英国旅行者,而是英国政府的密探,据我的情报人员说,您就是歇洛克·福尔摩斯。"

    "我的确是歇洛克·福尔摩斯,女士,但我不是英国政府的密探。我是个私家侦探。至于我为什么到这儿来,说来话长,我想您也不会太感兴趣……"

    "正相反,福尔摩斯先生,我手下已经了解到您的很多丰功伟绩。"她指着一个文件夹说,"您头脑相当聪明,而您这个人更是无人不晓啊。"

    "谢谢您的夸奖,女士,但我不得不说您比我更高明。曼都尔城和兰达人的秘密没有泄露出一丁半点。甚至是我们最优秀的东方学者,已经画出了整个次大陆的地图,但也没有提及您以及您的人民。"

    "是没有走漏风声,但也不绝对。"她说,"为了生存,我们不得不这样做。在印度,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我们,特别是那些王公们。我们的先辈们受过严重的伤害,我们必须学会在充满敌意的环境中生存。因此,我们只好靠小计谋骗人生活。"

    "听您的名字,我觉得您很可能就是让·德·波旁的直系后裔。"福尔摩斯说。

    她笑了笑说:"这么说,您已经知道了一些大多数人都不知道的事。没错,我是他的直系子孙,曼都尔城里大多数人都是。我们叫他让·勒格郎,或者马哈-让,他是曼都尔城的创立者,阿克巴尔最勇敢的士兵。国王把这个地方作为赏赐奖给马哈-让,他和妻妾、家人们就在这里安居下来。但是没过多久,当地的王侯对他们的存在感到害怕,因为他们不是印度教徒而信仰基督教。马哈-让受到国王的保护,但是国王死后,杰萨梅尔的大王率领一支拉其普特王子的联盟军攻打曼都尔,他们杀死了马哈-让和他的很多家人。他的长子皮埃尔一世带着幸存者逃到了沙漠的岩洞中。沙漠严酷的生活环境锻炼了他们,他们学会了在一无所有的条件下生存。然后,发生了一件幸运的事。那就是著名的九颗宝石日,在你们的纪年里那是1686年7月15日。就在他们居住的岩洞里,虽然没什么吃的,但他们却发现那个地方能让他们变得富有而强大。"

    她伸出手来给福尔摩斯看,她戒指上镶着一颗巨大的、闪闪发光的红宝石。

    "这是世界上最大的红宝石,"她说,"一颗精美绝伦的宝石,是皮埃尔一世的小儿子艾米尔·勒· 珀帝·哈雅发现的。自从它被发现后,历任曼都尔城的统治者都戴过。这是那天偶然发现的九颗宝石里的一颗,很快又发现了更多的。这些活下来的人偷偷把各种宝石拿到市场上去卖,不久以后,他们就用换得的钱修建城池,还从波斯及累范特地区以高价组建了一支忠诚的雇佣军,有的人还远自非洲。我们成了东方各国统治者主要的宝石供应商。波斯国王现在的御座,就是内帝尔·沙阿从印度抢来的孔雀宝座,上面的珠宝就产自这片土地,我们正坐在这片土地上谈话呢。现在,我们富裕而强盛,还秘密地在世界各地继续寻找我们的利益。"

    "是什么利益?"福尔摩斯问。

    "首先是我们自己的势力和财富。我们兰达人数量很少,还不到一千人,但我们从曼都尔去欧洲、美国和远东地区都很容易。在欧洲,我们有自己的房产以及情报网络,可以提供我们所需要的各方面的信息。除此以外,最高司令部还为我们做出指导性意见,由皮埃尔三世进行具体说明,他知道,英国势力侵入印度将会给我们带来灾难性的打击,他警告说我们必须准备迎战。我们还支持全世界的起义运动。在美国独立战争中,我们资助了法国。我们是拿破仑的主要支持者,我们还不屈不挠地支持法国和德国在非洲的事业。并且还将继续做下去。"

    "那么,伯努瓦和肖姆伯格一定也是其中的一部分。"福尔摩斯说。

    "您的眼力实在惊人。您说的一点也不错。您的旅伴,肖姆伯格和伯努瓦只是我们的客户,在非洲与英国作对。肖姆伯格实际上是个在非洲长大的瑞士人,比布尔人更像布尔人,他志在将英国人赶出非洲。几年前,他的家人在利安得·詹姆斯爵士的一次突袭中被消灭了,因此,他对英国人怀有刻骨的仇恨,一心想要把英国打倒。"

    "那伯努瓦呢?"福尔摩斯问。

    "他是个军团士兵,在阿尔及利亚服役,征服撒哈拉,巩固法国在北非的既得利益,他是马哈-让一个好友的后代,那人是伯努瓦·德·布瓦涅一世,这里都叫他伯努瓦·勒·佩米·多斯特。他跟肖姆伯格不同,对英国没有仇恨,只是个职业军人,在执行任务。"

    "他们这次的任务是什么?"

    "应该说是出口,从印度出口钻石和珠宝。这是他们第四次来曼都尔。这回,他们要带走价值几百万英镑的天然钻石,运到君士坦丁堡的市场去卖,卖得的钱将用于资助起义军队。这些钻石是我们送给他们的礼物。"

    "回报是什么?"福尔摩斯问道,话中带着讽刺意味。

    那个女人笑了。"是的,您一点也没错。我们的确期望回报,那很简单。"

    她摇了摇铃,进来一个仆人,她用当地方言跟他说了几句话。

    过了一会儿,那个仆人把伯努瓦和肖姆伯格领了进来。看见福尔摩斯,他们并没有表现出惊讶。两人脸上反而露出了愉快的笑容。

    "亲爱的罗杰,"肖姆伯格说,"跟我想的一样。你是个英国间谍。"

    "您大错特错了,我亲爱的吉亚科莫;我,应该说是为自己工作的。我不为英国政府效力,也不为别人,我得补充一下。不过,就算作为一介平民,我也不喜欢你在印度的所作所为。你得收手了。"

    他脸上的笑容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仇恨。他转过身来对伯努瓦说:"你看,你看,在东克我就警告过你,但你根本不听。"

    伯努瓦依然泰然自若,他没有理睬他的同伙,对上尉说:"我们的东西什么时候能装好上路?"

    "现在已经装好了。但是我们在拉合尔的人传来消息,说海得拉巴发生了骚乱,英国在通往卡拉奇的主要道路上部署了几千人的军队。你们最少还得再呆五天才能走。"

    听到这个消息,肖姆伯格更加愤怒。"但我们明天一大早必须出发。否则,没等我们赶到卡拉奇,船就已经出港了……"

    "冷静点儿,肖姆伯格先生。你也太容易激动了。"方朵姆上尉说,"他们会等你们上了船再起航,我们也都已经安排好了。现在,先生们,能保证我们获得酬劳的文件在哪儿?"

    "我想我们的英国朋友应该马上离开。"伯努瓦平静地说。

    "别担心。我们的朋友不会离开曼都尔。他是我们永远的客人之一。他在这儿所知道的根本无关紧要。"

    "如此说来,就太好了。"伯努瓦接着说,"这是法国政府和布尔政府签署的官方机密文件,授权布鲁塞尔伯爵兄弟公司,独家享有在法属阿尔及利亚以及布尔人统治的纳塔耳和德兰士瓦省永久的采矿权。我们认为伯爵兄弟是曼都尔城的兰达人惟一的代理商。"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8-8 00:08

不过,福尔摩斯很快就回过神来,开始观察我们的住处跟这个复制品之间细微的差别。他注意到墙上的画不合他的口味也不合我的口味,他意识到出了大差错。大部分藏书也都复制了,但缺少了那些珍贵的版本,也没有复制那些档案文件。所有的武器,包括他的手枪、他收集的各种刀,还有他的毒物实验都没有了,这当然是必要的警惕,因为现在福尔摩斯可是个囚徒。当他检查衣服和其他物件时,他才意识到兰达人的密探是多么仔细地搜查过我们的东西了。但那里面几乎没有我的物品,福尔摩斯强调说,他们精心挑选出了属于他的东西。

    福尔摩斯正在反复思索着这些意料之外的礼物,突然有人敲门。他打开门,原来是肖姆伯格和伯努瓦来祝贺他:"方朵姆上尉让我们来看看您,我们今晚就要走了,也来跟您告别。"

    "请进,我亲爱的朋友。欢迎来到我伦敦的家。"

    他们进来了,福尔摩斯看见他们脸上显出了惊奇之色。

    "不错,特别是在这样一个荒凉的地方。"肖姆伯格说。

    伯努瓦还是跟从前一样比较沉默寡言,他环顾了一下房间,福尔摩斯注意到他眼神有时会停留在某件物品上。他们坐下来谈话,就像是即将分别再也不会见面的朋友一样。

    "我们曾同甘共苦,"肖姆伯格说,"可惜在这场生死搏斗中我们却是对手。我会想您的,我的朋友,您把我从那该死的沙暴里拖回来,我再次向您表示感谢。"

    "我应该那样做,亲爱的小伙子。至于我们成了对手,啊,我们可无能为力,对吗?"

    伯努瓦看了看表。"天快黑了,现在我该走了。几小时后我们就要出发了,"他说,"夜里赶路,一直要走到明天早上。到那时,我们应该已经顺利地通过了英国的巡查,到达了信得。"

    "那天晚上,他们走了,华生,去了信得。歇洛克·福尔摩斯却留在了他的'家'里。"

    福尔摩斯不说话了,好像故事就此结束了。他低头看着他的盘子,吃了几口菜,然后喝了一大口酒,显然很开心。

    他笑了,说:"看起来就是这样,华生。就在那时发生了一件事让我得以逃出曼都尔。肖姆伯格和伯努瓦走后,我坐着想了一会儿,是实施我的计划还是继续等待。我看着我的可卡因和注射器,这时,突然响起了敲门声。来人是伯努瓦。他走进房间,第一次他看上去有点心烦意乱。"

    "您得帮我。"他说。

    "怎么帮?"我问。

    "我在路上需要您的可卡因。"

    "那您拿走吧。"福尔摩斯说。

    "我抓住了这个机会,华生,趁他还没改变主意,我添加了剂量,把针头插入他的手臂。他没有反抗,马上进入了一种幸福的昏迷状态。我把他扶到沙发上,就马上开始工作了。方朵姆上尉的手下在复制我们的住处时,对其中一些东西的用途并不清楚。所以我找到了很多可用于伪装的随身用品。假发、粉,我演戏时的魔术道具都在。趁伯努瓦还睡着,我迅速地把他化装成我自己的模样,然后,交换衣服,我把自己改装成了伯努瓦。我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不禁笑了,我把自己化得太像伯努瓦了,黑夜里,肖姆伯格肯定看不出来。我看着贝克街221b,歇洛克·福尔摩斯沉浸在可卡因的迷幻世界里,我会心地笑了。我给方朵姆上尉写了一封短信,把信别在伯努瓦的衬衣上:'我向您问好,感谢您对我的热情款待,在此送上一件礼物以示谢意,是一件复制品,也许是复制品中的复制品,但我相信技艺相当高超。歇洛克·福尔摩斯。'"

    福尔摩斯跑出房间,及时地跟肖姆伯格碰了面。他们走到他们的商队,没说一句话,不慌不忙地踏上了漫长的旅途。他们走出城门后,福尔摩斯才松了一口气,在沙漠中又走了几英里,他离开他们,回到了杰萨梅尔。他把肖姆伯格一伙人的情况告诉了英国情报人员。那天早上,当他们进入信得时,当场被捕。而那个假歇洛克·福尔摩斯一觉醒来,一定被满脸迷惑的仆人带到了方朵姆面前,仆人还以为他可能突然病了,所以连容貌都有点变了呢。方朵姆上尉看了别在他胸口的条子,才明白发生了什么。方朵姆逃之夭夭了,我们的士兵没有抓住她。

    后来几个星期,尽管有雇佣军的重兵守卫,曼都尔还是被攻陷了,矿井被关闭,工人们获得了自由。方朵姆上尉逃往南非,在那儿她又开始监督挖掘新的钻石矿。

    "那曼都尔城里的兰达人和其他的一些人怎么样了呢?"我问。

    "他们很多移居到印度的其他地方,我估计有一些人,华生,到了英格兰,他们活动于上层社会,并不张扬。他们的城池变成了废墟,现在坐落在巨大而安静的岩洞上面,但再也没有生产活动了。我在这次毁灭行为中发挥了不可替代的作用,所以我想幸存下来的兰达人大概不会再说起我。方朵姆上尉不是那种能轻易忘掉侮辱的人。"

    福尔摩斯平静下来,接着他说:"当然,华生,亲爱的吉亚科莫·肖姆伯格就是那个在莱辛巴赫瀑布给你传假信的瑞士小子,后来的经历让他有所改变,但我还是认出了他。"

    "好伙计,福尔摩斯,我早就应该意识到这一点。您是什么时候认出他来的?"

    "立刻,华生。那就是我为什么决定跟他们一路同行的原因。但是过了很久,吉亚科莫才认出我来。也许他在瀑布那儿呆的时间太短了吧。他现在已经从基达监狱里逃了出来,逍遥法外,我相信他这几天肯定会露面的。可谁知道是什么时候呢?"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8-8 00:09

后记

后记(约翰·华生医生)

    读完本书后,读者一定会忍不住思考东方对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的影响,也会关心他返回伦敦后的工作情况。我记录了我朋友的丰功伟绩,但却常常记不起他的独特性格来,对那些熟悉我作品的读者来说,这不足为奇。事情过去多年了,我至今仍伴他左右,我本人对这方面的观察也许还是具有一些价值的。

    我们经常住在坡得湖湾附近的一间小别墅里,位于康沃尔半岛顶端,我记得就是在那儿,我第一次向他提问,并清晰地表达了我自己的想法。那是1894年10月的一天,秋高气爽。福尔摩斯开始对康沃尔语的起源表现出好奇,他首次提出这种语言跟占星术有关。他刚接到一批托运来的哲学书籍,但他很快就将其搁置一边,读起了早报,那个地区遥远偏僻,报纸都是几天前的了。

    他工作时我便仔细观察他。我想,对一般人来说,福尔摩斯消失三年后重返伦敦,几乎跟以前一模一样,也许更瘦了一点,当然也老了一点,但精力却比从前更加充沛,也更加足智多谋。他那不可思议的大脑具有透过表面洞察根本的神奇能力,他能从最微不足道的细节推断出最后的真相,还有他那永不衰退的体力,让他能够追寻每一点蛛丝马迹,这一切都没有改变,国外那些冒险经历只会更加有益于此。他仍然夜间外出巡游城市,就像侦察犬一样寻味而至,白天则安静地坐着思考手边的问题。他坐在舒适的椅子里一动不动,眼睛却茫然若失地看着前方,他那惊人的推理能力简直可以说是一种直觉,不熟悉他方法的人一定会斜楞着眼看他,仿佛这个人具备的知识不类常人。

    经常让我大吃一惊的是,在东方的探险让他乔装改扮的技术大为提高,幻想能力也大大加强了。这其实是他的新技艺。不过,在哲学方面,他仍然直接继承了伽利略和弗兰西斯·培根的思想,任何缺乏实验和实践基础的东西都会遭到他的蔑视。从柏拉图和古印度延续到一百年前德国学院的形而上学,对他忧郁而愤世嫉俗的灵魂来说,都是极端令人厌烦的。他认为那都是诡辩和空想,但他对异己观点持有绝对的宽容态度,也坚信应该听取各种见解,若非如此,他已经把那些学说丢进火里烧掉了。不过,有时我也感觉到他对一些大问题产生了深深的疑问,而他以前会认为那些都是理所当然的。

    在个人生活的外在方面,福尔摩斯仍保持着节俭的习惯,而杂乱无章的状态也没有改变,还不停地有新的发明创造。那把小提琴还在,他拉得一如从前般优美。不过,在内在思想上,我觉察到了变化。说到他奇特的个性时,我曾谈过他的双重气质。心情的摇摆让他从极度的抑郁转变成活力四射,他力求精确,机敏过人,我常常想,这与他心里偶尔出现的诗歌和冥想的情趣形成了对抗。但是,读者都很清楚,从我们认识起,福尔摩斯就时常遭遇精神忧郁症的剧烈发作。出国前,他依赖于各种治疗,都由他本人来进行。一个是抽象推理,把他引到深奥的数学和逻辑问题上,在更加实用的层面,就变成了密码术的问题;另一个是他不断地探索化学世界,以求为犯罪调查寻找更适用的试验;第三,也是更加危险的办法,当然就是可卡因,去东方以前,他就常常沉溺于此,让我十分不快。

    不过,福尔摩斯回来后,我只见他使用过一次可卡因,据我所知,他再也没有接近过那东西。对那些曾经给过他愉快,并把他从沮丧的边缘拉回来的抽象难题,他也不再感到满足。尽管回来后,他有时会感到失望,但他从不用一些外在的东西来缓解突袭而来的低落情绪。他已经自我解脱出来,绝不听任其摆布。

    有一天,我们俩坐着观赏海湾风景,我向他问起这些变化。他对自己的事一贯沉默寡言,但那次他却一改往日作风,解释说,莫里亚蒂的死具有重要意义,远远超出他以前的想象,而正是在讲述这些故事时,他才意识到其意义是多么重大。莫里亚蒂死以前,他说,他一直把犯罪当成是个人的错误行为。

    "你应该还记得,华生,我过去常说的。有一些树长到一定高度,就会长得奇形怪状。人类也是一样。我的理论是,一个人在成长过程中代表其所有祖辈,变好还是变坏表示的是进入血统中的某种强烈影响。这个人好像体现了自己的家族史。在那个邪恶的教授身上,我相信我找到了一个极端的例子:一个发了狂的天才,总是折磨无辜。莫里亚蒂死后,我想,一部分邪恶也消失了。这只是一道简单的减法题:减去莫里亚蒂,我们为人类得到了善良。但是,我在东方和其他地方仍在为正义而战,于是我意识到莫里亚蒂的死并不代表什么,还有很多犯罪分子,跟他一样具有天分,比如说他的弟弟,这些人完全可以取代他。因此,邪恶依然存在,跟从前一样大行其道,这并不是一个能轻易改变的现实。我关于罪恶天才的理论不足以说明问题。我在寻找新的解释。"

    "那您找到了吗?"我问。

    "我们开诚布公地说吧,华生。你知道,我从不相信形而上学者的说法。年轻时,我相信自己能根除罪恶,或者铲除一大部分,因为罪恶在人心中的起源很简单,至少应该说很平常。但我遇到了挫折,马上遭受了忧郁和厌倦的打击,这是大脑未被充分利用的迹象。然后,我开始使用可卡因,直到新的问题出现,我才停止。"

    他大笑起来,然后接着说:"但是在亚洲,华生,我开始用不同的眼光观察事情,开始讲这些故事后,我才清楚地意识到亚洲之行对我的思想所产生的深刻影响。当然,故事里很多的英国人如果从未离开英国,情况可能会好得多。事实上,如果哈吉森没有离开英国,就不会有莫里亚蒂了。"

    "好了,福尔摩斯,"我说,"您当然不是想说我们应该承担责任吧。歇洛克·福尔摩斯最终也变成了一个资产阶级喜好炫耀的人吗?"

    "我并没有怪谁,华生。你明白我的意思。我也没有坚持我的理论。但是,东方之行开始于伦敦,你可能不同意这个说法,有一天在巴纳拉斯,我坐在恒河岸边,我才意识到,在离开英格兰以前,我的东方历险早就开始了。我盯着那肮脏的河水,成千上万的礼拜者在里面光着身子洗澡,我突然想起了我们俩以前一起遇上的一个大恶棍乔纳森·斯默。您肯定还没忘记这个人。"

    "没忘。"我说,"您说的是《四签名》里的那个卑鄙的小人。"

    "非常卑鄙,但是就是在我注视的恒河圣水里,他被鳄鱼咬掉了一条腿,也许他认为,这一损失让他倍受痛苦折磨,以至于他对自己的同类完全没有了怜悯之心。在我旅行期间,斯默的悲惨故事和他可憎的形象一直伴随着我。"

    他稍停片刻,点燃了烟斗,然后接着说:"在去爪哇的路上,轮船在安达曼停了几天。"

    "斯默因为在阿格拉参与了红堡谋杀案而被关押在安达曼。但您以前可没跟我提过在安达曼停留的事。"我说。

    "啊哈,华生,在我的讲述中省略的部分很多,否则,你那些故事的篇幅足以跟亲爱的撒克里抗衡了。说说我被允许在布莱尔港下船的事就够了。我在岛上闲逛,常常想起斯默以及其他关在那个凄凉之地的阴谋家。我爬上哈里特山,离斯默在后普镇的小茅屋已经很近了。我看见了很多像汤加那样的人,安达曼人帮助他逃跑,又到伦敦来行凶作恶。斯默叫他嗜血小毒蛇,没错吧?我看见当地居民像伦敦人一样平静而有条不紊地工作、生活。我混迹于他们之中,并没有感到害怕。我们总是认为他们不信仰神灵、不识数、原始得不知用火、野蛮而残忍,见外国人就杀。不过我呆在那儿几天却没有感到任何威胁。

    "我正要离开,却看见有一群人被带到海边一间小工棚里,准备运往荷属印度群岛充当劳工。我们的船长告诉我,那间小工棚里挤了一百一十个男人和女人,一百多个汤加人被人从他们生活的岛上带到陌生的地方。他们中间有几个能活着到达?"

    福尔摩斯停了一会,沉思起来。

    "后来,我继续北上前往锡兰,"他继续说,"在阿格拉停留期间,我又一次体验了斯默对我们说过的那些可怕的事情,他的同伙策动的兵变,以及商人安克梅特谋杀案。我对此类案件从来都很有兴趣,在杰萨梅尔,我在兰达人的矿井里看到有很多个子矮小、棕色皮肤的安达曼人在干活,他们是方朵姆上尉的奴隶,也是她的同类。就是在这儿,我开始区分罪犯和帝权的不同臭味。"

    他露齿而笑,把报纸朝我扔过来。第一页上报道了一桩总督去安达曼访问视察时惨遭杀害的案子。这起耸人听闻的罪行是一个被关押在岛上的犯人制造的,那人来自旁遮普。他出手迅速,总督和他的随从完全没有觉察到。总督只嘀咕了几句,说背上有点疼就身向前倾,倒在了水里。

    "真是件可怕的案子,福尔摩斯。"我说。

    "是的,华生,只不过是又一起另人厌恶的罪行,本身没什么意义,但是却会有各种不同的反应。我敢说我们的政府会把事情搞得更糟,他们一直都是这样。你知道,华生,这不是一场我希望获得胜利的战役。我战斗只是因为我必须,但我知道没有最终的胜利,从中我也找到了安慰。亲爱的医生,我们会说我们都被关在一个铁笼子里却找不到出口吗?我感觉到刮起了东风,极地的黑夜就要降临。但不要绝望,免得我们不再努力。"

    福尔摩斯不再说了,他脱掉鞋子,走到外面的沙滩上,我看见他大步流星地走着,浪花拍打在他的腿上,他的长裤挽到了膝盖,衬衣松松地垂到腰际。这时,我想,他似乎无牵无挂,只等着这个世界再来扣门。

    --约翰·H.华生医学博士

    详细说明

    读者应该了解这些故事是怎样为我所有的,因为长期以来,大家一直以为,柯南·道尔写的关于歇洛克·福尔摩斯的书早就出版了。甚至是克里斯托弗·莫雷,上个世纪的福尔摩斯迷之一,他也相信华生在叙述中提到的很多故事,以及其他没有提及的故事都不会公诸于世了。这吊足了我们的胃口,道尔离开了这个世界,看到那些故事的可能性也随之而去了。他在九泉之下,再也不能写作,那些故事始终未能成书,莫雷在介绍《歇洛克·福尔摩斯全集》时,无限悲痛地写道:"现在我们再也看不到它们了。"

    关于这些故事以及它们怎样为我所有,我的亲身经历至少可以说明它们是怎样被发现,又为什么直到现在才出版。1962年12月末,我坐船去伦敦。我是12月27日乘坐USS美国号从纽约起程,四天半后到达南安普敦的,中途曾在加来稍作停留。

    穿越大西洋极其不易。在北大西洋我们遇上一场冬季强烈风暴,海浪不停敲打甲板,我们只能呆在船舱或一些大房间里。沿着走廊系满了绳子,这样我们行走时可以抓着绳子,而不至于被轮船经常的猛烈摇晃掀到海里去。在餐厅吃饭是一项锻炼平衡的运动。一开始,几乎不可能把叉子或勺子举到嘴边,但两天过后,我们就能用得得心应手了。风暴偶尔给我们几个小时的间隙,我们中比较富有冒险精神的人便大起胆子走到甲板上去,但是,外面寒风刺骨,天空布满阴霾,海水又黑又粘,不一会儿我们就被赶了回来。尽管风暴猛烈,但船长拒绝减速。他对自己这艘不可思议的轮船充满自信,我们几乎是正点到达加来的。我们午夜时分到达,天亮前离开前往南安普敦。当天晚上,我乘火车到了伦敦。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8-8 00:10

虽然旅途艰辛,但我结识了几位旅客,其中一个是伦敦人,因母亲生病回家探亲。他名字叫麦克斯维·史密斯森。我以后再没见过他,但他告诉了我很多伦敦的情况,在漫长的旅途中,我们无事可做,不是聊天就是设法保持身体平衡。我以前来过一次伦敦,但只是稍作停留,所以我基本不了解这座城市。我告诉史密斯森,我去伦敦是去上伦敦东方和非洲研究学校,我第一个问题就是得找个合适的住处。我没有钱,路费都是由奖学金支付的,剩下的就只够维持生活了。史密斯森很同情我,他建议我别住在拉塞尔广场附近,虽然学校在那儿,从那儿往东到芬斯伯里,租金比较便宜。虽然这样走路去学校很远,但我一点儿也不介意。

    我到了以后,首先去了卡特赖特花园的一栋寄宿公寓。史密斯森说这里离学校较近,应该先去一下,我可以在那儿找个长期住处。那年冬天是伦敦最糟糕的一个冬天,寒冷而潮湿,积雪很快就被煤灰覆盖。那栋寄宿公寓可提供食宿,里面住的大部分都是非洲和亚洲的学生。这正是那里的有趣之处。但是,房子又脏又吵,房东哈德逊太太(是的,正是哈德逊太太)很胖,穿得邋里邋遢,给我们吃的东西糟透了,还不给我们安宁。她粗声粗气地叫嚷,花销大,帐单没付,学生不诚实,佣人不勤快,还说她在伦敦经营这栋公寓费用可不低。那里根本没有地方工作和学习。我呆在那儿得到的惟一快乐就是坐在大客厅里,把我潮湿得快冻僵了的双脚伸到大火炉上去烤一烤。

    我到达的当天,就第一次走路去了芬斯伯里。我先沿着贝德福街走到格瑞旅馆路,然后爬上沃顿街的山坡。我第二次去时,走进了山下的一家小杂货店。老板是个灰头发的中年妇女,叫玛丽。她穿着一件兰色的衣服,有点像制服,让她看起来很像护士,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她说话有伦敦东区口音,她也马上听出我是美国人。店内商品并不丰富,但在那一带独此一家,因此玛丽几乎认识所有的人。我告诉她我正在找住处,她说我应该去找贝莎·米尔斯小姐谈谈,她是个老姑娘,住在沃顿街上端的罗伊德广场。米尔斯小姐有时出租房屋,只有一个麻烦,她是个"健谈的人,说起话来滔滔不绝,但绝对是个好人"。

    我感谢玛丽告诉我这个消息,然后爬上沃顿街的小山坡,向右一拐,敲响了米尔斯小姐的门。她来开了门,我介绍了一下我自己,告诉她我是来找房子的。她请我进去。她说,现在有一个房间,是她这里最好的,前一个住户刚搬走,如果我长租的话(最少六个月或一年),她要每周两几尼。那个房间很舒适,家具齐备,可以远眺广场。我当即决定租下来。米尔斯小姐叫我下楼到她的餐厅来,我们一起喝了点茶,吃了点小饼干,最后定下了租房事宜。

    那是我第一次跟米尔斯小姐喝茶,后来就成了家常便饭,在她家里,喝茶是每天例行的仪式。下午四点她就坐在餐厅里,面前一张旧的圆桌上摆着一套银茶具,还有一盘新鲜的普通饼干、黄油和果酱。当然,还有香烟和一只烟灰缸,米尔斯小姐可是个烟瘾极大的人。她的唇齿和手指上都留有吸烟的痕迹,这个习惯伴随了她一生。

    米尔斯小姐真的上了年纪,我想她有七十好几了,除了她嘴边的烟草渍,她脸上根本没有什么血色。她满头银发,皮肤苍白,瘦得皮包骨头,通常穿一件破旧的黑色毛衣。不过,她非常活泼,精力旺盛,她说话声音很大,嗓音低沉,听见从她那瘦弱的身躯中发出这种声音,我总是感到很惊讶。她不断地发出这种声音,滔滔不绝地讲着,我的眼睛和大脑在下午黄昏前的迟钝中变得呆滞起来。

    这样几次之后,我开始逃避她,但她却一点也不体谅我。如果我在下午茶时间回来--这是我的习惯--她就会站在门边发出邀请。如果我在自己的房间里,就能听见她高声叫道:"该喝茶了!"其他的房客是怎么避开她的,我直到后来才有所耳闻,我刚搬来的那段时间,总是只有我一个人坐到她的桌边,除非我带来一个朋友。

    我发现几乎不可能避开她,于是决定好好享受跟她一起喝茶的时光,我不想再听她唠叨邻居们,什么最近的举动,什么某某怎样了,什么特拉维斯太太有一栋房子她很羡慕等等,我开始问及她的家庭以及她住的这栋房子。她告诉我,这栋房子本是她父母的,父母死后就留给她们姐妹了,两人都没有结婚,另一个年轻时就死了。她一生都是在这里度过的,朋友就是她的房客们。她惟一一次远行是在二十年前去新西兰看望她的一个堂兄,那是她惟一在世的亲人。她一直过得很平静,读书、闲聊、喝茶,还有抽烟,而且她很满足。她眼神欢快,这让我相信她很幸福,尽管有时也感到孤独,她的财产足够她维持眼前的生活。她不必为将来操心。而且她写信成癖,她把很多时间花在跟朋友们通信上,那些朋友分散在各处,住在她没去过也不想去的地方。通过报纸、BBC,她了解这个世界。不过就是在那儿谈谈而已,没有其他现实意义。惟一一次打搅了她的生活是在二战期间,希特勒的一颗"该死的V型飞弹"落在7号前面,震碎了每家的窗户。

    喝茶渐渐成了习惯,我竟然开始期待起来,因为我发现米尔斯小姐把她的每一位房客以及他们在伦敦的活动都记得清清楚楚。有的人在她这儿住了很长时间,有的只是有时来这里。有一些人很有名。亚历山大·弗莱明爵士在这儿进进出出了大约四年。不过,对她来说,最高兴的却是谈起阿瑟·柯南·道尔爵士以及他的到来和离去,不是写歇洛克·福尔摩斯时的柯南·道尔,而是后来的对灵魂研究感兴趣的柯南·道尔。她记得有一天晚上,道尔请求她、亚历山大·弗莱明跟他自己手握手地就坐在这张桌子旁,希望召唤一些鬼魂。"结果什么也没招来,"她开心地说,"道尔有点生气。"

    道尔只是短期到这儿来住住,他晚年讲课,想避开成群结队尾随而来的惟灵论者时,他就来住在这儿。他再也不能呆在城里的大宾馆里,虽然那里条件优越。他反而坐上一辆出租马车,离开崇拜他的人群,到罗伊德广场来找米尔斯小姐。我开始想象他就坐在这张桌子上的样子,这个壮得像牛一样的男人,留着大胡子,跟一个文弱而年轻的,也许那时还是漂亮的贝莎·米尔斯小姐说话,告诉她自己相信有来世。

    1931年初的一天晚上,米尔斯小姐说,然后她停了停,因为接下来她自己跟自己争起来--"是2月,当然,是个星期三或星期四,他通常星期四来,但是……"--这样持续半杯茶的工夫后,她才继续讲下去。1931年2月的一天晚上,那天是星期三(这对米尔斯小姐来说,比确切日期更重要),柯南·道尔来找她,看上去非常生气。他除了带着那个晚上用的小包以外,还带着几个手提箱和一个白铁皮箱。他走进屋子后说,查宁十字路口着火了,在那栋房子里他存放了很多文件。幸运的是,他的大部分财物都幸免于难。他想把这些东西存放在她的地下室里,觉得那儿比较安全。以后他会来把它们取走的。她同意了,让他把东西就放在门厅,说自己会找个地方的。她说,地下室已经没有地方了,因为弗莱明放了一些他的东西在那儿,包括他实验室里的很多仪器。

    道尔的气恼好像不仅仅是因为那场火和他的文件。自从他们上次见面以后,她觉得他老多了,看起来萎靡不振。他们就在这张桌子旁喝茶,离开以前,她说,道尔让她发誓,不管发生什么事,在他来取回他的东西前,她绝不能告诉任何人,等他死后,会有人跟她联系。她答应了,但并不情愿,她说:"看在上帝的份上,要是我死在你前头,你怎么跟我联系呢?不过,如果你希望如此,我一定会照办。"道尔笑了,她说,然后轻声劝告她,说即使有困难,也是他自己的,而不是她的。

    那晚以后,她就再也没见过道尔。几个月后,她听说道尔死了。她还是严守誓言。几年后,她接到道尔的一封信,显然是他死前的绝笔,但几年后才被寄了出来(她不知道是怎么寄出来的,也不知道是谁寄的),信上让她打开那些东西。那些手提箱里,他写道,只装有他的衣服,可以捐出去,也可以扔掉。但是那个白铁皮箱,她还得留着,等他下一步的指示。她笑起来,因为她现在还在等道尔的信,她说。

    那次谈话以后,我们很少再谈到道尔。不过,在我呆在伦敦的那段时间里,米尔斯小姐和我几乎每天一起喝茶,我们成了终生的朋友。我离开英格兰多年后,我们还一直通信。她写信的手一直很强壮,突然在有一封信里,开始变得虚弱了,那以后,我很久都没有收到她的消息了。然后,就在几年前的一天,我收到一封信和一张说明。信是伦敦的一位律师写来的,通知我米尔斯小姐已经去世了,享年九十六岁,在她的遗嘱里,她把一口白铁皮箱子及里面的东西一并赠给了我。她还给我写了一封短信,告诉我该怎么做,她希望我能照她的意思去做。那封短信一定是她在去世前写成的,信中一部分这样写道:

    我的时间不多了(下个月我就九十五岁了),我必须把我的一些重要的东西安排一下。这栋房子及其家具我捐给慈善机构,我没有子嗣,我认识的人也没人需要我这笔财产,不管是多是少。不过,有一样东西我要委托给你。就是柯南·道尔留下的那口旧白铁皮箱子。他再也没有跟我联系过,我也没听到他的指示。因此我把它转交给你,如果你愿意,就由你来处理。但千万别毁了它或是里面的东西,因为道尔可能还会出现。今天早上,我扔了好几箱亚历山大·弗莱明用过的管子和瓶子。我很高兴终于把它们都处理掉了。

    这封信几乎没告诉我应该怎么做,但有几句话却表明,现在我有权支配这个箱子了。几天后,箱子送到,我打开后发现,那口白铁皮箱子是位于查宁十字街的考克斯公司的,里面装着华生记录的未经发表的歇洛克·福尔摩斯的案子。有笔记、草图,还有整篇的手稿,字迹工整,卷面整洁。我匆匆地看了一遍,发现那些故事就是道尔在已经出版的案子里提及但却没有正式出版的故事。可以想象当我看见那些手稿时有多么欣喜!有《潘瑞多寝室案》、《铝手杖案》、《苏门答腊巨鼠》,和其他五十个他提到而没有出版的离奇故事。

    本书中的故事是歇洛克·福尔摩斯在1891年到1894年失踪期间的一些冒险经历。华生在前言里叙述了这些情况。这些故事都没有日期,但很明显写作过程较长,道尔也从未将其编辑成一个连续的故事。此次出版,出于编辑上准确性的考虑,除了一些细微之处,我也尽量避免增删。故事的先后完全按照道尔在文件夹里安排的顺序排列,而不是写作的先后顺序。看起来这些故事道尔写于不同时期,他可能打算单独出版而不是编辑成书。

    我希望,所有这些故事很快就能与读者见面。我不知道这是否合道尔的本意,但克里斯托弗·莫雷一定期望如此。比起道尔,我出版这本书更是为了慰藉莫雷的灵魂。

eggfelix 发表于 2005-8-15 22:42

天啊,终于看完了。

爱上你了又如何 发表于 2005-8-17 16:17

喜欢喜欢,这也能让你找到,保存了,慢慢看去,谢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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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完整版本: 再度归来的探险之旅:《福尔摩斯东方探案》--作者: 利卡迪